汾陽縣衙內,張毅和盧植麵對麵的站著,兩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衝盧植拱拱手,張毅麵帶寒霜的說:“盧將軍遠來是客,我也素來敬仰盧將軍為人,可我看不出盧將軍此次前來的意思,怎麽?盧將軍難道真想平那份策書就奪了我的兵權嗎?”


    張毅發兵奪取定襄和代郡之前,朝廷曾經下了金封策書,張毅若是在規定時間內沒有拿下定襄郡和雲中郡,張毅的定平軍就要交由盧植遏製,不過張毅對於金封策書上的內容卻沒當回事兒,所以他發兵的方向是代郡,既然發兵的方向是代郡,那張毅自然不可能在捷報裏寫定襄和雲中了,盡管那時候張毅算是已經控製雲中和定襄了。


    張毅沒有在呈報上提過定襄和雲中的情況,直到過了規定時間也沒提過,朝廷呢,也沒問過,可實際上何進早就把接管張毅定平軍的策書給了盧植,但盧植是個正直的人,他看到張毅和定平軍在和鮮卑人浴血廝殺,不忍心這時候背後捅張毅的刀子,而且同為帶兵之人,盧植也看得出朝廷給張毅的,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盧植就把命令壓下了,反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盧植知道那命令是何進下的,他就更不拿著當回事兒了。


    原本這件事隨著張毅收複四郡,完全可以不了了之,因為盧植聽說張毅收複了四郡,當場就興奮的跳了起來,因為張毅做了他想做卻做不到的事,可沒過多久就又傳來了張毅丟失四郡的噩耗,盧植聽了整個人都傻了,這才有了今天他親自帶人興師問罪的一幕。


    “張毅!”怒視著張毅,盧植跨前一步,厲聲質問:“本將軍原本以為你乃不可多得的曠世奇才,可沒想到,不到半月,你就又把四郡拱手讓與了軻比能,你別跟我說什麽兵力不足,你我同為帶兵之人,此時你還有兩萬餘人,就算守不住四郡,守住兩郡總不是問題吧?可你呢,你…”


    “盧將軍!”


    突然出聲喝斷盧植的話,張毅冷笑著問:“可我怎麽樣?直接棄守了是嗎?我問你,你手下的兵,糧和餉都是哪裏來的?”


    “當然是朝廷給的。”


    “那你的兵立了戰功,獎勵是誰出?”


    “當然是大漢皇帝陛下了。”


    “那你的兵戰死了,撫恤金誰給?”


    “自然也是皇帝陛下了。”


    “那你可知道,我的糧和餉是誰出嗎?”


    “你這是何意?”


    “我何意?哼!”冷哼一聲,張毅咬著牙說:“從我發兵到現在,朝廷沒出過一粒糧食,沒出過一株錢,就連我自己的俸祿都是我自己給自己發,而且每月還要向朝廷上供,還有,你可知道我兵力虧損有多嚴重嗎?你可以修書問問何進,問問朝廷,咱們的陛下給我調撥過一兵一卒嗎?沒有,我的兵,浴血奮戰了幾個月,早已經疲憊不堪了!你問我為什麽棄守?我告訴你,老子撐不住了,老子的兵撐不住了!”


    最後一句話,張毅是喊出來的,他喊並不是為了嚇唬盧植,而是他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隨著隊伍越來越大,張毅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現在他的定平軍總兵力已經達到三十萬,其中十五萬是漢人,十五萬是鮮卑人,這還隻是正規軍,不包括各地方駐守的護城軍、警備軍和尚在訓練的新羅,算上那些軍隊的話,張毅掌握的武裝力量已經逼近四十萬了。


    上麵說的那些,僅僅隻是武裝力量,除了武裝力量之外,一支軍隊還需要後勤人員,地方還需要官員等等,張毅還有他的清平教以及負責士兵思想教育的導師等等,這些人加起來就已經超過四十萬了,四十多萬人,不算餉錢單單是吃喝拉撒睡,這就是個天文數字,現在靠著以前的老本和收服步度根、軻比能後的資源,張毅還能支撐,但也支撐不了幾個月了,眼下張毅迫切需要的就是錢和糧。


    聽了張毅的話,想想現在的朝廷,盧植一時間竟無言以對,是啊,人家出兵打鮮卑人,收複大漢的河山,卻一點糧餉都沒得到過,現在撐不住了,還能不讓人家撤嗎?


    張毅的一番話,讓盧植沉默了,可張毅卻並沒有打算放過盧植。


    “盧將軍,”往前邁了一步,張毅直視著盧植問:“現在我倒想問問你,在我進攻步度根的時候,你在幹什麽?在我進攻軻比能的時候,你統帥的北軍在幹什麽?當我預感到軻比能要興兵來犯的時候,可是給你發過求救信的,你和北軍又在幹什麽?在我被軻比能打的節節敗退,傷亡慘重,不得不棄守的時候,你和你的北軍在哪裏?你們在幹什麽?為什麽不來支援?!”


    張毅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盧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雖然他每一個問題都有說辭,比如說,張毅進攻步度根時,他的北軍也在雲中郡與步度根部對峙,但這並不是理由,因為他隻是對峙而已,並沒有和步度根交戰,再比如軻比能興兵來犯時,他也帶兵來支援了,可張毅潰敗的太快了,他還沒到呢,張毅已經徹底退出北方四郡了,要是一開始張毅這麽問,他還能指責張毅潰退的太快,可聽了張毅剛剛的說辭後,他覺得張毅的潰退是合情合理的,自己根本沒有理由指責張毅。


    而且說起來,盧植本人也是有私心的,他自知以目前北軍的戰力,想要擊敗鮮卑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他怕貿然出擊會損兵折將擔負責任,再加上何進又密信他,讓他按兵不動,所以在張毅發兵攻打鮮卑人的任何一個階段,他都沒有出兵支援,直到他得知軻比能又要重新奪回北方四郡,他這才出兵了,可惜已經晚了。


    “怎麽?不說話了?”目光灼灼的盯著盧植,張毅進一步逼迫盧植:“你不說,我替你說,你是怕承擔責任,也是想得漁翁之利,等我和鮮卑人鬥的兩敗俱傷的時候,你再出來收拾爛攤子,到時候過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全是你自己的對不對?”


    “不對!”


    張毅漁翁得利的論調,徹底把盧植激怒了。


    怒視著張毅,盧植厲聲喝道:“張毅,我承認我一開始的確是怕承擔兵敗之責,但我從沒想過要搶你的功勞,你看錯我盧某人了!而且現在不管怎麽說,你並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奪回雲中定襄兩郡,所以我要接管你剩餘的人馬!”


    被激怒的盧植,也不管之前對張毅的看法了,直接要按照旨意行事,而張毅聽了他的話卻笑了。


    “哈哈,哈哈…”


    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張毅昂著頭大笑了起來,直到笑的扯動了自己肩膀的傷口後才停了下來。


    “噝~”


    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張毅剛想說話,典韋和韓濤圍了過來,一個一臉緊張的詢問張毅的傷勢,一個對盧植怒目而視,典韋那架勢,就像是要生吞了盧植一樣,單是典韋那駭人的氣勢,就讓盧植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膽顫不已。


    “惡來,退下,”輕聲命令典韋退下後,張毅捂著傷口問盧植:“盧將軍,我想你忘了一件事,我的兵,吃的不是朝廷的皇糧,我還是那句話,想憑著一卷金封策書就想要我的兵權,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同意了,你認為我的兵就回聽你的指派嗎?”


    張毅敢說出抗旨的話,自然是有十足把握的,現在的他可不怕什麽大漢朝廷了,以他現在的實力,反了他也有把握立於不敗之地,大不了就退到草原上在伺機而動,他不反隻不過是顧忌那個反賊的名聲而已。


    聽了張毅的話,盧植指著張毅大聲質問:“張毅,你難道想要抗命不成?”


    毫不示弱的回瞪著盧植,張毅皮笑肉不笑的反問:“我抗了你又能怎樣?”


    “你…”指著張毅,被氣的不輕的盧植,用顫抖的語調說:“我告訴你,汾陽外可有三萬北軍精銳,你當心吃不了兜著走!”


    聽到精銳二字,張毅又笑了:“精銳?隻知道窩在城裏當縮頭烏龜的精銳嗎?哼哼,我們定平軍和鮮卑人浴血廝殺的時候,你的精銳在幹什麽?在我麵前稱精銳,可笑,金刀衛何在?!”


    “諾!”


    張毅這邊一聲令下,韓濤等人紛紛向前跨了一步,同時用手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金刀衛是張毅以原本親衛隊為基礎擴建的,成員有一部分是之前特渦台保衛戰中幸存的疾風營和驟雨營的成員,當然張毅也沒把那些疾風營和驟雨營都編進金刀衛,他隻吸收了一千人左右,另外的兩千多人也是各部的精銳,現在金刀衛總人數維持在了五千人左右,統一由典韋這個大統領指揮,韓濤和祝公道為副統領,可以說張毅的金刀衛,現在已經有了獨自成軍作戰的能力,張毅有足夠的信心,僅憑金刀衛就能正麵硬抗盧植口中的三萬北軍精銳。


    金刀衛那都是張毅麾下的百戰精銳,即便不在對敵的狀態,他們身上都自然散發著一股殺氣,更別說現在張毅命令已經下了,那殺氣更是不受控製的往外湧,嚇得盧植帶著的那幾十號人,立刻就抽出了腰間的環首刀,他們一出刀,金刀衛自然也不會客氣,也紛紛抽出了腰間的苗刀,一時間縣衙內的空氣都快凝固了。


    就在雙方拔刀相向的緊要關頭,盧植的一個手下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對盧植耳語了幾句,聽了那個手下的話,盧植驚的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下到底給盧植帶來了什麽樣的消息呢?


    盧植的手下給盧植帶來的消息,是北軍在雲中郡的駐地被步度根攻占了,留守的一萬人馬盡數被俘。


    步度根攻占北軍駐地,這自然是張毅的命令了,在軻比能還沒有興兵來犯之前,張毅就給盧植寫過求援信,在軻比能“進攻”的時候,更是連發了兩封求援信給盧植,一封比一封的言辭要肯切,希望盧植能助他一臂之力,不過張毅給盧植寫信,並不是真的想讓盧植支援自己,他真實的目的不過就是日後追責的時候好甩鍋,可他沒想到的時,他第二封信寫完,盧植竟真的有出兵相助之意,原來盧植覺得步度根既然已經投降了,那自己去幫張毅應該沒問題,可他沒想到步度根居然降而復叛。


    盧植有出兵相助之意,這還是張毅的新手下秦影探查到的消息,得知盧植有意來支援,詳細立刻就調文聘帶著五千人星夜趕去同步度根匯合,為什麽要讓文聘帶著五千人去和步度根回合呢,前麵寫過詳細曾經得過一批裝備,那批裝備就是北軍的,而張毅派去的那五千人,穿的就是北軍的裝備,為的就是詐開城門。


    錄製的表情,張毅看的清清楚楚,雖然他早就知道了,但現在再看到盧植的表情,張毅依舊暗爽不已,不過他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張毅為什麽要讓步度根攻占北軍的駐地呢?這裏有兩個原因,其一是北軍在雲中郡待著,對於張毅來說,一直就是一塊兒心病,張毅早就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把他們清走了。其二,還是秦影探查出的,他發來消息說,北軍駐地存放的糧草,足夠北軍五萬人三年之用,這對正缺少軍糧的張毅來說,無疑是天上掉下的大餡餅。


    事情雖然張毅幹的,但當著盧植的麵張毅是打死都不會承認的,可盧植又不傻,收到消息後,他第一個就想到了張毅。


    “張毅,你…”指著張毅,盧植咬著牙說:“你居然唆使步度根打我北軍駐地永城,你,你這是謀逆!”


    盧植還是沒能想象到,步度根已經是張毅的手下了,所以才用的“唆使”一詞。


    “什麽?永城被步度根奪了?”故作驚訝的看著盧植,張毅眨眨眼,用無辜的表情看著盧植說:“盧大人,您可冤枉我了,我怎麽可能唆使步度根去打永城呢?鮮卑人朝秦暮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


    張毅正在這裏狡辯呢,突然到來的一封金封策書,一下就讓他無從狡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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