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白道:“在下行事光明磊落,身上從不帶暗器。”


    一名江湖客出來道,“在下金鏢黃天霸,隨身攜帶十二金錢鏢,兩位若不嫌棄,可以用在下的暗器。”說罷,從懷中取出十二枚金錢鏢,擺在了桌上。


    金錢鏢體積不大,便於隱藏,屬於小巧型暗器,可攻擊敵人咽喉、眼睛等部位,在江湖中十分常見,但黃天霸的金錢鏢,以純金打造,邊緣鋒利無比,小中大各四枚,要想控製飛鏢,得靠巧勁和苦功,沒有一年半載,很難練出成績。


    範小刀奇道:“這種暗器,如何傷人?”


    黃天霸隨手一揮,金錢鏢帶起一陣呼嘯聲。


    叮!


    金錢鏢沒入欄杆之中,隻留下一道縫隙。


    這一招爐火純青,若是射的對象是人,怕是金錢已落入肺腑,眾人見他露了一招,紛紛叫好。黃天霸微微一笑,來到欄杆前,取出一把刀,將欄杆切斷,把金錢鏢取了出來。


    拓跋白尋思一番,若能將之灌入內力,應該問題不大,於是道:“比就比!”


    眾人用砧板做了兩個標靶,劃上五個圓環,放在三丈之外。


    “十二枚金錢,每人小、中、大各射兩枚,以最終擊中環數高低,來定勝負。”


    拓跋白手捏金錢鏢,觀察許久,望著遠處,運起內力,學著黃天霸手法,隨手一揚,一道黑影射出,擦著標靶而過。


    脫靶!


    範小刀見狀,笑道,“就這?等著叫爹吧!”


    他雖然沒學過暗器,但在黑風寨,三叔金算盤胡三刀可是以算珠為暗器,專門打人穴道,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暗器一道,講究眼勁、手勁配合,“看鏢!”


    又一個脫靶!


    眾人紛紛搖頭,這兩個人對暗器豈止是一竅不通,那簡直就是半竅不同。暗器比試成了大型翻車現場,情形慘不忍睹。雙方心存僥幸,你一鏢,我一鏢,每人六鏢射完,別說環數,連一枚中靶得都沒有。


    然而,卻害苦了金鏢黃天霸。


    本來提供暗器,趁機在江湖同道麵前揚一揚名,誰料這兩人如此不靠譜,竟把飛鏢扔得不知所蹤。


    整個晚上,黃天霸都在大堂之內找他的飛鏢,甚至承包了當晚大堂的保潔工作,一直忙到天亮,才隻找回來三枚飛鏢。至於其他的,估計是被那些手欠之人,趁機收了起來。


    看來金錢鏢是比不了,那就比飛刀!


    經過一輪較量,兩人對彼此的暗器水平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


    他們對自己沒信心,但都對對方充滿信心,“他肯定不會中!”


    拓跋白隨行之人中,取過兩把飛刀,他交給範小刀一把,兩人對著標靶比試起來。


    互相扔了十多次,一次都沒有中,一時間,兩人鬥得難分難解,比賽緊張而激烈的進行,而場內的群雄,也都沒有了興致,發出了陣陣噓聲。


    “這算哪門子比武,我三歲的孫子,都扔得比他準!”


    “行了,光棍劉,你連老婆都沒有,哪裏來的孫子?”


    兩人沒有扔夠,來回撿飛刀的人也累得夠嗆,道:“既然難分勝負,這一局不如算作雙方平手如何?”


    拓跋白偏偏不信邪,對範小刀道:“敢不敢來點刺激的?”


    “悉聽尊便。”


    拓跋白取來兩個蘋果,分別隔著三丈多,掛了起來,道:“你我各自站在蘋果下,互射飛刀,不但能比準頭,還可以比膽量,就怕你有沒有這個膽了。”


    範小刀道,“老子剛吃了一盤海膽,膽子大的很,你不是喜歡刺激嘛,不如你我蒙麵,然後原地轉三圈,再來射出那飛刀,你敢不敢接受挑戰?”


    拓跋白冷笑,“比就比。”


    兩人各自站在蘋果之下,又取來兩塊黑巾,瞅準各雙方位置之後,蒙上眼睛,手中各持一把飛刀,互相站定。


    眾人一聽兩人的比試規則,原本圍滿了觀眾的大堂,瞬間空無一人。


    飛刀不長眼睛,這兩人也蒙著眼睛,以兩人剛才表現的水準,他們就算有心觀戰,也怕沒命看到結局,紛紛躲到了屋簷下,或幹脆跑雅間之內。


    決戰時刻,終於到來!


    範小刀心中打鼓,在盤算要不要臨陣退縮,可今日兩人大戰了一個多時辰,心中也激起了好勝之心,於是決定硬撐到底;拓跋白自視甚高,堂堂天策閣弟子,竟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雜役給比了下去,以後怎麽在江湖上混,回到北周如何有臉見恩師?不行,決計不能退縮。


    拓跋白道:“轉圈!三……二……一,開始!”


    手中飛刀激射而出!


    範小刀也射出了飛刀。


    飛刀,又見飛刀!


    兩柄飛刀在夜空中劃出兩道弧線,向對方射了過去。


    現場眾人紛紛發出了驚呼聲!


    範小刀覺得頭頂上一陣風聲,緊接著是蘋果被穿透的聲音,心中大驚,摘下麵罩,抬頭一看,拓跋白的飛刀,正中蘋果。


    噗通!


    他轉頭再看,拓跋白倒在了地上,一柄飛刀沒入心口,隻留下一簇紅綢。


    鮮血流了一地。


    拓跋白的飛刀射中了蘋果,而範小刀飛刀,射中了拓跋白。


    範小刀搖了搖頭,長歎一聲,“你贏了,我輸了。”


    輸了的人,活著。


    贏了的人,卻死了。


    世事,就是如此無常。


    百花樓之戰,最終以拓跋白勝利結束,可這個勝利,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很快,這個消息傳遍了京城,引發了激烈的爭議。一些人主張,兩人之間是生死比武,自然以生死論勝敗,勝利者是範小刀。也有人不同意,比武規則是以射中蘋果為勝,很顯然,拓跋白贏了。


    持有兩種觀點之人,爭得不可開交。


    當然,最高興的莫過於為這次決戰下了盤口賭坊了,甚至他們更是這場爭論的幕後推手。


    勝負不分,莊家通吃。


    北周人卻不答應了。


    拓跋白是北周年輕一代的高手,又是拓跋叮當最得意的弟子,那是將來為北周江湖扛鼎之人,如此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範小刀手中,其中憋屈可想而知。


    北周使團更是怒不可遏,要求交出範小刀,以死償命,在談判中更是咄咄逼人,甚至威脅在北疆發動戰爭。對於他們的要求,朝廷表現的極為平靜,兩人比武,遵循的是江湖規矩,是雙方認可的,既然是比武,死傷也是在所難免,隻有輸不起的人,才會借機找事。


    然而,沒人知道,比武結束當夜,薛應雄秘密入了一次宮,將這夜比武之事親自說與了皇帝陛下聽,皇帝雖然沒有表態,不過次日一早,心情不錯,早膳之時,特意多喝了一碗素粥。


    趙行的小院中,有人歡喜有人憂。


    喜的是李青牛。當晚他雖沒有親自去百花樓,可聽回來後的牛大富訴說當晚經過,忍不住替範小刀捏了一把汗,再三叮囑範小刀,“二爺、三爺臨行之前,讓我看緊你,以後這種以身犯險的事,不要去做。”


    範小刀道,“知道,以後讓你去。”


    李青牛聽罷,連擺手表示這種事兒辦不了。


    倒是趙行、李青牛情緒低落,追問之下,兩人才告訴他,他們在範小刀身上下了注,買他會輸,可是如今賭坊以勝負不明為由,概不兌付銀兩,害得兩人損失了不少的錢財。


    與他們類似的,還有六扇門不少的同僚。


    範小刀知道之後,大為不滿,倒不是因為他們聚眾賭博,也不是因為他們兩個人背著他用他的比武來賺錢,“有這種賺錢的機會,竟然沒有喊上我!”


    牛大富道:“現在喊你也不遲,我倆共投了五兩多銀子,幫我們分擔一下。這才剛過了半個月,又開始捉襟見肘了。”


    趙行、牛大富根本沒有存錢的習慣,花錢大手大腳,本來想趁百花樓之戰賺上一筆,誰知道猜到了開始,卻沒有猜到結局,李青牛盤算了一下,結論是他們四個撐不到月底了。


    範小刀道:“你們三個真不讓人省心,看來這個家,還得讓我來當。”


    李青牛道:“那當然,你本來就是大當家。”


    範小刀從懷中取出來四枚金光閃閃的東西,擺在了桌子上,“你們瞧,這是什麽?別說我有好事不想到你們!”


    牛大富奇道:“這不是黃天霸的金錢鏢嘛,怎麽在你手中?昨天散場之時,他還在四處找他的金鏢呢!”


    範小刀道:“比武之時,我尋思這麽金貴的東西,要是打出去,豈不可惜了,所以除了前兩枚之外,剩下的四枚,我假裝發鏢,暗中卻將他們藏在了袖中,反正大家都看到了,飛鏢都被我們打出去了。”


    牛大富道:“趙行,他這算不算非法侵占他人財物?”


    範小刀道:“他自己心甘情願拿出來的,怎麽算非法侵占?”


    趙行卻點頭,“身為捕快,知法犯法,把他人的東西據為己有,按照大明律,視情節輕重,當判三到五年,不過,念在我們朋友相交一場,兄弟同心,其利分金,這四枚金錢鏢,咱們四人一個一枚,就權當是我們友誼的象征吧!”


    範小刀道:“那你們豈不成了共犯?”


    趙行繃起臉,“莫非你非要逼我抓你去大牢?”


    範小刀歎道,“隻是這友誼的代價,稍微有點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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