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們兩個?”


    錢駙馬對兩人在公堂之上戲弄他,被訛去了十錠金子之事記憶猶新,可礙於當時人多沒有直接翻臉。事情過後,他本想報複,卻不知範小刀與薛應雄攀上了關係,錢駙馬在京城雖然囂張,並不將大多數人放在眼中,但薛應雄是個例外,也就忍了下來,金子之事更是絕口不提。


    可是這口惡氣沒出,如今兩人送上門來,又豈能錯過這個機會?然而,範小刀開口就向他報喜,令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何喜之有?”


    範小刀笑嘻嘻道:“恭喜錢駙馬喜提貴子,得知這個消息,我們馬不停蹄前來報信。”


    錢駙馬與太平公主成婚數年,可不知為何一直沒有要上子嗣,父憑子貴的大夢也沒做成,這也成了他心中的痛點,範小刀莫名來了這麽一句,更是讓他火起。


    “你們今日前來,是來嘲諷本駙馬的?”


    範小刀道:“駙馬爺位高權重,我們哪裏敢。隻是,駙馬爺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夏雨荷?是誰,不記得了。”


    “就是大明湖上的船坊,跟駙馬爺一夜風流的那個夏姑娘。”


    “大明湖嘛,本駙馬倒是去過多次,但跟本駙馬睡過的人海了去了,我又怎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夏姑娘?”


    兩人對視一眼,那夏夫人似乎說謊了,不過既然來到這裏,又怎能輕易放棄?循循善誘道,“今日我們當差時,恰巧遇到了這麽一個人,她說與你相識,給你生了個孩子,正準備去衙門口告你去,還好被我們兄弟二人攔了下來,跑過來給駙馬通風報信。我們琢磨著,這種事,不鬧則已,一旦鬧到衙門裏,傳得滿城風雨,要是落到公主耳中,怕是影響駙馬爺的清譽啊。”


    錢駙馬一聽,頓時慌了。


    夏雨荷是誰,他根本不認識,但他身為朝廷駙馬,一旦惹出這等官司,無論真假,隻要上了衙門,他就已經輸了。畢竟是皇家醜聞,輕則被公主教訓一頓,重則解除婚約,甚至砍頭。


    “那人在哪?”


    範小刀道:“我們已經把她穩住,安置在了一個客棧中。她說想要見你一麵。”


    錢駙馬當然不會答應,一旦見了,無論真假,這不落人口實嘛?他想想腦袋就大,試探問,“我這情況,你也清楚。這種事,決計不能鬧出來,不然老兄我的前程,怕是毀於一旦。”


    言辭之間,他以兄弟與二人相稱。


    範小刀以退為進,道:“我們也是如此想。此事事關你們皇家,我們外人也不方便插手。在下隻是來通告一下駙馬爺,那人要殺要剮,也沒我們什麽事兒,我們就告辭了。”


    錢駙馬連喊道:“別介!”


    他雖然是駙馬,但王府中的下人、還有他手底下那些人,都是公主的眼線,真正遇到事,也沒個能使喚的人,他湊到兩人身前,低聲道:“既然兩位老弟得知此事,還得繼續麻煩一下兩位,王府的人,你也知道,我不方便調動。我如今是朝廷駙馬,當年欠了風流債,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啊。夏姑娘找上門來,可有什麽訴求?”


    範小刀道:“也沒什麽訴求,就想跟駙馬見一麵,重溫舊情。”


    重溫舊情?


    就怕是溫完了腦袋也保不住了。


    錢駙馬恨不得躲的遠遠地,問:“這事兒,能不能用銀子解決?”


    “她不要銀子,就想要個說法。”


    “說法?”錢駙馬生氣道:“什麽說法?難道還讓本駙馬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把她迎到王府之中?”又想到這件事還有求於二人,道:“兩位老弟,你們既然能想到給我通氣,可想到什麽應對之法?”


    兩人搖頭。


    錢駙馬心一橫,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要不,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她給做了?”


    “駙馬爺,我們身為捕快,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況且,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哪天東窗事發,怕是駙馬爺也受到牽連。不過呢,上上策沒有,下下的辦法倒想出來一個。隻是嘛……”


    錢駙馬道:“有什麽問題,盡管開口便是。”


    範小刀從懷中取出那十錠金子的欠條,“要不,先把這個給兌現一下?”


    錢駙馬有求於他,連吩咐賬房,取來十個小金魚,交給範小刀,道:“老兄現在心急如焚,你有什麽辦法,趕緊告訴我。”


    範小刀收好金條,悠悠道:“這個夏姑娘不過是樂坊女子,也沒見過什麽世麵,來到京城之中,又是舉目無親,我們二人是官差,不如將她抓到大牢中嚇唬一番,先餓上三五天,連嚇帶哄,然後給她點銀子,讓她息事寧人,把她送出京城,此計如何?”


    錢駙馬此刻已是六神無主,“給多少合適?”


    “一萬兩!”


    “這麽多?”


    “一個中等殷實之家,一年挑費也在百兩,若是給得少了,等她們花完了錢,說不得又來京城鬧幺蛾子,既然出了這檔子事兒,倒不如幹脆一些,直接讓他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免得日後生事,也不是替你絕了後患不是?再說一萬兩銀子,以駙馬的能耐,輕鬆就賺回來了。”


    錢駙馬仔細一琢磨,剛才侯立亭求自己辦事,剛給了五萬兩銀子,其中交給公主的、還有打點上下關係之後,自己也就剩下一萬兩左右,相當於這個官兒,白替他忙活了,但跟自己前程相比,也算不得什麽,便答應下來。


    範小刀又道:“若是可以,我們回頭把她抓起來,然後找個時間,你親自把銀子送到她手上。”


    錢駙馬道:“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身份敏感,不方便出麵,就有勞兩位老弟,事成之後,定當重重相謝。”


    範小刀早就吃定他不肯親自出麵,於是哈哈一笑,說了句,“包在我身上。”


    從駙馬府上出來,範小刀摸了摸懷中的金條,還有一萬兩銀票,一個月前,他們還不名一文,想不到現在如今已是身價萬兩,幸福來得太突然,一切就如做夢一般。


    “十根金條,刨去給夏姑娘的一千兩,折算成銀票,還剩下九千五百多兩。難怪有人說,京城遍地是黃金,誠不我欺。”


    趙行道:“你想怎麽花?”


    範小刀道:“咱倆一人一半。”


    趙行搖頭,“我不要。”


    “為何?”


    趙行一臉嚴肅的對他道:“這種錢來路不正,不義之財,當如流水。小刀,你初入公門,這京城,便如一個染缸,什麽黑白紅綠,將來你都會遇到,很容易就會迷失自我。你若想做個富家翁,有了這筆錢,當個本錢,做點營生,足以讓你下半生衣食無憂,但若想在公門內待下去,這些錢,你不能留。”


    “難道讓我還回去不成?”


    趙行搖頭,“當然不是。錢守道也不是什麽好貨色,也不缺這萬兒八千兩銀子,你若真有心,不如用來幫一下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我認識一個姑娘,她常年在弘福寺開善堂,接濟那些窮苦百姓,不如我幫你引薦一下。”


    “姑娘?你的相好?”範小刀笑道,“敢情咱們辛苦敲來的銀子,給你用來泡妞啊。”


    趙行臉色一紅,顯是說中了心事。


    範小刀尋思片刻,他雖然極度缺銀子,但對銀錢之事,倒也看得頗輕,入京一月,趙行的品行、作風,很對他的口味,左右這錢來路不淨,若真花起來,並不怎麽心安理得,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於是答應下來。


    “騙來的錢可以捐出去,但那十根金條,卻是咱們應得的。我尋思用這筆錢,給青牛當本錢,在城內做個買賣,免得他整日跟無所事事。不過,這個人情,算你欠我的,你得要還。”


    趙行道:“那是自然。”


    回頭客棧,夏雨荷正在焦急的等他們回信,見他們回來,連問怎樣。


    範小刀道:“這種事,錢駙馬自然是竭力否認的,事情怕是沒那麽容易,你可有什麽信物或證據,證明孩子是錢駙馬的?”


    夏雨荷道:“我們可以滴血認親!”


    趙行道:“滴血認親這種事是做不得準的。”


    夏雨荷氣憤不過,“怎得,老娘人也上了,孩子也生了,那姓錢的想要賴賬不成?我又不是要嫁給他,隻是在濟南混不下去,想要幾個銀子來花一花,大不了豁出去,鬧上一鬧,反正老娘也是賤命一條。”


    範小刀道:“大姐你稍安勿躁。事兒呢,錢駙馬是不肯承認,不過,我們兄弟二人替你據理力爭,又跟他陳述厲害,若真鬧將起來,將來怕是也不好收場,所以他私下裏願掏一筆錢,息事寧人,你呢,也立個字據,做個憑證,將來也不會再來找他麻煩,就當是買個心安了。”


    “這還差不多。”


    夏雨荷跟客棧的人借來了筆墨,寫了憑據,範小刀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道:“這是一千兩的銀票,你先收下。”


    夏雨荷道:“老娘又不懂這個,隻認真金白銀,誰知道你的銀票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我又找誰說理去?”


    “那你想怎得?”


    “現在天色尚早,你們去兌換了銀子,我親驗了,若是沒問題,就給把字據給你。明天一早,離開京城,再也不來找麻煩。”


    兩人見狀,隻得離開,去錢莊兌換了銀子,重新回到客棧,敲了半天門,始終沒人開門。


    正疑惑間,範小刀看到一股血跡,順著門縫流了出來,兩人大吃一驚,撞門而入,卻看到夏雨荷母子二人,橫屍當場,鮮血濺得滿屋子都是。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官兵吆喝聲。


    一對官兵衝了進來,將二人團團圍住,“接到線報,如家客棧內發生命案,來人,將這兩名嫌犯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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