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灌鉛的骰子,掌握了一定技巧之後,勤加練習,可以擲出想要的點數。胡三刀說過,賭術歸根到底,一是數術,一是千數,運氣隻占極的一部分,所以不明所以的人,很容易就成為別人針對的對象。


    骰子在盅內搖動,李堂喊道:“哈撒給,四,四,四!”


    洗牌之時,李堂做了手腳,丁三二四都在第四堆之中,若能搖出四,至少能組成一對至尊寶,立於不敗之地。範小刀又怎會讓他得逞,在骰子即將停下之時,一道內力透過桌麵。


    骰子最終停在了五點之上。


    李堂一陣失望,切到了第五堆的四張牌,範小刀自然拿到第六堆。由於是小牌九,不需要推牌,也不用算點數,四張牌兩兩配對,組合成不同牌型比大小,隻有兩對牌同時大過對方,才算勝出,所以出牌的策略十分重要。


    李堂四張牌,可以組成一對地牌,一對天高九,他心中竊喜,他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至尊寶在第四堆,除此之外,兩張地牌已是最大的牌型,他已立於不敗之地,臉上卻做愁眉之色,“我牌不好,要不,這一把算和局?”


    範小刀笑道:“巧了,我牌還不錯。”


    李堂心中冷笑,那就等著吃癟吧,順勢推出兩張牌,“開牌吧。”


    範小刀很是隨意打出兩張。


    雜七,對天高九。


    範小刀勝。


    範小刀笑了笑,“看來,我運氣還算不錯。”


    李堂心中略帶失望,本來想一局定勝負,看來還得來一局,他將另兩張推出,“開牌!”


    範小刀也打出了另二兩張牌。


    牌麵揭曉。


    丁三配二四,至尊寶!


    “怎麽可能?”李堂驚道,“明明至尊寶是在第四堆牌,怎麽會到你手中?”


    李堂翻開第四堆,隻有兩張人牌、兩張板凳,哪裏有什麽至尊寶。範小刀反問,“大家都看到了,牌是你洗的,骰子是你切的,發牌也是你經手的,你怎得知道,莫非你出老千?”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眾人笑道:“李堂,不是輸不起吧?”


    這句話對賭徒來說,無意是最大的諷刺,他腦袋一熱,將二十兩銀子推到範小刀麵前,道:“這把算你運氣好,老子還有八十兩,怕你不成?”


    範小刀將所有銀子往前一推,“這次賭四十兩。”


    洗牌之時,李堂故意留了個心眼,將天地人和四種牌型打亂,可是以前叫幾點出幾點的骰子不聽使喚,拿到手中的都是屎牌,連個對子都湊不起來,範小刀靠比點數,又贏了一把。


    兩把過後,李堂麵前,隻剩四十兩。


    範小刀以退為進,“要不今夜到此為止?”


    李堂本來拿了十兩銀子,若是收手的話,今夜還能賺上三十兩,可此時他偏偏不信邪,明明對方手中的牌極爛,卻總能壓他一頭,熱血上湧,道:“繼續!”


    範小刀道:“這次,我要賭八十兩,你賭注不夠了。”


    李堂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件,道:“這是我祖傳的癢癢撓,價值連城,可抵千金,我用它折價四十兩,來賭最後一把。”


    範小刀笑道:“你也不是新手了,咱們這一行,隻認真金白銀,你認為價值連城的東西,在我眼中一文不值,還是算了吧。”


    此時,形勢逆轉,範小刀占據主動,不再示敵以弱,用一種更強硬的語氣道:“若沒錢,那對不住了。”李堂輸急了眼,喊道,“慢著!”


    他取來紙筆,寫了一張借條,借範小刀紋銀四十兩,月息三分,明日開始計息,又道:“我是這裏熟客,不會欠債不還的。”


    範小刀等得就是這句話,一伸手,“開!”


    第三局下來,李堂臉色死灰。


    範小刀將銀子往身前一劃,又抽了幾塊碎銀子給荷官和夥計,把欠條在李堂身前晃了一晃,道:“我知道去哪裏找你。”


    說罷離開了明月賭坊,與趙行在門口等李堂。


    不多時,李堂灰頭土臉從明月賭坊內出來,範小刀攔住了他,李堂道:“又是你。”


    範小刀問,“想不想要回你的銀子?”


    李堂垂頭喪氣道,“都已輸給你了,放心,欠你的錢,我一月之內,一定還你。”


    範小刀笑了笑,“也不用那麽麻煩,隻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欠我的錢,不但不用還,連輸給我的一百兩銀子,我也給你還你。”


    李堂滿是戒心,“有這等好事?”


    範小刀道:“賭場那麽多人,我贏誰的錢不行,非得單挑你來下手?”


    李堂怒道:“你算計我?”


    範小刀道:“我是憑本事贏錢,又怎麽會算計你?不如這樣,我將今夜贏你錢的訣竅告訴你,保你將來在賭場上戰無不勝!”


    與還錢相比,這句話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明明自己偷偷記牌、做牌了,可是怎麽會一直輸給範小刀,可他自始至終,雙眼一直沒有離開對方,也沒有發覺他是如何將牌替換掉的,若是能學會這一招,那以後在賭場中還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此話當真?”


    “若有半句虛言,教我逢賭必輸!”


    這句誓言,在李堂看來,比什麽天打雷劈、斷子絕孫的話都要重,他道:“你想問什麽?”


    “今夜趙夫人給了你一件東西,我想知道,裏麵是什麽,送給誰?”


    李堂聞言,心中一凜,“你到底是何人?”


    範小刀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見李堂仍在猶豫,安慰道:“放心,這件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李堂尋思片刻,頂著巨大的誘惑,道:“我不能害我堂姐。”


    範小刀笑了笑,“趙夫人對你如何?”


    李堂道:“當年她在我家長大,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後來她發達了,我來投靠她,整日埋怨我,數落我,想要給肥差也不給我,不過,看在給我錢花得份上,我也忍了。”


    範小刀道:“若你能學到這一招逢賭必勝的本事,以後還用得著看她臉色行事嗎?”


    李堂陷入猶豫中,錢是其次,對於一個賭徒來說,能學到贏錢的技巧,那是有莫大吸引力的地方,想到平日裏跟李熏要錢,她那種一臉嫌棄的模樣,李堂咬咬牙,從懷中取出來一封信。


    範小刀接過來,粗略看了一遍,與趙煥在書房中所說基本無二,他假裝向皇帝奏請之事,都寫在了裏麵,心中暗道,難怪兩國談判這麽久,談判像談天,沒什麽主張,自己的底牌都亮給了人家,人家才有恃無恐。


    “送到哪裏?”


    李堂道:“太平巷一個叫李嫂的人。”


    範小刀點點頭,將信還給了他,“可以了,你先走吧。”


    “那賭錢的技巧?”


    範小刀從懷中掏出一根雞腿,這是他在宴席上隨手順來的,塞給了李堂,“要想逢賭必贏,得先學會藏牌。賭場千術,門道萬千,其核心在於,能騙過對方的眼睛,有時,眼之所見,並不為實。”


    “那跟雞腿有什麽關係?”


    範小刀道,“沒關係,先給你補補身子,就當是為師給你的見麵禮,明日入更之後,你在明月賭坊等我,我給你傳授必勝技!你先去辦事吧。”


    李堂千恩萬謝,又叮囑範小刀千萬不能食言,這才離開。


    趙行從暗中走了出來,“怎麽不跟上去?”


    範小刀道,“他的話,鬼才相信。還得借你鼻子一用。”


    趙行道:“你又用迭迭香了。”


    範小刀哈哈一笑,“瞞不過你。”


    趙行道:“我也不瞞你,今夜聞了太多的迭迭香,我鼻子不好使了。”


    範小刀見狀大驚,“那還等什麽,趕緊跟著!”


    李堂果然沒說實話,並沒有前往太平巷,他警覺性頗高,不時回頭觀望,兩人遠遠跟在後麵,饒是武功了得,也差點跟丟,在轉過幾個胡同之後,繞了幾個圈之後,又重新回到了太平賭坊的長街。


    兩人心說好險,差點被他給騙了。


    來到一處民宅旁,他輕輕叩門,兩短三長,不多時,門內有人問,“口號?”李堂道,“麵對疾風吧。”門打開,一個女子開門,將他讓了進去。


    範趙二人見狀,不知裏麵情況,不敢貿然進去,院旁有兩株柳樹,兩人縱身躍上去,柳樹極高,院中情形,盡收眼底。


    李堂一進院子,那女子一把摟住他,嘴親了上去,李堂對她上下其手,那女子一把將他推開,“大頭領在裏麵,讓他看到不好。這麽晚了,有什麽要事?”


    李堂低聲道:“李熏暴露了,趕緊轉移。”


    那女子聞言,立即收起了色容,以手指快速敲擊門口,緊接著,聽到房內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燒什麽東西,不多時,有一男子夾著個包裹,神色匆忙,從房內走出,與那女子低聲交談了兩句,推門而出,四下打量無人之後,向遠處跑去。


    旋即,李堂與那女子也紛紛離開。


    範小刀見狀,便要下去追蹤,趙行一把拉住他,搖了搖頭,範小刀低聲道,“再不追過去,便來不及了。”


    趙行道:“剛才,房間內有兩人腳步聲。像這種地方,一般都有秘道,剛才那人隻是誘餌,我們真正要找的人,並沒有離開,莫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就在這時,一道火光,從房間內升起,頃刻間,火光衝天,將院子吞噬在火焰之中。


    趙行見狀,道:“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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