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刀見到來人,又驚又喜,道:“白無常?”


    白衣女子道:“範捕快,上次有師門重任在身,所以不辭而別,今日又見麵了。”


    雖然隻見過兩麵,範小刀對這名江湖女子有種莫名的好感,上次她跟範小刀索要孫夢舞的密信,結果一連數日,都沒有等到“白無常”,讓範小刀黯然神傷許久,沒想到,今夜在這場合之下,兩人又重逢。


    男子似乎認識白無常,道,“又是你!”


    白無常道:“上次在薊門讓你跑了,害我被師門責罰,今日你就沒那麽好運了。”又對範小刀道:“小捕快,這個人能不能交給我處理?”


    範小刀道:“你可知他身份?”


    白無常道:“他叫青虎,北周在京城諜目中,除了玄鳥之外,數他最大。這兩個月來我一直追查他們下落,若不是你們兩個搗亂,說不得連玄鳥一起抓了。我師姐半年前在鳳凰嶺一帶失蹤,我想從他身上套些有用的消息。”


    青虎聞言,驚道:“你是春風夜雨樓的人?李青琪是你師姐?”


    白無常道:“你知道我師姐下落?”


    青虎哈哈大笑,“半年前,她刺殺拓跋元帥,又竊取了重要機密,被暗影的人千裏追殺,從鳳凰嶺上跳了下去,想必現在已成了一片白骨了。”


    白無常臉色微變。


    範小刀道:“他在說謊。”


    “你怎知道?”


    “他說這話時,嘴角微微上揚,顯然是故意用這種話激你,讓你失了方寸,你莫要上當!”


    白無常道:“師姐失蹤之後,我師門派了三十餘人,前往鳳凰嶺一帶搜查,將那處懸崖搜了數遍,始終沒師姐下落,隻是,一日沒見到她屍體,我們一日不肯罷休。”


    範小刀道:“李女俠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擔心了。此人是朝廷要犯,也是我大明的敵人,我要將他帶回去,以我們手段,有辦法讓他開口的。”


    青虎雖輕功了得,但此刻他身受重傷,根本沒機會逃走,他目光露出堅毅的神色,口中念念有詞,範小刀見狀,連奪步上前,手扣他下顎,卸了他下巴,從他口中取出一粒藥丸,又點了他穴道。


    “想死,可沒那麽容易。”範小刀道,“我有個朋友,專門喜歡鑽研酷刑,不如引薦給你,你們兩個好好深入交流一下。”


    白無常道:“上次我跟你要的那封密信,你帶在身上?”


    範小刀一拍腦袋,“本來一直帶著,可後來不見你,放六扇門了,白姑娘你住哪裏,明日取來後去找你。”


    白無常將臨時下榻的客棧告訴範小刀,又約了時間後,白無常道:“範捕快,我欠你個人情。”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塊黑色木牌,遞給他道:“這是春風夜雨樓的七殺令,有了這塊令牌,你可以讓春風夜雨樓的人為你辦一件事。”


    範小刀接過七殺令,黑檀木所製,上麵雕著一把黑色小劍,是春風夜雨樓的標記,範小刀問,“任何事?”白無常道,“隻要不犯法,春風夜雨樓赴湯蹈火。”


    說罷,飄然而去。


    範小刀望著她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沒想到,時隔兩月,在這種場合下又見到了白無常,對方還出手幫了她一個大忙,否則若讓青虎逃出城外,再要抓他,那必是海底撈針。


    青虎一臉惡毒的望著範小刀,“有種殺了我,否則必讓你不得好死!”


    範小刀又點了他啞穴,取過他身上的包裹,打開一看,裏麵裝著一堆棉絮,都是沒用東西,不過他既然是掩護玄鳥撤離,這個包裹也隻是偽裝,看來出那個院子之時,他已抱了必死的決心。


    範小刀苦笑搖搖頭,連幾文銅板都沒有。


    押著他來到六扇門,讓人去通知楊得水。最近楊得水代理總捕頭,為了去掉前麵的“代”字,他表現得頗為積極,吃住行都在衙門,連家都不肯回,且不說是不是給人做樣子,光這份勁頭,也讓人佩服。


    楊得水聽說範小刀抓了條大魚回來,連外套都沒穿,跑到了前院子,聽範小刀介紹了青虎的身份,陷入了兩難之中。


    範小刀覺得奇怪,“此人在北周諜子中身份極重,說不得能審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楊得水麵露為難之色。


    範小刀道:“難道大人不想立功?”


    楊得水道:“想,做夢都想。不過,這件事卻有個問題。”他頓了頓,又道,“畢竟諜目之事,不歸我們六扇門管,這是錦衣衛的活兒,你抓了他是好事,可也可能變成壞事。”


    範小刀道:“大人未免太小心了吧。”


    “小心使得萬年船。”楊得水道,“混官場,不是抓盜賊,也不是能者多得,得講究策略。這個人潛伏京城這麽多年,錦衣衛都沒抓到,結果被你抓到了,你讓薛大人怎麽想,陛下又會怎麽看薛大人?”


    範小刀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多道道,問:“那大人說怎麽辦?總不能放了吧?”


    楊得水笑道,“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這個功勞讓給錦衣衛,一來可以結交一下薛大人,讓他們欠咱們個人情,二來這本就是錦衣衛的職責,別人也不會說什麽。這件事,你不方便出麵,我來辦就行。”


    範小刀心中暗想,怕是楊得水也暗藏了一些私心,不過,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想到趙行還在行動,將人一交,離開了六扇門,去與趙行匯合,楊得水道,“多帶些人!”


    到了現場,火勢已經撲滅。


    裏正帶著百姓,正在收拾殘局,最近天幹物燥,好在京城每條街上都配著水缸,附近又有池塘,但主體結構已坍塌,由於此處過分敏感,範小刀派人接手了現場。


    隻是左尋右找,始終沒發現趙行身影。


    一名捕快忽道,“這不是趙捕頭的刀鞘嘛?”


    範小刀看到刀鞘已燒得焦黑,擔心趙行危險,連讓人清理殘留垃圾,想到趙行斷定房內有逃生秘道,若是趙行被困在其中,就算不被燒死,也會被煙熏死,心中焦急如焚。


    這段時間,範小刀與趙行出生入死,心中早已將他當成了親兄弟一般,若他有個三長兩短,不但沒法跟趙尚書交代,更無法給自己一個交代。


    “範捕快,找到秘道了!”


    範小刀連與眾人一起挖開塌掉的房梁,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範小刀不顧危險,徑直衝了出去,看到了趙行,正盤膝而坐,陷入昏迷之中。


    範小刀心中大驚,試了一下脈搏,見他脈象四平八穩,像進入了某種胎息之境,連忙命人將他抬出秘道,又找來清水給他洗幹淨臉,向趙行體內輸入一道內力。


    片刻之後,趙行緩緩醒了過來,看到範小刀,道:“兩世為人啊!”


    範小刀一顆心放了下來,“幸好你沒事,不然,老子闖進北周使館,將那些雜碎一股腦殺幹淨!”


    趙行道,“我找到了秘道,聽到裏麵有動靜,便跟了上去,結果對方早有防備,用一塊巨石堵住了出口,我試著用內力推開巨石,秘道中滿是濃煙,力所不逮,幸虧在少林寺中練過內息功,不然真交待在這裏了。對了,從秘道逃走的,是一個女人。”


    範小刀道:“是玄鳥,北周諜網在京城的頭目。”


    “可惜讓她跑了,若是能抓住她,可以辦成一件大事,對了,你那邊如何?”


    範小刀道:“我們抓了青虎,楊大人不想要這份功勞,把人送到錦衣衛了。”


    趙行沉默片刻,道:“他是對的。”


    內力運行兩個周天,趙行起身,身體已無大礙,道:“這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眾人在院中搜查對方留下來的線索,都是一些沒用的文件,關鍵的證據線索,對方早已在逃離之前付諸一炬。


    青虎被抓,玄鳥逃跑。


    北周諜網已是一片散沙,有了李知行的名錄,按圖索驥,可以將北周潛伏在京城間諜一網打盡。


    留下眾人清理現場,趙行與範小刀回到了尚書府。


    府上氣氛有些怪異,趙煥神色黯然,坐在書房中發呆,管事趙乙陪在一側,滿臉沉重。


    趙行問:“李姨娘呢?”


    趙煥淡淡道:“已經走了。我給了她一個體麵的選擇。”


    範小刀輕歎一聲。


    李熏死了。


    她是尚書夫人,若是交給有司,等待她的將是嚴刑酷法,相反的,死,對她來說是更好的結局。趙煥道,“是我識人不察,畢竟夫妻一場,對外宣稱是暴病而亡。天色不早了,等會便要天亮,老趙,準備一下朝服,明日一早,我入宮麵聖。”


    趙夫人是內奸,這件事哪怕是瞞住天下人,也絕不可能瞞住陛下。更何況,薛應雄在尚書府中也安插了錦衣衛,不過,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如此一來,趙煥的禮部尚書一職,怕是保不住了,更不用說頂替即將致仕李爻年入閣了。


    李熏之死,除了在場之人,隻有管事趙乙、其子趙甲知曉,趙煥命人秘不發喪,一切等入宮麵聖之後,再作定奪。


    當夜,趙行與範小刀住在了趙府。


    範小刀道:“以後這種冒險的事兒,不要在去做了。為了一個間諜,不值得!”


    趙行道:“沒什麽事是不值得的,抓賊緝盜,是我們本分,抓北周諜子,也是職責所在,大義所趨,義不容辭。”


    範小刀道:“行,就算你是英雄,但也要當個活著的英雄,我可不想以後每年清明節,去你墳頭上找你喝酒。”


    趙行笑罵一句,心中卻是極暖。


    有這樣一個兄弟,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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