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道劍氣,在範小刀周圍爆炸開來。


    青門峰頂的空間,開始出現扭曲。花草樹木,漸漸變得模糊,甚至脫離了原來的模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時間仿佛靜止。


    轟!


    一聲驚雷,震得眾人耳根生疼,內力稍遜之人,耳鼻中滲出血絲,甚至有些人,直接暈倒在地上。


    整座山峰,似乎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吞噬。


    周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兩人相對而不能視。


    絕對黑暗。


    而範小刀和李覺非的身影,則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中。


    昏迷的人,躲過一劫。


    尚有意識的那些人,心神受到衝擊,似乎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往世前生。


    這讓他們心中生出了無窮的恐懼。


    這就是金陵李家的六道輪回!


    有些人開始變得瘋狂,拿起刀劍,對著四周一陣亂砍。


    絕對的黑暗,目中無物。


    其餘人為求自保,也不管周圍是敵是友,便是一通砍殺,頃刻間,有數十人慘死在山間。


    整座青門峰,仿佛是一座地獄。


    不,確切說,這裏就是人間地獄。


    哀嚎聲,刀劍相擊聲,還有慘叫聲,不絕於耳,而偏偏四周又是無盡的黑暗。


    就在這時,天空中閃過一道亮光!


    範小刀向後退出了十餘丈,口中鮮血,狂吐不止,握著驚鴻劍的手,不斷的顫抖著,耗盡了最後一分內力。噗通一聲,他再也支撐不住,以劍拄地,跪到在地上。


    他強忍劇痛,想要站起身,可是身體卻不停使喚。


    微一用力,便是鑽心的劇痛。


    李覺非頭發淩亂,握劍的右臂,衣衫被劍氣斬成了碎屑。


    胸口的衣襟早已被鮮血染紅,一道殷紅地劍痕,從左胸劃過,皮肉外翻,雖隻是皮外傷,但也令人觸目驚心。方才那一劍,若不是李覺非內力渾厚,經驗豐富,怕是早已被破胸開膛。


    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近十年來,最為凶險的一場決鬥。


    李家的霞光萬道,劍招之精妙,不如六道輪回,但是李覺非內力雄厚,又是老江湖,真正動手起來,範小刀還是吃了經驗不足、內力不夠的虧,不過,能讓李覺非如此狼狽之人,整個江湖,一隻手能數得過來。


    李覺非淡淡道:“這一招六道輪回,李向晚沒有練成,竟被你練成了!”


    範小刀擦了擦嘴角鮮血,“可惜還是沒殺了你。”


    李覺非道,“這次沒有機會,以後更沒有機會了。”


    說罷,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


    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向山頂登了上去。


    本來,李覺非對他的身份有所顧忌,但是仇恨已經結下,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這是他行走江湖數十年得出來的經驗,所以他心中動了殺心,冒著與皇室決裂的風險,也要將範小刀斬殺在青門峰上。


    遠處,李軼臉sè倏變。


    她雖然對範小刀心生恨意,但卻也不想看著他死去。


    這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畢竟,當年在京城,範小刀曾讓她心動過。


    如今雙方陣營不同,而且兩人


    也徹底劃清了界限,理智告訴她,殺死他,是夜雨樓最正確的選擇。可是,不知為何,她心中卻生出一種不忍。她小聲道,“父親……”


    李覺非停下腳步,眉頭緊皺,“怎麽?”


    “可不可以……放過他?”


    李覺非臉sèyin沉,“你心軟了?”


    李軼道,“不是,殺了他,可能會帶來麻煩。”


    李覺非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放走他,將來夜雨樓恐怕遲早會毀在他的手中。”


    李軼啞口無言。


    她當然知道,現在的範小刀,對她,對李覺非,對夜雨樓,恨得咬牙切齒。


    黑風寨二百多人,死得死、傷得傷,如今隻剩下不到三十人。


    這一切都是夜雨樓造成的。


    雙方是不共戴天之仇。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今日是殺死他的最佳機會。”李覺非回頭瞪了她一眼,“你若阻攔,我連你一起殺掉!”


    這個眼神,讓李軼心中滿是恐懼。


    這還是當初那個讓自己騎在背上當馬的那個父親嗎?


    這些年,他為了江湖霸業,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天道,性格變了許多,六親不認,殺伐決斷,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毫無憐憫之情。以他對李覺非的了解,這句話,絕非恫嚇。


    若她真敢阻攔,李覺非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對自己下手。


    李軼心中萬般愁緒,終於,還是選擇退後。


    此刻,李覺非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死範小刀。


    此禍不除,這小子將來肯定會成為夜雨樓崛起的一大阻力,而現在是最佳時機。


    先前那一劍,雖然將範小刀重創,自己也受了重傷,但殺死毫無還手之力的範小刀,也綽綽有餘。


    長劍抵住了範小刀喉嚨。


    隻要稍稍發力,範小刀立即會命喪黃泉。


    李覺非道:“你知不知道,當初是誰害死你母親?”


    範小刀當然知道。


    從他在娘胎中被人下毒,體內中了寒毒,到後來被用作鼎爐,這一切,正是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便宜老爹,當今的皇帝,所以他從骨子裏,根本沒有將他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


    隻是,當初這個案子,疑點太多,本來想著,這次回京城,他就著手調查此事。


    誰料,最終性命卻要葬送在這裏。


    範小刀冷哼一聲,“我如何不知?”


    李覺非道,“害死你母親的,不是旁人,正是你的義父,宋金剛啊!”


    範小刀聞言,心中湧起了滔天巨浪,他駭然道:“什麽?”


    李覺非道,“知道這件事的,天下不超過三人。隻可惜,這輩子,你都不會有機會,親手替你母親報仇了!”


    範小刀道,“你胡說!”


    李覺非哈哈大笑,既不承認,又不否認,似乎在訴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


    “你還真地以為,你就是那天之驕子嗎?”李覺非似乎有些不解氣,想要在範小刀臨死之前,將他內心完全擊垮,來一泄方才那一劍帶給他的衝擊,他道,“你不過是……”


    他忽然住口不語,“想知道?我偏偏讓你死得不明不白!”


    範小刀冷冷的注視著他,表麵一副波浪不驚的模樣,“你不過是想在殺死我之前


    ,擾我心智罷了。我又如何會受你的挑唆?”


    李覺非道,“等到了九泉之下,你仔細問你娘……”


    此話尚未說完,李覺非忽生警兆。


    一道淩厲的殺意,衝他背後傳來。


    有人偷襲!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會將對方放在眼中,可是方才的一番交戰,他也幾乎耗盡內力,正是身體最為虛弱之時,而對方的來勢,卻一往無前,有一副玉石俱焚的氣勢。


    天下能施出這種招式的人,隻有一人。


    那就是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徒弟,曾經的夜雨樓第一殺手。


    李紅綃!


    他心中大驚。


    今夜,李紅綃根本沒有露麵,而他也沒有感應到李紅綃的真氣流動,這讓他放鬆了警惕。


    可是他忘了,作為一個殺手,在出手之前,最重要的便是隱藏自己。


    這還是他教給李紅綃的。


    千算萬算,怎麽會漏算了這一點?


    此刻的李覺非,有兩個選擇。


    一是在對方刀意貫穿自己之前,隻需微微用力,便可殺死範小刀,而付出得代價,輕則重傷,重則斃命。


    另一個選擇,則是棄劍,以最快速度轉身迎敵,從而獲取一線生機。


    李覺非選擇了後者。


    他鬆開了握劍的手,將全身僅存的內力,灌注雙拳,轉身,揮拳,一氣嗬成。


    轟!


    雙拳擊中李紅綃左手彎刀,讓李紅綃的刀勢微微一緩,然後轉身挺肩,用右肩硬接住她攻來的第二刀,接著一腳踢出,正中李紅綃的小腹,李紅綃借勢提氣,整個人向前翻出一丈多,一把將範小刀提在了手中,從危險之中救了出來。


    噗!


    李紅綃吐了一口鮮血。


    李覺非先是被六道輪回打成內傷,又被李紅綃的刀貫穿右肩胛骨,此刻他也是有些虛浮。


    畢竟是夜雨樓第一殺手,能將北周戰神刺成重傷之人。


    這一刀雖不至於要了他的命,卻也足以重創李覺非。


    李覺非強行運轉內力,止住鮮血,又封住了右邊穴道,冷冷道,“你的武功是我教地,莫非你以為能殺死我?”


    不過,李紅綃的出現,給範小刀帶來一絲喘息之機。


    範小刀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李紅綃道,“我一直都在。”


    李紅綃一直都在。


    雷烈戰死,楊青重傷,黑風寨已無高手,如今能幫得上忙得,隻有李紅綃了。


    楊青找到她,向她下跪,懇請她出手刺殺李覺非時,李紅綃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就算他不找她,她也準備為範小刀做些什麽,所以,她消失了,兩日來,一直隱匿在暗處,在尋找向李覺非發出致命一擊的機會。


    隻是,李覺非武功高強,她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範小刀施展出那一招六道輪回,重傷李覺非之後,她察覺到了機會。


    沒有料到的是,哪怕是受了重傷,李覺非依舊躲過了她的致命兩刀。


    但是,這已足矣。


    李紅綃道,“我殺不死你,但隻要傷了你,就已足夠了。”


    李覺非覺得右肩有些發癢,低頭一看,隻見傷口處,已是一片烏黑,他心中大驚,“你竟在刀上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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