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綃進店之後,便吸引了眾食客的眼睛。


    天下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一時間竟找不出詞藻來形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坐在不遠處的幾個公子哥,本來是在閑聊京城的風花雪月,看到李紅綃之時,雙眼放光,聲音也有意無意的變大聲起來。


    談論的話題,也變得高大上起來,商業互捧。


    “李兄,聽說你今年生意不錯,都做到西域去了,以後可要多帶帶兄弟們!”


    “胡兄過獎了,今年生意不好,烏東局勢不容樂觀,已經虧了二十多萬兩銀子,照這樣下去,那簡直是個無底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兒。不然,也是大魚大肉,來這裏吃什麽雞公煲啊!倒是聽說你的柴火生意不錯,從關東砍了木柴,運到法蘭西賣,聽說一船能賺一萬多兩銀子?”


    胡姓青年擺手謙虛道:“賺點零`花錢。家裏還是讓我苦讀聖賢書,準備明年考中進士。”


    “那以後,可要跟著胡兄混了。對了,賈悅亭什麽時候回國?聽說那小子又忽悠了一大筆錢,上次去蘭桂坊,不,去蘭桂書舍買書的錢,到現在還沒還呢!”


    聲音肆無忌憚,聽得眾人直皺眉。


    那兩人一邊閑聊,一邊往這邊看,要不是看到同桌上有兩個紅衣捕頭,說不定早就過來搭訕了。


    李紅綃倒是頗有興致的聽著。


    李紅綃聽得帶勁,吃得卻不多,把煲裏的幾塊挑揀出來,夾到範小刀的碗裏。


    趙行開始後悔了。


    我是誰,我在哪裏,我為什麽過來?


    隔壁的驢肉火燒,十文一個,難道不香嘛?


    抬頭看了一眼,陸天碩和林遠剛好走進來,選了遠處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由於他們在靠窗,範、李二人背對著他們,趙行低頭吃飯,對方並沒有注意到他們。


    不過,他們的氣場太過強大,雖然穿著都是平民打扮,但店內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林遠用手擦拭了一下凳子,讓陸公公挑了正對大門的位置坐下來。


    如此一來,兩桌人背對背,倒也相安無事。


    熱氣騰騰的雞公煲端了上來。


    紅紅的雞肉,搭配著青椒,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香味。


    陸天碩低頭嗅了一口,一臉的陶醉模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便秘三天之後忽然一瀉千裏,渾身通暢。


    “香,香溢十裏啊!要不都說,美味在民間啊!”


    在場的眾食客心想,二十文一份的雞公煲,又不是什麽珍饈美味,米飯還管飽,竟被他們吃出了滿漢全席的味道。這幾個人也太能裝了,不過,腹誹歸腹誹,卻沒有搭話。


    陸天碩夾起一塊雞肉,卻不去吃,淡淡道:“記得半年前,我剛到京城的時候,三天三夜沒有吃飯,路過一家雞公煲,口水都流下來了。”


    林遠連連稱是,心中卻替他連後麵的台詞都續上了:“要是能吃上一口雞肉,感覺這輩子都沒有白活,可是那時候窮啊,沒錢啊,花兩個銅板買個燒餅,蹲在門口,聞著雞肉的香味啃了下去,那種感覺,就是天上的龍肉,我都不換。可是現在,山中走獸雲中燕,陸地牛羊海底鮮,猴頭燕窩鯊魚翅,熊掌幹貝鹿尾尖,這些東西,看到心中就覺得膩歪。”


    口中卻道:“大人洪福齊天,苦盡甘來,短暫的挫折,是人前顯貴的一點插曲罷了。”


    陸天碩道:“可是富貴日子慣了,這種苦日子,怎麽有些懷念呢?世事無常啊,如今大明盛世,海什麽河什麽,這都是聖上的功勞,不過,能時不時吃點民間美味,憶苦思甜,方能始終。”


    “對對對!”林遠順口道:“若朝中百官都有大人這覺悟,老百姓的好日子,指日可待啊!”


    “嗬嗬嗬!”


    遠處,方才聊天的幾個青年,發出一陣鄙夷的冷笑。


    一山不容二虎。


    一店不容二`逼。


    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們裝得好好的,你們跟著過來拆台,那豈不是打臉嗎?


    胡姓青年道:“一碗破雞公煲,吃出了這麽多人生感慨,吃出了個海晏河清,連我們都自愧不如啊。”


    “一頓飯都吃不上四個菜的主兒,好不容易吃頓帶肉的,還不興許人家裝一下?老李,凡事看明白一點,看開一點,不用那麽憤世嫉俗,老板,給添份米飯,澆點湯汁!”


    陸天碩聞言,放下碗筷,饒有興致望著二人。


    那兩人也渾然不懼,與陸公公對視。


    旁邊就有佳人在側,這時候若是退縮,豈不讓人恥笑?


    林遠心想,這個兩個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得罪了陸公公,傾家蕩產,都是便宜了你!想到此,他職業病又犯了,開始琢磨著,自己剛學到的十二酷刑,先挑幾個給他們上上,然後慢慢炮製他們。


    不過,今兒主角是陸公公,他老人家不發話,自己也不敢造次。


    陸公公倒也不怒,抿嘴一笑,“好膽量!”


    這個笑,看得二人渾身發麻,這貨不會喜歡男色吧,不過二人也沒打算屈服,我兄弟二人大戰惡人,旁邊的佳人,怎麽也不回頭看他們一眼,反而一個勁兒的給那紅衣捕頭夾菜?


    那小子,真是踩了狗屎運。


    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陸天碩對二人道:“兩位兄台有趣至極,相識是緣,不如過來坐下,一起小酌幾杯?”


    兩人心說還怕你不成,哈哈一笑,站起身,端著吃剩下的半份煲,來到陸天碩的桌上,大大咧咧坐下。這個狐裘公子哥兒,麵目白淨,看起來,倒是沒有那麽可惡了。


    陸天碩親自給二人倒酒,“不知二位怎麽稱呼?”


    胡姓青年道:“我叫胡不語,我爹是胡半城,這位是李晉,他老爺子,是京城大名鼎鼎的胡百萬。”


    胡半城,李百萬?


    這個兩個可都是京城中有名有姓的四大財主,與牛大富的老爹黃有才,並稱京城三貴。


    剛才這倆小子得罪了陸公公,以他睚眥必報的心性,這兩家怕是要倒黴了。


    林遠用舌頭舔了舔嘴唇,本來以為是敲打一下他們,沒想到竟碰到了大魚,用不了多久,陸公公的小金庫中,又會多出來一大筆財富,到時候,公公吃肉我喝湯,應該能落下一筆。


    李晉道:“胡兄弟的大伯,是兵部侍郎,我二叔是戶部員外郎。”


    陸天碩笑道:“好大的官兒,難怪口氣這麽大!”


    李晉道:“在京城,有錢不算什麽,有權才是王道。我有個朋友,家裏趁個百八十萬兩銀子,也不知道如何,說話不小心,得罪了東廠的陸公公,結果你猜怎麽著,在家中查出甲胄,謀逆造反,滿門抄斬!”


    這哪裏是你朋友,這分明是你自己啊!


    林遠心想,連劇本都給自己寫好了,如果多點細節,自己都省得動腦子了。


    陸天碩哦了一聲,“還有此等事,怎麽個得罪法?”


    李晉道:“口無遮攔唄!在酒樓吃飯,跟陸公公搶座位,還罵他是沒卵子的家夥,這不找死嗎?”


    陸天碩又問道:“那你還敢罵陸公公,你不怕得罪他?”


    李晉哈哈一笑,“我怎麽會怕他,再說了,這是什麽地方,陸公公怎麽會來這種地方吃飯。”


    “為什麽不能來?”


    李晉指了指門頭上“雞公煲”三個字,“鷄公煲,奚公煲,有鳥雞公煲,沒鳥奚公煲。一個沒鳥的人,又怎麽好意思來這裏吃雞公煲?這不自討沒趣嗎?哈哈哈!”


    說完這句,李晉有些得意。


    這個梗,玩得溜啊!


    怎麽對桌的女孩不看過來呢?


    對麵女孩什麽表情看不到。


    陸天碩已麵沉似水,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眉頭緊皺。這半年來,他搜集了無數門派的武功秘籍,甚至從黑木崖上搜到了一本葵花寶典複刻版,奈何他天賦有限,又錯過了習武的年紀,武功雖有長進,卻見效不大。


    不過,像他身居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殺人,已經不需要武功了。


    抄家滅門嘛,一句話的事兒而已。


    林遠已經開始替他準備後事了。


    隻是,胡不語和李晉,似乎並沒有去送死的覺悟,兩人還在竊笑。


    這頓飯,吃得並不如意。


    沒有照顧到陸天碩的情緒,更沒有讓他裝上,反而讓兩個跳梁小醜,打攪了陸公公的興致,所以,這兩個人,先不能動,他向門外望去,使了一個眼色,這時候,兩個凶神惡煞一般的彪形大漢,才姍姍來遲。


    其實,他們一早就到了。


    按東廠番子的吩咐,在門外等候。


    一個人的情緒,有起承,有轉合,才能將他的情緒價值,得以充分的釋放。


    進來點菜,憶苦思甜,是起。


    大漢鬧事,仇恨拉滿,是承。


    身份曝光,打臉裝逼,是轉。


    痛哭流涕、抱頭鼠竄,是合。


    林遠的劇本殺,安排的妥妥當當,隻是,沒來由的兩個青年,一下子破壞了原先準備好的劇本,不過,這樣也好,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就讓他在一旁充當一波路人甲,等下一波劇情來臨,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麽叫做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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