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臨湖小院出事,徑直向院中奔去。


    隻見李八娘肩上中了一爪,鮮血淋漓,將一身紅妝染得更赤。


    鬼王厲支山臉色慘敗,一隻手撐在柱子上,另一直手上,帶著鋼爪,鮮血正順爪尖滑落。


    剛才那一道淩厲的真氣,排山倒海,鬼王臨時改變方向,將整個小院劈成兩半,若是抓在李八娘身上,隻怕她早已粉身碎骨。李八娘沒事,眾人才鬆了口氣。


    鬼王的實力,太恐怖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鬼王一口連問了三句,他怎麽也想不到,平日裏溫柔體貼的李八娘,竟會在最關鍵的時刻,背叛了自己,在自己身上下毒。


    李八娘恢複了一臉冰冷的神情。


    “我叫李八娘,隸屬於登聞司三處。”


    當看到範小刀等人跟來時,厲支山頓時明白了。


    一世梟雄的鬼王,一生小心謹慎,沒想到倒老來,竟然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什麽你儂我儂,什麽花前月下,什麽愛情的滋味,狗屁,統統都是狗屁,都是催命的符咒,都是針對自己布置下的一個局。


    “當初,我救你……”


    李八娘道:“假的,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幾個月來,你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還有給我親手織的愛心毛衣?”


    “也是假的,毛衣是我從集市上買來的。半年前,你在江南露麵之時,已被我登聞司盯上,諸葛大人針對你,布置了一切!”


    厲支山哈哈大笑起來,“諸葛賢餘那個老匹夫!”


    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臉上青筋暴露,麵目猙獰。


    體內的毒素,開始發作,厲支山的嘴唇開始變紫色。


    鬼王一直都是決絕的性格,當初中了朱蛤之毒,想也未想,直接自斷一指,可是今日中毒,卻沒了先前的決絕,大概是因為李八娘的緣故,他有些不甘心,“你給我下的是什麽毒?”


    李八娘道:“天摩羅。”


    極樂草、天摩羅,赤血朱蛤,號稱天下最厲害的三大毒王,而天摩羅則是毒王中排第二,見血封喉,尋常人中人毒,可以在幾個呼吸間,便喪失意識,鮮血凝固,變成白色蠟狀物。


    厲支山在中毒之後,還能一爪斷小院,堅持了這麽久。


    並非他內力深厚的緣故,而是不久前,他剛中了赤血朱蛤之毒,而朱蛤又是僅次於天摩羅的劇毒之物,他體內參與的毒素,延緩了天摩羅毒發的速度。他緩緩問,“天摩羅之毒,無藥可解,那碗湯你也喝了,怎麽沒事?”


    李八娘道:“湯中沒有毒。”


    “那你是如何下毒?”


    李八娘指了指房間中點著的藏香,道:“這幾個月來,你一直都是用這種香助眠,這種香的成分之一,便是製作天摩羅的天摩羅花,幾個月下來,這些毒素早已藏於你的體內,隻是你不知曉而已,而這碗雞湯中含有的幾味尋常的中藥,卻恰好是藥引。”


    厲支山聽了這番話,道:“好,很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李八娘是會製作天摩羅的。


    當初範小刀查閱卷宗,天摩羅的配方早已失傳,而李八娘不但能製作,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在鬼王體內發作,那麽,幾乎可以斷定,孫夢舞的死,另有隱情,可是李知禮又為何把罪名背了下來?


    厲支山舉斷指的右手。眾人如臨大敵。


    畢竟是當年縱橫江湖的梟雄,雖然中了天摩羅毒,但臨死之前若是真要拚命一搏的話,誰也不敢大意。


    獨孤劍、鍾一刀擋在了李八娘身前。


    一刀一劍,散發著懾人的氣勢。


    一道黑色的氣息,縈繞在他僅剩的三根手指之上,如同吞噬人的黑暗,令人不寒而栗。


    獨孤劍道:“攝魂爪?”


    鍾一刀有些興奮,“不錯,是攝魂爪。”


    攝魂爪是鬼王的成名絕技,也是當年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武功,他的修行方式,極為特別,與當年點蒼掌門餘大地修行的苦陰劍有些相似,都要在陰氣極重之地修行。


    隻是,餘大地選擇亂葬崗,厲支山則是在死人穀。


    餘大地是通過汲取死者的陰氣,來修煉劍意。


    厲支山則是親手殺人,以亡靈之氣,來淬煉自己的鬼爪。


    被攝魂爪抓到,陰邪之意入體,縱便不死,也會發瘋。


    眾人不敢有絲毫大意。


    鬼王伸出的三根鬼爪,隨手一揮,沒有出手,卻割斷了自己左手的三根手指。


    三根手指應爪斷裂,掉在地上。


    沒有鮮血流出,隻有黑色凝固的血塊。


    他的臉色由慘白,漸漸帶了一絲病態的血色。


    範小刀意識到,鬼王這是用一身修為,強行封住了天摩羅之毒,將大部分的毒素,逼到了左手手指之上,然後斷指求得一線喘息之機。但此刻的他,幾乎耗盡了全部的內力,已是強弩之末。


    他按下劍簧。


    一聲龍吟,驚鴻劍出鞘。


    三人呈品字形,將李八娘保護起來,與鬼王厲支山對峙。


    鍾一刀本要說句狠話,比如厲支山你死期已至,明年今日便是你忌日之類的話,可是鬼王瞧了他一眼,他渾身便打了個哆嗦,那一對小眼,就如同深夜墳場的一團鬼火,讓他本已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獨孤劍傲然前行一步,劍尖直指厲支山,道:“這個家夥的魔功,有些邪門!鍾兄弟替我掠陣,我來領教一番!”


    獨孤劍出身九華山,是名門正派,又是武癡,剛出江湖時,四處找人比武,加入登聞司之後,才收斂了一些,如今看到傳說中的鬼王,那逞勇鬥狠的心,又活泛起來,若是平時,他肯定不敢出戰,但是如今的鬼王,身中劇毒,戰力嚴重下滑,所以他有七八成把握,能夠將鬼王斬落劍下。


    “此劍名披風,為曉生江湖兵器譜排行第九。厲支山,你死在此劍之下,並不冤!”


    一劍劈出。


    劍身周圍,空氣瞬間凝固,然後發出陣陣尖銳的嘯聲,如狂風一般。


    正是九華山的鎮山絕學,披風斬。


    披風劍,劍如披風。


    獨孤劍整個人飄落葉一般,淩空躍起,向厲支山當頭刺去。


    在離他身前三尺之時,厲支山忽然失去了身影,緊接著眼前一黑,四周忽然暗了下來,他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緊接著,一道淩厲的真氣,帶著呼嘯聲,那聲音,如泣如訴,似乎有無數的怨靈,將他環繞其中。


    獨孤劍心中大驚,連連後退。


    可是那一道真氣如影隨形,獨孤劍改刺為擋,迎了上去。


    獨孤劍隻覺得無數陰靈,鑽入體內經絡之中,讓他心中生出一種恐懼感,旋即聽到哢嚓一聲,整個人向後飛了出去。


    砰!獨孤劍撞在南牆之上,將牆撞了個粉碎。


    披風劍,一斷為二。


    劍柄和半截劍身,仍握在手中。


    可是劍尖,此刻卻落在了厲支山手中。


    厲支山陰聲道:“披風劍?天下第九?嗬嗬!”


    隻一招,獨孤劍便被厲支山斷了兵刃。


    勝負已分。


    若是比武,獨孤劍會大方的棄劍認輸,可這不是比武,而是殺人,他隨手搶過一把劍,便要上去拚命,卻被鍾一刀攔住,“劍兄,不要逞強,讓我來試試!”


    獨孤劍道:“你未必是他對手。”


    鍾一刀道:“我沒出手,你怎知我不是對手?”


    他回頭對著登聞司眾人,道:“兄弟們,抄家夥,一起上,砍了這個不人不鬼的家夥!”


    眾人紛紛抽出兵刃,便向鬼王圍了過去。


    以鬼王的性格,他根本不在乎勝負,他的攝魂爪縱然厲害,但是鬼王還有一招成名絕技,那便是腳底抹油,見勢不妙,溜之大吉,然後伺機而動,趁機報複,可是今夜,鬼王卻沒有一絲後退的意思。


    中了天摩羅之毒,無藥可救。


    要知道,不久前,他剛中了赤血朱蛤,一年之內連中兩次劇毒,他已是必死之人。


    更讓鬼王不甘心的,是三人身後的那個女人,那個讓他平生第一次動情的女人,卻背叛了他,這讓他心中生出一股戾氣,哪怕拚著今夜命喪此處,也要將李八娘斬落爪下,什麽千秋大業,去他娘的!


    背叛我的賤人,去死吧!


    他催動魔功,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死氣之下。


    周圍的空氣,瞬間下降了許多。


    眾人渾身上下,感覺到了冰冷,那是一種死亡的氣息。


    此刻的鬼王,就如地獄中的魔鬼,頭發倒立而起,口中發出桀桀的怪叫聲,右手僅剩的三根手指,暴長了三四寸,就如猛獸的利爪,露出了陰森的白骨,鬼王的眼珠逐漸變大,擠開了眼眶,開裂了眉角,眼色也由黑色變成了暗綠色,臉色的血肉,一塊塊的滑落,他的腦袋,變成了一具半腐的骷髏頭!


    啊?


    眾人哪裏見過這狀況,不由頭皮發麻,向後退了幾步。


    眼前這個家夥,到底是人還是鬼?


    耳畔,陰風陣陣。


    陰風之中,還夾雜著淒厲的鬼哭聲。


    鬼王厲聲道:“李八娘,你背叛了我,今夜,我便拉著你們,一起陪葬!”


    鬼王身如鬼魅,從眾人身邊穿了過去。


    幾個刀客揮刀去砍,卻被利爪劃破了喉嚨,舉在空中的刀還未落下,人便已氣絕身亡。


    頃刻間,鬼王已來到了李八娘身旁,攝魂爪向著李八娘喉間劃了過去。


    眼見李八娘就要命隕當場。


    鬼王嘴角露出一股猙獰的笑容,“賤女人,去死吧!”


    一爪劃出。


    隻見眼前白光一閃。


    鬼王整個人向前衝了過去,那隻鬼爪,與李八娘的喉嚨,擦邊而過。


    砰!


    鬼王向前衝了出去,掉落入臨湖小院的人工湖中。


    咕嚕嚕!


    地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滾動。


    眾人一看,鬼王的人頭,已落在了地上。


    又聞龍吟聲。


    驚鴻劍歸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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