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將信將疑。


    皇宮中的密室,太平公主是知曉的,隻是,她卻從來沒有進去過。連打開密室的機關,也隻有幾個人知曉。一旦進去後,裏麵機關重重,除非從裏麵打開,外麵縱有十萬雄兵,也無可奈何。


    密室裏還存著可供百餘人生活一月的食物和水,每幾個月就會定期更換,這些都是由趙銓一手操辦,為得正是應付今日這種局麵。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趙行道:“我眼神比較好,而且記性也不錯。”


    剛才趙銓開啟密室之時,一舉一動被趙行瞧在了眼中。


    太平公主示意一位官員上前,那人顫顫巍巍來到石獅前,如趙行所說,轉動了石獅,向下一按,轟隆聲起,秘道又重新呈現在人們眼前,隻是裏麵一片幽暗,看不清有什麽東西。


    太平公主猶豫起來。


    大明皇帝,太子朱延,還有百餘名官員,都藏在了這條秘道中。這些人是大明王朝的根基,若真一把火下去,整個大明朝,怕是要陷入一片動蕩之中。就算高陽王能繼承皇位,可是天下卻亂了。


    沒有這些百官的支持,他根本坐不穩這江山。


    更何況北周、西楚對大明王朝還虎視眈眈。


    工部侍郎杜餘暉道:“公主殿下,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能有婦人之仁啊!”


    作為第一批追隨太平公主倒戈皇帝,逼皇帝退位的官員之一,杜侍郎現在已是破釜沉舟,騎虎難下,他明白,他的性命、他們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太平公主的一念之間,自從太平公主做出選擇之後,他眼前隻有兩條路,一條是擁立新皇,另一條是滿門抄斬。


    其餘眾人也紛紛附和。


    太平公主問,“你說怎麽辦?”


    杜侍郎道:“皇宮下的密室,係理宗皇帝當年在驚神陣的殘跡上改造而成,雖無當年對抗天道的神力,但也是易守難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且裏麵有足夠的食物和水,殿下,此事不能拖下去,以免夜長夢多。”


    太平公主道:“別繞來繞去,說重點。”


    杜侍郎一咬牙,狠心道:“放火燒秘道,請太後降下懿旨,宣布陛下駕崩,太子薨,請高陽王臨殿登基。如此一來,才能穩住民心,穩住天下,穩住朝廷!”


    太平公主問,“等高陽王叔醒了,問問他的意見吧。”


    太和殿外,高陽王朱典緩緩睜開了眼睛,此刻的他,幾乎耗盡了全部功力,不由感慨,“極樂草果然是天下第一奇毒,若非早有防備,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李覺非道:“王爺乃誠意伯的傳人,算無遺策,一切都在王爺的計劃之中,區區小毒,又算什麽?”


    朱典道:“哪裏有什麽算無遺策,隻是準備的充分了一些。至少,那小子殺了我一百神兵,重傷於我,出乎我的預料。”說罷,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向太和殿後走去。


    朱典一到,眾人紛紛下跪。


    “參見高陽王(陛下)!”


    朱典望著太平,“他們,下去了?”


    太平道:“杜侍郎建議放火燒秘道,然後以水灌滿,用重石封死。”


    杜侍郎心中腹誹,後麵的我可沒說啊,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


    朱典心中也有些猶豫,他要的是大明朝的皇位,可這一招太過於陰毒,把滿朝文武都殺了,那這個皇帝豈不真成了寡人?本來,他是想逼迫皇帝禪讓退位,或者殺了皇帝,但把整個朝廷一鍋端,非他本意。


    不過,他不是太平公主。


    當初的失敗教訓,已浪費了他二十年的光陰。


    他問:“太後和皇後呢?”


    太平公主道:“呂凡已經命人控製起來,目前都在後宮,對眼前形勢,並不知情。”


    朱典下令,“就這麽辦吧!我這就去見太後!”


    說罷,一名禁軍上前,帶著高陽王向後宮方向走去。


    太平公主道:“杜餘暉,你是工部尚書,這種興土木的事,由你代勞吧。”


    杜餘暉一聽,心中叫苦不迭。


    自己跳得這麽歡,今夜過後,算是擁立新皇的大功臣,就算當不了內閣首輔,好歹也給個大學士吧,由侍郎變尚書,拚著掉腦袋的風險,才提了半級,而且還要親手殺死皇帝、太子還有一百多大臣,風險和回報不成比例啊,不過,卻又不敢表露出來,“殿下,臣手無縛雞之力……”


    太平公主道:“你不來,難道我來?”


    杜餘暉心中一橫,不做死路一條,做了還有一線生機,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派人把火藥局和尚膳監的太監找來,搞了一些火藥、桐油,還有上等的木炭,準備將這些東西,投入秘道之中,放一把大火,就算燒不死他們,也將他們熏死,就算不死,再命士兵引護城河水,把他們淹死,就算他們命再大,直接以石灰和泥漿,把入口封死。


    在準備妥當之時,密室的通道打開了。


    禮部尚書趙煥緩緩走了出來,太平公主對他的出現也有些愕然,“趙尚書?”


    不遠處的趙行看到趙煥,喊道:“父親!”


    趙煥衝他點了點頭,又瞧了一眼範小刀,他已恢複了原先模樣,隻是仍在昏迷不醒,不過,他此番出來,有皇命在身,徑直來到太平公主麵前,道:“公主殿下,陛下有話對你說。”


    太平恢複了一臉冷漠,“說吧,聽著。”


    趙煥道:“造成今日之局麵,陛下有一定責任,並不完全怪你,隻要你不要執迷不悟,肯迷途知返,陛下已決定原諒你了。”


    本來太平對先前的決定,有些愧疚。


    今日一聽這些話,果然還是他的風格啊,這一番話,更堅定了她要一路走到底的決心,“自古帝家多無情,尋常老百姓,兄弟間鬧些矛盾,最多老死不相往來,可是身在皇家,一步不慎,便丟了性命。事已至此,本宮已無路可退,趙尚書莫要浪費唇舌了,他若真原諒我,那便頒布退位詔,昭告天下。”


    趙煥道:“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指了指宮外,“你們所仰仗的不過是千餘禁軍,可是如今皇宮之外,有三大營的兩萬官兵,還有許虎的十萬京畿軍,隻要一聲令下,便能殺入皇宮,你覺得你們還有機會?”


    太平道:“沒有皇帝虎符,他們能進得來嗎?”


    太平公主來到趙煥身前,道:“趙尚書,你在朝中為官三十多年,當個禮部尚書,也差不多十年了吧,你可知這些年來,為何那些比你晚的人,都入閣了,唯獨你卻在禮部一待十多年?”


    趙煥搖頭,“陛下安排,自有其意。”


    太平公主笑道,“就因為你身上書生氣太濃,隻知清談,做事不夠果決,若你有趙行一半的決斷,也不至於還隻是個尚書了。不過,本宮對你的人品,在朝中的威望還是很敬重,若你肯棄暗投明,高陽王也會不計前嫌,許你一個大好前程!”


    趙煥有些惱火,“老夫讀的是孔孟之道,學得是聖人言行,不屑於逆賊叛王為伍!”


    太平公主道:“好,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強留你。念在你為朝廷操勞半生的份上,本宮放你一條生路。趙行,帶上你爹,三日內,離開京城!”


    趙煥道,“我今日上來是遊說殿下,不是為了苟活!道不同不相為謀。”


    太平公主道,“遊說本宮?事已至此,我與他算是恩斷義絕。嗬嗬,原諒本宮?本宮又不是三歲小娃,若心慈手軟,二十年前長樂貴妃的下場,就是本宮的前車之鑒!”


    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


    “當年我娘是怎麽死的?”


    範小刀已坐起身,靠在牆上,他已醒了有些時候,一直沒有開口,可當太平公主說到長樂貴妃時,他忍不住開口問詢。


    太平公主道,“莫非你義父宋金剛沒有告訴你?哦,也對,他也是蒙在鼓裏。當初,他要修煉長生不老丹,在你娘懷胎十月時,在她的食物中下了極樂草之毒,為得就是以你的血,來作長生不老丹的藥引!”


    範小刀問,“這隻是民間野史傳聞而已,棲鳳閣卷宗中,則是有人在我滿月宴中下毒,牽連到了我母親和義父。”


    太平公主笑道:“這正是大明皇帝的高明之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棲鳳閣案卷宗,是誰寫的?是錦衣衛,錦衣衛是誰的,薛應雄!你滿月宴時,陛下就想要對你動手,但礙於宋金剛的武功,於是讓趙銓把他叫到了外麵,等棲鳳閣中出了動靜,他趕過去時,看到你娘已受重傷,宋金剛當朝惱羞成怒,暴起殺了幾名侍衛,隨後就被關入詔獄,其中真相,他自然不知情。後來,他越獄殺出京城,陛下中日惴惴不安,於是便命人寫了你看到的那一封卷宗,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又對外散布流言,引得宋金剛幾次三番入京盜卷宗,又設下天羅地網,隻是宋金剛命大,幾次都逃出生天。三年前,他最後一次入京,才中了埋伏,回去後沒多久就死了。”


    範小刀道:“這件事事關機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太平公主道:“當初先帝駕崩時,我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女孩,又是先帝遺孤,在朝中飽受打壓排擠,有一次出言無忌,惹怒了皇後,皇後想要將我投井,是芷月姐姐求情,救了我一命,她封貴妃入宮後,待我如親妹妹一般,對我照顧有加,沒有她,我早已成了後宮枯井中的一具白骨。”


    說到此,太平公主已是滿臉戚容。


    “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報答長樂貴妃的救命之恩。那件事後,我在宮裏小心翼翼,事事看人臉色行事,再也不敢輕易流露心思。後來,長樂貴妃被打入冷宮,我不敢探望她,便拿出金銀收拾賄賂宮女,讓她照顧你們母子!範小刀,算起來,你應該稱我一聲姑姑,沒有我,當年你早已餓死在皇宮之中!我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你娘,為你報仇!”


    範小刀道:“連我義父都不知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太平公主道:“你滿月宴時,我就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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