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睜眼,再閉眼,再睜眼……


    如此反複幾次之後,海棠終於確定自己還活著,心中頓時一陣大喜。這是不是說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來著?


    後福不敢奢求,能夠活著便好,她不貪心的,真的不貪心,如果這個時候來瓶啤酒再來幾隻烤鴨就更加好了,想著想著嘴角便有晶瑩的口水流出……


    “咕嚕嚕——”


    “綠雲,你可聽到有什麽聲音?”紅袖耳尖,朝著身邊刺繡的綠雲問道。


    “哪有什麽聲音,是你這幾天照顧小姐累了吧!你去歇歇吧,這裏我來就行了。”


    “不是,真的有聲音!就像是……對了,就像是肚子餓的聲音!”


    “我說紅袖,你不是才剛吃了早飯……”


    “咕嚕嚕——”


    “你聽你聽,真不是我!”


    “別吵,我聽到了。”綠雲小心翼翼地朝著屋內望了一圈,最後視線定格在床上的某人。


    兩人相視一眼,極有默契地輕輕走到床邊,卻見自家大小姐眼睛緊閉,什麽動靜也沒有。兩人略感訝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畢竟大夫之前也說了,大小姐的傷勢雖然不是很重,但是蘇醒還是需要些時日的,大小姐當初投河是存了死意的。


    紅袖膽大,探下身子去瞧個清楚……


    “咕嚕嚕——”


    寂靜的房間內,這一聲音顯得格外的嘹亮。紅袖和綠雲先是一愣,隨之而來的是大喜,綠雲比較感性,眼角已有淚珠滑落。昏迷了兩日,大小姐終於醒來了!


    她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爺夫人!


    剛這麽想著,身體早於意識的紅袖已撒腿跑了出去,邊跑邊大喊:“大小姐醒來了!老爺!夫人!大小姐醒了!”


    沉寂的顏府頓時歡騰起來。


    綠雲見紅袖跑出去了,急得直跺腳:“紅袖真是不夠意思!這種好事情怎麽能先讓她說出去呢!”


    於是,為了先於綠雲將消息轉達給老爺夫人,紅袖抄小路去通報了。


    房間裏頓時又安靜了下來,唯有青銅製成的香爐中飄逸而出的屢屢香煙。


    “咕嚕嚕——”


    海棠緩緩睜開了眼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大哥大姐,麻煩能先拿點吃的來嗎?不知道我現在很餓很餓嗎?烤鴨……啤酒……烤鴨……想著想著意識又逐漸模糊了過去……


    不到半個時辰時間,不大的房間早已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大叔大姨,大姑大嬸……顏府的各路親戚都齊聚一堂,全都屏息凝視著胡大夫的一舉一動。


    一位白胡子的老者坐在圓凳上,一手撫著他全白的長胡子,一手隔著塊帕子診脈,不說話,隻是微微皺著眉頭。


    顏瑜縝擔心問道:“胡大夫,小女如何?”


    胡大夫也不忙著回答,他視線轉到被排擠在外的綠雲和紅袖,眾人自發的讓出了一條道。


    “你家小姐可有進食?”


    綠雲和紅袖,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懦懦道:“小……小姐……一直昏睡著……但是隔一段時間我們都會給小姐喂水……”


    胡大夫無奈道:“光喝水怎麽行!你們去準備一些營養粥,補湯之類的,你們小姐啊……再不進食就要活活餓死了!”


    “是是是,我們馬上去!”紅袖和綠雲為了將功補過,慌忙出去準備營養粥了。


    雙眼微腫的顏夫人起身,心疼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顏如笙,說道:“這兩個丫鬟年齡小,做事不穩重,還是我去盯著點吧!”


    顏瑜縝點點頭,道:“你做事,我放心。”瞥見眾親戚還擠在屋子裏,抬了些音量道,“大家都散了吧,等如笙病好了,自會跟大家見麵。”


    眾人估摸著今天應該是見不到顏如笙了,雖然不甘心但還是聽從顏瑜縝的話逐漸散去。待走得遠了,他們才開始議論紛紛。


    “如笙應該是度過危險了吧?”


    “也算這孩子福大命大!那麽深的水,現在又天寒地凍的,本來身子就弱。我隻怕醒來了也會落下病根子,這造的什麽孽啊!”


    “這也不能怪咱們如笙,要不是那個臭小子……”


    “呸!你還提他做什麽?當初是誰可憐巴巴地說非咱們如笙不娶的?現在當了狀元郎又是駙馬爺,還真是雞毛變成孔雀毛了,趕明兒讓我家老婆子去道道喜!”


    “我說二哥,你還要去送禮啊!”


    “當然要送!還必須是上好的蘆花雞!等道喜那天把那一百隻蘆花雞往狀元府中一送,咯咯噠……想想就痛快!”


    眾人頓時三條黑線。


    顏如笙的蘇醒無疑讓顏府的眾人都送了一口氣,大家也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提她之前的事情,跟狀元郎有關的一切東西統統消失在了顏府。比如說狀元糕,就連紅色的衣裳也統統不能穿,就怕她再受到什麽刺激,做出傻事。


    狀元郎兼駙馬爺在府上準備大辦三天的流水席,城內老少皆可去吃食,換了一撥又一撥,好不熱鬧。第二天的時候,顏二老爺帶著他的一百隻蘆花雞前去拜訪,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關著的雞籠突然就開了,被餓了一天的蘆花雞突然撒了歡兒地到處蹦躂。


    酒桌上,房頂上,花園裏……處處都有蘆花雞的爪印子,嚇得客人紛紛逃竄。


    原本三天的流水席被迫在第二天終止了,據說掃了一天一夜都沒有將那雞屎解決幹淨,還處處洋溢著“雞屎味兒”。狀元郎是個愛幹淨的人,自然受不了那股味兒,隻能去城內的客棧小住。


    豈止某一日那位狀元郎正在用餐,忽然聽得幾聲“咯咯噠——”當場就神經緊張地從凳子上摔了下來,讓眾人看了個笑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從紅袖口中得知這件事的海棠,也就是蘇醒之後的顏如笙,正躺在藤椅上興致盎然地在小亭子裏賞雪。


    亭子建在梅園之中,顏夫人名中便有一個“梅”字,梅樹是在顏夫人入府的那天栽種下的,這麽多年過去,兩人依舊是鶼鰈情深,成就一段佳話。


    雖然顏老爺膝下無子,但是他的三個女兒卻個個不簡單。


    就說這顏如笙吧,海棠代替了她繼續活下去的同時,也承續了她的記憶,包括那個負心漢。盡管府中的人有意避開關於那個負心漢的一切消息,但她偏偏就是要知道關於他的一切,隻有知道他過得不好,她才能過得好!


    這不,她還沒出手,已經有顏家人替她出頭了。隻是唯一不順心的事就是……


    “我出去走走。”海棠正要從藤椅上起身,還沒站起身已經被一旁的紅袖給壓了回去,蓋上厚厚的絨毯。


    “小姐,您現在還病著,路上的雪都沒融化,萬一染了風寒可怎麽辦!”


    “不礙事,再說我的身體早就好了。”若是再不出去動動,就得被養成一頭肥豬了。雖說顏如笙本來不怎麽辦,可是她昨日照鏡子的時候,隱隱看到了雙下巴。


    顧不得紅袖的阻攔,海棠執意要出去走走。紅袖沒法子,隻得給她披上件淺藍色的軟毛織錦鬥篷,上頭繡著一朵梅花,又給她戴上了頂毛茸茸的帽子,裹得嚴嚴實實,乍一看,還真像是一隻粽子。


    全副武裝之後,海棠獨自走出了亭子,邊走邊瞧著園子裏的梅花,若是晚上出來,燃上一些紅燭,或許會更有情趣。


    “可惜沒有啤酒,就算沒有啤酒,烤鴨也可以。再不然沒有烤鴨,來隻烤雞也成。”海棠碎碎念著,腳步卻沒有停下。正當她準備去廚房找點烤鴨之類的東西時,突然瞥見不遠處的一株矮梅邊上站著一個身材碩長的人,穿著略顯單薄,正對著手上的梅花發呆。


    海棠搜索記憶中貌似並沒有那麽一個人,猜想可能是顏老爺的客人吧!此情此景,必定是觸景生情。一般情況下,人發呆有那麽兩種可能。一種是回憶往事,觸景生情;還有一種就是開會,發呆,等下班。


    那個人顯然是前者,海棠搖搖頭,還是決定繞道而行。


    四周萬籟俱寂,靴子踩在折落在雪地裏的枝椏上,發出簌簌的聲響。


    “誰?”一個警覺的聲音響起,海棠暗自吐了吐舌頭,她終於明白什麽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奈何人家耳朵太尖。


    既然都被發現了,海棠隻得轉身,笑臉迎人,禮貌道:“不小心打擾了公子的雅興,罪過罪過,我這就離開。”言罷便要轉身離開,身後那個聲音卻道:“你就是恩師的大女兒吧!”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既然認識,那麽她就不能輕易離開了。


    因為這個世上尊稱顏老爺為恩師的人普天之下隻有一個人,那就是皇宮裏的三皇子。


    看似朝中最沒背景最沒勢力的三皇子,其實他才是皇帝心中最屬意的太子人選。都說母憑子貴,而三皇子恰恰是子憑母貴。他的生母李貴妃原本隻是外朝進貢的美女之一,卻最得皇帝的喜歡。可惜紅顏薄命,生下三皇子時落下了病根,不出三年便離開了人世。


    皇帝對李貴妃的愛轉移到了她的兒子身上,隻是這種愛是隱藏在心裏的。至於原因,那就是“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朝堂廟宇之中,勾心鬥角太多。有時候愛一個人,真的不必刻意表現在麵上。皇帝的寵愛,隻會招來妒忌和殺身之禍。


    海棠展露一個自以為很得體的笑容,恭敬道:“三皇子,好眼力。”


    三皇子淡淡瞥她一眼,道:“不是我眼力好,隻是你穿成這樣,一看就是大病初愈之人。”


    她剛想解釋一下她的病已經好了,那位三皇子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下次注意點,為個男人要死要活的,真是丟恩師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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