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將人送到刑部大牢就拋之腦後,膽敢辱罵皇親,還是剛剛去的和碩裏密親王,這絕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但偏偏有人借此發難。


    有人彈劾和碩裏密親王世子仗勢欺人,說的言辭那叫一懇切,說那人不知怎麽得罪了世子,現在人還在刑部大牢裏。弘皙看到那份折子時,低下頭,什麽都沒說。


    折子被康熙留中不發,知道的沒有幾個,康熙看著弘皙,問,“弘皙可有話說?”


    折子上隱晦的提到當年廢太子便是如此張揚跋扈,而今他的兒子也不能幸免。大概是來探路。


    弘皙張張口,什麽也沒說。他不信康熙不知道給那個人安上的罪名是什麽,隻是為何要來問他,他沒把那人整死已經不錯了,龍子龍孫豈是那等人能欺辱的?


    康熙歎口氣,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弘皙一離開就讓人查是誰遞的折子,彎彎曲曲查下來肯定是他某一個叔叔幹的,康熙也沒有再提再立太子,但是下麵那些人還不知在想什麽,上麵的太子之位空缺,下麵的人絕對不安分,擁立之功,多麽大的功勞啊。


    四阿哥府裏聚集了胤禛的心腹,給胤禛細細分析當前的局勢和日後的棋,這些人如此盡心盡力也不過是為了日後的榮華富貴,可誰知,他們的好主子,好四爺在登基後便處理了當年府裏的謀士——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們,知道的太多了。


    但是現在還有用到他們的時候,因此,他們還是要構劃藍圖。


    戴鐸可以說是胤禛智囊團的首領,他的智謀與手腕給了胤禛極大的幫助。胤礽這次完全放手,江南官場一片敗退,借胤礽的死胤禛把胤禩拉下馬,在江南江南官場也安下幾個門人。


    “四爺,現在的情形對您十分有利啊,”四阿哥府裏的書房,圍著一群人,“現在八阿哥雖然恢複爵位,但也失了聖寵,而皇上對他又有那樣評價,隻怕與大位無緣。”


    “話不能這樣說,爺的那位兄弟沒被皇阿瑪罵過。”胤禛喝著茶,似乎忘了被康熙罵到生母罵及出身的隻有胤禩一個。


    “四爺,如今朝堂之中,除了八爺黨,最看好的,就是四爺您了,四爺,現在,該動手了。”


    胤禛用杯蓋抿著茶,沒有說話。


    轟轟烈烈的倒太子運動結束後現在又拉開新一*戲,八爺黨與四爺黨正式走上了奪嫡的舞台。


    在江南過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的胤礽終於收到堪比八百裏加急的信件,接到信時胤礽正在給他種的梅樹剪枝,胤礽把剪刀放下,洗過手,慢條斯理的擦幹,這才接過緞子包裹的信。


    沒有寫多少,這次康熙隻給他寥寥數語,除了些零星小事外,就是說了下弘皙日漸憔悴,最後,康熙來了一句,快過年了,你還是回來看看吧。


    康熙似乎也不願胤礽在外麵太過逍遙,頗有些我這麽累你怎麽閑著的味道,這次胤礽進京也是有康熙的暗示在裏麵,本來胤礽這些日子逍遙慣了,誰知康熙還給他派下差事,讓他多多體察民情,與那些官員相比,還是兒子值得信任。


    他上次離開時並沒有打算回京,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就那樣一走了之肯定要回來看看,如果他是康熙,一個兒子鬧出那麽多事後突然說要改過自新離開京城他肯定不放心。他自從從北京離開後身邊大大小小的密探就沒少過,隻是沒有放在心上罷了。


    上次走的時候滿城飛雪,而現在,一路的秋草枯黃。


    胤礽伸手撩起簾子的一邊,看著外麵單調風景。他其實還是高估自己,本以為離了京離了權力中心他會自由些,誰知也不自由,但轉念一想,他現在算是不錯了,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的,就算有太子的記憶,他也不是他,他完全沒有政治天賦,有可能他會比曆史上的那位還慘,連帶著一群人下場淒慘。


    還有,弘皙……


    乾隆四年弘皙逆案,讓弘皙最終老死鄭家莊,和碩理親王的爵位隻傳了一代,後麵就沒有了,廢太子胤礽,永遠的廢太子,讓他的後人都帶著廢太子後人的帽子,輸了,就是輸了……


    北京城裏一派熱熱鬧鬧的過年氣氛,比一路上冷冷清清好多了,他沒有帶著莫逸,雖然這個孩子很合他的心,聰明,懂得進退,是個好苗子。那個孩子至今還不知道他是誰,這樣也好,知道他的身份後隻怕也沒命了,他沒有那麽冷血,再說莫逸以後對他還有用,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日後會有大用。


    這是他的人,不是太子的原先人馬,之前的那些他放不下心。


    紫禁城現在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宗親阿哥們帶著命婦孩子浩浩蕩蕩的進宮朝拜,之前帶領著他們的是他和他的太子妃,記憶裏永遠雍容文雅的女子,一派大氣華貴,女人裏麵天生的皇後,隻可惜,沒有皇後的命。


    太子對於太子妃沒有多少感情,他最寵愛的人是他的側福晉李佳氏,進宮早,資曆深,長子長女以及現在的嫡長孫弘皙皆由她所生,但四個孩子裏隻是活了一個,其餘的,全都夭折。


    宮裏的陰暗是超乎後世人想象的,哪怕有那麽多的宮鬥劇,但還是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作為男子,知道的也有限,因為他們都是有虛榮心,那麽多的女人為他們爭鋒吃醋,他們樂得在一邊享受齊人之福。


    ………………………………………………………………………………………………………


    胤礽一行人沒有進入紫禁城,就連大街上也沒有正大光明的出現,認識他的人太多,一旦現身,除了死而複生、怪力亂神之外就是冒充皇室宗親————於是他隻能等待康熙的安排。


    康熙隻是告訴他讓他見見弘皙,一直瞞著那孩子太殘忍,隻是說這話的時候康熙完全沒有提王府裏形銷骨立的嫡福晉,而康熙似乎沒有意識到不告訴瓜爾佳氏殘忍,對於康熙來說,弘皙是他的孫子,而瓜爾佳氏,哪怕是他兒子的嫡福晉,也是個外人。


    鐵血,冷情,冷心冷血————天生的帝王。


    本來事事都站在第一的弘皙今年還是站在第一,領著一群弘字輩,哪怕現在胤礽已經不在,哪怕他也不是太子的長子,但嫡長孫的帽子還在他的頭上,康熙對他倍加寵愛————這兩條,就讓他擠下大阿哥的孩子,站在最前麵。


    當然,後麵的那些眼神弘皙全都無視之。


    弘皙隨著眾位宗室請了安,諸事既畢本想休息,哪知康熙卻傳召讓他去暢春園,於是隻喝了碗茶得弘皙忙趕往暢春園。


    門口站著梁有功,看見弘皙過來連忙行禮,弘皙走進去,裏麵沒有一個太監宮女,桌子旁坐著兩個人。


    “弘皙,看看誰來了。”康熙笑眯眯的,顯然心情很好,隻是看到那個人時弘皙早就愣住,那麽熟悉的背影,一直想都不敢想的人……那個人……


    等到胤礽轉過身來時,弘皙已說不出話。


    胤礽放下手裏的杯子,開口笑道,“弘皙。”


    弘皙被這一喚回過神,“阿瑪!!!”


    弘皙愣在那裏,不知如何反應,就算在怎麽成熟,他還是一個突然沒了父親的孩子,而現在,突然看到應該死去的人,弘皙不知所措。


    “胤礽啊,看你把弘皙嚇得。”康熙站起來,胤礽也隨著康熙站起來,康熙走到弘皙旁邊,摸摸他的頭,“你們父子倆有話慢慢說。”說著就走出去。


    “兒子恭送阿瑪。”胤礽在後麵行禮,而弘皙隻傻愣愣的站著,瞪著大眼,還沒反應過來。


    胤礽有些好笑,他一直聽康熙說這孩子怎樣想他,隻是怎麽他來了這孩子就嚇成這樣了,“弘皙。”胤礽拍拍他的頭,


    “阿瑪!嗚嗚嗚……”弘皙一下子抱住胤礽,撲在胤礽的懷裏,放聲大哭。


    就算平時怎樣成熟他還是個孩子,還是個承歡膝下、受父母長輩疼愛的孩子,胤礽的突然離去讓他感覺天都塌了,他要撐起這個家,那些叔叔的不懷好意,府裏後院那些庶母勾心鬥角,還要提防著不要惹怒康熙……種種種種,滿腹的委屈終於爆發出來。


    胤礽抱著他,不停的安慰著,隻是弘皙一時也停不下來,就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等到弘皙好不容易停下來時,已過了很久,眼腫的如同核桃,一如當年在胤礽靈堂上。


    “弘皙都快大婚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一樣。”胤礽拿著帕子給弘皙擦臉,他的衣服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一大片水跡。


    弘皙有些不好意思,接過帕子自己擦,“誰說的,我就是孩子。”


    “嗬嗬。”胤礽笑笑,讓弘皙又紅了眼圈。


    “好了,”胤礽拍拍他的頭,“阿瑪知道你委屈,阿瑪現在回來了,不哭啊。”


    動作語氣讓弘皙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年哄小狗時似乎也是同樣動作。“阿瑪!”弘皙怒氣衝衝的瞪著胤礽,小孩子似的動作讓胤礽又笑了,他有多久沒看到弘皙這麽孩子氣,生在皇家必須比別人早熟,好像從五六歲時弘皙就沒有這樣的動作。


    胤礽歎口氣,把他摟在懷裏,抱抱。


    “阿瑪……”弘皙在胤礽懷裏,叫了聲,卻又不知要說什麽,


    他委屈,但現在他的阿瑪回來了……


    兩人靜靜的抱著,過了許久,弘皙才反應過來,“阿瑪……你沒有……”


    胤礽笑笑,“怎麽,你才意識到?”


    “不過阿瑪,你為什麽?”


    “弘皙,如果阿瑪還留在這裏,會是什麽下場?在鹹安宮一直圈禁著過一輩子?你看你大伯胤褆,他有出來的意向嗎?不還是圈著?”胤礽聲音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再說,這樣也好,沒了威脅,就隻是普通父子而已,對你,也有好處。”


    弘皙也不是孩子,稍微想想,他還是明白。


    “阿瑪……”但就算明白,他還是有些怨,自己阿瑪說跑就跑,都不告訴自己,讓自己傷心了那麽久。


    “怎麽?阿瑪回來不高興?”弘皙紅紅的眼眶哀怨的眼神讓胤礽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弘皙用力點點頭,高興,當然高興,怎麽會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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