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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一點,想必以高掌櫃的精明不難猜出,正值國喪,陛下心裏本來就不順,若到時候滿朝文武不論家眷兒女俱以北齊綢緞來上朝領旨,萬歲的心情作何感受?隻怕......”


    凝萱滿是深意的看著高掌櫃。高掌櫃心中凜然,果然小覷了眼前的少女:“姑娘少年慧敏,真有老夫人當年之風采。”


    高掌櫃躊躇了半下,有些事還是提早交代的好,免得將來和五姑娘心中起了罅隙,他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的這位五姑娘,頂她娘數倍有餘,將來也絕非池中之物。雖說大周對女子束縛頗多,但古往今來,巾幗紅顏也不計其數,便如開國之祖的定安皇後,那便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高掌櫃小心翼翼的隔著帷帽細看凝萱的相貌,可惜一片恍惚之影。


    “回姑娘,有件事小人不敢隱瞞,想請姑娘裁度。”


    凝萱輕笑道:“高掌櫃但講無妨。”


    “是,四月間,夫人剛剛去世,小人心裏沒有主意,便悄悄回了一次宋家莊去見老夫人。據小人觀察,宋家莊上上下下俱穿素服,雖沒有大張旗鼓,可看得出應該是為夫人戴孝。因小人母親是老夫人的陪房,所以到了莊子上也算受到禮遇,”高掌櫃說到此,臉一紅,講出了大實話,“小人是琢磨,生意如此慘淡,將來就算重新靠上宋家的大樹,姑娘的鋪子也有些好出路。”


    宋嬤嬤興奮的掐著凝萱的手:“姑娘聽見了,老夫人想必是知道你的事兒了。”


    對於嬤嬤的高興勁兒,凝萱卻是半點喜色沒有。她隻是冷淡的回了句:“哦?那不知外祖母如何吩咐高掌櫃的!”


    高掌櫃已然聽出了五姑娘的語氣,暗歎宋嬤嬤的不穩重和小主子的高瞻遠矚。


    “回姑娘,老夫人並沒見小人,隻是打發了心腹嬤嬤告訴小人一句話:忠心打理姑娘的產業,將來自然有我的造化。”


    宋嬤嬤不敢置信的等著高掌櫃:“就沒再提別的?我不信老夫人就沒說要接姑娘回莊子的事兒!”


    高掌櫃苦著一張臉看著凝萱:“確實沒提。”


    宋嬤嬤像隻泄了氣兒的魚鰾癱坐在假山亂石上,喃喃的嘀咕著:怎麽會,怎麽會。


    凝萱卻不以為意,如果宋家多年來不曾登門見女兒,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忽然要接自己走。凝萱聽得出,宋家有錢。女兒那筆嫁妝未必看在眼中,這是不是三老爺有恃無恐,將錢財全部據為己有的一個重要原因呢?


    也好,沒了銀子,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凝萱想到這裏。心下不免寬慰了許多,反而去安慰宋嬤嬤:“外祖母疼愛母親猶若珍寶,與高掌櫃避而不見。想必裏麵還存了幾分誤會,等將來我親自去謝罪,外祖母看在骨血的情分上,定會厚待我。”


    宋嬤嬤的眼眶也紅了。反而扯出一抹笑來:“母女連心,老夫人總會念及夫人的好。”


    凝萱看了看日頭。知道此地再不宜久留,梅林那邊也不知又生出了什麽事端,隻是臨走之前,她還有一件要緊要緊的事兒要詢問:“高掌櫃,母親的嫁妝裏不僅你這一家,不知你還和誰走動的勤快些。”


    高掌櫃說道:“姑娘應該知道,小人的鋪子是夫人的私產,這些年魏家的人從來不知曉,這樣隱秘的產業老夫人給的實在不多,除了我這綢緞莊禦朱門。隻有學士坊那兒的一家糕點鋪子。”


    凝萱笑意一閃,總算是對上了號:“糕點鋪子生意可又如何?”


    高掌櫃聲音陡然一僵,壓著隱隱的怒氣道:“姑娘不聽也罷。沒得汙了你的耳朵。”宋嬤嬤催他別打啞謎,趕緊說。高掌櫃這才重重歎了口氣:“管鋪子的掌櫃家中排行第四,我們隻管叫他老四頭,三個月前,也就是夫人剛剛去了的時候,他便在姑娘的鋪子邊上新開了一家店,收拾的異常幹淨,對外隻說是自己的買賣,因重金請了宮中禦膳房出來的人做大師傅,所以生意日漸興起。這本也沒什麽,可恨他將姑娘的店鋪拆通,每每有人來小憩吃熱糕,兩家店竟成了一家,而姑娘鋪子裏卻再也拿不到分文錢財。”


    凝萱聽罷不言不語,宋嬤嬤和高掌櫃隻當姑娘氣著了,也不敢再往下講。


    凝萱站起身:“這件事兒我已然知曉,綢緞莊的事兒今後就煩請高掌櫃多費心了。北地之行盡早才好,若有什麽意外,高掌櫃隻管到廉國府後門找一個叫左柱家的,她是我心腹丫鬟的娘親,我若有消息也會通過她往出傳遞。高掌櫃對小女盡心盡力,小女自然懂得知恩圖報。”


    高掌櫃連連稱著不敢不敢,恭恭敬敬的將凝萱送上了通往梅林的甬道,這才折身返回後院。


    宋嬤嬤和笑槐一左一右的攙著凝萱,三人走的極慢,宋嬤嬤趁機問道:“姑娘怎麽不叫高掌櫃好好去敲打敲打老四頭,簡直不將姑娘放進眼裏。姑娘輕輕巧巧的放他過去,嬤嬤不怕別的,隻怕將來高掌櫃心中不服,也有樣學樣,姑娘到時候就是想收拾他們也難。”


    凝萱忙站住,回頭去看,高掌櫃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甬道上:“嬤嬤......高掌櫃為人如何,我年紀小看不通透,隻是你應該一清二楚。況且,我何時就說過要輕輕巧巧的將人放了?”凝萱冷冷一笑,笑槐在旁邊聽了渾身汗毛乍立。


    “嬤嬤,這高掌櫃和老四頭是自由身還是尋常的家仆?若有奴籍,如今卻又在何處?”


    凝萱問的仔細,竟是要在他們身份上做文章,宋嬤嬤一搔首:“夫人從不說這個,就算是有奴籍也不會在咱們手裏攥著,當初老爺身邊的媽媽去抄夫人的屋子,若是發現了此物,也不會容下高掌櫃。”


    凝萱在三哥給自己的書上曾經讀到過,大周等級森嚴,官奴和私奴又是層層備案,一旦有逃逸者,官府可不經主人家同意當即斬殺。如此一來,奴籍這種東西就至關重要,三夫人不曾藏著,凝萱的父親又不曾搜剿到,這薄薄的小單子隻會安置在一個地方。


    宋家老夫人的手裏!


    凝萱恍然,怪不得高掌櫃會說那樣一句話:忠心打理姑娘的產業,將來自有他的造化。


    想必高掌櫃已然聽明白了裏麵的深意,隻是他或許存了試探自己的意思,並沒有多講。那老四頭呢?是不是覺得這些年沒人深究他的貪心,於是越加的得意忘形?三夫人一死,他就開起了自己的鋪子,也許等再過幾年風平浪靜,魏家沒人去尋他的毛病,宋家人又對此不理不睬,那學士坊的糕點鋪子就要改朝換代,成了他的似有財產了吧?


    凝萱明白,自己現下的當務之急不是如何對付老四頭,而是見見她那個不曾謀麵的外祖母。由宋家出麵打理,總比自己拋頭露麵的好,而且宋家那樣的產業,根本不會在意一間小小的糕點鋪子,到時候魏家的人發現什麽,凝萱隻管往宋家一推,她不信魏家三爺會厚著臉皮砸宋家的門把這一份也要過去。


    凝萱三人到了梅林的時候,夫人們已經散了場,大蕭氏和蕭寶珠早不見了人影,梅林翠葉下,二夫人滿臉怒容的輕斥著跪在地上的詩琪。


    凝萱離得遠,聽的並不真切,還沒等走近,二夫人的陪房嬤嬤趕忙衝主子示意。暴怒之下,二夫人難免要牽累婆家侄女。


    “你一個正經的閨秀小姐,匆匆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這裏不是府上,被男子衝撞了,你將來的名聲還要不要,你幾個姐姐還要不要嫁人!”


    凝萱被人這樣喝斥,仍舊笑臉迎上:“二伯母教訓的是,凝萱不知怎麽就走錯了路,要不是碰見端茶的丫頭,隻怕還找不回梅林。”


    二夫人不過是遷怒,再看凝萱討人喜歡的模樣,自比下麵跪著冷冰冰的庶女,二夫人對凝萱就軟了幾分:“以你這般聰明,想來也知道今日來成衣局的目的。剛見的那個年輕娘子就是未來的三夫人,伯母此番都是為了你好,能在她麵前先立穩腳跟,將來也少些煩惱,隻是你這丫頭眼色不佳,這樣的機會反倒是脫逃了。”


    聽二夫人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凝萱心裏隻覺得不齒。


    她剛剛看的清清楚楚,二夫人是看中了大蕭氏的侄兒,想把二姑娘詩琪嫁過去,怎奈,叫永興的少年沒相中詩琪。就是不知道她們跑掉之後,二夫人和蕭家又是怎樣商議的。凝萱瞥向地上跪著的二姐姐,她要是詩琪,拚死也要將此事在府裏弄個天翻地覆,索性姐妹們都別嫁人了,端看家門出了這麽個好女婿,好嶽母。


    二夫人在詩琪和凝萱麵前立了威,心下舒暢許多,慵懶的扶著陪房,身後跟著大隊人馬往前院去。成衣局的慧娘和景娘剛送走了蕭家姐妹,此刻又殷切的來答對二夫人,這個叫慧娘的果真嘴皮子厲害,幾句話就將二夫人哄的眉開眼笑,不知不覺間就大手筆的置辦下了七八件衣裳,而且件件價值不菲,全為素服,過了國孝便再也不能穿的東西。


    凝萱穩穩的坐上了馬車,笑槐忙找了個大大的竹席枕頭墊在姑娘身後,此番回府,主仆三人再也沒有一開始的興奮勁兒,全都懨懨的倚在車廂上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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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謝謝小光的打賞,麽麽,二更六點送上,等俺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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