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萱的估計一點也沒錯,且說顧準出了燕園,阿蘇在後麵緊追:“少爺,少爺,你等等我禦朱門!”小阿蘇的腿緊倒騰,可還是沒追上大步流星的顧準。眼睜睜看著少爺拐進了一片假山後,阿蘇徹底迷失了方向。


    顧準貼著凹凸不平的假山山壁大口喘著粗氣,陣陣心悸仿佛仍在心間。他悄悄握緊了左拳,剛剛那一瞬,顧準確確實實產生了殺死魏凝萱的念頭。像他們這種常年生活在邊疆的人,來往打交道的不是細作就是心懷叵測的叛國賊。每一種存在都可能叫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顧準身為顧雲鶴的心腹,是西北大軍的重要參將,掌管著將軍府裏諸多的機密,北齊人為了挑撥離間,從沒少使用過美人計這樣不入流的手段。


    在魏凝萱發話的一刹那,顧準想到的就是這個女子可疑的來曆。


    她果真是廉國府的嫡出小姐?可生在豪門大院的閨秀又為什麽對滿是血腥的疆場廝殺這樣熱心?


    顧準心下慌亂,他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魏凝萱這樣聰明的女孩子一定察覺出了自己剛才的不同,如果真的措手殺掉君山縣主......顧準簡直不敢想象後麵會發生的事情。


    一個轉身,他直奔外院二門,那裏有個年紀不大的小廝正坐在門口的小杌子上和年輕媳婦調笑,猛見顧準出來,忙迎了上來:“爺,要出去?”顧準側首看了看那小媳婦,後者訕訕的欠了個身一溜煙兒跑了。


    顧準不悅的哼道:“這是公主府。不是咱們眉州的將軍府,你做事小心些。”小廝笑道:“爺放心。咱們知道公主殿下的規矩。”顧準點點頭,繼而附在小廝的耳邊低語一番。


    小廝麵色先是詫異,緊接著便是凝重:“爺您就擎好吧,一個時辰之後,咱就將那位縣主的家底打聽的清清楚楚,保管不耽誤你的大事兒。”


    小廝誇下海口,可在顧準心中,他是一點底兒都沒有,相反。顧準越想越覺得魏凝萱此人深不可測,如果廉國公府一開始就是設了個局。誘導大公主收養這麽個女兒,那幕後操作的會不會是另有其人?顧家的兩個兒子雖然在軍中領著要職,但紫華大公主從不幹涉朝堂上的紛爭,就因為這一點,德宗對這個異母妹妹異常的信任。


    顧準隻擔心什麽縣主,什麽養女,都是有心人使出來的幌子,目的就是來對付遠在眉州戍邊的雲鶴和雲霆。


    想到此。顧準不禁捏緊了拳頭。對於一切會危害到顧家的人,他都不會放過,自己少年時期經曆的那一場巨變讓顧準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第二日。公主府的二門管事穿戴一新,臉上不斷揚著笑,漢白玉高台階上,幾個門子笑道:“二管家,今日什麽喜事兒,這樣開心?說出來也叫我們樂嗬樂嗬!”


    二管事有心板住臉,可心裏的喜慶勁兒瞞不住人,就見他咧嘴一笑:“咱們縣主今日請客,聽說還叫了現在京城裏最出名的三喜班。”門子肅然,不斷挑著大拇指讚道:“聽說那位白大家儼然就是京城裏最紅的角兒了。能被縣主請來唱堂會,咱們說不得也要沾點光聽上一聽。”


    其中一個消息靈通的門子笑道:“就是這麽一說,最要緊的是,咱們二管事被姑娘派去接待三喜班,這可不是個體麵的差事?”


    二管事聞言忙謙遜的連連擺手,眾人正說笑著,門子忽然一點長街的盡頭,遠遠一對車轎緩緩而來:“莫不是三喜班?”二管事心一動,忙往遠處張望,車子漸行漸近,就見朱瓔華蓋車上掛著一個大大的長牌,上麵雕著漆紅色的“廉”字禦朱門。二管事忙喊道:“是廉國府的車駕,快開正門!”


    門子們一聽說是廉國府,忙收斂起輕慢之色。


    ......


    車馬從正門徐徐駛進了公主府,朱瓔華蓋車上,尺素有些不是滋味的扁扁嘴:“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能想到,當日還需要典賣東西來度日的五姑娘竟成了這樣顯赫的人物!”


    馬車上的三人正是廉國府二小姐詩琪跟她的兩個丫頭,尺素及銀箋。銀箋樂道:“當著咱們家姑娘的麵兒你別說含糊話,當初五姑娘新進小桃塢的時候,沒少塞給你錢吧?”


    尺素忙瞪了好姐妹一眼,又拿眼瞼的餘光小心翼翼的瞥著詩琪:“姑娘,你看銀箋啊,什麽話都胡亂說!”


    銀箋一把扯出尺素袖子裏的手腕,上麵明晃晃一隻碗口鐲,足有二兩沉。銀箋笑道:“這個不就是?還有你往日常戴的那根銀簪?不都是五姑娘的體己東西?”


    尺素麵色窘困,支支吾吾的冒冷汗。


    二姑娘詩琪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收起來吧,五妹妹沒看見也就罷了,若是瞧著,心裏肯定不舒服!”尺素一麵僵笑著收起東西,一麵勸道:“姑娘,咱們來之前那些話你可都往心裏去。”銀箋聞言,嚇得忙在暗地裏給尺素打手勢。誰知尺素熟視無睹,隻悶頭說道:“姑娘就算不為別人也要為自己著想。說句你不中聽的,姑娘今年......可都十八了。二老爺擺明了不管閑事,咱們那一房夫人又巴不得姑娘省下筆嫁妝,要是錯過了這次好機會,尺素都要為姑娘抱屈!”


    詩琪麵不改色,仍舊死氣沉沉的樣子。近兩三年,尤其是在宮先生走之後,姑娘就跟抽調了生魂一般,早先還知道討好討好國公爺,如今連這點心思也省下了,真成了四少爺口中常念叨的“活死人”。


    尺素和銀箋相視對望,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無奈,可無奈頂什麽用,二姑娘自己不爭氣,她們這群當奴婢的心氣兒高又管什麽?


    說話間,華蓋車就進了內院,早有七八個婆子簇擁上來,一頂小紅轎就擺在正中間,尺素等人端看這等氣派就知道五姑娘的日子過的不錯,二人不禁又在心中紛紛惋惜,若姑娘也有那樣的機遇,說不定如今笑槐和碧潭做的差事就是她們的了!做公主府裏的奴婢,總好過在國公府裏任人欺淩。


    帶著些許遺憾,眾人拐進了燕園。凝萱親自到門口迎接,卻左右打量不到雅靜,“咦?四姐姐呢?不是說好了一起來的?前日她在錦鄉侯家做客,說筵席上那碟兒翡翠玉真乳好吃,我特特叫廚房又做了一份,專等她來!”


    詩琪默默的看了凝萱一眼,凝萱會意,忙遣散了眾人,獨拉著詩琪站到春水海棠樹下:“二姐姐但說無妨,我這裏的人嘴巴都緊實的很!”


    海棠樹下有一張漢白玉的老石桌、老石椅,左右各執黑執白,憑著詩琪的眼力和學識,她隻看一眼便知道,眼前的棋局正是有名的珍瓏。詩琪不客氣的坐在了白字一方,手中卻撚起黑子在棋盤上空挪移不定。“五妹妹不是問四丫頭怎麽沒來嗎?以你這樣聰明難道不會猜不出?自然是被老太太留下了。”


    詩琪的語氣中透著蔑視和疏離:“有這樣的好熱鬧,老太太怎麽會舍得不叫六丫頭來?她才是咱們家的天之驕女,就是五妹妹也要往後延續!四妹妹對此番選秀又很是高調,老太太為了打擊她的氣焰,所以叫人把她看管的死死的。”


    凝萱吃了一驚,往詩琪的近前湊了湊:“這麽說......府裏是打算送二姐姐和六妹妹去選秀嘍?”


    “是!”


    廉國公的算盤打的還真是精明,兩個孫女,一位庶出,一位嫡出,單憑這一點,太子就沒有推卸的借口。太子今年二十有六,心智早已經沉穩,廉國公選了二孫女去爭寵,就是怕太子殿下不喜歡年幼較小的少女,至少十八歲的魏詩琪品貌德行都是上層。


    即便是太子殿下喜歡個新鮮的顏色,六姑娘樂熙也足以當此大任。


    凝萱聽罷,不禁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老狐狸”!誰說隻有女子才是宅門裏逞凶鬥狠的能手,一旦牽扯到朝堂上的紛亂政變,男人們的心機更甚女子十倍百倍。


    凝萱語帶關切的問道:“恕妹妹多言,二姐姐心裏怎麽個打算?你對那位宮先生......”


    魏詩琪神色一暗,丟掉了手中幾乎攥出汗珠的黑子:“宮先生半個月前就成親了。”


    凝萱吃驚的張圓了小嘴,詩琪自嘲的笑了笑,“不但成了親,而且娶的還是吏部右侍郎一房妾室的娘家妹子。”吏部右侍郎?凝萱越想越覺得熟悉,猛然間驚呼:“三夫人娘家?”


    蕭寶珠的父親可不就是那位吏部右侍郎大人?五年來,凝萱和蕭寶珠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詩琪提及,隻怕凝萱早就漸漸淡忘了此人。寧肯嫁給一個小妾的妹子,也不願意娶國公府裏正兒八經的小姐,這個宮先生不會是被人下蠱了吧?


    詩琪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如今的宮先生好生威風,還沒進官場呢,就已經成為了吏部右侍郎的心腹幕僚。隻怕將來成就非凡!”


    凝萱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到了嘴邊的勸解話語又吞了下去,看二姐姐的這個樣子,隻怕是心有不甘才打算賭上自己的全部青春!


    可是......這樣做又值得嗎?


    ***


    ps:最近好累,小荷什麽時候才能放假呢?俺需要休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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