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清冼左右為難,遲疑要不要將鋪子的真實價值說出來的時候,凝萱衝外麵的丫頭招了招手,溫媽媽先是探頭探腦往裏麵瞧,見廉國公臉色確實不好看,才訕訕的往裏邁步子禦朱門。


    蕭寶珠用帕子掩著小嘴幸災樂禍的準備看好戲,什麽夫妻一體的話在蕭寶珠這兒可不好使,能看見魏清冼吃癟,比三伏天飲冰水還解渴,還愜意。


    廉國公不認得此人,猛見一個婆子往裏闖不禁怒喝:“你是什麽人?沒有傳喚怎敢往裏擅闖?”溫媽媽當即軟腳蝦似的跪在地上,也分不清東西南北,衝著主位上就是頻頻磕頭,直把額頭弄的紅腫不堪才暈頭轉向的作罷。


    “奴婢,奴婢是三爺房裏的管事媽媽,知道三爺為做好事,特將東西帶來。”


    魏清冼陡然升起不好的念頭,急忙打斷溫媽媽的話:“你這婆子,青天白日的就敢吃酒說胡話?我哪裏叫你帶東西來?”


    溫媽媽從袖口中兩張薄紙,頭深深往下一低,恭謹的說道:“回稟國公爺,這是三爺名下的兩間鋪子契書,因是奴婢的男人前兩日去官府裏過的名兒,所以今兒剛在府衙備案後就拿了回來,親呈上來給國公爺瞧看。”


    魏清冼劈手就想上來搶,四老爺的動作卻更快,一個餓虎撲食就將契書牢牢捏在手心裏,繞了個圈避開他三哥往廉國公哪裏跑。一麵跑還不忘一麵發出嘖嘖的稱奇聲音:“三哥藏的好深,連中寧大街上的鋪子都買的起,恐怕就其中的一間都不隻兩萬兩吧?”


    廉國公抬手接過紙單,中寧大街是皇城中古玩字畫的聚集地,達官貴族常遊此地,光是一個小小的鋪麵就價值不菲,廉國公心中微微不悅,雖然說兒子會過日子,手頭寬裕是件好事。可憑他對庶子的了解,魏清冼怎麽能買得起這麽大的一間鋪子,更何況還有剩下的一張契書,一家不算小的米行!


    想起老妻曾經多次在自己耳邊有意無意的提及......當初老三媳婦進門的時候,帶來的陪嫁可不少,怎知就幾年的光景,竟揮霍空了。


    廉國公深深的看著魏清冼,魏清冼做賊心虛,並不敢直視老爹的厲色。半遮半掩的一扭頭,反而和親閨女凝萱對上了四目。眼刀子似的目光狠狠剁在凝萱身上,凝萱卻絲毫不在乎,甚至還趁別人沒理會。悄悄衝魏清冼翻了個白眼,可把三老爺氣的是七竅生煙。


    顧雲霆笑道:“鋪子什麽的也就算了,又不是多少錢的事兒,我們公主府出了又能如何!”


    顧雲霆的話不吝於火上澆油,等他一說完,不但廉國公下不來台,就是大房和四房也都非要魏清冼“出血”不可。


    大夫人輕輕推了推丈夫,悄聲道:“你怎麽還不說話?要真是叫公主府出了銀子,將來咱們大姑娘可怎麽在妯娌間走動?”國公府給故去的兒媳修繕墳頭。最後卻要借錢填債......說出去可不丟人?


    四房也是同一個理,隻是四夫人寡淡,對此並不十分上心,唯獨四老爺當即吵嚷起來:“父親,這可不行!三嫂生是我們廉國府的人,死是我們廉國府的鬼。叫小顧將軍出銀子,知道緣故的還好,這要是不明就裏,白眉赤眼的說胡話,我們六丫頭今後可怎麽在東宮行走?就是咱們家麗妃娘娘和兩位皇子也麵上無光啊!”


    大夫人忙不迭的點頭禦朱門。連生應和。


    顧雲霆臉上閃過尷尬:“哎呦,卻是晚輩魯莽了,竟沒想到這些。”


    凝萱卻不悅的維護道:“二哥也是一番好心。要不然怎麽辦?總不能叫父親好容易積攢下來的這點家產都搭進來吧?三房隻得一個兒子,哥兒還小,父親背著公中多添置點私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四老爺忙嚷道:“我說五丫頭,你可別徇私,我們這些叔叔伯伯可都是一心為魏家,從沒背著國公府另設小金庫,憑什麽到你爹這兒就情有可原了?便說你大伯父......”


    大老爺見話題扯到自己身上,微微不悅的蹙眉。


    四老爺卻不管這些,仍舊道:“你大伯父兩個兒子,比你爹還多一個,也沒見他棄官從商,把俗務當安身立命的根本。”大老爺輕聲嗬斥道:“混牽扯我什麽!”


    凝萱淡淡一笑,“大伯父為人耿直,是官場上的清流一派,”凝萱好似一朵開的正豔麗的芙蓉,雖然明知是自己的親侄女,但被這樣一個絕色女子恭維,大老爺還是難得虛榮心作祟,臉上泛起笑意。


    凝萱心中一哼,繼而又笑道:“大伯母夫唱婦隨,正應了咱們家的家訓之一,男主外女主內,大伯母名下的產業可算不得少呢!”


    大老爺是不屑和商人逐利,但不代表大夫人不喜歡銀子啊?況且魏家有規定,男子們的俸祿要交到公中統一調度,將來分家也是公中按照等兒不偏不倚,但小小的漏洞便是,對各房夫人們並不做太多的束縛,畢竟人家還是當閨女的時候嫁進來,各家都有陪嫁不是?總不能真的來個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吧?


    廉國公叫兒媳們一進門就上繳陪嫁?說出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所以有了空子,國公府曆代老爺們就會善加利用,大夫人又占盡了天時地利,手握內宅大權,做起買賣更是毫不手軟。雖然大家都明白,但現在被魏凝萱說出來,多多少少有些掛不住麵子。


    大夫人冷笑道:“我還不知道了,侄女日日盯著我們房裏的事兒,連我這個伯母手裏有幾分嫁妝你都清清楚楚。”


    凝萱委屈的看著廉國公,“祖父,孫女並不是這個意思!我要是誠心想要針對大伯母,不早就將大伯母買流雲庵田產的事兒說出來了?”凝萱忽然覺得不對,後知後覺掩蓋似的遮住了櫻桃小口,不肯再往下說。


    顧雲霆衝凝萱眨眨眼睛,暗暗在袖口中豎起了大拇指。


    廉國公震怒,立即從位子上站起來,鷹隼般的眼睛撲在大夫人身上:“你買了寺廟的田產?”他見老大媳婦不回答自己反而去瞪凝萱,不禁喝道:“你瞅她幹什麽?難道五丫頭說錯了半句?”


    顧雲霆忙笑道:“國公爺,不如我和徐大人先......”


    廉國公一擺手,強壓震怒,僵硬的一笑:“不礙事,不礙事,也沒什麽,如今買寺院田產的人也不在少數,並不是什麽大事。”雖然這麽說,但廉國公還是不太高興。太後故去,佛寺漸漸不景氣,但皇帝為了表示對太後的尊敬,輕易不動佛寺的根本,也就是當年太後賞賜給寺院的田莊。唯獨這一二年,有人漸漸耐不住,誰叫那些田地實在肥美?所以小動作不斷。


    人走茶涼,太後的餘威能保留幾年,流雲庵沒了庇佑,隻能在權勢麵前低頭。


    廉國公怕凝萱再口無遮攔胡亂往外說,忙道:“清冼做人踏實,幾年下來積攢點家當也實屬正常,不過府中的規矩不可廢。修墳的銀子仍舊是走公中的賬,這兩間鋪子就先放到我手裏。你們有何異議?”廉國公威嚴的從幾位兒子、媳婦臉上掃過,眾人不禁被威勢嚴壓,垂首之後誰還敢提一個“不”字?


    洪大管事早就去取了銀子,廉國公親自交付到顧雲霆手中,笑道:“一切就勞煩徐大人了!”


    魏清冼竹籃子打水一場空,臉陰沉的能擰出水來,廉國公明知他不樂意,還非要魏清冼“親自”將他女兒送出大門,以示對恪親王府和大公主的尊敬。


    凝萱看透了這幾位小姐的心腸,臨走前唯獨拉著二姑娘詩琪說了好久,更將自己手腕上的一串兒開了光的香珠套在詩琪手上。詩琪本不願意戴佛家的東西,但想到凝萱近幾年平坦順利,遲疑了小片刻,還是默默不語的接了過來。


    魏清冼送瘟神似的將顧雲霆和凝萱推出大門,不能人家站穩,魏清冼就去反手關門,用花瓶口粗細的木棍子堵住了大門,轉身就叫人去捆綁溫婆子。


    凝萱衝顧雲霆苦笑:“二哥見識我這個爹爹了吧?”


    顧雲霆反而安慰道:“早些離開也好,你們鬧翻了,將來也不必擔心三老爺借著你的名兒或是趙煦的名諱在外麵做事。要不然......他是你親爹,你還能怎麽辦?”


    凝萱冷冷一笑:“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今日鬧翻也好,後日鬧翻也罷,我就是要告訴三老爺,什麽人他能拿捏,就像先夫人,什麽人不能拿捏,就像我!”


    顧雲霆和這個妹子相處的不多,但奇怪的是,這丫頭的脾氣很合自己的胃口,敢愛敢恨,又是個手黑的家夥。顧雲霆雖然也很佩服顧大奶奶,但總覺得對方少了點什麽,如今見凝萱小脾氣一上來的狠戾樣兒,顧雲霆忽然覺得好笑。


    笑意便再也難以從嘴角邊消散,顧雲霆見凝萱小眉毛豎愣愣的,忙輕咳,忽然眼光一瞥就瞧見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不遠處往此偷看,後麵好像還跟了個普通的藍絨小轎。


    凝萱的視線順著顧雲霆去瞧,“那個是......”凝萱就覺得站在轎子旁的人眼熟,“好像大姐姐的奶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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