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爺的事並沒有凝萱想象中的那樣簡單,趙煦有許多話並未與妻子交代禦朱門。魏詩琪的丈夫在科舉之前已經暗中投靠了四皇子,雖然隻是個小小的幕僚,甚至還沒等得到四皇子的重用,他便成了太子攻殲政敵的犧牲品。


    新科林狀元根本沒有意圖放棄翰林院侍講學士的位置,一切都隻是太子底下的人放出的煙幕,就為了叫方大人上鉤。於是太子名正言順的收拾了毒瘤,得了皇上的青睞,更叫文人們信服。


    如果現在隻因為二姑爺是恪親王世子的姐夫就放他一馬......太子多半不會同意這筆買賣。


    等了七八日,魏詩琪終不見丈夫歸來,她婆婆催的又緊,隻能再次登門王府。誰知凝萱去了公主府,魏詩琪一狠心,拋下所有麵子,叫了小轎往二皇子府去。


    二皇子府上的人個個勢利,隻認一個恪親王世子妃是她們家的姻親,餘下皆不願意理會。皇子府的管事聽人說是魏家的二姑奶奶來,又不見對方有什麽孝敬,自作主張,將人撂在門房的一個偏廂中,冷茶也沒一口,隻叫她們坐著,說二皇子妃裏麵在會客,過會兒再去回稟。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魏詩琪雖覺得難堪窘困,但為了丈夫,還是硬著頭皮在此處守候。


    不覺就已經過了午後,魏詩琪主仆倆饑腸轆轆,見天色實在晚,才有個華服錦袍的管事娘子進來。


    “罪過,罪過。怎麽叫二姨太太在這兒坐著。”管事娘子沒好氣的瞪著身後的丫鬟,剛要往裏走。卻被屋子內撲麵而來的黴味險些熏了個跟頭。這屋子背陰,加上近來有些潮氣,屋子裏久不見陽光,平時連個耗子也不願意在這兒多呆。華服錦袍的娘子都是享受慣了的二等奴才主子,怎堪這種大罪。


    於是她連連倒退幾步,訕笑道:“都是奴婢們做事沒個周全的法則,求二姨太太別往心裏去。二皇子妃剛會完客,請二姨太太過去敘話呢!”


    尺素憋了一肚子惱火,見她家來人。才要上前分辨分辨,魏詩琪卻止住了尺素的動作。


    魏詩琪的一條腿陰漬漬的發麻。想從位子上站起來都是難事。那華服錦袍管事娘子絲毫不以為意,仍舊閑著手在那兒等著。從門房到二皇子妃的院子還有一段路上,若是在凝萱家,先不說會不會遇上這種輕慢事,即便是有,凝萱知道了也會忙派人抬著小竹轎子將人接過去。


    魏詩琪拖著半麻的腿往前走,那管事娘子等的厭煩,時不時回頭:“我說二姨太太。我們皇子妃可不像別人。大把的閑散時間,勞駕你快點。”


    魏詩琪做姑娘的時候清高,等做了人家的媳婦。才知道,世間本就有許多不公平,本就有許多叫人看不慣的事情。


    魏詩琪勉強笑道:“多謝管事娘子提醒。尺素......”她衝尺素點了點頭,尺素才不情願的從懷裏掏出一個五兩沉的小元寶。


    那華服錦袍的管事娘子接過東西,先是冷笑兩聲,斜著眼睛瞅瞅魏詩琪,這才慢條斯理的將銀元寶收下。尺素簡直要被氣瘋,可偏又不能使性兒,隻好含淚將委屈吞進肚子裏。


    二皇子妃住的地方說是個院子,其實隻比宮裏麵的那些殿閣小些而已,雖然不觸及內府定製的標準,但絕對是諸位皇子妃的居所中最奢華的一個。金燦燦的琉璃碗雕簷,雪玉似的浮雲柱,處處彰顯著不凡。


    “怎麽還不請進來?”二皇子妃語氣慵懶的半躺在**,小丫鬟正用美人錘為其敲打小腿禦朱門。


    “皇子妃,二姨太太已經來了。”管事娘子登時換了另一幅諂媚的麵孔,聊著裙角就上前要接過小丫鬟手裏的美人錘,“還是奴婢來吧,小丫鬟們粗手笨腳的,仔細不老成。”


    二皇子妃心裏受用,任由管事娘子跪伏在地上敲打,隻笑對詩琪道:“二妹妹可是從不屑到我這府裏的,怎麽今兒如此得閑?”


    魏靜香對二姑爺被抓一事早有聽聞,當時二皇子為了討好妻子,還曾經與她商議,打算暗地裏和太子求求情,將人給放了。誰知魏靜香勃然大怒,將丈夫好一頓排揎,二皇子連連告饒,從此不再敢提。


    詩琪強笑道:“大姐姐有喜,妹妹怎能不來瞧瞧。我給小皇孫準備了一隻項圈,姐姐別嫌棄。”尺素忙將帶來的銀項圈呈了上去,魏靜香看也不看一眼,淡淡一笑:“二妹妹可真是有心了。”


    詩琪幾次想提一提丈夫的事兒,二皇子妃卻都未卜先知似的將其繞了出去。詩琪心下難過,她明白,這是大姐姐不願意攙和。魏詩琪不想再丟人現眼,連忙告辭。


    主仆倆一出皇子府,尺素還是沒忍住,抱怨道:“哪怕大姑娘給咱們一句勸慰的話也行啊,叫人幹等了一天。”


    詩琪苦笑:“所以我遲遲不願意來皇子府,明知來了也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卻偏偏不信邪。罷了罷了,聽天命而已。”


    尺素小心勸道:“不然......我們再往恪親王府去走走?想必這會兒世子妃也該回來了。”


    詩琪半點信心沒有,五妹妹比大姐姐強一百倍,她若能救自己丈夫於水火之中,就絕不會等如此之久,看來,她們真該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被掃地出門。


    凝萱從母親那兒一回來就聽下人說二姨太太早間來訪,什麽事兒沒交代,隻是聽說世子妃不在家,有些失望罷了。


    凝萱連衣裳也沒換,就想打發碧潭去二姐姐府上安撫幾句,誰料宋嬤嬤匆匆趕來,臉色陰鬱,附在凝萱耳邊低語:“小皇孫有點不妥。下午的時候就開始低燒,吃了太醫開的一副藥,不但沒好,反而有糟糕的跡象。”


    凝萱心中一驚,“今日在府裏當差的是哪位太醫?開的什麽藥?”


    宋嬤嬤氣急敗壞道:“就是太子親選的那位張太醫,那老頭隻說小皇孫無大礙,吃一劑明神湯就好。小皇孫高燒之前,正好來了龔太醫換班,我們沒防備,已經叫人走了。”


    凝萱隱約覺得不妙,自己最擔心的事兒難道還是要發生了?小皇孫身邊,除了太子妃的乳娘不好插手,凝萱已經是裏三層外三層的調查了個徹底,她又相信太子妃乳娘對小皇孫的忠心度,可這會兒......


    還是出了亂子。


    隻不知這亂子是天禍,還是**。


    凝萱便將魏詩琪的事兒放在一邊,招呼了碧潭:“今日禦林軍當值的是陳都統,你和他親自去帶張太醫回府。記住......”凝萱盯著碧潭,語氣極重,“我要的是大活人,別叫人趁機鑽了空子。”


    碧潭忙點頭而去。


    暖閣這邊都亂成了一鍋粥,凝萱一進門就聞見衝鼻的香灰味兒,屋子內小皇孫撕心裂肺的喊,凝萱雖然還隻是個孕婦,但照料了小皇孫這三個多月,早有了母親的自覺,一聽這聲音,凝萱一顆心都碎了。


    再往地上看,她恨不得將太子妃乳娘揪起來暴打一頓。


    “你這是做什麽!”


    宋嬤嬤趕忙要去攔凝萱,可單手隻抓住了世子妃的衣角。就見凝萱挺著大肚子,毫不客氣的去推太子妃的乳娘:“你燒了這麽多香,是怕小皇孫病的不夠嚴重?”


    “噓!”太子妃的乳娘咧嘴傻傻一笑:“奴婢這是祭拜長春老祖呢,老祖說了,太子妃是被邪祟上身,小皇孫是個孽胎,想要活命,就得誠心。”


    凝萱頭皮發麻,幾個婆子上來不由分說的將曹媽媽綁住,小丫頭恭喜不用人吩咐,上前胡亂的將香爐裏抱在懷裏,衝出門去,一潑水澆滅殘留的煙灰。


    “抱小皇孫到我房裏去。”凝萱冷冰冰的看著太子妃的乳娘,曹媽媽擰麻花似的要掙脫婆子們的鉗製,無奈都是徒勞,口中便不管不顧的罵道:“喪盡天良的東西,都是你們害了小皇孫,我曹媽媽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太子妃你睜一睜眼看看吧,救救小皇孫!”


    曹媽媽老淚縱橫,哭的倒真像那個樣子。她見小皇孫被笑槐從暖閣的床榻上抱出,“你這賤婢,快放開殿下。”


    小皇孫哭聲漸小,臉色卻紅脹的嚇人,氣息喘的很不均勻。宋嬤嬤把凝萱從小照顧到達,很有些經驗,知道這孩子大約是被痰掐住了,忙從笑槐那兒接過手,扶著腦袋將小皇孫直立起來,隔著錦被狠狠一拍。


    “哇”的一聲,震耳哭聲複又響起。


    大家都鬆了口氣,凝萱閃身叫宋嬤嬤先去,屋中隻留下了那幾個粗使婆子和太子妃乳娘。


    “曹媽媽也不用再裝模作樣,等張太醫被帶回來,萬事就能見個分曉。你是人是鬼,是忠是奸,咱們到時候再細算算。”


    “世子妃想要將髒水潑到我們頭上,門都沒有。屆時我隻和太子哭訴去,是你怠慢小皇孫,誰不知道是你收了廉國公的好處,立誓要將小皇孫置於死地。小皇孫萬一有個好歹,太子一定將你滿門問罪。”曹媽媽甩了甩肩膀,怒喝婆子們:“還不快將我鬆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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