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勘察與刺客


    縈袖猛地止住腳步,齊楓愕然不已,此時夜色正深,街道上靜悄悄的,曹鐸頭前打著燈籠,並不知身後發生了什麽事情。昏黃的燈光下,縈袖高挑的身子繃得緊緊地,柳眉蹙起,手腕一翻,隻聽鏘啷一聲,鋼刀出鞘。之前縈袖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此時竟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那滿身戾氣也不知從何而來。齊楓暗道幸虧沒惹這丫頭生氣,否則怎麽死的估計都不知道,看來縈袖在京中隨著大小姐,可不光學的女紅啊。


    “誰?”聲音冷如利劍,劃破寂靜的黑夜,走在前邊的曹鐸也隨之拔出刀戒備起來。齊楓也跟著一陣心悸,不過他可不敢斷定胡同裏就一定有人,斜著眼睛瞄了瞄縈袖,忍不住小聲道,“縈袖,你確定有人?”


    瓊鼻一抽,冷哼一聲,算是回答了。縈袖低著身子,如狸貓般朝黑暗的胡同竄去,縈袖的動作太快了,隻感覺到眼前黑影一閃,再去尋找,佳人已經沒入了胡同裏。很快胡同裏傳來叮叮當當的響聲,生怕縈袖出什麽事,齊楓從曹鐸手中奪過燈籠,抄起一塊板磚心急火燎的朝胡同奔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喊,“哪裏來的毛賊,看本公子暗器!”


    人未到,聲音已經傳來,齊楓哪裏知道自己如此做,可不是在幫忙。縈袖心中一陣焦急,你齊公子學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手上功夫半點不會,這個時候跑過來,不是幫倒忙麽?眼前這名黑衣人從何而來,縈袖一點不知,可交手片刻,便曉得自己不是黑衣人的對手,此時齊楓又跑來添亂,心中頓時有些慌了。刀劍相擊,黑衣人手腕一抖,長劍一點一挑,縈袖就覺得手心一陣發麻,鋼刀也從手中脫落。那黑衣人身手著實了得,動作不做停頓,左手為拳,迅速擊在了縈袖肩頭,疼痛之下,縈袖悶哼一聲,跌跌撞撞的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不知為何,那黑衣人仿佛動了殺心一般,再次抖起長劍,正在此時,齊楓也趕到了胡同口。眼見縈袖就要殞命劍下,齊楓也顧不得思考太多了,大吼一聲,直接將手裏的板磚狠狠地砸了過去,那黑衣人卻耳力驚人,聞聲收劍,身子往左側一靠,輕鬆躲過了那塊板磚。


    好快的身法,齊楓來不及感歎,丟了燈籠,跑上兩步攙著縈袖往胡同口退去。不知為何黑衣人似乎並沒有追趕的意思,那人轉過頭來,一動不動的盯著胡同口。胡同裏氣氛詭異,死寂中隻有燈籠燃燒的劈啪聲。微弱的火光照耀下,隻能依稀看清一個大概,但這些,就已經足夠了。黑衣人竟是一名女子,看不清她的麵貌,但能感覺到那犀利冷酷的眼神。黑衣女子一直未動,齊楓自然更不敢輕舉妄動,突然一陣噪雜的聲音打破寂靜的夜色,曹鐸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有很多人一起朝胡同趕來。黑衣女子輕輕一動,長劍入鞘,動作十分優雅,看不清楚所有,卻能感覺到那份凝望,齊楓如寒芒在背,心裏冷嗖嗖的。這女子到底是誰,又為何出現在這裏?


    曹鐸快到了,黑衣女子抬腳蹬著牆壁,身形如翩翩鴻雁,足尖連點,迅速竄到了高牆之上,瞬間沒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齊楓半張著嘴,心中的震撼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麽?原來大明朝真的有神功啊。


    曹鐸來了,隻不過是一個人來的,曹捕頭氣喘籲籲的,手裏拿著鋼刀,屁股後邊還拖著一堆爛木頭,一邊跑,身後的爛木頭發出類似奔跑的腳步聲,誰說粗人就沒有聰明的時候?


    縈袖身上的傷並不重,此時黑衣女子已經遠遁,她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清醒過來,才發現此時姿勢有多不雅,齊公子一隻胳膊攬著柳腰,貼得緊緊的,感受著身邊傳來濃重的男子氣息,縈袖渾身燥熱,臉色潤紅,好在燈籠已經快燃盡,夜色下也看不清臉上的變化。羞惱之下,縈袖用力推了一把,此時齊公子還沉寂在古代神功的感慨中呢,被這一推,當即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屁股疼痛,齊楓才算回過神來,少有的沒怎麽在意縈袖的動作,反而爬起來跑到近前,有些興奮的問道,“縈袖,剛剛那刺客用的可是壁虎遊龍功?”


    縈袖瞪著一雙美目,眨呀眨的,她徹底被齊公子搞迷糊了,怎麽感覺齊公子有點怪怪的?


    “什麽壁虎遊龍功,聽也未聽過,隻不過是高深點的身法技巧而已!”


    “哦?那可有一躍十幾丈的功夫?”


    “齊慕白,你是不是傻了,哪有一躍十幾丈的功夫,那不成大鳥了?當世最好的輕身運氣技法也就是武當派的梯雲縱,那也隻能一縱兩丈而已,一躍十幾丈,做夢呢?”


    縈袖可被氣得不輕,一番說教下來,齊公子可是倍受打擊。還以為真有一人抵萬的絕世神功呢,如果有的話,自己學上一學,也是不錯嘛。雖然大失所望,可還是有些震驚的,一躍兩丈,那也是一蹦六米高啊,如此彈跳能力,放在後世蹦高或者打籃球,天下誰能抵擋?


    曹捕頭對齊公子的追求一點沒興趣,他朝胡同裏張望一番,解著腰間繩子,粗聲粗氣的問道,“剛是什麽人?功夫如此了得!”


    曹鐸可還有些慶幸的,如果一開始追過去的是他,估計早就死在黑衣人劍下了。看來以後得多加小心了,眼前這位嬌滴滴的縈袖,並不像表麵那般嬌弱無力呢。


    縈袖翻著美目,沒好氣的瞄了曹鐸一眼,那黑衣女子悠然而來,悠然而去,鬼知道她是什麽人?聽曹鐸問起,齊楓也不得不仔細思索起來,不知為何,他隱隱感覺到那女子應該是衝他來的,當然,這些隻是感覺而已,無法對他人言說。或許黑衣人跟眼前的案子有關,但到底有多少關係,就無法確定了。


    經曆一場廝殺,案子還得繼續查下去,三個人重新朝開封府走去,一路上縈袖凝著黛眉,不時的觀察著齊楓,因為眼前的齊楓太過鎮定了,鎮定的讓人無法相信。以前齊慕白來往於書院與勾欄,接觸的都是文人才子,錦繡佳人,這輩子都沒與人動過手。可就是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剛剛卻如街頭混混一樣毫不畏懼的丟出了一塊板磚,事情過去了,他又能迅速收回心神,將精力全部放到眼前的案子上。他真的是齊慕白麽,確實是他,可又讓人覺得如此陌生。


    “齊慕白,你難道就沒一點懷疑,或許沈仲實便是剛才那女子所殺呢!”縈袖有此懷疑一點都不稀奇,因為黑衣女子出現的時機太蹊蹺了,任誰都會忍不住往這方麵想。


    一旁的曹鐸也大點其頭,他已經琢摸著要不要明日發下海捕公文呢,隻是礙於不知那女子相貌,無法海捕而已。齊楓搖了搖頭,手指摸了摸鼻尖,有些憂色的回道,“現在沒看到屍體,一切都隻是假設。不過,我覺得她不是凶手!”


    從剛剛黑衣女子的表現看,她自負武功高深,傲慢而冷酷,如果是她殺了沈仲實,沒必要關著門窗,抹去一切線索的,她可不是那種怕背負案子的人。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了開封府,西邊一座偏院,房屋年久失修,雜草滋生,門板老舊,處處散發著一股陰冷之氣,這便是開封府殮房了。看管殮房的老雜吏幫忙開了鎖,在曹鐸的指引下,找到了沈仲實的屍體。殮房內,陰冷潮濕,處處充斥著一股腐爛的味道,沈仲實的屍體靜靜地躺在木板上,雙目緊閉,蓋著一條白布。縈袖久隨張紫涵,軍中曆練多年,不是沒見過死人,但在這種環境中接觸死人還是第一次,所以內心不由得緊張起來。而齊楓,卻麵無俱色,那份坦然,連曹鐸都大感佩服。


    縈袖撐著燈籠,老雜吏還點燃了幾根蠟燭,殮房內總算多了幾分溫暖,少了幾分陰森。齊楓掀開白布,仔仔細細的看著屍體,傷口很好辨認,因為所有的傷口幾乎都集中在胸口和腹部,數了數傷口,總共有十一道,傷口有深有淺,多為利器所致。如此看,根本看不清傷口邊緣,隻好讓縈袖換了蠟燭湊近一些,齊楓則壓低身子,幾乎將臉貼到了屍體上。齊公子如此行為,可是驚呆了眾人,縈袖屏住呼吸,心中默念,齊慕白是不是抽風了?


    齊楓仔細觀察著傷口邊緣,無非是想確定心中猜想罷了。人在受到傷害時,都會本能的做出反抗,所以一般反抗時留下的傷口,邊緣會有強烈的撕扯牽拉,血口放大,反之,如果人是沒有意識毫無反抗的情況下死去,傷口會相對平和許多。沈仲實身上的傷口就屬於後一種,傷口外翻,卻非常平滑,毫無撕扯跡象,也就是說沈仲實死的時候,一點意識都沒有,更別提反抗了。看完傷口,又翻開沈仲實的手看了看,雙手完好,沒有絲毫的摩擦損毀,也沒有出血的情況。


    看完這一切,齊楓已經確認心中判斷了,隨後,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這笑容,在陰森的殮房,看上去那麽邪惡可怖,讓人從心底湧起一股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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