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齊慕白乃是個妙人


    小園星雨盡桃花,青絲隨風蕩天涯。


    閣樓一曲多虛幻,原是夢中酒為家。


    酒,是個好東西,可是前世的齊楓一點都不喜歡酒,因為時刻要保持著清醒的頭腦,隻有在心無牽掛的時候,才會放心的喝,而且喝的聽酊大醉。前世的齊楓也是個怪人,行事不拘俗禮,否則也幹不出掉進下水道的窩囊事。醒了,卻看到窗外漆黑如墨,不用想,也知道到晚上了,這一醉至少醉了四個時辰,頭還有點疼,醉酒真不習慣,看來以後還是少喝為妙。不過也不得不說,大明朝的酒勁不咋樣,要是後世六十八度陳釀,兩瓶子下去早就趴地上了,大明朝的所謂烈酒,愣是喝了兩探子。捶捶發蒙的腦袋,想要洗把臉,晃晃悠悠的來到門口,卻發現盆裏空空如也,房門虛掩,伸手便拉開,房門一開,旁邊探出一個大腦袋,齊楓剛睡醒,迷迷糊糊的,看見這個大腦袋,嚇得本能的拿木盆去砸,那人趕緊往後縮了縮,“公子,是我...小八啊...”


    齊楓晃晃腦袋,有些好笑的氣道,“你這渾人,大半夜的不睡覺,守著這裏幹嘛,怕本公子跑了?”


    “哪能啊,公子你錯怪小的了,是桂姐讓小的在此等候的,說是你醒了就去告訴她”小八說完指了指旁邊,果然兩兄弟裏的粗漢小王不見了,估計是去給桂姐報信去了。打趣小八幾句,將木盆遞了過去,“快給本公子打點水來,弄點吃的來,光喝酒了,肚子空空的。”


    “哎,公子你等著,今個瘦猴燉了兩隻兔子,小的給你弄些來,再喝點小酒,爽得很”王八兄弟果然是誠懇的粗人,小八好不容易拍馬屁再次拍到了馬腳上,齊楓扶著門板,哭笑不得的瞪著小八,“你這渾人,本公子剛醒酒,還迷糊著呢,你還讓本公子喝。”


    “哈...”小八咧著大嘴尷尬的笑了笑,抱著木盆拱拱手,一溜煙的跑了。齊楓倒也沒真生氣,笑著搖了搖頭,身邊跟著小王小八這倆粗漢,也時常弄些笑料,輕鬆愉快。桂姐那倒是不難猜,估計是為了那口箱子吧,反正出不了什麽事,齊楓坐在院子裏安心的等著。


    月光如華,仿佛從歲月的山澗流出,清冽無形,遙遙望去,廣寒宮裏,仙子是否掀起衣袂,跳著優雅的舞。夜靜風輕,思念緩緩飄動,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月圓人半,人影孤單,齊楓發現,有一種孤獨油然而生。怪不得明月清冷,不如雪夜溫暖。


    今夜的月色銀光灑落,清明一片,現在才發現,剛剛看到一片漆黑,不是月色不亮,而是窗戶被擋住了。


    沒過多久,院外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不僅小八回來了,小王也跟在後邊懷裏抱著一個瓷盆,盆中熱氣騰騰,香味兒撲鼻。看到這個水盆大的瓷盆,齊楓啞然失笑,瘦猴雖然是個廚子,但很少能弄到兔子的,王八兄弟倆直接把瓷盆弄來,瘦猴還能剩下多少?小八將水盆放在木桌旁,齊楓草草的洗了把臉,隻是那種疲憊感並沒有減少太多,哎,大明朝沒有肥皂、沒有牙膏隻能將就下了,看來為了自己幸福的明朝生活,得盡快把這些簡單的生活用品研究出來了。這些天王八兄弟倆跟齊楓也相熟了,起初兄弟二人多少不太願意搭理齊楓的,在他們的認識裏,這些所謂的才子都是高高在上,瞧不起粗鄙下人的,可接觸久了,才發現這位經常光顧得月樓的大才子並不像傳說中那麽不堪,齊公子說話風趣,平易近人,還時常開開玩笑,漸漸地,小王小八也覺得齊楓親近了。


    兄弟二人已經擺好碗筷,這二人去廚房偷東西都偷出經驗來了,弄兔子肉的時候,還順便把麵條給弄來了,盛上一碗多帶些麵湯,小王笑道,“公子,你先喝點湯,剛醉酒,暖和下身子。”


    齊楓也不客氣,他也著實餓壞了,禿嚕禿嚕的喝著麵湯,半碗麵條下肚吃了塊兔子肉,肉爛湯濃,當真是美味兒,“你倆怎麽做到的,把一盆兔子肉都端來了,瘦猴不知道?”


    “嘿,他知道個甚,俺們用公子教的老方法,謊稱胡藍姐找他,那家夥二話不說拿著勺子就出門了,這會兒估計在廚房裏罵娘呢”小王嘿嘿笑著,小八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呼哧呼哧的吃著兔子肉。齊楓歎息歸歎息,嘴上可沒閑著,跟著兄弟二人吃著麵條,不斷消滅兔子肉。齊楓雖然是個才子,但飯量可不小,再加上旁邊兩個粗漢,一盆兔子肉很快就剩下湯了,小八這家夥是個勤儉之人,連肉湯都不願意讓費。


    眼看要到子時了,桂姐姍姍來遲,齊楓並不覺得意外,這個時間點得月樓正忙呢,桂姐忙於前頭迎客,哪可能來柴房?桂姐一進院子,就聞到濃濃的香味兒,還有桌子旁成對的肉骨頭,“公子,你好歹也說一聲啊,瘦猴剛剛還來找我哭喪呢,說是出了下門,弄得兔子肉和麵條全不見了。”


    齊楓眯著眼笑而不語,王八兄弟倆情知不能久留,告罪一聲抱著瓷盆碗筷灰溜溜的跑了。沒了那兄弟二人,桂姐的神情反而凝重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帶著虛假的笑容。拿著矮凳坐在靠門的地方,桂姐托著下巴,有些擔心的說道,“齊公子,你之前從沈府帶來的箱子....”


    “哦,那個箱子啊,沈應元給的結案答謝費,昨日倒沒好意思看,不知有多少?”齊楓還真沒看過箱子,不過從王八兄弟倆說的重量看,應該少不了,畢竟可是買命的封口費。


    嘶....桂姐倒是有些不信了,難道王八兄弟倆說的是真的,齊楓真的從沒開過箱子?借著月光,不由得多看了齊楓兩眼,齊公子麵色淡然,也看不出是興奮還是激動,桂姐真的納悶了,眼前這位真的是齊慕白?為何前後反差如此之大,仿佛兩個不同的人呢?


    “奴家倒也不敢騙公子,那箱子裏足有五百多兩金錠,數額太大,公子當時又喝多了,奴家沒敢放到柴房小院,讓小王和小八送到我那房間去了”說到這裏,桂姐自己都覺得好笑,一切就像夢幻一樣,齊公子懷揣一箱子金錠,竟然不慌不忙,到了樓裏不管錢財,直接喝個伶仃大醉。這齊慕白還真是怪人一個,讓人琢磨不透。如果以前齊慕白有這麽多錢,小雅也不用跟林公子走了,可偏偏,現在的齊慕白仿佛換了一個人,錢財唾手可得,這尋花問柳,迷戀女子的性子也改了許多,整個人變得十分淡然。


    五百多兩金子?那就是五千多兩白銀,按照大明朝的購買力,相當於後世三百多萬人民幣了,現在也算身背巨款了,不過這些錢對沈家的來說隻能算九牛一毛了。看來沈應元也是怕一口把人養足了,再也拿不住,想要靠錢一點點釣住了。哎,沈應元真的想多了,其實他給五兩金子還是五萬兩金子都差不多,齊楓還真沒想過繼續糾纏沈家。


    有了錢,有些事情也好辦了,坐直身子笑眯眯地望著桂姐,有些打趣的問道,“桂姐,現在這些錢能替齊某人贖身了吧?”


    “咳咳...公子莫要為難奴家,這事是張公子親口吩咐的,奴家就是有天大膽子也不敢亂來啊,隻要張公子發話,奴家分文不取,親自送齊公子離開”桂姐麵露苦笑,話語間倒有幾分真誠,她一個清樓老鴇,能在這祥符安安穩穩的做買賣,還不是靠人家張公子撐著?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敢違逆張公子的。


    齊楓也沒生氣,就知道桂姐做不了主,“那這住的地方...”


    “這地方是張公子....”


    不等桂姐說完,齊楓就笑著擺了擺手,“好了,齊某也不為難桂姐了,隻是這住處還是弄幹淨些,吃食別虧了,這窗戶上的板子去掉,本公子保證不會跑的。”


    這次桂姐笑著點了點頭,“這倒沒什麽問題,隻要不離開得月樓,不離開柴房,公子想什麽就是什麽,便是樓裏的姐妹,公子若是想,奴家也能安排則個....”


    “咳咳,桂姐,這話可別亂說...”齊楓趕緊打斷了桂姐的話,若是以前,齊楓說不定還會心動下,現在嘛,十個膽子也不敢啊。大小姐那邊盯得緊,還經常派小間諜縈袖過來跟著,這個時候敢狎妓,不是頂風作案麽,出了事,大小姐還不得直接跟他齊某人斷絕聯係。


    那箱金子暫時寄放在桂姐那了,畢竟柴房不安全,等著過兩天讓小王小八送到張府去。送走桂姐,王八兄弟倆估計累得夠嗆也沒再回來,齊楓樂得清閑,賞了會兒月,睡意上來,再次倒頭睡起來,直到辰時聽到門外有人叫嚷。


    打開門,卻不是小王小八,而是捕頭曹鐸,“齊公子,知府大人有事找你。”


    齊楓大致猜到了些什麽,洗了把臉就出了柴房小院,桂姐正忙著吩咐龜奴們收拾東西,也沒空搭理齊楓,小王小八自然跟著去開封府的。不到巳時,又沒有案子,開封府安靜得很,過了梅花堂直接去了衙門後堂,知府吳綿文喝著茶水,師爺蔡九湘站在旁邊小聲說著些什麽,看到齊楓走來,蔡九湘臉上堆笑,迎了出來,“齊公子,你來了,快快裏邊請,知府大人等你多時。”


    曹鐸是個伶俐人,曉得知府大人可能有些私話和齊楓說,自覺地去了前堂。作為開封府第一捕頭,要是沒這點眼力勁兒,那也沒法繼續混下去了。齊楓客套兩聲,進了正廳,拱手施了一禮,“學生見過知府大人,昨日多喝了些酒,睡得厲害,這才晚來了些,還望大人勿怪。”


    吳綿文今天也沒什麽要事,多等些時間倒沒什麽的,不過聽齊楓這番話,心裏還是很舒服的,笑嗬嗬的伸出了手,“你呀,還真是客套,你乃杜先生關門弟子,本府與泰津兄也是多年故友,按輩分稱呼你一聲賢侄更貼切。”


    齊楓是什麽人,打蛇隨棍上,當即重重的躬身一禮拜了下去,“侄兒見過吳叔父,侄兒年紀輕,對很多事多有不懂,以後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叔父不吝指教。”


    蔡九湘一邊看得冷汗直流,這個齊慕白太聰明了,虧得這家夥年紀輕輕中了舉人,明年會試也大有希望,否則這家夥要是跑來當師爺,別人還混不混了?當然,吳綿文也不會平白無故認齊楓當侄子,齊楓家世不錯,父親乃錦衣千戶,恩師杜林茱,年少成名,驚才絕豔,又與張家大小姐頗有淵源,可這一切都不是最主要的。吳綿文浸淫官場幾十年,自認看人的本事還是過得去的,通過沈仲實一案,吳綿文可是重新認識了這個年輕的解元公,整個案子裏不急不慢,不驕不躁,尤其是破案的時間把握的非常巧妙,正好在最後一天。這裏邊的味道就深了,不光案子破了,而且破的很開心,至少他吳綿文很高興。要說齊慕白直到最後一天才分析透案子,吳綿文第一個不信,要真是這樣,齊慕白能做到如此從容?官場,講究的就是靈活多變,成熟的處事手段和良好的人際關係,相反那些才學能力反而是次要的,而這一點,齊楓是具備的。可以預見,憑著齊慕白的才學還有背景,一旦會試殿試進士及第,恐怕前途不可限量了,這個時候跟齊楓打好關係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吳綿文人老成精,齊楓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大家各取所需嘛,反正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接下來吳綿文勉勵幾句,話題才轉到沈仲實的案子上,“幸賴賢侄盡力幫忙,否則本府可就要釀成大錯,毀在這個案子上了。”


    齊楓聽得認真,隨後眉頭一皺,一臉的驚訝,拱著手失聲道,“叔父,這話從何說起,此案全係叔父一人,若不是叔父不拘俗禮,慧眼有加,選了小侄。小侄也不可能破獲此案啊,怎麽成了小侄幫忙了,完全是顛倒黑白嘛。”


    吳綿文眉頭一挑,眼中掩不住喜色,他恨不得拍一下桌子大叫三聲好,哎,齊慕白此子妙人,果真是妙人啊。自己隻是提了一嘴,這小子就全都明白了。齊楓這番話說的很講究,從頭到尾不說被冤叛進大牢的事,隻說吳綿文為盡快破獲此案,從開封府選拔合適人,此話妙就妙在一個“選”字上,一個是主動用齊楓,一個是被動用齊楓,意思可就天壤之別了。如果照著實情,吳綿文免不了冤叛之事,這個過失是躲不過去的。可經齊楓這麽一說,可就是被動變主動了,傳到上邊,不但無過反而有功了。


    這一刻,吳綿文越看越喜歡,齊慕白要是自己的兒子,那做夢也得笑醒了,“哈哈....賢侄可真是個妙人,此案雖然破獲,但賢侄也是頗多辛苦,叔父也不能虧待了你。今日叔父略被薄禮,一方麵是叔父給你的見麵禮,另一方麵也是對你破案的賞賜,賢侄可莫要推辭。”


    推辭?我推辭個屁啊,齊楓心裏嘰嘰歪歪,麵上卻一副笑容,“那侄兒就先謝過叔父了。”


    吳綿文哈哈大笑,沒過多久,蔡九湘去而複返,手裏捧著一個小木盒。接下來吳綿文又跟齊楓扯了幾句閑話,無非是以後有事找齊楓幫忙,莫要推辭,齊楓那是滿口答應,反正幫忙又不是白幫,幹嘛要拒絕呢?


    離開開封府,走在汴河街道,看看頭頂暖日,心情好不舒坦,這一刻突然感覺到,大明朝可真是太爽了,這錢來的真是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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