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奇快無比,饒是一陽子久經大敵,也幾乎鬧得手忙腳亂,一個大翻身閃開數尺,劍演“長虹經天”,人劍一齊飛起,猛向玉蕭仙子撞去。


    隻聽又一聲清越的蕭劍交響,那玉蕭仙子又借一陽子長劍彈震之力,升起兩丈多高,借著下落之勢,又向澄因攻去。


    這正是玉蕭仙子生平絕技,摩雲十八招,隻見她嬌軀如掠波燕剪,穿來飛去,忽攻一陽子,忽攻澄因大師,借兩人劍杖彈震之力,升高攻敵,常常很久不落實地。


    初打一陣工夫,一陽子和澄因大師還不覺得有何特異之處,隻是感到她輕身功夫,超人一等,借力飛升,運用靈巧而已,但打了一盞熱茶工夫之後,漸漸地覺出不對了,隻見她在空中穿飛,花樣愈來愈多,明明是由前麵攻來,陡一個筋頭,到了後邊,隨手攻出一蕭,就指向要害穴道,有時間看她是向澄因大師攻去,但一個轉身,反攻向一陽子來,而且她手中玉蕭也愈打愈奇,有時順手一蕭就走,有時卻疾攻幾招再退,忽左忽右,來勢難測。


    漸漸地一陽子和澄因大師,都得凝集了全神對敵,這兩大武林高手,竟被玉蕭仙子那飄忽如風的身法,鬧得無法還手,空負一身本領,讓盡敵人先機。


    澄因和一陽子相對而立,兩人相距也就不過是一丈多遠,玉蕭仙子像一隻遊空黃雀般,穿梭飛舞在兩人之間,忽而猛攻澄因大師,忽而又指襲玄都觀主,玉蕭配合著她輕靈的身法,攻勢愈來愈是奇猛,招數也越打越是精奧。


    一陽子一麵留心防守著玉蕭仙子偷襲,一麵暗自忖道:這女魔頭,聲名果不虛傳,為自己生平中所遇有數勁敵之一,我們這樣一味等她襲擊。


    挨打,實非長策,不如全力和她搏拚幾招,看看能否把她淩空襲擊的怪異身法破去。


    心念轉動,立時提氣行功,準備全力一擊。


    這時,玉蕭仙子正淩空轉對玄都觀主攻來,一陽子早已有備,猛地大喝一聲,縱身躍起一丈多高,手中長劍疾施一招“萬峰出巢”,但見滿天銀星流動,反向玉蕭仙子罩去,同時左掌凝力不發,待機劈出。


    這招“萬蜂出巢”,是追魂十二劍中最為精奇的一記絕學,劍化幹條寒光,如一片狂濤卷下。


    玉蕭仙子看劍勢這等威力,倒也不敢硬接,當下一沉丹田真氣,突然把疾衝的身子收住,忽地向下落去。


    一陽子想不到她身子懸空,仍能這等運轉隨心,這一招“萬蜂出巢”,竟被她閃避開去。


    玄都觀主一擊不中,人卻從玉蕭仙子頭上飛過,趕忙氣沉丹田,腳落實地,回頭望玉蕭仙子,她已再次騰躍而起,向澄固大師攻去。


    一陽子心頭火起,一個縱身躍撲過去,橫劍怒道:“這等取巧遊鬥,算不得什麽本領,看來你玉蕭仙子,也不是徒具虛名而已。”


    玉蕭仙子吃玄都觀主拿話一激,果然不再攻澄因大師,仰身一翻疾退了一丈五六,又橫玉蕭,冷笑一聲,道:“你不要用活激我,不管你劃出什麽道子,我都奉陪,不過你們得賭點什麽才行。”


    一陽子笑道:“睹什麽?你說吧,就是賭上人頭,我也答應。”


    玉蕭仙子幽幽一歎,道:“要是我輸了,我就斷蕭落發,遁跡深山,從今後不履江湖。”


    一陽子點點頭,道:“我輸了,我就自斷一條右臂,從今後再不用劍。”


    玉蕭仙子卻搖搖頭,道:“那又何苦呢?你輸了,隻要告訴我楊夢寰的行蹤就夠了。”


    一陽子聽她言詞中,對夢寰深情無限,心中大是震驚,一時間沉吟難答,他對夢寰本有著極強的信任,相信他不會做出羞辱師門的事,所以,慧真子在他麵前責備夢寰忘情負義時,他總是一力維護夢寰,但此刻,他的信心開始動搖了,臉色十分凝重地望著玉蕭仙子,問道:“你這半月間,兩來金頂峰,可都是為著要見楊夢寰嗎?”玉蕭仙子點點頭,淒婉一笑,道:“本來我不想再見他了,可是我不自覺又跑了回來。”


    一陽子沉聲問道:“你找他究竟有什麽事?須知我們昆侖派門規極嚴,門下弟子隻要有點背棄師門戒律之處,就難免受到極重的液規製裁,你不能信口開河,使他蒙受不白之冤!”玉蕭仙子突然仰起臉,一陣格格大笑,笑聲尖銳刺耳,充滿著悲忿憂傷,隻笑得一陽子不自主打了兩個冷戰。


    她笑聲一落,忽地圓睜星目,注視著一陽子,哼了一聲,道:“你們隻要敢對楊夢寰有所妄動,我就邀人把你們三清宮燒一個片瓦不存。”


    一陽子怒道:“楊夢寰是我教出來的徒弟,我為什麽不敢動他?你要邀人燒我們三清宮,盡管去邀,昆侖三子還不是怕事的人。”


    玉蕭仙子笑道:“燒你們三清宮算不得什麽大事,不信在一年內我就作給你們看看,眼下還是先談談我們比技打賭的事,你輸了,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楊夢寰的行蹤?”一陽子望了澄因大師一眼,看老和尚橫杖靜立,神情十分嚴肅,當下一振手中長劍,轉對玉蕭仙子道:“好吧,你隻要能勝了我,我就告訴你。”


    說完,目光又轉視在澄因身上,道:“你先把琳兒送下峰去,她已再難受這峰上陰寒之氣。”


    玉蕭仙子本想出手攔擋,但見玄都觀主已蓄勢待發,她剛才與一陽子交手幾招,已知玄都觀主功力不凡,如果心神旁分,隻怕難以當他全力一擊,好在已有約在先,比技打賭,隻要能勝了他,不怕他不說出來夢寰行蹤。


    兩人運功相持了一陣,玉蕭仙子當先發難,玉蕭疾吐,指奔前胸。


    一陽子反手一閃避開,隨手又攻一蕭。


    兩人這次動手,和剛才形勢大不相同,這次交手,不隻是招術上的搶攻製機,而且還加上內家真功的拚搏,一劍一蕭的攻勢中,都含蘊了千斤內家真力,任何一方隻要一露破綻。


    對方即趁勢發出含蘊在劍蕭上的真力,排山倒海地攻過去。


    所以,誰也不肯隨便出手,但出手一招,必然是充滿殺機。


    不過,看上去兩人卻不像在當真打架,彼此凝神互視,相持了很久一陣,才突然交攻兩招,而且倏合即分,瞬息躍開,仍變成個相持之局。


    其實,這是武林中很難得見的打鬥,包括了功力。


    機智。


    經驗和招術的全麵交拚,表麵上看不出什麽,實則危亡係於一發,生死決於刹那。


    兩人耗鬥了一個時辰,仍是難以分出勝負,玉蕭仙子逐漸不耐起來,陡然嬌叱一聲,嬌軀淩空而起,一陽子那肯放過她這個破綻空隙,振腕一劍“起風騰蚊”追襲過來。


    但見一道銀虹快擬電掣雷奔,衝霄直上,眼看就要點中玉蕭仙子下盤,猛見她雙腿一收,半空中忽地翻了兩個筋鬥,閃讓開一陽子追襲劍光,接著柳腰一展,玉蕭疾點過來。


    一陽子一擊未中,趕忙一提丹田真氣,左腳一點右腳腳麵,就這一借力。


    身子又升起四五尺高,長劍斜出,架開玉蕭,陡然一聲大喝,劍演“八方風雨”,挾著滿天流動銀星,猛向玉蕭仙子罩去。


    隻聽玉蕭仙子一聲嬌笑,雙腿一收,又翻兩個筋鬥,翻出去一丈多遠。


    一陽子不禁心頭一震,暗道:此人輕功實在高明已極,她這空中閃避身法,恐怕當今之世,再也無人能與比擬。


    他兩擊不中,身子難再在空中停留,疾沉而下,落在峰上。


    一陽子雙腳剛剛落站實地,突覺頭上勁風下襲,趕忙向前一躍,反手一劍,舞起一片銀光,封住門戶。


    但聞一聲金玉交響,玉蕭仙子又借這蕭劍相觸的彈震之下,飛高了一丈六七,半空中翻了個筋鬥,頭下腳上,再次卷風下擊,距一陽子頭頂五尺左右,玉蕭疾點出手,隻見光影流動,有如千百支玉蕭一齊下擊。


    這是玉蕭仙子在摩雲十八招中,最精奇的三記絕學之一,威力奇大,蕭影籠罩了一丈方圓大小。


    一陽子吃了一驚,趕忙凝集全神,運氣行功,力注劍尖,振腕一招“迎雲捧日”,劍化一片光幕護住頭頂,反向下擊玉蕭迎掃。


    玉蕭若狂雨下擊,劍風如冷颶卷迎,蕭劍再度交觸,如磁吸鐵般沾在一起。


    一陽子長嘯一聲,奮起全身真力,振腕一彈,玉蕭仙子借勢又飛入高空,陡然一個翻身,又到了一陽子頭上,探臂下擊。


    兩入又打了二三十個回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一陽子雖被玉蕭仙子摩雲十八招,逗得無能還手,但他卻慢慢想出了對付玉蕭仙子的辦法,以靜製動。


    久戰不下,激動了她心中怒火,腳落實地,功行全身,凝神橫簫,慢慢向玄都觀主逼近。


    一陽子長劍斜指,右掌運功平胸,兩人都運集了畢生功力,準備作生平一搏之拚。


    玉蕭仙子當先發難,嬌叱一聲,玉蕭疾點玄者觀主前胸。


    一陽子振劍封蕭,還攻兩劍,玉蕭仙子架開兩劍後,蕭化“雲龍三閃”,玉蕭連點三點,三股潛力,指奔一陽子“當門”。


    “肩井”、“期門”三穴。


    玄都觀主長劍疾劃半圈,隨劍卷起一片淩厲劍風,銀光電掣,劍奔玉蕭仙子“玄機穴”,同時平胸左掌,空然拍出一掌,一陣掌風,把玉蕭仙子點來三股潛力震開。


    兩人同感到了心神微一震蕩,劍蕭隨著一慢,不約而同,各自向後倒退五尺。


    玉蕭仙子略一喘息,又縱身撲上,距離玄都觀主還有五尺左右,玉腕疾伸,一蕭點去,一縷勁風隨蕭而出,劈空打去。


    一陽子振劍虛空一封,劍風似輪,把玉蕭點來潛力震開,左腳向前疾踏半步,長劍倏然收回,準備還擊。


    玉蕭仙子未待一陽子還擊出手,突然一收猛衝嬌軀,繞著玄都觀主疾轉起來,玉蕭憑空發招,每一出手,必有一縷尖風直奔一陽子的要穴。


    玄都觀主卻是凝神站在原地,把全身真力都貫注劍上,隨著玉蕭仙子轉動,長劍也是隔空劈擋,劍風嘶嘶作響,把玉蕭打來尖風全部震開。


    兩人相距的空間,潛力激蕩逼人,但劍蕭卻始終距離數尺,互不相接。


    這種打法,最是耗消真氣,不過一刻工夫,兩人臉上都見了汗水,但兩人神色,卻是愈來愈凝重,彼此心中都明白,這場拚搏,已到了勝負即分,存亡將決之時,誰要稍有大意,中敵一擊,輕則重傷,重則殞命,誰要能多支持一陣工夫,誰就得到勝利,這是一場武林中最忌的內功真力耗拚。


    兩人又耗鬥十幾個照麵,一陽子已是汗如雨下,濕透了寬大的道袍。


    玉蕭仙子也累得急喘不息,星目圓睜,轉身出蕭,逐漸緩慢下來。


    兩個人都已快到筋疲力盡之時,但都奮起餘力拚命苦撐,隻要再打下去,必然是要兩敗俱傷。


    突然間一聲大笑,起自兩人身側,玉蕭仙子和玄都觀主全都一驚,不約而同地停住手轉頭望去,隻見丈餘外站著一個大漢,背上斜插兩支虯龍棒,站在月光下,縱聲大笑。


    玄都觀主和玉蕭仙子都認識來人,正是崆峒派掌門人,陰手一判申元通,兩人對申元通突然在此現身,都感大出意外,不覺微微一怔。


    一陽子一怔神後,拱手笑道:“什麽風把申兄大駕吹到了昆侖山來?恕我一陽子未能遠迎。”


    申元通不答一陽子的話,卻轉對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道:“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找到。”


    玉蕭仙子陡然一揚柳眉,忽地心中一動,暗道:我和一陽子打了半天,真氣消耗將盡,如果再和他說翻動手,隻怕難以撐到二十個回合。


    眼下情勢,隻有暫時忍耐,待真氣調息複元後,再想法子收拾他不遲。


    心念一轉,強按下心頭怒火,冷冷答道:“你找到我又怎麽樣?”申元通凝目望著玉蕭仙子,隻見她力戰後,粉臉上香汗淋漓,嬌喘籲籲,月光下神態愈發動人,借憐頓生,早把半年來苦尋奔勞,全都忘置腦後,放下臉笑道:“我是說怕你一個人受人欺侮,所以我不借走遍天涯海角,也得把你找到……”玉蕭仙子看他瞬息間換了兩種絕不相同神態,心中又是氣,又是覺著好笑,瞪他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


    申元通卻認為自己幾句話,博得了玉蕭仙子的歡心,轉臉望了玄都觀主一眼,問道:“兄弟久聞貴派天罡掌和分光劍法,獨步武林,剛才又見道兄身手,果然高明,兄弟也想討教幾手,尚請道兄不吝絕學,讓我也開開眼界,會會高人?”一陽子剛才碰了他個釘子,心中早就不悅,現下又聽他當麵叫陣,不覺怒火衝霄,雖明知在疲累之時和他動手,難免要吃大虧,但他忍受不下,一橫長劍,冷笑道:“貧道雖然已力戰半夜,但仍願舍命奉陪,申兄隻管發招就是!”申元通縱目向四麵張望了一陣,這座山峰上除了玄都觀主和玉蕭仙子外,再無別人,心中暗道:三清宮就在前麵不遠,何以兩人在這裏打了半夜,昆侖派無援手趕來?他心中在想,手已從背後撤下來一對虯龍棒,暗中運氣行功,準備全力施襲。


    因為申元通已看出一陽子消耗真氣極大,尚未調息過來,故而想集聚全身功力出手,希望能一擊成功,早把玄都觀主傷在虯龍棒下,以便和玉蕭仙子早些遁走,耗延時刻,對自己大是不利。


    如果讓玉靈子和慧真子聞警趕來,不但無法傷得一陽子,恐怕還得一場凶險拚鬥才能脫身。


    一陽子神目如電,如何看不出陰手一判的用心?但他生就做骨,雖明知以疲累之身,難當申元通全力一擊,仍是不肯示弱,強提真氣,凝神待敵。


    陰手一判嘴角間泛起一種陰森森的微笑,雙棒一分,正待出手,陡聞玉蕭仙子一聲嬌叱,道:“我和玄都觀主打賭比技,誰要你來多事插手!”說著話,玉蕭已自出手,刹那間攻出三招。


    申元通驟不及防,幾乎吃她玉蕭點中,迫得他連封帶閃才把三蕭躲過。


    這就更激起申元通怒火千丈,暴喝一聲,虯龍棒卷著一陣風,猛向玄都觀主撲去。


    他這一擊,運聚了全身功力,威勢奇猛無倫,一陽子揮劍接架四棒,竟被震退了三步。


    如果以兩人功力而論,玄都觀主並不比申元通差,隻因他剛才和玉蕭仙子耗拚了兩個時辰內力,真氣尚未調息複元,是以難硬擋申元通淩厲的攻勢。


    一陽子自知難和陰手一判硬拚,架開四棒後,振腕一劍“朔風狂嘯”,劍聚一片銀光劈下,申元通閃身避開,一陽子不容他緩氣還手,立時展開追魂十二劍,劍勢似江河倒瀉般,連綿攻上。


    這十二招劍術奇學,不但威力奇大,而且詭異難測,劍如飄雪,尖化瑞氣,一招比一招速快,一著比一著凶辣,申元通被一陽子炔奇的劍勢所製,被迫得無力還手,虯龍棒舞起一片護身光幕,衝出了繞身劍光。


    一陽子收住劍勢,心中暗自忖道:昆侖派和崆峒派素無嫌怨,何以申元通以一派掌門之尊,竟不顧武林規矩,對我全力施襲?他正待喝問,陰手一判突然揚手一掌劈來。


    一陣冷飆隨掌卷出,玄都觀主知他這掌非同小可;自己氣力未複,不敢硬接,向後一躍閃避開去。


    申元通冷笑一聲,道:“久聞道兄盛譽,何不接我一掌試試?”說著話,縱身追來。


    他存心要把一陽子傷在掌下,故而出言相激,想使他硬接自己陰風掌。


    一陽子還未及回答,正在此時,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轉頭望去,玉靈子、慧真子、澄因大師全都趕來峰頂。


    玉靈子縱身一躍,擋在一陽子麵前,手橫長劍,冷冷說道:“申兄到我們金頂峰來,可是存心示威來的嗎?貧道代師兄拜領申兄幾招試試。”


    陰手一判見玉靈子。


    慧真子等都到,就知今天這局麵已難討好,回身走近玉蕭仙子。


    低聲說道:“我擋他們一陣,你先到峰下等我。”


    一陽子見申元通處處對玉蕭仙子低聲下氣,心中忽有所悟,所以不顧一派宗師身份,對自己連下毒手,定是有了誤會,想到此處,不覺啞然失笑。


    玉蕭仙子毫不為陰手一判借愛之情所動,連望也不望他一眼,卻款步走到一陽子麵前,淒婉一笑道:“今晚上我們沒有分出勝敗,七天內我再來找你較量。”


    一陽子答道:“那自然遵命奉陪。”


    玉蕭仙子慢慢舉起玉蕭放在唇邊,一縷淒涼清音,隨即響起,她卻轉過身子,緩緩下峰而去。


    陰手一判目注視那窈窕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不知他是愛是恨,臉上神情忽愁急怒。


    玉靈子振劍一聲大喝,拔步欲追,卻被一陽子伸手攔住,勸道:“不要追她了,她並非尋釁而來,讓她去吧!”但聞蕭聲由近而遠。


    申元通直待那蕭聲完全消逝,才如夢初醒般長歎了一口氣,轉身一掠數丈。


    玉靈子早已對他留上了神,見他一轉身,立即搶先一步躍起,長劍一橫,擋住了去路,冷笑道:“申兄以崆峒派掌門之尊,跑到我們金頂峰來,無緣無故地鬧一陣,就這樣輕輕鬆鬆走嗎?”申元通目光一轉,看了一陽子。


    慧真子等已采了合圍之勢,當下一分手中虯龍棒,道:“你們昆侖三子一齊上呢?還是推行一個出來和我單打獨鬥?”一陽子微微一笑,故意問道:“貴我兩派素無嫌怨,不知申兄何以會突然找上了我們金頂峰來,而且趁貧道久鬥力倦之時,又連對我施下辣手,誠心要把貧道傷在你虯龍棒下,但請申兄說出一番道理,我們絕不敢仗人多藉故刁難大駕。”


    玉靈子又冷笑一聲,接道:“申兄既不願多作口舌之辯,咱們還是從武功上分個勝敗吧?”申元通被一陽子幾句話問得啞口無言,再吃玉靈一激,不覺惱羞成怒,厲聲喝道:“這樣最好不過。”


    虯龍棒一招“雙龍出水”合擊過去。


    玉靈子一劍“野火攻天”,化開申元通一擊,刷,刷,刷!矢刺三劍。


    這三劍都是追魂十二劍中招術,迅速無比,迫得申元通連封帶躲,才把三劍讓開。


    一陽子縱身躍在兩人中間,橫劍攔住玉靈子,勸道:“彼此來無嫌怨,何必多結仇恨,我們忍認點吧!”說完一陽子又對陰手一判道:“申兄剛才對貧道頻下毒手,想其中必有誤會。


    申兄身掌一派門戶,如果今夜裏造成一場凶鬥,不管那個受傷,勢將牽動兩派門戶紛爭,茲事體大,並非我們個人生死之爭,尚望申兄日後作事三思而行。”


    說完話,向旁一閃,讓出一條路來。


    申元通自知理虧,何況當前形勢對自己極是不利,假如昆侖三子合力出手,自己絕給保得性命。


    心念一轉,按下一腔怒火,收了虯龍棒,對昆侖三子一拱手,疾躍下峰而去。


    玉靈子橫劍望著他身形消失不見,才回頭望了大師兄一眼。


    垂首無言。


    慧真子卻忍不住說道:“大師兄,你心懷仁慈,處處讓人,本意無可厚非,隻是這對我們昆侖派的聲譽,影響非淺。


    日後江湖上傳言開去,說我昆侖派怯人怕事,讓人家崆峒派欺上了門,也不敢和人爭論,這樣做,何以對得起本派曆代祖師聖靈。”


    一陽子淡淡一笑道:“天龍幫幫主海天一叟李滄瀾,雄心萬丈,羅致天下無門無派高人,獨樹一幟,存心要和武林九大門派一爭長短,三年內江湖上必要掀起漫天風浪,三百年前的比劍排名之爭,勢將重演,如果我們今夜傷了申元通,必將引起崆峒派的全力報複,縱然我們勝了崆峒派,亦必大傷元氣,隻怕無力再應付那比劍排名之爭了。”


    慧真子聽完大師兄一席話後,自是再沒話說,玉靈子更是暗中佩服,敵人即去,幾人也一齊下了山峰。


    玉靈子直奔三清宮,一陽子、慧真子卻隨澄因大師到茅舍中去看霞琳。


    慧真子已近月未見霞琳了,她心中對這位美如嬌花的徒弟,有一份特別的偏愛,她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化身,她本身已經忍受了數十年情感的磨折,親身體會到個中的痛苦,她不願再讓自己心愛的弟子,重演恨事。


    她心中掛念著霞琳病況,當先直奔茅舍,匆匆穿過梅林,推開半掩籠門,直向霞琳住房闖去。


    一陽子和澄因大師都默默地跟在她後邊,進了左邊兩間靜室。


    房中高燃著一支鬆油巨燭,熊熊火光,照得室內通明。


    沈霞琳閉著眼睛,靜靜躺在**,童淑貞蘊含著兩眶淚水,坐在床沿。


    慧真子急走兩步,到了床前。


    童淑貞起身迎接師父,盈盈拜倒在地。


    慧真子一揮手急聲問道:“你琳師妹傷勢如何?”童淑貞答道:“弟子奉命來探看琳師妹,可是她早已不在。


    澄因師怕帶弟子到那絕峰上麵,可是她被風雪凍僵了。


    澄因師怕告訴我說,琳師妹已在那峰頂上凍了三天三夜。”


    慧真子點點頭、童淑貞繼續說道:“後來大師伯也來了,正要設法解救師妹,偏偏那**的黑衣女人,也趕巧到了峰上,那女人吹了一陣蕭,又和大師伯談了幾句話後,就動上手,我和澄困師伯借機把師妹扶下峰來,初入茅舍,她還能言笑啼哭,但漸漸聲息微弱下來,就這樣沉沉睡去,澄因大師想盡了辦法,仍不能使她醒轉,後來,澄因師伯去請師父,我就在這裏守著師妹。”


    老和尚長長哎息一聲,望著慧真子,接道:“被琳兒陡然轉劇的傷勢。


    鬧得我也慌了手腳,忘記了山峰上還有著一場生死拚搏,待我想起去請兩位時,已過了不短的時間。”


    原來老和尚被霞琳急轉直下的病情,鬧昏了頭,他匆匆跑到三清宮去找玄都觀主,及見到玉靈子和慧真子後,才突然想起一陽子還在那絕峰上和玉蕭仙子拚命,這才和玉靈子等急急趕去,正遇上申元通對玄都觀主下手。


    且說慧真子聽完經過,心中登時涼了半截。


    她知那峰頂冷風中,挾帶著萬年冰雪的陰寒,絕非霞琳所能抵受得住,心中感傷千萬,不禁炫然垂淚。


    一陽子低聲勸道:“她被玉蕭仙子的蕭聲所感、已經大哭了一場,胸中積存的幽傷悲忿,早已發泄出來,現在隻要有人把侵入她身上的陰寒除去,就可無事了。”


    慧真子回頭望了他一眼,問道:“琳兒是你推薦入我門下,要是她死了,怎麽辦呢?”一陽子看她臉色十分嚴肅,星目中滿蘊淚水望著自己,澄因大師更是黯然淚垂。


    一陽子歎息一聲,道:“你先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活她血脈再說。


    不管怎麽樣,我們總得先盡盡人事。


    楊夢寰隻要犯有一點錯誤,我就不會饒他!”澄因搖搖頭,接道:“我已經試過了推宮過穴之法,但卻沒法使她醒來?”四人心中掛念著霞琳病況,急下峰來,直奔茅舍,匆匆穿過梅林,推開半掩籠門,直向霞琳住房闖去。


    房中高燃著一支鬆油巨燭,熊熊光焰,照得室內通明,沈霞琳閉著眼睛,靜靜躺在**,童淑貞蘊含著兩眶淚水,坐在床沿。


    一陽子走到榻邊,低頭細細查看,隻見她過去嬌若春花的臉上,此刻卻蒼白得毫無一點血色,雙目緊閉,氣息微弱,的確是十分嚴重,不覺暗暗吃了一驚。


    心中忖道:她在山峰上站得過久,雪打風吹,再受那萬年冰雪陰寒侵襲,身上血脈和幾處穴道,都被寒氣侵傷,隻要設法先把血脈推活,並非無可救藥。


    慧真子看他神情輕鬆,心中覺著寬慰不少,立時默運內功,雙手在霞琳身上各處要穴推拿。


    約有頓飯工夫,慧真子臉上已見了汗水,但霞琳仍是閉著眼睛靜靜躺著,動也沒動一下。


    慧真子停下手,望了一陽子一眼,又繼續運功推拿霞琳各處穴道。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千道曙光由窗子透射進來,照著躺在**的霞琳,照著慧真子臉上滴滾的汗水,照著澄因大師焦急、悲痛混合的異常神態。


    汗水濕透了慧真子的道袍,滴在靜躺著的霞琳身上。


    玄都觀主一麵留神看霞琳的反映,一麵暗中調息真氣,以便慧真子停下手時接替。


    他心中明白,以慧真子和自己精深的內功,雖無法替霞琳除去侵入體內陰寒,但至少可以使她醒轉過來一陣工夫,隻要沈姑娘能蘇醒一次,就暫可使澄因和慧真子平靜下來,然後再慢慢想法子替霞琳除去體內陰寒。


    又過了一陣工夫,突聽得霞琳長長籲了一口氣,身子轉動了兩下。


    慧真子不顧滿頭大汗,雙手越發加速推拿,童淑貞急拿一條絹帕,替師父擦著頭上汗水。


    隻聽沈姑娘輕微地歎息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凝望了慧真子一陣,淒涼一笑,“師父,我剛才看到寰哥哥了!”慧真子未及答話,霞琳已閉上雙目,身子略一轉動,又似沉睡過去一般。


    澄因一臉淒傷,望著一陽子問道:“她略一蘇醒,即再沉睡,恐怕內傷很重了?”玄都觀主見霞琳初醒即告昏迷,已知挽救之望十分渺茫,但他又不願據實說出,那將使老和尚心肝痛碎。


    所以,他不得不故作鎮靜,伸手摸著霞琳額角,笑道:“不要緊,她不過是受凍過久,血脈一時間難以暢通,先讓她安靜地睡半天,再設法打通她閉塞的血道。”


    慧真子聽他講得輕鬆,心中憂慮略減,目注一陽子,半信半疑地問道:“我剛才已盡了生平功力,自信已把她血脈打通,為什麽她隻略醒轉後,又暈迷過去呢?”一陽子道:“那峰頂酷寒,侵肌透骨,她呆站一兩日夜以上的時間,以她功力而論,自是無法抵受,何況那透骨冷風中還挾帶著萬年冰雪的陰寒,想她的脈穴,定遭陰寒侵傷不輕。


    你剛才運聚了畢生功力,替她把血道打通,可能因幾處脈穴傷的較重,陰寒散而複聚。


    是以她甫告清醒後,又陷昏迷。


    讓她先靜靜休息一陣,我再動手替她調通血道,這樣連續數次,也許能逐散她體內的陰寒。”


    玄都觀主一席話似是而非,慧真子知他素不輕言,功力又比自己深厚,雖覺仍可疑,但已相信了八成。


    澄因大師早已亂了方寸,他根本就沒心情去想一陽子的話是否可疑?當下三人一齊退出了霞琳臥室。


    沈姑娘的病房隻留一個童淑貞,坐在床沿上,呆望著閉眼靜躺的小師妹,心底泛上來無窮感傷。


    她想起半年前一件往事,那晚上她和霞琳同宿在東客棧,沈姑娘問她是不是喜歡寰哥哥,當時她反問小師妹,要是楊夢寰變了心她怎麽辦?一句閑話,害得霞琳兩腮淚滾,半夜裏要去找楊夢寰問他會不會變心。


    她說,要是楊夢寰一旦移情別戀,她勢難再活人間……難道這一句閑話,竟當真不幸而言中?童淑貞想一陣,腦際中浮現出楊夢寰的音容笑貌,而且是那樣明晰清楚。


    短短月餘小聚,她在不知不覺問,心底深處竟也刻下夢寰的影子。


    她隻感到一陣酸楚,忍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好像胸腔中窩藏了萬千委曲,剪不斷,理還亂,千頭萬緒,她隻說不出心頭裏是一種什麽滋味,隻想好好地大哭一場。


    一陣山風,送來了陣陣梅香,童淑貞抬頭望去,不知何時慧真子已到了室內,當門而立,兩道眼神深注著她,似乎要看透她心中的秘密。


    童淑貞悚然一驚,由深沉的感傷中清醒過來,霍然站起,盈盈拜倒。


    慧真子一把扶起她,道:“你剛才在哭什麽?”童淑貞答道:“弟子想那楊師兄實在可恨,害得沈師妹這等模樣。”


    慧真子輕聲一歎,緩步踱到床側,右手輕按霞琳胸前,隻覺她心髒跳動緩慢,氣息異常微弱,不禁皺眉頭,問道:“你師妹一直沒有翻動一下嗎?”童淑貞剛才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心事,霞琳是否翻動過,她根本就不知道,呆一呆,搖搖頭,答道:“沒有。”


    慧真子歎道:“你也一晚沒睡了,快去休息一會。”


    童淑貞道:“弟子毫無倦意,我還在這裏守著沈師妹吧!”慧真子看她精神很好,不再勉強,慢慢退出淨室。


    童淑貞送走師父後,突覺一陣內急,隨著退出房去。


    兩人剛走不久,後窗人影閃動,躍進來金環二郎。


    他尾隨澄因、童淑貞到那山峰上麵,隱在暗處,把那峰上一切經過,盡都看在眼中。


    澄因和童淑貞扶霞琳下峰之時,一陽子正在和玉蕭仙子動手,他欲報祁連山中仇恨,故尾隨澄因等下峰,藏在崖邊一塊大石後麵,準備等兩人打到筋疲力盡時,他再借機對玄都觀主下手。


    那知陰手一判和玉靈子等先後趕來峰上,使陶玉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他本是工於心計之人,沒有絕對的把握。


    不肯冒然出手。


    但他並未退走,又跟隨一陽子等,到了梅林茅舍,藏在霞琳臥室後麵斷崖間的鬆樹上。


    一陽子、慧真子、澄因大師都為霞琳的事,鬧的分了心神,竟都未發覺茅舍外斷崖間隱藏有人。


    他一直耐心地等到童淑貞離開了房中,才由斷崖間溜下來,從後窗躍入。


    這時,太陽已爬過了山巔,朝暉由窗中透射進來,照到靜躺在**的霞琳身上,過去那豔紅的嫩臉,此刻已變得十分蒼白,長長的秀發,散亂枕畔,黛眉輕顰,星目堅閉,已不見那經常掛在嘴角問嬌媚的微笑。


    陶玉毫無顧忌地伸手在霞琳身上按摸一陣,隻覺她身上幾處重要脈穴,都已僵硬,氣若遊絲,情勢十分危險,如再延誤下去,傷穴擴大,血道閉塞,體內傷脈硬化,縱有起死回生靈丹,也難救得。


    他自得覺愚傳授武功後,本領已精進很多,近來又經常研究三音神尼手繪拳訣,更是獲益不淺。


    他按摸一陣後,找到了霞琳傷源,是被峰上萬年冰雪陰寒之氣,侵傷了體內經脈,陰寒凝滯幾處要穴不散。


    因為她傷的是體內脈穴,所以一般的推宮過穴手法,不能奏效。


    陶玉慢慢的仰起頭,心中暗忖道:我如以本身功力,打通她體內經脈,雖然能救了她,但自己功力還淺,此舉必然大傷元氣,為救人性命,消耗本身真氣,實在大不該為。


    他心念一轉,數月來思念霞琳之心頓時一變,低頭望望沈姑娘惟翠蒼白的容色,已不複是過去的嬌豔,正待轉身退出,突然一段往事,電光般在腦際中閃過。


    那是在祁連山中,沈姑娘被大覺寺的和尚打傷,他救了她,騎著赤雲追風駒,跑到了一個幽靜的山穀,丟下了楊夢寰一個拒敵群憎。


    霞琳傷勢不輕不重,神誌半醒半迷,誤把陶玉當成了楊夢寰,偎懷呻吟,嬌柔無限,一種少女甜香使陶玉無法再克製欲念,他把她帶在一座山洞中,解開了沈姑娘羅衫褻衣,他撫摸過那凝如羊脂,雪白美麗的肌膚,柔若無骨的胴體,引起他熾烈的欲火,他忘了她是個無比善良純潔的天使,正要再進一步摧殘這善美無邪的少女時,卻被人用“透骨打脈”的手法打傷,醒來時霞琳已不知去向……往事如繪,重在他腦際展開,再看那纖纖的玉指,臉形輪廓,依然是那樣美麗,人清瘦了,另有一種淒楚動人的神韻。


    陶玉陡然間由心底衝上一陣惜憐;暗自責道:陶玉啊,陶玉!如果放過了沈霞琳,難道今之世還會有比她更美麗。


    更溫柔的女人嗎?當下潛運功力,右手瞬息間連走霞琳身上十二大穴。


    要知陶玉從三音神尼拳譜上,研得了人身體內經脈分布之處,是以他出手極準,隻是功力還淺,又是初次出手動人體內脈穴,不免精神緊張,耗消真氣過多,所以,他隻把霞琳奇經八脈的三脈打通後,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出了一身大汗,不得不停下手來休息。


    他明白這次損耗的真力,至少需三至七天的時間,方能調息複元,在真力未複前,無法再動手替霞琳療傷,此刻正值筋疲力盡之時,如果被昆侖派的人撞上,隻有束手待縛,所以,他略一休息後,立時又從後窗躍出。


    陶玉剛走不久,童淑貞就推門進來,她是個心思異常慎密之人,在離室前,把室中一切東西放置所在,均能詳細默記心中,所以她進門第一眼就是看到霞琳蓋的被子,似是被人動過,不覺吃了一驚,一個縱身,躍到床邊,見霞琳靜躺無恙,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他略一定神,細看小師妹臉色已然好轉不少,不禁心中大喜,正待轉身跑去告訴師父,突聽霞琳夢吃似地叫道:“寰哥哥,我們去捉魚玩吧?”說著話,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童淑貞怔下神,收住剛剛要舉起的腳步,伏下身子叫道:“琳師妹,琳師妹。”


    但霞琳又沉迷如夢,不動不應,童淑貞伸手連推師妹兩下,仍不見她反應,心中陡然一驚,暗道:她莫不是回光反照吧?立時轉身奔向澄因大師臥室。


    老和尚正坐在一把竹椅上,仰著臉發呆,神情木然,慈眉愁鎖,一陽子和慧真子對麵而坐,閉目養息。


    澄因大師雖然睜著兩隻眼睛,但他卻似未看到童淑貞一般,仍然靜坐不動。”


    一陽子微閉的雙目,忽地睜開,問道:“是不是你師妹傷勢有了變化?”童淑貞道:“琳師妹剛才醒來一次,說了兩句話,又昏迷過去,我看她臉色好轉了許多,所以,我擔心她是……”慧真子截住了童淑貞的話,問道:“她剛才說了兩句什麽?”童淑貞莫名其妙地臉一熱,答道:“她說要和楊師兄去捉魚玩。”


    慧真子冷笑了一聲,望著一陽子道:“你那寶貝徒弟不回來,隻怕她的病永難醫好。”


    一陽子苦笑一下,起身答道:“咱們先去看看她再說。”


    當下幾人一齊向霞琳房中走去。


    一陽子細看霞琳臉色,果然好轉了不少,心中暗感奇怪,其中原因難解,不便妄作推論,潛運功力,推拿了霞琳幾處要穴。


    隻見沈姑娘一聲長長的歎息;慢慢眼開了眼睛,望了幾人良久,才淒苦一笑,道:“師父。


    師怕、貞姊姊。”


    慧真子見她神誌清醒過來,心中極是高興,坐在床沿,無限慈愛的拂著她的秀發,問道:“你現在覺著哪難過,快些告訴師父。”


    霞琳道:“我心裏冷死了!”慧真子拉下棉被,替她蓋好,道:“你在那山峰頂端,站了數日之久,被山風挾帶萬年冰雪陰寒侵傷了身體,養息幾天就會好的。”


    霞琳輕輕籲一口氣,笑道:“我到那峰頂上去望寰哥哥,可是他還沒有回來,我就被凍病了。”


    一陽子接道:“你好好的養病吧,他很快就會回來!”霞琳歎道:“不知他幾時回來,他要是現在回來,我就不能去接他了。”


    幾句話輕描淡寫,驟然聽上去,沒有什麽,但細細琢磨,卻是字字情愛如山,句句感人肺腑。


    慧真子輕輕歎息一聲,正要勸霞琳幾句,忽聞身後的澄困大師怒聲接道:“要是楊夢寰永不回來……”霞琳突然張大眼睛,臉上神情極是奇特,望著澄因大師,慢慢地接道:“寰哥哥一定會回來的!我要耐心等他,他就是不跟我好了,也會回來告訴……”沈姑娘話未說完,突然一陣急喘,閉上了眼睛睡去。


    澄因大吃一驚,右手推開一陽子,搶到床邊,叫道:“琳兒,琳兒……”但隻聽霞琳深長急促的呼吸之聲,人又陷入昏迷狀態。


    一陽子皺皺眉頭,又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拿了霞琳幾處要穴,卻已失靈驗,玄都觀主推拿了霞琳廿四處大穴,沈姑娘還是昏迷不醒。


    要知霞琳奇經八脈,隻被陶玉打通三脈,尚有五脈未通,是以清醒不久又昏迷過去,一陽子推宮過穴手法,不能動及體內脈穴,自然毫無作用。


    玄都觀主停下,搖搖頭,道:“看她情形,傷勢確已好轉不少,怎麽陡然間會又昏迷過去呢?”慧真子亦是束手無策,想不出霞琳傷勢惡化的原因。


    老和尚除了驚急之外,心中多了一層不安,他誤認是剛才言詞傷了她的心,促使霞琳傷勢惡化。


    三人思索良久,仍難找出原因,隻好暫時退出霞琳臥室。


    靜室中,又隻餘下了心思縝密的童淑貞,她對小師妹陡然好轉,忽又惡化的情形,十分懷疑,她已守在霞琳身側三四個時辰以上,而霞琳傷勢轉好,卻在她離開靜室的一刻工夫,她剛才為霞琳傷勢突變驚喜得亂了方寸,現在細細一想,覺著個中疑竇甚多。


    突然,她目光接觸到後窗木框上一塊冰屑,心中登時一跳,一縱身從後窗躍出,但見白雪皚皚,梅香撲鼻,那有半點人蹤。


    她細心地查尋半晌,仍未再發現可疑之處。


    原來陶玉也是異常細心之人,偷入霞琳臥室靜室之前,已看好進退之路,繞道由梅林而入,並未在茅舍附近雪地上留下腳印,但他百密一疏,沒想到會在後窗木框上,留下一塊冰屑。


    童淑貞雖然再找不出其他蹤跡,但她並未稍減心中懷疑,她認定那後窗冰屑和小師妹的傷勢轉變,有著密切的連帶關係,不過,在未尋獲確切證明前,她不願去告訴師父、她回房中不久,霞琳忽然又清醒過來,不過,頓飯工夫左右,又入昏迷,以後沈姑娘傷勢就這樣繼續下去,忽醒忽暈,連續了數日之久。”


    童淑貞一直守護在霞琳身側,她就在小師妹床邊搭起一張小竹床,陪守伺候。


    慧真子白天來看霞琳,晚上返回三清宮。


    一陽子留住茅舍,和澄因同室而居。


    這僧、道兩人,過去在一起時,常常剪燭夜話,通宵不眠,這一次卻大不相同,老和尚為霞琳的傷勢,焦慮得快要發瘋,日夜長籲短歎,一陽子雖然從旁勸慰,但仍難解澄因愁懷。


    童淑貞漸漸地發覺了霞琳昏迷、清醒,都有一定的時間,十二個時辰之內;總要清醒三次,她默記了霞琳清醒時間,在醒前把吃的東西備好,待她醒來時就服侍她吃下。


    轉眼五天過去,霞琳逐漸地又轉趨沉重,每天雖仍醒三次,隻是清醒的時間愈來愈是暫短,童淑貞心中的凝竇,也隨時日逐漸地淡漠下來。


    她數日夜留心查看,始終未再發現可疑線索,自然慢慢地心灰意懶了。


    第六天,又開始飄大雪,童淑貞倚窗而坐,望著日漸消瘦的小師妹,心中愁苦千種。


    驀地裏,一條人影,由斷崖直瀉下來,童淑貞心頭一驚,伸手從壁間取下寶劍,來人身法奇炔,轉眼間已到窗外,她為霞琳安全,不敢離病室去通知師伯,就這略一沉思,來人已飄然由後窗躍入。


    童淑貞舉手一劍刺去,來人一閃避開,右掌隨勢一拂,把童淑貞寶劍震開,嬌笑著取下蒙麵黑紗,款步柵柵,走到椅子邊坐下。


    童淑貞看來人是玉蕭仙子,心知自己武功和她相差懸殊,如果動手,無疑自找苦吃,且又怕她傷了霞琳,好在此室距一陽子和降澄因大師現住的房子不遠,兩人功力均甚精深,耳目靈敏,隻要能和她問答個三言兩語,兩人必可聞聲趕來,心念一動,故意提高聲音問道:“你跑來這裏做什麽?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蕭玉仙子目光觸到了靜躺在**的霞琳,淡淡一笑,問道:“她是你什麽人?好像病得很厲害?”童淑貞道:“是我師妹。”


    玉蕭仙子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床邊,摸摸霞琳額角,脈膊,笑道:“病勢的確很重,如再拖延下去,隻怕更難治愈了。”


    童淑貞聽她口氣,好像能夠醫得,心中一動,歎道:“她是一個無比善良的孩子,不知為何,上天偏要加給她重重磨難?”玉蕭仙子笑道:“你是想讓我替她療治,現在也沒有工夫。”


    她話剛落口,一陽子和澄因,已聞警趕到。


    玄都觀主徽微一笑道:“女英雄果是言而有信……”玉蕭仙子回頭接道:“今天我們相約比武的最後一天限期,咱們找個幽靜無人之處,好好地打一場,分個勝敗出來。”


    一陽子笑道:“好極!好極!”玉蕭仙子一個縱身,躍出室外。


    但見雪如鵝毛,下的比剛才更大,陰雲彌山,看不清四外景物。


    一陽子笑道:“距此不遠,有一處十分隱密的山穀,咱們到哪裏去比劃一場如何?”玉蕭仙子道:“我也選得一處地方。


    請道長和我一起去查看查看。”


    一陽子大笑道:“你既早留上心,選的地方決錯不了。”


    玉蕭仙子縱身,躍出去兩丈多遠,一陽子也跟蹤躍起追去,倏忽間已到了十丈之外。


    澄因大師氣聚丹田,大聲喝道:“兩位請暫留步,貧僧還有幾句話說!”玉陽子、玉蕭仙子不得不停住身子,老和尚一連幾個縱躍,到了兩人身邊,說道:“兩位,動手比武,貧僧去作見證如何?”一陽子搖頭笑道:“咱們有幾十年的交情,你決不會看著我傷人手下,忍不住難免要出手幫忙,依我看,你還是不去為妙。”


    老和尚歎息一聲道:“彼此本無深仇大恨,何苦為一點意氣之爭,就要拚命……”玉蕭仙子已聽得甚為不耐,當先轉身向前奔去,一陽子苦笑一下,對澄因道:“這女魔頭的武功實在不弱,我們鹿死誰手很難預料,武林中恩怨牽纏不休,說起來,都不過是為一個名字,古今多少英雄豪傑,都為名所害,像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那等人物,也難免俗,兩人素不相識,天各一方,三音神尼,奔走了萬裏行程找上括蒼山去,和天一真人比武,打了幾天幾夜,招術上難分勝敗,複以上乘內功相拚,最後落個兩敗俱傷,為什麽?還不是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害人!他們兩人究竟修行較深,能在大難臨頭之際,大澈大悟,化敵為友,把兩人絕世武功合錄成一本(歸元秘複)。


    在兩人合錄秘複時,隻是不願那絕世武學失傳,但他們卻沒想到那本(歸元秘發)又給後代武林中留下了一翻愁慘的爭鬥。”


    話至此處,倏然住口,麵色突轉嚴肅,一陽子伸手取下頭上椎發玉答,交給澄因道:“我如果在一日夜之內仍不回來,那就是凶多吉少,這支玉簪交你保管,如果楊夢寰有忘情負義之表現,你就代我清理門戶。”


    澄因接過玉簪,不自禁老淚紛垂,一陽子霍然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玉蕭仙子正在崖下等得心焦,見玄都觀主追來,才一笑說道:“我還認為你不來了!”一陽子臉色一變,冷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就是刀山油鍋,貧道也不致失信於姑娘!”玉蕭仙子幽幽一歎,欲言又止,忽地轉身向崖上攀去。


    一陽子隨後緊追,但見兩條人影疾如電奔,聯袂搶登斷崖,消失不見。


    澄因大師望著兩人去向,呆站著出神,心中回想著六天前和玉蕭仙子動手情形,實難測老友此番是凶是吉?一陣感慨,黯然淚下。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他身上積雪已遮掩了灰色僧袍,兩行淚痕也結成了冰條。


    這當兒,突見一條入影穿過梅林走來,轉眼間到了澄因大師身邊,合掌一禮後,叫道:“老禪師想什麽,這等入神?”澄因如夢初醒般,啊了兩聲,才看出來人是慧真子,趕忙合掌答道:“老衲正在推想,不知令師兄能否勝得那玉蕭仙子。”


    他一頓沒頭沒腦的話,聽得慧真子十分糊塗,怔了一怔,追問道:“怎麽,玉蕭仙子那女魔頭又來惹事生非了?”澄因點頭答道:“她和令師兄相約尋地比武去了。”


    慧真子吃了一驚,答道:“你們到什麽地方?走的哪個方向?”澄因指著北麵斷崖,答道:“他們從那斷崖攀登上去,到什麽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慧真子不再多問,轉身奔向斷崖,提氣縱躍而上,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


    澄因又出了陣神,緩緩向霞琳臥室走去,進門一看,登時把老和尚驚得目瞪日呆。


    隻見童淑貞手握劍把,倒臥門側,看樣子似是剛剛進門,就被點了穴道。


    老和尚愣怔一下,急向霞琳床邊奔去,低頭一看,隻見沈姑娘睡的十分香甜,蒼白的嫩臉,微泛紅色,傷勢又似輕了許多。


    這突然的變故。


    使得老和尚如墜入五裏雲霧,心中重重疑竇,百思莫解。


    轉身走到門邊,扶起童淑貞,仔細察看,果然是被人點了右後肩的“風府穴”,所幸來人下手並不太重,老和尚運功一陣推拿,童淑貞立時悠悠醒轉。


    她神誌恢複,立時向霞琳床邊奔去,看師妹酣睡無恙,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這才轉身走到澄因大師身邊說出經過。


    原來玉蕭仙子和一陽子相約尋地比武時,童淑貞也跟著出了靜室,後來兩人先後奔向斷崖,澄因也隨後追去,童淑貞自知無能相助,轉身返回靜室,那知剛一進門,突覺背後風生,手握劍把,人還未及閃避,已吃人點中右後肩“風府穴”,暈了過去。


    澄因聽完經過,皺起兩條慈眉,心中暗自忖道:何以這數日之內,素來清靜的金項峰後,竟會接連出現高人?玉蕭仙子、陰手一判、還有一個點製童淑貞穴道的人,這人作為非敵非友,用意難測,實使人大費疑猜。


    童淑貞看澄因隻管埋頭沉思,知他正在用心思解個中原因,隨即轉身,走到霞琳床邊。


    沈姑娘忽地睜開眼睛,手腳伸動一陣,笑道:“貞姊姊,我很累呢。”


    說完活,掙紮著要坐起來,童淑貞忙伸手按住她,搖著頭道:“快給我乖乖地躺著,不要起來。”


    霞琳長歎一口氣,問道:“貞姊姊,我寰哥哥回來沒有?”童淑貞搖搖頭,道:“還沒有。”


    霞琳道:“你說他還會不會回來看我?”童淑貞勉強一笑,答道:“我想他會回來看你的,所以你要好好地養息著等他。”


    霞琳臉上綻出來一絲笑容,答道:“嗯!姊姊說得不錯,寰哥哥不是被黛姊姊留住不放,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事情,所以他這樣久還沒有回來,但他總歸是要回來的。”


    童淑貞心中一動,暗道:糟!這一段時日之中,大家都在袍怨楊夢寰負情忘義,把他在旅途可能遇上麻煩的事給忘了。


    如他果真在路上出了什麽差錯,我們這樣背地裏責怪他,實在是太冤枉他了。


    她一想到楊夢寰可能在路上遇到麻煩,莫名其妙地發起急來,連聲說道:“不錯,不錯,他可能是在路上出了事啦!”霞琳看她發急神情,不禁也發起急來,忽地坐起來,大聲叫道:“師伯!師伯!”澄因大師正在用心推想霞琳傷勢突然好轉的原因,心無二用,並不知霞琳已清醒過來卜剛剛想出一點眉目,卻被沈姑娘的叫聲打斷思緒,回頭望去,隻見霞琳擁被而坐,兩眼圓睜,神情十分緊張。


    說不出澄因的神情是驚是喜,一縱身躍到床邊,兩眼滴著熱淚,嘴裏卻又嗬嗬笑著,叫道:“琳兒,琳兒,你的病。


    好了嗎?”霞琳不答澄因問話,顰著柳眉兒,反問。


    道:“寰哥哥還沒有回來,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啦,我們趕緊去接應他!”澄固大師聽得一怔,激動神情逐漸平複下來,暗道:琳兒說的不錯,楊夢寰不像負心忘情之人,他這樣長的時間還未回到昆侖山來,恐怕當真是在路上出了毛病……突然另一個新的念頭,在腦際中掠過,回憶起半年前祁連山中一段往事。


    朱若蘭拒敵受傷,楊夢寰送她回括蒼山去,澄因冷眼旁觀,發現了朱若蘭對夢寰鍾情極深,要不然她決不會追到祁連山中助陣,想起來這件事,老和尚心中不無愧憾之感。


    他和一陽子聯袂赴祁連山聳雲岩大覺寺,欲求雪參果替慧真子療治蛇毒,那知雪參果未求到,反著了人家的道兒,誤飲了一杯藥茶,被人家關在石牢中數日之久,朱若蘭夜人大覺寺,破牢門放出兩人,算起來朱若蘭對他有救命之恩,但她卻又是霞琳的情敵。


    楊夢寰送她回括蒼山時。


    兩個人同乘一鶴,括蒼山和昆侖山遙距萬裏,朱若蘭決不會放心讓楊夢寰走路回來,既是能一鶴雙乘,為什麽她不能遣靈鶴把夢寰送回西域來?這一想,登時把夢寰在旅途出事之念,完全推翻了。


    搖搖頭對霞琳道:“他可以乘朱若蘭靈鶴飛來,絕不會在旅途遇上麻煩……”澄因大師話未說完,沈霞琳突地仰身向下,接道:“那一定是黛姊姊留住他在那裏玩了!”說完一句話,臉上神情一變,瞪著一對大眼睛,望著屋頂出神。


    老和尚看得心中極是難過,伏下身子,輕輕拂著她的頭發說道:“琳兒,快些閉上眼睛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到括蒼山找他!”霞琳慢慢把眼神移注在澄因大師臉上,淒苦一笑,道:“我不要去括蒼山,我知道寰哥哥一定會回來的。”


    澄因大師歎息一聲,道:“那你要好好的養息,等著他回來。”


    沈霞琳嘴角問浮動著淒涼的笑意,點點頭,閉上眼睛。


    澄因站在床邊,看她臉上自憐自借的神情,心頭如一支利劍洞穿,想自己是遁身世外的人了,怎的卻無法斬斷這愛情煩惱,霞琳的娘因誤會移情沈士郎,刺碎了他一顆心,使他看破紅塵,遁世逃避,那知數十年麵壁苦修,仍無法把一縷情絲斬絕,收養霞琳,無非是舊情難忘,哪知十餘年日夕相處,竟又對霞琳產生了無限慈愛,名雖師徒,情逾父女,老和尚舊創未複,又被卷入下一代的情愛煩惱。


    看來一個人如真想做無我無相,太上忘情,實在不易……他一直呆呆地在床邊站著想著,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直待霞琳沉沉入睡,他才緩步退出病室。


    童淑貞隨後追出來,叫道:“師伯請慢走一步,晚輩還有話稟告”澄因收住腳轉過身子,童淑貞緊走幾步。


    追到身側,合掌一禮,說道:“沈師妹傷勢突然好轉,師伯是不是覺著其中有很多可疑?”澄因點頭答道:“有一個人暗中替她療傷,已無疑問,那暗中替她療傷的,也就是點製你穴道的人。


    不過,那人武功極高,依據我觀察所得推斷,他療治琳兒傷勢方法,並非用的藥物,而是仗本身精深的功力,要知琳兒傷在體內,一般的推宮過穴手法,都無效用,來人必是用一種極特殊的獨門手法,打通她體內脈道,逼出陰寒,第一次未竟全功,所以,她時暈時醒,天下有這等功力之人,本就不多,有這等功力,而又可能到昆侖山來的,更是絕少,據我所知,隻有一人……”童淑貞已聽霞琳告訴她祁連山中之事,聽完話,立時明白,衝口說道:“師伯所指,可是那替我師父療治蛇毒的朱若蘭嗎?”澄因道:“不錯,除她之外,我再也想不起第二個人,能醫得琳兒傷勢?”童淑貞略二沉吟,道:“我記得她在饒州替我師父療治蛇毒時,也是陡然就到了師父的房間中,當時我還未曾入睡,瞥眼見師父榻邊人影晃動,立時由臥榻躍起,那知腳還未站實在,已被人點中了穴,一直到現在,我還想不出她用的什麽手法,真個是快速無比,剛才那點我穴道的人,身法亦是快極,我聞警轉身,已自不及,說起來實夠慚愧,人家點了我的穴道,我卻連人家麵貌也未看清楚。”


    說完,粉臉上微現羞紅,垂下了頭。


    澄因大師勸道:“他隱在門後,突然出手,你自然無法防備,不過動手點你穴道的人是否就是朱若蘭,還有可疑之處?如果真的是她,盡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我們見麵,為什麽要隱現無常的駭人?再說琳兒的病勢第一次好轉,是在五六天前,今天又突然好了許多,當中相距有數日之久,如果是朱若蘭,她會在什麽地方藏身呢?你師伯、師父、師叔,連老衲算進去,得領一份救助之情,琳兒和她更是投緣,無論從那裏想,她都無隱身必要?”童淑貞哼了一聲,連啟兩次櫻唇,卻未說出話來,她心裏本想說,不管多寬大胸襟的女人,都免不了一個妒字,別的事她都可以讓人一步,但要涉及情愛二字,決不肯讓人,朱若蘭如果真對楊夢寰生了情愫,親妹妹她也是不肯退避,何況她和琳師妹不過是數麵之交……但她幾次話到嘴邊,都羞於出口。


    澄因大師看重淑貞欲言又止,自是不便追問,淡淡一笑,繼續說道:“不管來人是誰,我想他還會重來,咱們隱在暗處等他。”


    童淑貞仰起臉兒想一下,道:“這法子不錯,我就藏在琳師妹的房間裏,一則可看清他究竟是什麽人?二則可相機保護。”


    澄因點點頭,道:“你留在房中的辦法很好,但切記不要莽撞出手,先設法傳出警訊,我好趕來接應你。”


    當下兩人計議停當,由澄因在室外附近巡視,如果發現了來人行蹤,立時通知唐中的童淑貞,如果來人潛入了霞琳病室,而澄困尚未發現,由童淑貞用讀號通知老和尚趕來接應,約定之後,澄因立即退出了霞琳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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