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寰回到後艙,閉上眼睛靜靜地坐下,但心情卻無法平靜。


    他擔心那位初涉江湖的少女會被人誘入歧途;更擔心那一部千古奇書《歸元秘笈》落入綠林盜匪手中,那後果實在可怕!說不定會造成一場武林浩劫。


    他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後悔為什麽不答應和他們一起到括蒼山去!借機一盡人力,也許能使少女不致被江湖宵小誘入歧路,最低限度也可勸她好好保管《歸元秘笈》,不使落入黑道人物手中。


    但轉念又想到師父的安危,一時間難定主意,不禁心亂如麻。


    順水行舟,船快如箭,夭到申未時光,已到了嘉定碼頭。


    楊夢寰招呼船家停下,跳上一隻舢板,回頭拱手道謝。


    但聞舟中錚錚兩聲弦響,雙桅帆船立時又順流奔去。


    他呆呆地站在舢板上,望著急馳而去的帆船,希望能再看那身披藍紗的少女一麵,但他失望了。


    不但那位少女未再露麵,就是四個白衣小婢,也沒有一個出艙。


    舢板靠岸,楊夢寰乘舟登陸。


    回憶日來所遇,恍如經曆了一場夢境。


    那少女似一顆閃爍在雲霧中的星星,光輝耀目,卻又是若有若無。


    他無法記得那少女的形貌,但卻感到她無一處不美到極點。


    他呆立江畔不知道過了有多長時間,心中泛蕩起一種從所未有過的感覺,這感覺使他惶惑不安……突然間,一聲佛號從他身後傳來,驚醒了如醉如癡的夢寰。


    抬頭望去,隻見漁火點點,夜幕已垂,惟然一陣自責:楊夢寰啊,楊婪寰!琳師妹對你深情如海,你豈能別有所念……他一清醒,立時又想起師父的安危,轉身見數丈外夜色中站著個身軀修偉的和尚,身披袈裟,手托銅缽,緩步向他走來。


    那和尚落地腳步異常沉重,但舉步卻又輕逸飄忽。


    一望之下就知有精深的功力。


    他快走近夢寰身側時,高大的身軀突然向前一傾,步履踉蹌直對夢寰撞去。


    楊夢寰急忙側身向右一閃避開,哪知和尚一聲大笑,手中銅缽一掄,呼的一聲,竟向夢寰投去。


    那銅缽足足有一個五升鬥大小,卷著一陣勁風而來,聲勢甚是驚人。


    楊夢寰心中已明白和尚是有意尋釁而來,人家既然找上了頭,縱是想讓也逃避不了。


    於是功行右臂,力貫雙掌,硬接飛來銅缽。


    哪知和尚隨手投來一缽;力道竟是大得出奇,楊夢寰接住銅缽,人卻被震退了數步。


    那和尚見夢寰能把這百斤以上的銅缽接住,亦不禁微微一怔。


    正待欺身奪缽,忽聽夢寰大聲喝道:“大師父,接住你的缽子。”


    勢隨聲發,雙臂一振,銅缽反向那和尚飛去。


    這一擲,盡了他生平之力。


    銅缽出手,突覺胸腰交接處一陣急痛,眼睛一花,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來。


    原來他在船上受的內傷尚未全好,這一用力過度,傷勢突然加重。


    那和尚雙手一伸把銅缽接到手中,看夢寰被震得噴出鮮血,知他已受內傷,哈哈一笑道:“小施主好大火氣,這百斤以上的銅缽,是好接的嗎?”楊夢寰人雖和藹,但骨子裏異常高做,聽那和尚一激,不禁心頭火起,顧不得內傷嚴重,一提丹田真氣,冷笑一聲,道:“在下和大師你素不相識,自是毫無恩怨可言,出家人講求與人方便,你卻無事生非,仗著幾斤蠻力欺人……”那和尚不待夢寰說完,仰臉一陣大笑道:“這不過略施薄技,如果你不能迷途知返,隻怕連命也難保得!”說罷提著銅缽歪歪斜斜踉蹌而去。


    楊夢寰被他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說得愕然一愣。


    細看那和尚的身法,表麵上似是吃醉酒一般,東倒西晃站立不穩,實則出腳移步都有一定部位,分明是種極高工夫,隻是自己認不出是什麽身法罷了。


    待他想喝問時,和尚已隱沒於夜色之中。


    這當兒,他忽覺胸腹交接處一陣絞疼,不禁伸手捧腹蹲在地上。


    突然,他手指觸到懷中兩粒丹丸,隨手取出一粒服下。


    丹丸人口,頓覺一股清香直達丹田,傷疼立刻減去不少。


    片刻之後,傷疼全止,他想不到那身披藍紗的少女所給丹丸竟有如此神效,順手又摸出另一粒丹丸,正想服下,心中倏地一動,暗道:這丹丸如此靈效,留在日後也許還有大用。


    他找了一處僻靜所在,盤膝坐下,依那舟上少女口授療傷之法調息一陣,然後找了一處飯館,飽餐一頓,又購些幹糧帶上,趁夜色向峨嵋山趕去。


    他心中掛慮著師父的安危,施展出輕功向前狂奔。


    天色約莫初更時分,已到了入山的報國寺。


    他略一休息,又繼續向前趕路。


    到三更左右,他已經走了百裏以上的山路。


    抬頭看去,夜色中隱隱屹立著一座高峰。


    他停下身子,辨認四周景物,知道當前這座高峰就是萬佛頂了,峰後那一座規模宏大的寺院,就是峨嵋派主院萬佛寺。


    放眼望去,萬佛寺一片沉寂,重重殿院,星光下隱隱可見。


    他正要舉步下峰,腦際突然閃起一個念頭,忖道:師父是否到了這裏還難斷言,我如暗入寺中窺探又有違武林規矩。


    倒不如堂堂正正地叩門拜山,當麵訪問師父下落,料想以峨嵋派在武林中的聲譽地位,當不致隱瞞不言。


    他打定主意,也不再隱蔽身形,正想舉步下峰,突聞不遠處暗影中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好大膽的娃兒,你真的不要命了?”人隨聲現,但聞一陣颯颯風聲起,麵前陡然現出來一個身軀高大的僧人,身披袈裟,手托銅缽,正是在泯江岸畔遇上的那個大和尚。


    楊夢寰此刻已知大和尚是峨嵋中人物,適才江邊尋釁旨在示警,當下一躬身長揖笑道:“晚輩是昆侖派門下……”那和尚哼了一聲道:“我早知道你是昆侖派門下了。”


    楊夢寰淡淡一笑,又道:“老前輩可是峨嵋派嗎?”那和尚看夢寰明知非自己敵手,但仍十分沉著,毫無一點驚恐之色,心中暗暗佩服他的膽氣,兩臂一振銅缽突然向空中投去,直飛高了三四丈,才力盡下落。


    這銅缽重達百斤以上,下落之勢迅猛無倫,但那和尚卻渾如無事一般,冷冷答道:“不錯,我在泯江岸畔已略施薄技……”話至此處,兩臂一伸,輕輕鬆鬆把急落下的銅缽接住,又道:“我勸你迷途知返,想不到你仍敢來此!”楊夢寰見他投接銅缽的神力不禁暗暗驚心,但外麵仍然不動聲色,笑道:“大師父既是峨嵋派中人,那是最好不過,晚輩這次重拜萬佛寺……”那和尚哼了一聲,道:“上次我掌門師弟看在武林同道份上任你逃走未追,你認為我們不知道嗎?這次你敢重來,可是自尋死路?”夢寰聽他口氣,心道,此人原來是超凡大師的師兄,無怪功力驚人。


    當下微微一笑,道:“晚輩這次重來萬佛寺,隻是想打聽一件事情。”


    和尚怒道:“什麽事情,找上了我們萬佛寺?”夢寰仍是心平氣和地笑道:“昆侖派一陽子老前輩,可曾駕臨貴寺嗎?”那和尚麵色突然緩和,笑道:“你是一陽子的什麽人?”夢寰道:“一陽子是晚輩恩師”。


    和尚道:“老衲和你師父有過數麵之緣,他還住在玄都觀嗎?”夢寰道:“家師已轉回昆侖山金頂峰三清宮了。”


    那和尚笑道:“你回去看見你師父時,就說昔年老友銅缽和尚問他好,快些下山去吧。”


    夢寰道:“家師得晚輩遭擒消息趕來萬佛寺,因此晚輩才去而複返。”


    和尚笑道:“你來了有什麽用?峨嵋派和你們昆侖派素無交往,就是老袖也隻和令師個人有點交情,如果你是玉靈子門下,今晚上你就得試我三招銅缽!”楊夢寰道:“武林中最重師道,晚輩縱然濺血萬佛寺也要探出師父下落!”和尚一皺兩條長眉,沉吟一陣答道:“你上次闖鬧萬佛寺,適逢老袖行腳未歸,回來後才聽掌門師弟談起,需知擅闖別派重地,是武林大忌之一。”


    楊夢寰道:“晚輩想投柬拜山……”一語未完,驟聞一聲嬌笑,道:“萬佛寺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禁地,要進去就進去,說不好攪它個天翻地覆,用不著和他們客氣。


    你投柬拜山,他們反笑你膽小怕事。


    再說萬佛寺超凡和尚自視極高,人家堂堂一派武林宗師也不會輕輕易易地接見你!”聲音脆甜極盡嬌柔,楊夢寰聽得一怔,還未來得及答話,那身軀修偉的銅缽和尚,已搶先喝道:“玉蕭仙子!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玉蕭仙子格格一陣嬌笑:“大師父,咱們四五年沒見麵了!你身體好吧?小妹這次來你們萬佛寺,隻是想許個心願。”


    說著話人已到了夢寰身側,右手倒提玉蕭,左手理著頭上秀發,淺笑盈盈,斜睇著夢寰。


    銅缽和尚冷哼一聲,道:“隻怕你來得去不得!”玉蕭仙子又一聲嬌笑,道:“大師父,太客氣了,小妹趕來許願,許完心願就走……”銅缽和尚陡然一揚長眉,怒聲接道:“別人怕你玉蕭仙子,需知老袖不怕。”


    說著話,欺身而進,掄動手中百斤銅缽,呼地劈了出去。


    玉蕭仙子側身一讓,玉蕭伸縮間攻出三招,笑道:“怎麽?你當真要和小妹比劃?”楊夢寰反手拔出背上長劍,振腕兩劍,攻向玉蕭仙子。


    玉蕭仙子縱身一讓,避開兩劍,臉上笑容突收,柳眉一揚,問道:“你要幹什麽?發瘋了?”楊夢寰橫劍答道:“我在和老禪師講話,誰要你來管閑事?”銅缽和尚心頭微微一震,暗道:這女魔頭一向心狠手辣,她要出手還攻,隨手就可傷他。


    不自覺叫道:“你打不過她,快些給我閃開!”這本是一轉念間的變化,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什麽有此舉動?話出口,人已躍擋在夢寰前麵。


    哪知玉蕭仙子淡淡一笑,道:“你急什麽?等你和他講完了話,咱們再打不遲。”


    銅缽和尚聽得一怔,愣在當地,轉頭望著夢寰。


    楊夢寰還劍入鞘,對那手提銅缽的和尚深深一揖,道:“請問老禪師,家師近日中可來過萬佛寺嗎?”銅缽和尚搖搖頭,笑道:“這個老袖倒未聞得。”


    楊夢寰陡然想起,師父是和玉蕭仙子離開昆侖山的,要想知道師父下落,隻需一問玉蕭仙子。


    他暗暗罵了自己兩聲糊塗,轉身對玉蕭仙子道:“我師父到哪裏去了?”玉蕭仙子剛才被他攻了兩劍,心中十分難過,冷冷答道:“我不知道。”


    楊夢寰聽得一怔,想起適才對她莽撞無禮的舉動,心中甚覺謙然,又問道:“你不是和我師父一起離開昆侖山的嗎?”玉蕭仙子道:“他又不是三歲小孩,要到哪裏去,又不會對我說,我怎麽知道?”楊夢寰怒道:“你怎麽出口傷人?”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道:“我傷了他,又怎麽樣?”楊夢寰氣得劍眉怒立,但明知打不過她,心中又急於知道師父的下落,氣急交加反而說不出話來。


    玉蕭仙子星目流轉,看楊夢寰那副又急又氣的神情,忍不住噗哧一笑。


    楊夢寰道:“你不講就不講,有什麽好笑的?”玉蕭仙子蓮步緩移走到他身側,低聲笑道:“看看你那副模樣,氣壞了身子怎麽辦呢?”楊夢寰心中正火,隨手一掌橫擊過去,怒道:“誰要你管!”玉蕭仙子玉腕一翻輕輕把夢寰右腕扣住,嬌笑盈盈他說道:“你要一掌把我打死了,今晚上你就沒法離開萬佛頂了。”


    楊夢寰看她笑的媚態橫生,右腕又被她滑膩的玉掌握著,氣急之外又感到一陣羞怒,功行右臂一用力,掙脫玉蕭仙子的手,厲聲喝道:“你怎麽這等放肆?我恨起來……”玉蕭仙子笑道:“你恨起來也不能把我吃掉。”


    一言甫舉,突聞兩聲長嘯劃空,緊接著人影閃動,瞬息間峰頂上湧出四個和尚。


    這四人一現身,立時分圍在夢寰和玉蕭仙子四周。


    玉蕭仙子格格嬌笑道:“小兄弟,怎麽樣,剛才你一掌要是真的把我打死了,現在隻餘下你一個人,孤身陷圍,那可是危險極啦!”楊夢寰碰上了這樣一個**不羈的玉蕭仙子,還真是沒有辦法。


    心想再衝她幾句,但見四麵強敵環伺,一個個麵現怒色,心念一轉。


    暗道:當前形勢劍拔弩張,一言不合就要動手,這玉蕭仙子人雖**討厭,但武功卻是極高,有她相助或可衝出圍困。


    心念一轉,把口邊的話重又咽了回去,淡淡一笑,目注銅缽和尚道:“老前輩既是家師舊友,晚輩自是不敢放肆,但望老前輩能看在家師份上,提攜晚輩去拜見貴派掌門人,以便叩詢晚輩恩師下落。


    銅缽和尚皺皺長眉,轉臉望著身側一個和尚問道:“昆侖派一陽子道長,近日中來過我們萬佛寺沒有?”那和尚本來雙手橫握著一支鐵禪杖,聽得銅缽和尚問話,杖交右手,左掌當胸,躬身答道:“弟子未聞此事,但這黑衣提劍少年,卻是數日前由我們寺中逃走的狂徒,二師兄為此事還受了師尊一頓責斥。


    想不到他竟敢重來,這次萬萬不能再放走他。”


    銅缽和尚臉色十分嚴肅地望了夢寰一眼,說道:“看在你師父麵上,我作主再饒你一次,快些下山去吧!”楊夢寰心中惦念師父,哪裏肯就此下山。


    轉臉看玉蕭仙子時,隻見她左手理著秀發滿臉笑意,右手倒提玉蕭一語不發。”


    心想問她,又怕被她頂撞,略一思忖,又對那銅缽和尚施了一禮,笑道:“晚輩得人相告家師確實到了此地,老前輩既是家師老友,萬望能給晚輩詢出家師下落。”


    銅缽和尚臉上微現為難之色,冷冷答道:“你先下山去!容老衲回寺後,問問掌門人,如果令師確在萬佛寺,老袖自當奉勸掌門人放他西返就是。”


    楊夢寰急道:“老前輩既念和家師相交之情,還望能帶晚輩一見貴掌門人!……”他話還未完,突聞一聲厲喝,接道,“就憑你那三拳兩腳,也配拜謁我們掌門師尊?”楊夢寰轉臉向發話之人望去,正是適才回答銅缽和尚問話的僧人。


    不禁心頭火起,正待發作,玉蕭仙子已搶先笑道:“好凶的和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那僧人是峨嵋派掌門人超凡門下第三個弟子,法名心雷,因受超凡寵愛,武功成就又淩同門之上,平時自視極高。


    上次楊夢寰為救李瑤紅,擅闖萬佛寺,恰巧心雷有事外出,回來後聽說二位師兄和一個師弟一齊出手都沒把夢寰攔住,心中非常氣憤,隻因銅缽和尚在側,不便發作,勉強按奈住心頭怒火。


    聽到夢寰要銅缽和尚帶他去見掌門人時,再也忍耐不住,厲喝一聲,打斷了夢寰的話,他是想激怒夢寰和他動手,那知玉蕭仙子卻搶先接了一句。


    心雷不認識玉蕭仙子,聽完話,心頭大怒,一縱身直撲過來,鐵禪橫掄一招“金剛舒臂”,猛掃過去,口裏還大聲喝道:“咱們試試看,是哪一個活得不耐煩了?”玉蕭仙子嬌笑一聲,輕飄飄閃到夢寰身側,問道:“你說要不要他的命?”楊夢寰知她一出手,毒辣無比,來不及思索,答道:“不能傷他。”


    玉蕭仙子霍然一個轉身,欺到心雷身側,說道:“那就讓他吃點小苦頭,嚐嚐味道!”右手玉蕭瞬間攻出三蕭,擋住兩側攻來的兩僧,左手飛絮隨風,一掌拍在心雷右後肩上。


    她不但動作快得出奇,而且掌勢飄忽難測,明明是攻向心雷前胸,那知他舉杖一封時,玉蕭仙子掌勢忽地一圈,拍向右後肩風府穴處。


    這一招奇幻至極,心雷再想閃避,哪裏還來得及?但覺右肩一麻,鐵禪杖當郎落地。


    銅缽和尚吃一驚,縱身一躍而上,掄動銅缽。


    一招“開山導流”,迎頭劈下。


    這銅缽重達百斤以上,劈下力道,何止千斤。


    玉蕭仙子內功雖然精深,也不敢硬接他這銅缽猛劈,嬌軀側轉,玉蕭斜出,避開銅缽,指攻和尚“玄機穴”。


    銅缽和尚知他蕭招如電,那敢怠慢,悠然收缽,退開三尺。


    玉蕭仙子嬌笑一聲,道:“大師父,不要走嘛,多陪小妹耍會兒!”嘴中言笑,手中卻快似電奔,振腕追襲,連攻三蕭。


    銅缽和尚大喝一聲,銅缽掄起一片繞身光幕,但聞鏗鏘三響,封開三蕭快攻,緊接著掄缽反擊,別看和尚身軀高大,銅缽笨重,但身法展開,卻是快速如風,但見一片缽光蕭影中,不時傳出幾陣鏗鏘之聲,五六合後,已是難分敵我。


    玉蕭仙子和銅缽和尚展開了一場搶製先機的拚鬥,同時圍守在四周的幾個僧人,也揮動手中禪杖,攻向楊夢寰。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楊夢寰不得不拔劍迎敵。


    這四個和尚,都是峨嵋派中掌門人超凡大師門下的弟子,號稱萬佛寺四大護法,武功造詣甚深,幸好四人武功最好的心雷,被玉蕭仙子拍傷了右後肩的“風府穴”,無法動手,楊夢寰才算勉強擋住三人圍攻。


    雙方又激鬥了十餘合,暮聞一聲佛號傳來,聲若洪鍾。


    在一片兵刃交響中,字字入耳。


    圍攻夢寰三僧,首先躍退,那銅體和尚擋玉蕭仙子兩次急攻後,也借機躍出圈子。


    楊夢寰定神望去,隻見丈餘外站著一個赤手空拳的和尚,身披大紅袈裟,身材修長,正是峨嵋派掌門人,超凡大師。


    他左側站著一個身穿月白僧袍,長眉垂目,身材瘦小,雙目微閉的老僧,右側卻站著一個花甲年華,僧袍緩帶,白襪布履的中年尼姑。


    這時,被玉蕭仙子點中穴道的心雷,已經被來人解開穴道,正在運氣活血。


    楊夢寰年來連遇江湖高手,閱曆大增,看那老僧和中年尼姑,能和超凡大師並肩而立,定是峨嵋派中長老,還劍入鞘,躬身一個長揖,笑道:“昆侖派後進晚輩楊夢寰,給大師見禮。”


    超凡大師淡淡一笑,望了夢寰一眼,眼光又移到玉蕭仙子臉上,冷冷說道:“失迎,失迎,想不到名滿江湖的玉蕭仙子,竟肯移駕寒山。”


    玉蕭仙子格格一陣嬌笑,道:“大師父太客氣啦,小妹閑來耍耍。”


    超凡目光又轉在夢寰臉上,問道:“無怪你敢去而重來,原來有人替你撐腰。”


    楊夢寰急道:“晚輩重來峨嵋山,隻是為探聽家師下落。”


    站在超凡左側的那個微閉雙目的老僧,驀然睜開雙目,炯炯兩道眼神直逼夢寰,間道:“你師父可是一陽子嗎?”楊夢寰道:“不錯,老禪師可曾見到過家師嗎?”那老僧低呼一聲:“阿彌陀佛!”雙目倏然而閉,不再理夢寰問話。


    楊夢寰察顏觀色,分明那老僧知道師父行蹤,隻是不願說出罷了,心頭一急,大聲叫道:“老禪師既知下落,何以不肯說出,難道你……”超凡陡然一聲大喝,截斷了夢寰的話,道:“這是什麽地方?豈容你這等放肆,江湖上久傳昆侖派門規森嚴,看來傳聞未必可靠,老袖不知昆侖三子,怎麽會教出了你這樣毫無規矩的弟子?”楊夢寰被超凡大師老氣橫秋地一頓斥責,一時間倒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不覺呆住說不出話。


    隻聽玉蕭仙子格格兩聲嬌笑,道:“昆侖三子哪裏不好?依我看人家昆侖派比你們峨嵋派好多了,你不要擺出一派宗師身份,老氣橫秋地教訓別人,你也不想想,你除了能管住萬佛寺幾個和尚外,有什麽資格去管別人?”那左麵老僧忽地又睜開一雙神光湛湛的眼睛,望了望玉蕭仙子,冷冷說道:“這位女施主,想必是名播遐邇的玉蕭仙子吧?”玉蕭仙子笑道:“好說,好說,大師父怎麽稱呼?恕小妹眼拙,認不得你大師父。”


    那老僧倏然閉上雙目,幹咳了兩聲,道:“阿彌陀佛,老和尚山野中人,這法名早已忘去,不說也罷!”右側那中年女尼,卻已忍耐不住,冷笑一聲,道:“江湖上久傳玉蕭仙子大名,貧尼欽慕的很!今天正好借機讓貧尼開開眼界,會會高人。”


    說完話,一錯步,欺身直進,雙掌合十,低喧一聲佛號。


    玉蕭仙子心知當前幾人,個個都是勁敵,尤其是那長眉垂目的者和尚,眼睛開合之間,有如冷電暴射,更是莫測高深,但他一向遊戲慣了,雖然大敵當前,仍然言笑不拘,手理秀發,嬌聲笑道:“想和小妹比劃耍子,也用不著裝模作樣……”聲音未落,玉蕭已閃電出手,一招“三星逐月”,彈指間,點出三蕭。


    這三蕭雖是先後出手,但快速得卻如一齊襲到。


    那中年女尼來不及拔出背上寶劍迎敵,縱身避讓,退後五尺,雙掌連環劈出內家真力,才把玉蕭仙子追襲之勢擋住。


    超凡大師臉色一沉,怒聲喝道:“玉蕭仙子,本派和你素無恩怨,你竟敢找上我們萬佛寺惹事生非,今天如要讓你活著離山,峨嵋派威名何在?”玉蕭仙子仍然是一派輕鬆神態,笑道:“小妹又不削發出家,你留我在萬佛寺幹什麽……”她話未落音,那中年女尼已拔出背上寶劍,接腕而上,一招“天女揮戈”,劍勢若劈若點,指奔玉蕭仙子右肩。


    玉蕭仙子橫蕭封劍,還攻兩招,兩人立時戰在一起。


    霎時間,蕭影縱橫,劍氣漫天。


    她一麵揮蕭和那中年女尼搶攻,一麵偷眼打量四周形勢,隻見超凡大師和銅缽和尚,二左一右的分守兩側,隻有那個長眉老僧,仍然閉著眼睛,雙掌合十,靜靜地站在原地,對身側激烈無淪的打鬥,渾如不覺。


    再看楊夢寰也被超凡門下四個弟子包圍在中間,雙方都已蓄勢待發。


    她擔心楊夢寰一人難拒四僧合擊,想和他聯手拒敵,手中玉蕭一緊,連連三招絕學,把那中年女尼逼退了兩步,趁勢向夢寰躍去。


    那知她剛一躍起,驀聞一聲大喝。


    超凡大師一晃身橫攔在麵前,雙掌平胸推出,一招“排山倒海”,迎頭撞過去。


    超凡大師,是峨嵋派一代掌門宗師,功力深厚異常,這兩掌又是蓄勢而發,力道奇猛,非同小可,玉蕭仙子吃他雙掌劈出內家真力。


    又迫得退了回去。


    那中年女尼趁勢一劍,穿雲摘星振腕刺去。


    玉蕭仙子反手一蕭,彈開長劍,雙足一頓,嬌軀淩空而起,玉蕭雲龍三現,倏忽間點下三蕭。


    那中年女尼,被玉蕭仙子三蕭急攻,迫退了數步,心中暗暗驚奇,忖道:這女魔頭之名果不虛傳。


    正待揮劍反擊,忽見玉蕭仙子兩腿一收,懸空一個筋鬥,人已翻到數丈外,腳一點地,二次縱身躍起,玉蕭左掃右打,逼開兩個圍堵夢寰的和尚,衝到夢寰身側,低聲說道:“他們人多,咱們打不過他們;早點走吧!”楊夢寰此刻不知是感激她,還是恨她,搖搖頭,道:“你何苦陪我趟這次混水,快些走吧!”玉蕭仙子格格一笑,道:“你要是不肯走,咱們兩個今晚上死定了。


    雙雙濺血,並肩陳屍……”她話未說完,那中年女尼已欺身直搶過來,劍光打閃,直奔玉蕭仙子前胸,同時,環守在夢寰身側的四個和尚,也揮動鐵禪杖向夢寰攻去。


    玉蕭仙子橫蕭一擋,架開長劍,回頭對夢寰道:“你要是真不肯走,咱們索性就好好打一場架吧!兄弟,你看姊姊蕭招如何?”說著笑著,玉蕭連環攻出,急如狂風驟雨,快比雷奔電閃,那中年女尼,被她一掄猛打,竟迫得無力還手。


    但楊夢寰卻已被心雷等四僧,逼得險象環生,形勢迫得他不得不下毒手,突然一聲斷喝,長劍連演三招絕學,逼退四僧,橫劍說道:“你們苦苦相逼,可別怪我下辣手傷人了。”


    心雷冷一聲,道:“你有好大本領,盡管用出來就是。”


    楊夢寰閃身一讓,避開杖勢,反手一劍,平削過去。


    他用的“五行迷蹤步”身法,心雷如何能識得,隻見對方人影一閃,已失去方向,不覺一呆。


    就在他微一驚震之際,突覺寒風掠頭而過,哧地他向前一躍丈餘遠近。


    但仍是遲了一步,後頸間被夢寰劍鋒傷了寸許長短一道血口。


    突聞心雷大喝二聲,呼地一杖,迎頭劈下。


    楊夢寰縱身一避,哪知心雷早已料到這一著,鐵禪杖劈到一半,陡然易劈為掃,隨著夢寰身子打出。


    這一招是峨嵋派風雷杖法中一記絕招,招名神龍掉頭,妙在製敵機先。


    楊夢寰腳剛站地,忽聞金刃劈風之聲,襲到身後,不禁吃了一驚,心知難再讓避,慌急之下,一個急轉身反向敵人身側欺去,他應變雖快,但心雷杖勢更快,他距心雷還有二尺左右,鐵禪杖已挾風近身。


    他隻得運氣側轉,用後背硬接掃來的一杖,但覺心神一震,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幸得他已欺近心雷身邊,那鐵禪杖又是長兵刃,欺近身後,威勢減了很多。


    這一杖雖然不輕,還未把楊夢寰打暈過去。


    他一咬牙,猛提丹田真氣,壓住胸中翻湧氣血,舉手一招“穿雲摘月”猛向心雷刺去。


    他在受傷之後,含忿反擊,劍勢快速至極,心雷略一怔神,長劍已穿胸而過。


    楊夢寰拔劍一聲長嘯,血雨濺飛中,一腳把心雷屍體踢了七八尺遠。


    可是,他自己也有些支持不住了,長嘯未止,已連噴出了數口鮮血。


    身子也搖搖欲倒。


    這不過刹那間的事情,另外三僧怔一怔,心雷已濺血橫屍。


    楊夢寰長劍支地,星目圓睜,望著心雷屍體,口中鮮血不停地噴在地上。


    旁邊三僧呆了一呆後,突然欺身而上,三杖並舉,向楊夢寰劈去。


    這時,楊夢寰神誌已陷入半昏狀態,三僧舉杖並進,他卻渾如不覺。


    眼看楊夢寰就要被三僧亂杖劈死,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破空而下,玉蕭仙子驚呼聲中,落到夢寰身側,左手一伸,把夢寰抱入懷中,右手玉蕭橫掄,封開三僧禪杖,接著欺身直進,玉蕭斜打金鈴,劈碎了一個和尚的腦袋。


    原來她正以摩雲十八招,和超凡大師動手,見狀立時懸空一個筋鬥,飛落到夢寰身側,正好趕上三僧舉杖,合擊夢寰,她隨手又攻出兩蕭,把另外兩個和尚逼退,縱身一躍,抱起夢寰,人已到兩丈開外。


    就這一瞬功夫,銅缽和尚及那中年女尼,已橫劍舉缽,躍擋在左右兩麵,超凡大師運勁蓄勢,攔住了去路,把她圍在中間。


    玉蕭仙子一咬牙,舉手一招“笑指天南”,向那中年女尼點去,她心知那中年女尼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環,全力搶攻,也許可以衝出三人合圍之勢。


    玉蕭出手後,人也跟著欺身而進。


    那中年女尼冷笑一聲,舉劍架開玉蕭,左手一掌拍出,但她不打玉蕭仙子,掌勢卻向她懷中的夢寰劈去。


    這一下,大出玉蕭仙子意外,來不及向後退逼,口中驚叫一聲,疾轉嬌軀,右肩硬接了那中年女尼一掌。


    她怕傷了懷中夢寰,隻得拚受那中年女尼一擊。


    這一掌,隻打得玉蕭仙子嬌軀亂晃,後退五步,右肩骨疼如裂,玉蕭也幾乎脫手落地。


    超凡大師冷冷喝道:“玉蕭仙子,本派和你素無過節,今晚之事,都是你自己找的,還不束手就縛,難道你還想衝下山嗎?”超凡在說話之時,玉蕭仙子卻借機運氣調息,聽完話,淡淡一笑,值:“你們峨嵋派號稱武林中九大主派之一,可是所作所為,哪一件不背棄江湖規矩?”超凡怒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們有什麽地方背棄了武林規矩屍玉蕭仙子道:“以多打少,以眾淩寡,算不算背棄武林規矩?”超凡冷笑一聲,道:“你私闖我們禁地,先犯了武林大忌,”自然怪不得我們群出攔擊!”玉蕭仙子經過一陣調息,右肩已好轉不少,超凡話剛落口,突然振腕攻去。


    超凡見她來勢奇猛,倒也不敢大意,霍然退後兩步,雙拳先後打出。


    但聞呼呼拳風,排山般直擊過來。


    玉蕭仙子心知今夜已難衝出重圍,心一橫,左臂用力,抱緊夢寰。


    右手玉蕭,冒險還攻。


    這一場搏鬥,慘烈至極,玉蕭仙子已存了寧為玉碎之心,所以,她連懷中夢寰也不肯放下。


    雙方激鬥了三十餘合,仍未分出勝敗,超凡大師功力深厚,拳風愈打愈猛。


    玉蕭仙子卻以迅靈精奇的蕭招,拒擋超凡雄渾的拳勢。


    超凡被她急攻三蕭逼退數步,已是怒不可遏,看她再次欺身搶攻,更是火上加油,右拳一招“金剛開山”,迎麵劈去。


    那知玉蕭仙子已存兩敗俱傷之心,微一側身,讓開超凡大師拳勢,右手玉蕭孔雀開屏,橫掄掃去。


    超凡微微一怔,左拳金剛舒臂,緊隨右拳打出,右腳斜出半步,身形疾轉,讓開掃來蕭勢。


    玉蕭仙子慘然一笑道:“你還躲得了嗎?”玉蕭悠然收回,隨即點出。


    但聞怒吼嬌呼,同時響起,超凡肩頭被玉蕭點中,踉蹌退出六七步,身子晃了兩晃,幾乎栽倒地上。


    玉蕭仙子卻被超凡左拳擊中側背,直被打得飛起五六尺高,跌摔倒一丈開外。


    功力全散,滿口噴血。


    但她在落地的瞬息,仍拚盡最後一口元氣,把懷中夢寰抱緊,一個翻轉,仰麵摔在地上。


    這不過是刹那問的工夫,銅缽和尚及那中年女尼看出不對,想出手時,已晚了一步。


    兩人先奔到超凡身側,齊聲問道:“你傷得怎麽樣?”超凡搖搖頭,緩緩閉上眼睛。


    兩人見超凡不肯講話,已知傷得不輕;那中年女尼一皺眉頭,縱身一躍,到了玉蕭仙子身旁。


    這時,玉蕭仙子已單手撐地,勉強坐了起來。


    豔若嬌花的臉上,已變成了鐵青顏色,秀發散亂,嘴角間淚淚出血,她左手仍緊緊把夢寰抱在懷中,手中玉蕭,早已脫落在地上。


    她低頭望著懷中的夢寰,對那中年女尼仗劍走來,渾如不覺,連望也不望那中年女尼一眼。


    那中年女尼,舉起手中寶劍,寒劍抵逼在玉蕭仙子胸前,冷冷問道:“玉蕭仙子,你想不到吧!今天會濺血在我們萬佛頂上?”玉蕭仙子對那冷森森的劍鋒,似是毫不放在心上,回頭望了那中年女尼一眼,淡淡一笑,又低頭望著懷中的夢寰,低聲叫道:“弟弟,弟弟,你睜開眼睛看看好嗎?我們就要死了……”一陣血氣翻湧,大口鮮血從她櫻口湧噴出來。


    那中年女尼微微一怔,單掌立胸,低喧了聲佛號,道:“玉蕭仙子,我要成全你了……”她舉起了手中寶劍。


    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劃破了萬佛頂上的寂靜,緊接著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快些放下你手中寶劍,退後三步。”


    那中年女尼回頭望去,隻見丈餘外站著一個老者,背負青鋼日月輪,手控飛拔,蓄勢待發。


    她微微一呆,來人又搶先說道:“你要不要試試我飛鈸如何?”這當兒,銅缽和尚忽地一躍,直向那手控飛鈸的老者撲去,口中還怒聲喝道:“齊元同,你來我們萬佛頂上幹什麽?”齊元同側身一閃,讓開那銅缽和尚一撲,左手呼地一掌,反劈過去,右手銅鈸脫手飛出。


    飛鈸出手,飛起五步,閃閃寒光,大如輪月,直對那中年女尼劈去。


    要知齊元同的飛鈸,是江湖上著名的暗器,威勢非同小可。


    但聞破空風嘯,飛鈸已臨頭上,那中年女尼,見齊元同飛鈸來勢奇猛,哪裏還敢大意,凝神運功,舉劍封鈸,但聞一聲鉻然,金鐵交鳴,星光下飛起來一串火星,那中年女尼隻感右臂一震,後退兩步,飛鈸也被她舉劍一擋之勢,失去準頭,斜著從身側飛過。


    飛鈸飛出三丈,功力仍甚驚人,擊在一塊大岩石上,隻撞得碎石紛飛。


    就這瞬息之間,齊元同和那銅缽和尚交接二招後,便即躍遇到玉蕭仙子身側。


    超凡大師睜開眼睛,望了百步飛鈸一眼,緩步向他走去。


    那中年女尼見超凡直對齊元同逼去,心中暗暗吃驚,知他傷勢很重,隻怕難擋對方一擊,但又不能出口招呼讓他停下,長身一掠,躍到超凡身側,仗劍相護。


    這時,那身穿月白僧袍,長眉垂目,身材瘦小的老和尚,忽池一睜雙目,兩道神光湛湛的眼神,逼視在齊元同身上,高喧一聲:“阿彌陀佛,齊施主別來無恙,還識得老和尚嗎?”說著話,也緩步逼來。


    齊元同回看了老和尚一眼,臉上微現驚愕之色,但瞬即恢複鎮靜,雙手一探,背上青鋼日月輪,已握在手中,哈哈一陣大笑,道:“好啊!你們要以多為勝嗎?”一語甫落,突聞峰下長嘯劃空,那嘯聲似起在數十丈以外,但卻如電射雷奔而來,嘯聲未落,人已到了峰頂。


    超凡轉臉望去,隻見兩條人影並肩馳來,倏忽間,已到身後數尺,身法快速絕倫。


    兩人一直逼近到三尺外才一齊停步星光下。


    打量來者,都是身穿長衣,年紀均在五旬上下,左麵一個身著淡黃長衫,頭帶儒中,手中搖著一尺八寸長短的一柄折扇,右麵一個卻是一襲青衫,背插九環刀,腰掛鏢袋。


    齊元同似是對那身著淡黃長衫之人,十分恭敬,手中雙輪交叉,躬身一禮。


    那儒中黃衫老者微微一笑,折扇斜垂,左掌立胸還禮笑道:“齊壇主大多禮了!”齊元同雙輪一收,回顧那身後老僧一眼,冷冷說道:“老禪師好長的命啊!”那老和尚嗬嗬兩聲幹笑,道:“我佛有靈,不肯超渡老僧,你叫我和尚怎麽個死法呢?”那黃衫老者冷笑一聲,接道:“佛門既是不肯收留你,說不得我們要做件好事,助你一臂之力,使你早些投胎了?”那老僧麵色忽然一變,兩目神光,移逼在黃衫老者臉上,哈哈一陣大笑,道:“王施主不覺得太客氣嗎?就是貴邦邦主李滄瀾,也不敢對老僧這等狂妄!”那黃衫老者冷笑兩聲,還未答話,突聞一陣嬌喘之聲,飄傳過來。


    當前幾人都是武林中一等的高手,那嬌喘聲音雖然不大,但幾人都已聽到。


    星光下,隻見一個勁裝少女,急奔而來。


    她直奔到黃衫老者身邊,才停止腳步,揮著頭上汗水,嬌喘籲籲,說道:“累死我啦!累死我啦!”餘音未落,目光忽地觸到了昏迷不醒的夢寰,隻見他緊緊的偎在一個黑衣女人的懷中,動也不動一下。


    那黑衣女人,半仰著嬌軀斜臥,嘴角問還不停地流出鮮血,但她神態卻很安詳,緊緊地抱著夢寰,看不出一點痛苦神態。


    這急奔而來的勁裝少女,正是天龍幫龍頭幫主海天一叟李滄潤的愛女,無影女李瑤紅。


    原來楊夢寰把她一個人丟在崇寧荒野,決絕而去之後,確實傷透了她一寸芳心,使她一腔熱情愛火,轉變成幽幽怨恨。


    她看著楊夢寰頭也未回地縱馬而去,再也忍不住滿腔悲忿,隻感千般委曲,一齊湧上心頭,坐在溪邊一株大柳樹下,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這一哭隻哭出她窩藏在胸中的全部幽情愁苦,當真如杜鵑啼血,哀哀欲絕。


    她愈哭愈覺傷心,一時間竟難收住,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突聞身側一個蒼沉的聲音喝道:“你這孩子,怎麽會一個人坐在這裏哭呢?”李瑤紅心頭一驚,止住哭聲,回頭望去,隻見一個身穿淡黃長衫,頭戴儒中,手握折扇,年約五旬左右,方臉長眉,文士裝扮的人,靜靜地站在她身後。


    李瑤紅看清楚了來人是誰之後,隻似受盡了委曲的孩子,驟然見了母親一般,口中嚶了一聲,撲入那黃衫老者的懷中,一麵哭,一麵說道:“王叔叔,我被人家欺侮死了,我爹爹把我一個人丟到這麽遠的地方,也不來找我,讓我受盡了別人的氣。”


    王寒湘一聳兩道長眉,撫著李瑤紅頭上秀發,說道:“有這等事?告訴我是什麽人欺侮你了,我一定替你出口舒舒服服的氣。”


    李瑤紅被他一追問,心頭登時一震,呆了一呆,答不上話。


    因為眼前這個黃衫老者,是天龍幫五旗壇主中武功最好的一個,在天龍幫中身份。


    武功,僅次於李滄瀾一人,他名雖掌理黃旗壇,和紅,藍,白。


    黑四旗壇主地位相若,其實,他無疑是天龍幫中的二號龍頭,紅。


    藍、白、黑四旗壇主,無不對他恭敬異常。


    李滄瀾收眼紅。


    藍、白。


    黑四旗壇主,都是先以武功把對方製服後,再動以說詞,唯獨對這位掌理黃旗壇的王寒湘大不相同,海夭一叟四度造訪他隱居的雁蕩山,才把這位身負絕學的奇人說動,幫助他創立天龍幫,要和號稱武林九大主脈的門派,一爭長短。


    王寒湘不但武功絕世,而且還讀了一肚子書,他讀的不止是四書五經,而是包括了儒。


    釋、道等各類各門的學問,他隱居雁蕩山三十年,大半時間都在研究五行奇術,八卦易理。


    海天一叟創立天龍幫,短短二十年中能使勢力遍及大江南北,大半是借仗王寒湘籌劃有方。


    李瑤紅自小就隨父親身側,在天龍幫中長大,對這位王叔叔知之甚詳,他外貌看上去雖很文雅,慈和,但骨子裏卻是冷做至極,他很少親自出手對敵,但一出手卻是毒辣無比,她心中雖然恨透了楊夢寰,但要她說出楊夢寰那裏不好?她卻又說不出來一則楊夢寰本身實在無可非議之處,再者她又不忍隨口捏造謊言相害,她明白,隻要她隨便說幾句謊話,楊夢寰就難逃王寒湘的掌下。


    她心中打了幾百轉,仍是想不出該說些什麽。


    玉寒湘看她沉忖良久,仍是不肯回答受了什麽人的欺侮,心中忽生疑慮,臉色一沉,目光如電,逼視在李瑤紅臉上,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有什麽難言苦衷嗎?”李瑤紅知他起了誤會,心中一急,觸動靈機,搖搖頭。


    答道:“我被峨嵋派的和尚把我抓到他們萬佛寺中,關在一座石洞裏,餓了好幾天沒有吃飯!”王寒湘臉色漸漸緩和,微微一笑,道:“峨嵋派的和尚把你關在萬佛寺中餓了幾天?”李瑤紅仰臉略一思索,答道:“餓了兩天。”


    玉寒湘笑道:“好!那我去把峨嵋派的掌門和尚超凡大師。


    抓回咱們天龍幫去餓他二十天。”


    李瑤紅嬌媚一笑,取出懷中的絹帕,抹去臉上淚水,道:“那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她心中忽地想起了楊夢寰已單身涉險到萬佛寺,不禁心中大感焦急。


    王寒湘笑道:“萬佛寺的和尚,又跑不了,晚去一天也沒有關係。”


    可是李瑤紅哪裏等得及。


    她想到夢寰可能遇上危險,心中的怨恨早已完全消去,搖著頭,急道:“我心裏恨死那些和尚了,咱們還是早些去吧?”王寒湘道:“紅旗壇的齊壇主,和白旗壇的勝壇主,都和我一起來了川西,我們約好今晚在花陽相見,咱們得先會到他們才能到萬佛寺去。”


    李瑤紅一聽說,齊元同和勝一清都到這裏,心中越發高興,拉著王寒湘一隻手笑道:“叔叔,那咱們早些到公華陽去吧!”王寒湘這人雖然冷傲,但他對李滄瀾卻十分忠心,敬服,也很喜愛李瑤紅,受不住她一陣磨鬧,隻好點點頭,笑道:“好,咱們就走。”


    話出口,人已縱躍而起。


    兩人在未到申初時光,趕到了華陽。


    天龍幫的勢力,早已伸延入川,華陽設有分舵,兩人剛進華陽城,迎麵來了兩個大漢,天龍幫中本有它規定連絡的暗號,一見王寒湘,立時各以幫禮拜見。


    天龍幫四川十幾處分舵,都是王寒湘親手建立,是以各分舵舵主大都認識他。


    兩人把王寒湘。


    李瑤紅帶到一處大客棧內,齊元同。


    勝一清早已在客棧中相候。


    李瑤紅心中惦念夢寰,鬧著王寒湘立刻動身,三人被她一陣訴說,吵鬧,隻得立即起程,乘華陽分舵快舟,直放嘉定,棄舟登陸,連夜登山。


    幾人趕到萬佛頂下,已聞得峰上打鬥之聲,百步飛鈸齊元同一馬當先,施出全力攀登上峰頂。


    這當兒,正趕上那中年女尼舉劍向玉蕭仙子刺去,齊元同飛鈸示警,救了玉蕭仙子一條命。


    緊接著王寒湘和勝一清雙雙躍上峰頂,李瑤紅最後上峰,瞥眼見夢寰偎在玉蕭仙子懷裏,倒臥在場中,她一怔神,驚叫一聲,縱身向場中撲去。


    她目睹夢寰傷臥在玉蕭仙子懷中,方寸早已大亂,顧不得被人恥笑,急向夢寰身邊撲去。


    她急痛之間,哪還顧得看清敵我,那縱身一撲之勢,正好直對超凡大師,銅缽和尚距離超凡最近,見李瑤紅來勢迅猛,誤認她撲擊超凡,一晃身掄動手中銅缽,直撲過去,口中還大聲說道:“女娃兒膽子不小……”呼地一缽劈去。


    李瑤紅心急如焚,去勢似箭,哪裏還能讓開銅缽奇速的來眼看銅缽就要擊在她的身上,突然一股勁風,自李瑤紅身後點出,擊中和尚手中銅缽,那百斤以上銅缽,被來人用析扇一點之勢,直蕩開去。


    李瑤紅似乎已忘記了自身的危險,呼地一聲,從超凡大師頭上掠過,落到夢寰身邊,兩臂一擺把夢寰從玉蕭仙子懷中搶了過來。


    她在慌急之下,哪裏還顧及到眾目睽睽,伸手一摸,隻覺他前胸處還微微跳動,立時運氣行功,在夢寰胸前推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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