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霞琳仍然是緩步而行,暗淡的月光下更顯出她是那樣的孤獨。


    兩個人都有著很沉重的心事,惘惘茫茫地向前走著,沈霞琳信步而行,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去何處?楊夢寰雖然腦際中也是一片混亂,便他卻還有一個暗中保護霞琳的意念遠遠的望著那白色的背影緩步相隨。


    不知道走了多少時間,到了一處山壁下麵,幾株高大的鬆樹下,生著滿地青草,沈霞琳突然停下了腳步,慢慢地坐下身子,靠在鬆根上麵,閉著眼睛睡去。


    楊夢寰隱身在兩丈外的陰暗之中,注意她一舉一動,瞧她竟在這等荒涼的地方倚鬆而臥,楊夢寰心裏大覺不安,忖道:這等深山之中到處都有猛獸,而且寒鳳凜冽,別說猛獸侵襲啦,單是著了涼,也得大病一場。


    心中想著,不自禁一提真氣,輕步向那巨鬆下走去。


    隻見她閉目倚鬆鼻息微風,竟然是沉睡過去。


    忽見她身子動了一下,叫道:“寰哥哥,你真的不要再見我嗎?”淚水由她微閉的雙目中,湧了出來,披垂粉腮。


    楊夢寰隻道她突然醒來發現了自己,慌的一閃身,躲到那鬆樹身後。


    哪知霞琳動了一下之後,就未再動,原來她是在做夢。


    楊夢寰的臉向樹上望去,一丈多高處,生著一個叉枝。


    心中一動,提氣向上一躍,雙手抓住叉枝,身子一翻,坐在樹叉上麵,心中卻在暗暗想著,如何能使霞琳在不知不覺之間,向天機石府走去,隻要把她和朱若蘭見了麵,自己就算完了一件心事,可以放心離開了。


    正在忖思之間,忽然聞得衣袂飄風之聲傳來,楊夢寰心頭一驚,轉臉望去,隻見一條人影在繁星微光之下,急奔而來。


    這時,那一彎新月,已然沉入西山,星光微弱,極不易分辨來人麵貌,直待那人到了跟前,楊夢寰才看出正是自己覓尋無著的童淑貞。


    她緩步走到霞琳身側,低頭望了一陣,突然輕輕歎息一聲,推著霞琳肩頭叫道:“琳師妹,琳師妹。”


    沈霞琳慢慢地睜開眼睛,呆望了童淑貞一陣,笑道:“貞姊姊,你換了衣服,我差點就不認識你了。”


    童淑貞拉著霞琳左手,和她並肩坐下,歎道:“我就要還我本來麵目,改穿道袍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等荒蕪的地方睡覺呢?楊師弟哪裏去了?”沈霞琳道:“你是說寰哥哥嗎?唉!他不要再見我了,我怕惹他生氣,隻得依著他,離開他了。”


    童淑貞道:“楊師弟心地忠厚,不像負心無義之人,他為什麽不願見你?”沈霞琳幽幽一笑,道:“這我就不知道啦,他要我離開他,以後永不再見,我怎麽能不聽呢?我要不聽他的話,他一定會生氣的。”


    童淑貞冷笑了一聲,道:“哼!原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定是他愛上了那個姓朱的丫頭,所以才不要你了。”


    楊夢寰坐在樹極之上,隻聽得心頭如巨槌一擊,幾乎摔了下來。


    沈霞琳搖搖頭道:“你是說黛姊姊嗎?她是個很好的人,姊姊不能在背後說她。”


    童淑貞呆了一呆,道:“唉!你果然是臨凡天使,連橫刀奪去你情愛之人,仍能原諒她……”沈霞琳忽然伏在童淑貞懷中哭了起來,道:“寰哥哥雖然不要再見我了,可是我卻仍然會想念著他……”童淑貞道:“他現在什麽地方,你帶我去找他,哼,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忽然想到昨夜所見楊夢寰的奇異神情,似是吃酒大醉一般,又接著問了一句道:“楊師弟可有什麽異樣之處嗎?”沈霞琳用衣袖拂拭一下臉上淚痕,道:“他很好……”略一沉吟,又道:“是啦,他被掌門師伯逐出了門牆……”童淑貞驚道:“為什麽?”沈霞琳道:“因為黛姊姊和掌門師伯吵了一架,掌門師伯生了氣,就把寰哥哥逐出門牆了。”


    童淑貞歎道:“你現在還要不要去找楊師弟?”沈霞琳默然一笑,道:“他不願再見我,我要去找他,他一定會責怪我不肯聽他的話,那不是又要惹他生氣了嗎?”童淑貞道:“那你就跟我走吧!咱們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我得了天機真人遺留下的拳經,咱們一起研究上麵記載的武學,等你本領學好了,再去找楊師弟算帳,好好地打他一頓,出出胸中之氣。”


    沈霞琳隻聽得瞪大一雙星目,道:“什麽?你要我學好了本領,去打寰哥哥,那我就不要學啦。”


    童淑貞望著她驚愕的神情,輕輕歎息道:“好吧!你學好了本領之後,就去幫他的忙吧。”


    沈霞琳搖搖頭,笑道:“他不要再見我啦,我如何還熊幫他的忙?姊姊一個人去吧,我心裏不想再學武功了。”


    童淑貞看她言談之間,倦容隱隱,不禁問道:“琳師妹,你和人打架了?”沈霞琳道:“沒有啊。”


    童淑貞道:“那你為什麽總是想睡覺呢?”沈霞琳淡淡一笑,道:“我要睡著了,就要和寰哥哥在一起啦。”


    說完,閉上了眼睛。


    要知她乃心地純潔之人,自被楊夢寰決絕迫出山腹之後,腦際一直想這件事情,想來想去,始終想不出原因何在,雖然隻有大半夜時間,但她卻如過了幾年一般,消耗的神智極大。


    忽然,她似想起一件大事,睜開眼睛,笑道:“貞姊姊,寰哥哥在那邊山沿之中找你,你快些去看看他吧。”


    童淑貞看看天色,道:“現在天色已是四更多啦,他恐怕早走了,哼!那等無情無義之人,我也不願再見他了。”


    楊夢寰隱身在大樹之上,這兩人對答之言,聽得字字入耳,幾乎控製不住自己激動心情,恨不得跳下樹來,抱住沈霞琳大哭一場。


    忽聞輕微的鼻息之聲,沈霞琳又沉沉的睡熟過去,童淑貞仰臉望著天上閃爍的星辰,思索了一陣,突然自言自語他說道:“此事既然被我遇上,我豈能撒手不管。”


    突然轉臉望著霞琳,道:“琳師妹,請恕妹妹無禮了。”


    忽聽沈霞琳叫道:“寰哥哥,你捉的白鶴真好,和黛姊姊的一樣大……”童淑貞突然一咬牙,伸手點了霞琳穴道,抱起她的嬌身,急奔而去,片刻之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楊夢寰隻待兩人背影不見,才由樹上跳了下來,仰觀星辰,逐漸稀少,心中惘然若失,不知是愛是恨,信步向前走去。


    迎麵山風,吹飄起他的衣袂,過度的困倦,使他生出很濃的睡意,茫茫然走著,不知不覺問,又回到那山腹甬道口邊。


    此此,他的腦際之中,是一片混亂,莫名其妙的又進了那甬道之中,沈霞琳楚楚可憐的清影,不時浮動在他的眼前,饑餓、困倦和錐骨刺心的痛苦,使他的神智,亦逐漸迷亂起來,世界上的一切,對他是那樣陌生。


    走完甬道,又進了石室,倒臥在那一片柔細茅草上麵,呆呆地出神了一陣,便沉睡過去。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忽然一股熱流,在全身經道穴脈之中穿行,倦意頓消,舒暢無比,鼻息間幽香淡淡,醉人如酒。


    睜眼望去,隻見四個白衣裸腿的小婢,環坐身側,自己已被人扶著坐了起來,一雙柔軟的手掌,抵住在自己的後心。


    單看那四個白衣小婢,已知是趙小蝶趕來。


    果然,他略一轉頭,耳際已響起了趙小蝶的嬌笑之聲,道:“你醒了嗎?快些自行運氣,我助你一臂之力,使你全身真氣,走完全身脈,幾處平日運氣難以達到之處,借機把它打通。”


    楊夢寰自和霞琳決絕分袂之後,他的心一直陷入極矛盾的痛苦之中,既覺自己不配和她常處一起,心裏又深深的想念著她,她的一顰一笑,溫柔婉和,無一不留下深刻難忘的印象。


    他腦際一直盤旋著沈霞琳嬌稚無邪的倩影,就忽略了趙小蝶所講的話。


    忽聽耳際又響起嬌脆的笑聲,道:“你聽不懂我的話嗎?為什麽不運氣呢?如果這次能把你全身穴脈打通,對你幫助很大。”


    餘音未絕,楊夢寰已覺著抵在背心的手掌,突然加了力量,熱流滾滾,直傳過來,分向四肢百脈。


    這情景,逼得楊夢寰不自覺一提丹田真氣,暗中運氣相應。


    但覺那熱流愈來愈強。


    翻翻滾滾,在全身經脈之中流展,由無比舒暢,漸覺全身發熱,神智由清入渾。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忽覺“天靈穴”上被人一擊,人重清醒過來。


    睜眼望去,隻見趙小蝶暈紅粉臉上,微現粉白之色,眉宇問透出困倦之容,但卻笑意盈盈的和他對麵而坐,緩緩說道:“我覺著很累了,讓我閉上眼休息一陣,再和你談話,好嗎?”楊夢寰聽微微一怔,忖道:這些事難道還要問我不成?但見對方微笑如花,滿臉誠摯之色,隻好點點頭道:“為我楊夢寰,累你如此,在下心中實是難安。”


    趙小蝶嫣然一笑,道:“我過去對你不好,一想起這些事心裏就很難過,現在我心裏很快樂。”


    說完,緩緩閉上雙目。


    她任、督二脈已通,調息奇快,不過片刻工夫,那微現蒼白之色的臉色,已泛現豔紅,嬌如春花,眉宇之間,似是罩了層茫茫的煙霧,風韻綺麗,宛似晨霧裏一隻浮動在無際湖波中的白蓮,飄飄忽忽,看上去若有若無,是那樣難以捉摸,了人絝念,楊夢寰望了一陣,不敢再看,趕忙閉上雙目。


    隻聽趙小蝶嬌如銀鈴的笑聲,響蕩在石室之中,說道:“我已好了,你快些睜開眼睛來,咱們談話吧?”楊夢寰雖然依言睜開了眼睛,但他卻不敢再看對麵而坐的嬌豔玉人,微微仰首望著石室,說道:“多謝趙姑娘數番相救,在下這就告辭了。”


    說完,起身向外走去。


    趙小蝶想不到把他救醒之後,他竟然會起身欲去,不禁呆了一呆,道:“你現在要到哪裏去?”楊夢寰已走出了石室,停步回頭答道:“我要回家去看父母。


    然後……”話此處,倏然住口,神色黯然的長長歎一聲,又緩步向前走去。


    忽聽趙小蝶嬌脆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叫道:“楊相公,暫請留步片刻,我有活要對你說。”


    楊夢寰回頭望去,隻見趙小蝶緩步追了出來,眉目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鬱,慢慢地走到他身邊,問道:“你心裏還在記恨我嗎?”忽聽嬌笑劃空傳來,一個明朗清脆的聲音,接道:“不會的,他因為心裏有事,所以,無精打彩。”


    隻聽那嬌婉中帶著堅毅的口氣,楊夢寰已知來人是誰,轉臉望去,朱若蘭已落在兩人身側。


    她眉宇開朗——英風、豔光交織成高貴無比的風花,嘴角間雖然帶著笑意,但卻無法掩蓋住她那奪人氣魄的尊貴氣質,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什麽事使你如此煩心,懶得連姊姊都不願叫啦?是不是被你那掌門師叔逐出了門牆?”楊夢寰聽的怔了一怔,道:“怎麽?難道你都看到了。”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沒有,不過我看得出玉靈子老前輩是位剛愎自用之人,我對你們昆侖派有幾度援手之情,他自然不會對我發作,難免要把一股怨忿之氣,盡發作在你的身上,但你並沒有什麽大過,還不致置你於死地,想來想去,隻有把你逐出門牆了。”


    楊夢寰聽她言來輕輕鬆鬆,不禁反問道:“這麽說來,朱姑娘是有意和我掌門師叔吵上一架,好讓他遷怒於我了?”朱若蘭臉色微變,但一轉瞬間,又恢複歡愉神色,淡淡一笑,道:“那也不是,我和令師叔爭吵之時,本是無心,事過之後、才想到你可能被他逐出門牆,想不到竟被我不幸而猜中了。”


    楊夢寰道:“被逐師門,乃武林中奇恥大辱之事;姊姊還有心取笑於我!”朱若蘭看他神色黯然,芳心微生憐惜,微微一歎,道:“我哪裏是取笑於你,實是為你們昆侖派中慶幸,明年仲秋的英雄大會,決非以武會友的場麵,天龍幫處心積慮,準備了二十年,邀請九大門派比劍,必然已想好對付九大門派人物的辦法,老實講,那應該是一場悲慘無比的浩劫,不論九大門派中人勝負如何,隻怕都難活著離開黔北,李滄瀾一代果雄,才智武功均非常人所及,天龍幫能有今日成就,豈是偶然……”楊夢寰聽她以一個女流之身,分析武林形勢,言來條條有理,心中又增加幾分敬佩之心。


    朱若蘭看他聽得十分神往,微微一笑。


    接道:“天龍幫五旗壇主,固然個個身負絕學,足可以和九大門派中高人相搏,李滄瀾身懷武功,尤為驚人,乾元指絕世奇技,九大門派中便無人能破……”楊夢寰忍不住插嘴問道:“這麽說,明年的仲秋大會,九大門派中人是輸定了?”朱若蘭道:“未來之事,誰也難以預料,不過就我眼下所知所見而論,如講單打獨鬥,九大門派中人,怕難望有人能勝過海天一叟,此人天生奇稟,神力驚人,實是千百年中難遇人才,不過據說少林,武當兩派,為對付天龍幫,也作了十幾年的準備,尤其是少林一派武學,異常精深博奧,其寺中有一部‘達摩易筋經’,所載武學,精博不下《歸元秘笈》,不過,據聞上麵所記載是用天竺文字寫成,非有絕世文才,難以看通,可惜數百年來少林寺僧侶未能有人解得此書文字,致使曠絕千古的一部奇書,長存在經樓之中,如果在二十年中,少林寺出了能人、能解得天竺文字,練成‘達摩易筋經’上功夫,那自是又當別論了。”


    楊夢寰聽她侃侃而談,博及各門各派,心中更為驚奇,暗道:看她年齡,未必就比我大,怎生知道這樣多的事情。


    隻聽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又道:“天龍幫門弟子遍布大江南北,龍蛇混雜,各色各樣的人物都有,九大門派中一舉一動,都難瞞過他們的耳目,明年比劍一事,恐不隻是單純的以武功判分勝負,如果天龍幫能勝九大門派中人,也還罷了,如果敗於九大門派手下,隻怕另有陰謀,我雖是推想而知,但決不會不著邊際。”


    說至此倏然住口,仰臉沉思了一陣,問道:“你是否尚願重返昆侖門下?”楊夢寰長長歎息一聲,道:“現在,我已是萬念俱灰之人,隻願回歸故裏一行,探望爹娘一番,然後尋一處人跡罕到之地,自廢去全身武功,仟悔滿身罪孽。”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你覺得這想法很對嗎?其實,你早已被卷入漩渦之中,再想擺脫,談何容易,你想披發深山,遁跡世外,忘去年來輕曆之事,是嗎?”楊夢寰道:“如果他們不肯放過我,那就任憑他們殺剮就是,唉!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我的心上了。”


    朱若蘭道:“十二年師恩浩蕩,你就不想報答了嗎?還有琳妹妹對你的一番情意,你就忍心拋下她,不管了嗎?李瑤紅雖然刁蠻,但對你卻是一片真情,別說舍身相救,解了你服用‘化骨消元散’的奇毒,單是那舍身還書,不借自己名節成全你聲譽兩件事情,你就一輩子報答不完……她現已成殘廢之人,歲月悠悠,來日漫長,你要她如何排遣那痛苦的歲月?別看她當眾求告父親,替她剪下滿頭秀發,以示決心,但那隻不過是一時間真情激蕩,難自遏止。


    我料她雖有自斷肢之勇,但卻無斬斷情絲的慧劍,一旦她自悲薄命,熬受不了漫漫的孤寂歲月,必然自絕一死:那時李滄瀾無所顧慮,必然會遷怒於你,報複手段,定然是慘酷無比,說不定會株連到令尊令堂,你再想想看你是不是就能一死了之。”


    楊夢寰聽得呆了半晌,才說道:“事已如此,我也難想出適當之策了。”


    朱若蘭笑道:“我已替你想好,就是怕你不聽我的話!”楊夢寰道:“如果真有兩全其美之策,我自當遵從姊姊之言。”


    朱若蘭望趙小蝶,一眼,道:“我這位蝶妹妹已和我談了幾次,她說你天生奇骨,稟賦極高,願把她一身本領傾囊傳授,現下相距明年的仲秋大會,還有近一年的時間,如果你肯聽我的話,屆時成就,足可和與會高手一較高低,蝶妹妹任、督二脈已通,內力無窮無盡,由她經常助你打通經脈,無疑助你洗髓易筋,其成就當能超越正常習武之人的數倍以上。


    你已經身負情債,豈可再誤人誤已,隻有埋頭習成武功,揚眉吐氣於英雄大會之上。


    那時,天下英雄都對你刮目相看,報效師門,論功抵罪,亦可重返昆侖門下,或是獨創一派,列身武林中一派宗師。


    琳妹妹心地純潔,心神最易集中,她能得人指點,未來成就說不定比你還高,眼下局勢十分明顯,你一身可以說係著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劫運,如不肯勵誌上進,實非你一人的生死之事……”話至此處,倏然住口,目光中無限深情的望著夢寰,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道:“你仔細想想我的話,是不是有些道理?”楊夢寰沉思良久,歎道:“姊姊對我這等愛護厚望,隻怕我無能擔負,有負兩位一片苦心。”


    趙小蝶笑道:“那不要緊,我可以幫你打通維陰三脈,和十二重樓,足抵你十年麵壁苦修,蘭姊姊聰慧無比,由她授你劍術,拳掌。


    我已把《歸元秘笈》字字深記胸中,咱們三個人相互研究,自可貫通全書……”她忽然想到母親臨死遺言,不禁雙目一閉,合掌前胸,暗自祈禱,道:“娘啊!楊相公為人很好,女兒授他武功,隻是想由他挽救一場悲慘的浩劫,他已有沈家妹子相愛,女兒決不會愛他。”


    朱若蘭看她閉目啟唇,喃喃自語,雖然聽不出她說些什麽,但已猜想到她定然想到翠姨遺言,趕忙接口笑道:“蝶妹妹,楊相公已答應挺身而出,挽救這次武林劫運,但成敗卻和你的關係很大,現下算來,時日已經無多,事不宜遲,咱們今天就開始如何?”趙小蝶笑道:“那是最好不過。”


    朱若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有一件緊要之事,我倒忘記問你了,你掌門師叔把你逐出門牆之時,琳妹妹的態度如何?”楊夢寰歎息道:“她陪我留了下來。”


    。


    朱若蘭道:“既然陪你留在這括蒼山中,那她現在哪裏去了?”楊夢寰驟覺如一把利劍刺入了胸中,不禁熱淚盈眶,暗然一歎,道:“像她那般嬌稚無邪,天使般的人兒,我實感不配和她常相廝守在一起……”朱若蘭臉色一變,道:“怎麽,你把她攆走了,你可曾想到她和你離開之後的悲慘後果嗎?”楊夢寰沉思一陣,把詳細經過之情,對朱若蘭說了遍。


    朱若蘭道:“唉!琳琳人間天使,自有靈佑,既是如此,你就不必再為此事愁慮,安心的留居我夭機石府,先讓蝶妹妹傳你初步吐納打坐功夫,借機讓她打通你平日運氣難及的幾處經脈穴道,維陰三脈和十二重樓。


    我也借這幾天工夫,去找琳妹妹,如果能邀天佑,早日把她尋著,那就多讓蝶妹妹辛苦一下,助她修練上乘內功,來年中秋英雄大會之時,你也可以多上一個幫手。”


    楊夢寰中覺她每一句活中,都蘊藏崇高無比的深摯情意,但卻又無半點私欲之念,不禁微微一歎,道:“姊姊用心良苦,真使人一輩子報答不盡,我楊夢寰不知哪世修來,有幸得識姊姊……”朱若蘭一笑,道:“好啦!好啦!你隻要肯聽我的話,我心裏就很高興了。”


    楊夢寰道:“姊姊見解卓絕,料事如神,我以後……”忽見趙小蝶笑臉相顧,不禁玉頰飛紅,訕訕一笑而往。


    朱若蘭看他羞紅滿臉,神態間微現出扭怩不安,不禁櫻唇微綻,道:“你以後要怎麽樣,說呀?”趙小蝶笑道:“姊妹別逼他啦,讓我替他說吧,他以後定會聽從姊姊指示,再也不和你拌嘴了。”


    朱若蘭道:“那怕未必吧。”


    趙小蝶心中一急,望著楊夢寰道:“我說說看,我猜得對是不對?”楊夢寰被迫無奈,隻好點點頭道:“趙姑娘猜得不錯。”


    趙小蝶嫣然一笑,側臉對朱若蘭道:“我猜對了吧。”


    朱若蘭笑道:“形勢迫他如此,隻怕不是由衷之言。”


    楊夢寰道:“姊妹,小弟已知錯了,妹姊就留我一步餘地吧!”言來神態歉然,目光中真情橫溢。


    朱若蘭和他目光相觸,忽覺心頭一跳,側臉他顧,微笑說道:“你恐已很久沒有吃東西了,走!咱們快回天機石府,讓蝶妹妹親手替你作幾樣可口的菜肴吃吃。”


    趙小蝶笑道:“隻怕我作得不好,楊相公不肯食用。”


    朱若蘭笑道:“妹妹不要謙辭了,姊姊已有幸嚐過。”


    說完,拉著趙小蝶一隻玉腕,轉身向前走去。


    秋天的陽光,照著兩個絕世無倫的美麗的背影,四個半裸**小婢,臉上也綻開歡快的笑意,像含苞在深穀中的四株幽蘭,雖未盛放,但卻有一種天真純樸的風韻。


    楊夢寰跟在兩人身後,四婢卻跳跳蹦蹦地和他走在一起,不時望著他指指點點,問東問西,但卻都是些無關緊要之事,不是問他這是什麽花,就是問他那是什麽樹,深山大澤之中,很多花樹,本就無名,楊夢寰雖然讀了一肚子書,也常常答不出來。


    但四婢自幼在百花穀中長大,見過無數奇花怪樹,她們辯識不出,就胡亂替它取個名字,每逢楊夢寰答不出時,她們隨口說出,非驢非馬,逗的楊夢寰常常失聲大笑。


    幾人緩步而出,心情似是都很輕鬆,一路上笑話如珠,楊夢寰被四個天真無邪的小婢,問東問西,晏晏笑語,逗得暫時拋去了滿腔愁懷,湖朗大笑,鳴響山穀,表麵望去,這是他年來最為歡暢的一刻。


    朱若蘭和趙小蝶攜手走在前麵,不時回頭望著五人微笑,趙小蝶更是歡愉洋溢在眉宇之間,綻開著她生平從未有過的微笑。


    朱若蘭看在眼中,心中卻暗暗歎息,一個李瑤紅,一個沈霞琳,已給她無比煩惱,不知如何安排,才能使這兩個癡心常係情郎的少女,能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而又不起勃溪,閨閫之間,充滿著書眉之樂。


    如今再加個趙小蝶,事情不但更加棘手,隻怕要白費自己一番苦心,落下極為悲慘的結局……想到了愁慮之處,不禁顰起兩條翠眉,浮現出一臉淡淡幽怨之色。


    趙小蝶忽然轉過身子,目光凝注在朱若蘭的臉上,微微一笑。


    似想問話,但見朱若蘭臉上的幽怨神情,不覺微微一怔,道:“蘭姊姊,你有心事嗎?”朱若蘭淡淡一笑,道:“沒有。”


    趙小蝶幽幽說道:“姊姊,我知道你心裏想的什麽?”朱若蘭微微一驚,故作鎮靜,笑道:“是嗎?你說來我聽聽,看看你猜的對不對?”趙小蝶歎道:“姊姊的心事,全是為我……”朱若蘭急道:“你別瞎猜了,你有什麽值得我煩惱之處?”趙小蝶婉然一笑,道:“姊姊不要騙我了,但你盡管請放心好啦,我決不會使姊姊為難……”話至此處,楊夢寰和四個白衣小婢,一齊追了上來,趙小蝶隻得一笑住口。


    言笑之間,已到了天機石府,三手羅刹彭秀葦,含笑迎了出來,望著朱若蘭笑道:“姑娘當真是料事如神,楊相公果然又回來了。”


    忽聞長空鶴唳,一點白影,流星般由空中直墜下來,瞬息間已落到朱若蘭身側,仰首垂鳴不絕。


    朱若蘭凝神靜聽了一陣,突然一揚雙眉,麵泛殺機,說道:“蝶妹妹跟我走!”楊夢寰道:“姊姊,我是否可以和你們一起走上一趟?”朱若蘭還未答話,趙小蝶搶先說道:“很好,很好,咱們一起去吧。”


    楊夢寰望著朱若蘭,笑道:“姊姊,可是要對付那些覓書絕壑的人嗎?”朱若蘭道:“不錯,玄玉剛才告訴我,我已經再三告誡過他們,明知故違,殺之不虐,我要借仗蝶妹妹之力,把尋書絕壑的人,一並誅戮劍下。”


    楊夢寰歎道:“我知武功不濟,相隨二位同去,也難能相助……”趙小蝶道:“那不要緊,我和你站在一起,保護你好了。”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好吧,咱們一起去,你們兩個乘玄玉,直落絕壑,隻要遇上尋書之人,不管是天龍幫,或是九大門派中人,一律格殺,我由路上趕去,攔截逃走之人。”


    趙小蝶微微一笑,一邁步,嬌軀突然淩空而起,飛落在鶴背之上,側身向夢寰招手。


    朱若蘭一揮手,又對彭秀葦道:“我們去後,或會有人來擾天機石府,我們返回之前,不可開門迎戰,隻要守住要道,不讓人衝入就行了。”


    彭秀葦道:“婢子遵命。”


    朱若蘭霍然轉過身子,玉腕微揚,高聲對趙小蝶道:“咱們走吧!”話出口,人已淩空向前飛去。


    但聞那巨鶴仰首長喚,雙翼疾展,快如離弦腎箭,破空向上升去。


    趙小蝶初次乘鶴飛行,心中十分高興,探頭下望,隻見四個裸腿白衣小婢,個個翹首上望,神情之間,極是羨慕。


    忽覺身側的楊夢寰,身子一搖,不覺間疾伸玉手,一把抓住了楊夢寰右腕轉臉笑道:“你怕嗎?”楊夢寰隻覺她抓在右腕上的玉掌滑膩如玉,不禁心波微動,緩緩掙脫被握手腕,淡淡一笑,道:“不怕。”


    趙小蝶道:“既然不怕,你動什麽?”楊夢寰微微一笑,卻答不上話。


    原來趙小蝶伸頭向下探看四蟬之時,不覺之間,把嬌軀向夢寰懷裏擠去,秀發飄動之間,拂在楊夢寰的臉上,一陣襲人香澤,逼得楊夢寰身子身旁側移動。


    趙小蝶望了夢寰一陣,忽有所悟地嫣然一笑,道:“是啦,是我擠著你了對嗎?”楊夢寰徽徽一笑,似要答話,但一時卻又似想不到適當措詞,嘴唇啟動,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忽覺眼角一暗,一股冷氣,吹在臉上,趙小蝶首當其衝,不自覺口中嚶了一聲,人向楊夢寰懷中偎去。


    這巨鶴雖大,但它背上也不過三尺長短,尺許寬闊,楊夢寰剛才向手移動一點,心中已感到身臨邊緣,覺著趙小蝶嬌軀偎來,本能的一挺前胸,阻止她向後移動之勢。


    但覺蒙蒙細霧,拂麵生寒,眼前一片黝暗,景物難辨,原來,巨鶴飛入了一片濃雲層中。


    趙小蝶有生以來,從未和男人單獨相處一起,但覺一陣陣男人氣息,直襲過來,心中一迷惑,雙臂一展,抱住了夢寰,閉上雙目把粉腮貼在夢寰前胸。


    忽的眼睛一亮,巨鶴已穿出陰暗的雲層,楊夢寰輕輕一推趙小蝶貼在胸前的粉臉,低聲說道:“趙姑娘,出了雲層啦。”


    趙小蝶慢慢地睜開眼睛,嬌羞中微現驚怯,仰起泛現著紅暈的雙頰,臉上是一股自憐自惜的神色,圓圓的大眼睛中,蓄含著盈盈欲滴的淚光,不知她是羞是怕。


    楊夢寰抬頭眺望天際飄浮的雲層,心中想著天真無邪的沈霞琳,暗自歎息:琳師妹常想騎鶴暢遊,如若是琳師妹和我並肩乘鶴,眺望雲彩,俯瞰山水,想她心中定然是十分快樂。


    想到感傷之處,不禁黯然一歎。


    趙小蝶忽然伸手拂試一下臉上的水霧,婉然一笑,道:“你歎什麽氣?”楊夢寰轉臉望去,隻見趙小蝶目光中情愛橫溢,不禁心頭一凜,暗道:年來連番留下孽海情債,大概都是因為我這到處留情性格有關。


    一念及此,也不知是錯是對,當下臉色一沉,冷冷說道:“我想到琳師妹了,如若眼下是她和我乘鶴飛行,想她定然是萬分快樂。”


    趙小蝶微徽一怔後,笑道:“沈家姊姊j嬌豔如花,人人見她,都不禁心生憐愛,蘭姊姊喜歡她,我也很喜歡她。”


    楊夢寰口中嗯了一聲,目光卻望著天際間飄飄的雲層。


    趙小蝶突然變的十分嬌弱,低聲問道:“你很愛沈家姊姊嗎?”楊夢寰道:“我們師兄妹情同骨肉,我自然要盡心力去愛護她。”


    趙小姐又低聲問道:“你可愛蘭姊姊嗎?”楊夢寰朗朗一笑,道:“朱姑娘武學精嫡,才博古今,風標高華,當今之世,人人都應當敬愛於她。”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你心裏恨我嗎?”楊夢寰笑道:“過去對你雖存敵意,但那是出於誤會,連日來承你贈藥援手,數番相救,我感激還來不及,哪裏能談到恨字!”他答覆趙小蝶問話之間,始終轉顧他處,沒有望過趙小蝶一眼。


    忽聞巨鶴長鳴,雙翼扇動幾下後,突然一斂,疾如流星般向下墜去,下落之勢雖然快速驚人,但坐在鶴上,卻很平靜。


    楊夢寰遊目打量四周山勢,正是陶玉摔下絕壑的穀口。


    巨鶴墜落迅快,一瞥山間色景物盡失,但見兩麵削壁聳立,原來玄玉已墜落絕壑之中。


    趙小蝶身著白衣,肩披藍紗,被玄玉墜落之勢帶起的疾風,吹得向上飄飛起來,蒙住了她的頭臉,楊夢寰借機瞧了兩眼,隻見她卓立鶴背之上,柳腰纖細,嫩指如玉,衣發飄飄,恍如乘鶴而降的散花仙子,麵對玉人,不禁微生歉疚之感。


    忽見趙小蝶雙手一拉,扯下蒙臉上的衣服,輕啟櫻唇,嫣然一笑,道:“如果咱們在絕壑之中,遇上了你師父、師叔、那要不要聽蘭妹姊的話,把他們一齊殺死。”


    楊夢寰聽得一怔,道:“我那師父、師叔都是心胸磊落之人,決不會深入絕壑之中覓書。”


    趙小蝶道:“不來最好,但他們萬一來了呢?”楊夢寰道:“這個……”忽覺玄玉雙翼一展,落入一塊突立在穀底的大青石上,趙小蝶左腳一邁,下了鶴背,嬌軀如飄蕩在風中的一片雲,悠悠蕩蕩地向下落去。


    楊夢寰打量鶴背相距穀底,大約一丈六七尺高,估計自己輕功,足可安然躍下,立時一提真氣,縱身而下。


    他隨後躍下,但卻先落實地。


    抬頭望去卻見趙小蝶麵露微笑,仍然在空中飄飄蕩蕩,下墜之勢,緩慢至極。


    忽見她笑容一斂,輕輕一顰黛眉,嬌軀如沉江鐵鎖,由慢忽快,一眨眼,落到夢寰身側,雙目一閉,道:“快些閉上眼睛,就算咱們沒有看到他們好了。”


    楊夢寰聽得微微一怔:道:“什麽?”趙小蝶道:“你師父、你師叔三個人都來啦!”楊夢寰轉臉望去,果見絕壑一端,三個人影,魚貫而來,隻是相距過遠,看不出來人麵貌,隱隱可辨的三個人都似穿著寬大的道袍,不禁心頭一陣劇跳,全身微微顫動,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


    趙小蝶微微一啟星目,溜了夢寰兩眼,低聲笑道:“咱們躲到大石後麵,好嗎?”楊夢寰亦覺此時此地,不宜和師父、師叔見麵,當下點頭答道:“好吧。”


    當先向大石後麵奔去。


    趙小蝶奔到大石旁邊,左腳微微一抬,身軀突然淩空而起,飛上大石,輕輕一拍靈鶴,低聲說道:“我要和楊相公藏在這裏,你快些飛去玩吧。”


    言來聲音極細,楊夢寰近在颶尺,也隻是隱約可聞,隻覺此女嬌柔可愛,和沈霞琳、朱若蘭均不相同,別具一種柔美嬌婉的醉人風韻。


    靈鶴似通人言,雙翼微展,騰空而起,長頸一伸,巨嘴啟動,趙小蝶急聲喊道:“不要叫”,右手一揮,抓往靈鶴左腿,微一用力,身子向上疾升數尺,左手一把抓住靈鶴的長嘴。


    這一著雖然製住了靈鶴的長唳,但她卻被靈鶴玄玉帶起了六七丈高。


    楊夢寰仰首上望,心中暗暗著急,忖道:她輕功就是再好一點,這樣高的距離摔下來,也難免要受到損傷。


    忽見趙小蝶雙手一鬆,人鶴霍然分開,靈鶴振翼直上,趙小蝶卻疾向穀底摔下。


    楊夢寰心中大急,不自禁移動身子,準備接她嬌軀。


    趙小蝶墜落之勢,迅速異常,眨眼間已到距穀底四五尺處,楊夢寰雙臂一伸,把一個玲球嬌小的身軀抱入懷中。


    低頭看時,隻見她嫩臉勻紅,氣定神閑,毫無驚怕之情,微閉雙目,嘴角間笑意盈盈,忽然想到她剛才由巨鶴上降落之勢,身輕如絮、如葉,在空中飄飄蕩蕩,這等奇絕的輕身功夫,世所罕見,距離縱然再高一些,隻怕也摔她不著。


    心念一動,暗自忖道:分明這小妮子在給我放刁,雙臂一振,突然把懷中的嬌軀,又拋起一丈多高,暗道:我看你要不要自己落腳站在地上。


    但見趙小蝶升空嬌軀,破空直墜下來,眨眼又到了相距穀底四五尺處,仍然是平臥而下,既不見她翻轉身軀,亦不見墜落速度減低。


    楊夢寰心地忠厚,雖明知對方放刁,但又怕她真的摔著,不自覺的又伸出雙臂,接住她向下直墜的身子。


    趙小蝶忽然睜開眼睛,羞怯一笑,道:“這一次,我真的沒有運氣護身,你要不接住我,我非得摔死不可……”嬌軀一挺,掙脫了夢寰懷抱,緩伸玉腕,理著鬢邊散發,又道:“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接住我的,所以我就不必運氣護身了。”


    楊夢寰第二次接住她身子之時,亦覺到比第一次重了很多,知她所言不唬,不禁暗暗歎息一聲,皺起劍眉說道:“這等生死之事,豈是兒戲得嗎?如果我……”他本想說,如果我不接你,讓你摔一下,受次教訓也好。


    但在出口之時,忽然覺著不對,話未完,便倏然住口。


    趙小蝶微微一笑,接道:“如果我真的摔死了,也可以減少蘭姊姊很多煩惱了!”說完話,又是嫣然一笑,轉身向大石後麵走去。


    她雖然極力使自己平靜,但卻無法掩飾住心中情愁,從那嫣然一笑中,流露出無限的淒涼。


    楊夢寰年來閱曆大增,已看出趙小蝶那微笑在隱藏著無比的幽怨,不禁心頭一跳。


    轉臉望去,已可看出三個緩步而來之人的麵貌,確是昆侖三子。


    三人似是正在商量或是在爭執著什麽事情,是以尚未發現夢寰。


    楊夢寰無暇再想,縱身一躍,隱入那大石後麵。


    這塊突立在萬丈絕壑之底的大石,緊靠著山壁而立,兩麵出處長滿亂草,倒不失一個極好的隱身所在,缺憾的是那巨石和石壁之間的距離過近,隱藏一個人,雖然綽有餘裕,但如藏上兩個人,就稍嫌狹小一點,必須臍偎在一起,才不致被人發現。


    處此情景,楊夢寰也不便過於拘呢,隻得一側身偎著趙小蝶坐了下來。


    趙小蝶突然轉過臉來,對著他望了眼,輕輕歎息一聲,緩緩地閉上眼睛。


    楊夢寰抬起頭來,望著天空,兩人雖然擠偎而坐,但卻一句也未交談,彼此的心中,都在默想著心事。


    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起自那巨石一側,道:“這塊大石之後,或可隱身……”他不需抬頭去看,從那熟悉的聲音中,已聽出來人是教育了自己十二年的恩師一陽子,不禁心頭大吃一驚,暗道:如果師父探首一望,看到我眼下情景,縱有百口,也難辯出是非,倒不如挺身而出。


    心念一轉,正待站起身子,突聞一陣哈哈大笑聲,道:“想不到三位道兄竟然搶先了一步,現在看來兄弟是棋差一著,滿盤皆輸了。”


    楊夢麥聽聲辨音,已知來人是八臂神翁聞公泰。


    隻聽玉靈子答道:“我們雖然早到了一步,因聞兄也來的夠快了,竟使我們連一點勘查的時間也沒有。”


    聞公泰笑道:“華山和昆侖兩派,交誼素篤,如果三位道兄肯把尋得奇書借給兄弟瞻仰一下,兄弟願代三位道兄嚴守秘密……”但聞一聲劃空長嘯,急奔而來,瞬息已到大石旁側,接道:“見者有份,兄弟既然趕上,幾位總不好把兄弟摒棄局外吧?”楊夢寰一聽說話之聲,立時辨出來人是翻天雁馬家宏,心中暗自忖道:糟糕,聞公泰和馬家宏,都誤認我師父、師叔已尋得《歸元秘笈》,看來難免一場搏鬥了。


    突覺自己肩頭,被人輕輕拉了一下,轉臉看去,隻見趙小蝶目光中滿是困惑迷惘之色,伸手在地上劃道:“咱們怎麽辦呢?”楊夢寰皺皺眉頭,也在地上寫道:“暫不露麵,坐以待變,然後再作決定。”


    趙小蝶微微一笑,又緩緩閉上眼睛。


    隻聽聞公泰哈哈大笑一陣,道:“以兄弟看這山勢位置,正是那姓陶的少年摔落之處,三位道兄想必已見那人的屍體了?”慧真子說道:“我們剛到此處,你就隨後到來,彼此不過是一步之差……”忽聞馬家宏啊了一聲,道:“看!”但聞一陣急亂的步履之聲,想是幾人都已奔跑過去。


    楊夢寰輕撥亂草,探頭向外一看,隻見幾人團團圍在一起,向地下查看。


    忽見聞公泰伏下身子,在地上嗅了一嗅,道:“不錯,是人血。”


    霍然站起,疾退了兩步,望著昆侖三子,笑道:“真憑實據,血的鐵證三位道兄如再不肯承認,那就未免有失身份了!”玉靈子冷笑一聲,道:“聞兄把我們昆侖三子,看成何等人物?說沒有見就是沒見,大可不必耗費口舌,欺瞞聞兄。”


    聞公泰轉臉望了馬家宏一眼,拂髯笑道,“馬道兄高見如何?”馬家宏流目四顧,打量了一下山勢,冷笑道:“貧道之見,想請昆侖派三位道兄,把那三冊《歸元秘笈》分成三份,華山、昆侖、點蒼各得一冊,不過書是昆侖派三位道兄尋到,就情理上言,應由昆侖三位道兄,優先選取一冊,然後貧道和聞兄抽簽分配,三年之後,貧道和聞兄各攜分得奇書,同赴昆侖三金頂峰三清宮中,彼此交換,待三冊奇書交傳完畢,再一齊交還昆侖三位道兄保管。”


    聞公泰道:“馬兄卓見,的確高明,兄弟佩服至極,隻不知昆侖三位道兄意下如何?”玉靈子望著師兄、師妹一眼,翻腕抽出長劍,冷冷說道:“兩位認定了我們昆侖三子已尋得奇書,貧道百口難辯,別說我們沒有尋得,就是尋得,也不會分送兩位。”


    馬家宏微微一笑,道:“很好,道兄既是想在武功上,判定那《歸元秘笈》歸屬,倒也不失是個好辦法,隻不知三位道兄是一齊上,或是單打獨鬥,輪流出戰,或是貧道和聞兄聯手,大家作一場生死之拚?”玉靈子道:“馬道兄不必口舌輕薄,貧道願先領教馬道兄幾路劍法。”


    馬家宏翻腕拔出背上寶劍,笑道:“兵刃無眼,既然動上手,隻怕難免要有傷亡,道兄盡管全力施為。”


    一陽子一聽馬家宏的話,立時洞悉對方存心不善,這場拚搏,隻恐凶險異常,他已親眼見到過馬家宏的劍術,確實有超人之處,玉靈子仍是昆侖派掌門身份,如有失閃損傷,即將大損昆侖派的威名。


    當下拔劍搶前一步,攔住玉靈子笑道:“師弟乃本派掌門之尊,第一陣似不宜親身臨敵,這一仗讓給小兄打吧。”


    長劍一揮,化起一道銀虹,不待玉靈子答話,立時又接道:“馬道兄請。”


    刷的一劍,直刺過去。


    馬家宏出言相激玉靈子,已存了速戰速決的念頭,他心中很明白,眼下並非善地,天龍幫五旗壇主極可能很快趕到,朱若蘭、趙小蝶亦隨時可能出現,隻要有一方趕到,事情就棘手難辦,暗中早已運集了功力,蓄勢相待,一陽子長劍出手,立時大喝一聲,揮劍猛向一陽子劍上掃去。


    玉靈子、慧真子一見馬家宏這等打法,都不禁微微一呆。


    要知兩人用的都是輕兵刃,應以靈巧變化求勝,馬家宏卻以劍擊劍,出手就想以內力硬拚,實是江湖上罕聞少見之事。


    但聞鏘然一聲大震,兩支精鋼長劍,硬拚了一招,一陽子雖是有備出戰,但也沒想到,對方在第一招上,就出全力硬拚,當堂被震退三步,長劍一折兩斷。


    馬家宏哈哈一笑,暮然欺身而進,一招“長虹經天”,若刺若劈,當胸擊去。


    忽見寒光耀目,冷氣逼人,一陽子翻臂之間,手中又握著一支古形長劍,揮腕一封,反向馬家宏劍上削去。


    翻天雁目光何等銳利,一望之下,立時驚覺對方手中是柄寶刃,當下一挫右腕,硬把擊出的劍勢收回。


    一陽子心忿斷劍之辱,那還讓他避開,右腕疾變追魂十二劍中一招“劃分輕緯”,寶刃疾進斜落,但聞嗆的一聲,馬家宏手中長劍,登時變成兩截。


    忽聽聞公泰大喝一聲:“住手。”


    馬家宏手執半截斷劍,疾退五尺,一“陽子也橫劍轉臉相顧。


    聞公泰嗬嗬一笑,道:“明年中秋,咱們九大門派還要同赴黔北和天龍幫作一場絕續存亡的拚搏,眼下這般自相殘殺,別說二虎相鬥,難免一傷,就算大家秋色平分,半斤八兩,不分勝敗,一旦傳言江湖之上,也難獲其他六大門派的諒解,剛才咱們還在計議九大門派攜手對付天龍幫的策略,言猶在耳,眼下竟然要翻臉成仇,以命相搏……”馬家宏原想聞公泰定然相助自己,和昆侖三子為敵,奪取《歸元秘笈》,那知他竟中途變卦,如果單以自己一人之力,決難低得昆侖三子,不禁心頭大忿聞公泰的狡詐,當下冷笑一聲道:“聞兄是什麽意思?如果覺著兄弟不順眼,不妨連你也算上。”


    聞公泰微微一笑道:“馬道兄誤會了兄弟的意思,我是想先把事情弄清楚,大家再想一個麵麵兼顧的法子解決這場紛爭,能不動手,最好不要傷了和氣。”


    說話之時,兩道眼神卻一直盯在突立在崖壁旁邊的大石。


    馬家宏望了那大石一眼,心中不自覺暗道了一聲慚愧。


    一陽子哈哈一陣大笑道:“馬道兄和聞兄,定然懷疑我們昆侖三子尋得了那姓陶的少年屍體,和《歸元秘笈》,待看到聞兄來時,就把屍體藏入了那大石後麵,是嗎?兩位既然動了懷疑,不妨到那大石後麵查看一下。”


    聞公泰被一陽子幾句話,揭穿了心中所思,不禁微感臉上一熱,拂髯一陣大笑,道:“兄弟那有這等高見,既然道兄吩咐,兄弟倒是得查看一下,免得造成誤會。”


    說完,縱身躍落那大石旁側。


    急見右側出口之處,亂草一陣晃動,一個身披藍紗,身穿白衣的少女,緩步走了出來。


    聞公泰看那現身少女,竟是武功難測高深的趙小蝶,不禁吃了一驚,霍然向後退了五步。


    趙小蝶突然由大石後麵現身出來,不但使聞公泰吃了一驚,就是馬家宏和昆侖三子,也是大感意外,同感心頭一震,愕然相顧。


    忽見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你聽著,我要打他了。”


    陡然一移左腿,直向聞公泰身側欺去。


    八臂神翁早已蓄勢戒備,一見趙小蝶淩空直欺過來,右手青竹杖突施一招“陰雲蔽月”,舞起一片碧綠光影,護住身子。


    趙小蝶一見對方舞起一片杖影護身,不禁心頭大急,一提真氣,硬往前麵衝去。


    她這一衝之勢,全身真力驟發,周圍二尺左右,如結了一道銅牆鐵壁,聞公泰青竹杖,登時被她發出的無形罡力逼住,施展不開,不禁驚得一呆。


    趙小蝶看他舉杖不下,心中亦感奇怪,玉臂疾伸,左右開弓,但聞乒乒乓乓兩聲脆響,聞泰雙頰立時各現出五個鮮紅的指痕。


    這兩記耳括子,打得詭異絕倫,聞公泰眼看對方玉掌劈臉打來,但卻感到無法可躲。


    雖打的是聞公泰,但旁側站的昆侖三子和翻天雁馬家宏,卻一個個看得心頭凜然,都不自禁向後退了兩步。


    要知眼下幾人都是名重武林的一時後彥,如若被一個十六八歲的小女孩子,打上幾記耳光,那可是終身難洗的奇恥大辱,但眼看聞公泰挨打的模樣,閃避似都不能躲過,叫他們如何不驚。


    忽聽聞公泰仰臉一聲長笑,其聲淒厲,如同鬼嘯,揚手飛出一串金她丸,疾向趙小蝶打去,人卻借勢轉身,狂奔而去。


    絕壑中,聽那淒厲長笑回蕩在山穀之間,厲久不絕。


    趙小蝶玉腕一舉,一引一轉,纖掌翻動之間,那一串金丸突然改變了方向,疾向翻天雁馬家宏飛去。


    這正是朱若蘭“導陰接陽”,借力的打入,曠絕千古的奇奧手法,不過趙小蝶任、督二脈已通,內引外擊之力,要比朱若蘭強勁得多,不但可借人之力打人,且可以深厚內引之力,帶動敵人暗器,反擊另一敵人。


    馬家宏武功深湛,見聞廣博,目光銳利無比,看那飛來金丸,經過趙小蝶玉腕轉動一撥,來勢似是更加迅猛,知那串飛之物,不但聞公泰原力未減,反而又加上趙小蝶的暗勁,哪裏還敢硬擋,當下一跨步,橫向左側躍開五尺。


    但聞一陣乒乓之聲,一串金丸,盡數嵌入那突立巨石之上,十餘粒金丸,一線而入,沒有一粒偏差,外麵望去,隻可看到一粒金丸。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那個聞公泰已經跑啦,你聽著,我再打這個牛鼻子兩個耳光。”


    話出口,忽然想到昆侖三子也是道家裝束,不禁轉臉望了昆侖三子一笑。


    她笑的雖如百花競放,醉人似酒,但看在昆侖三子眼中,即是個個心頭一跳,微生凜駭,隻道她對自己出手。


    但見趙小蝶**移動,大邁一步,人已欺進一丈多遠,到了馬家宏的身側。


    翻天雁瞪著眼睛,眨也未眨動一下,但卻看不出趙小蝶用的什麽身法,邁步間,竟然到身側數尺之處,匆急之下,用手中半截斷劍劃出一道銀虹護住身子。


    趙小蝶左手一撥,立時有股強烈的潛力,逼住劍勢,右手一揚,劈臉打去。


    馬家宏心頭大驚,身軀向後一仰,倒退出一丈遠。


    那知趙小蝶的嬌軀,有如附身魔影一般,輕如飄絮,隨著她向後倒退的身子而進,待他挺身站起之時,趙小蝶的玉掌,剛好遞到,砰的一聲脆響,正中右頰。


    隻聽她嬌笑一聲,道:“還有左麵沒打。”


    反手倒抽過來。


    馬家宏隻覺她反手一抽之勢,打的怪異無比,心想躲,卻又覺無法躲開,隻聽砰地一聲,左臉上又中了一掌。


    這一掌打得奇重,馬家宏雖有罡氣護身,也被打得頭暈眼花,滿口噴血。


    昆侖三子看她先說後打,每擊必中,實是武林中未聞未見之事,隻嚇得心頭亂跳。


    眼下五人,已被打了兩個,下次自是輪到自己三個人中之一,不禁相互望了一眼,隻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進退兩難,甚是尷尬。


    但聞馬家宏長歎一聲,丟了手中半截斷劍道:“罷了,罷了。”


    轉身疾奔而去。


    玉靈子苦笑一下,對一陽子和慧真子道:“如其個別受辱,倒不如咱們聯劍齊上,如若咱們三人聯手,仍難自保,也無顏見天下英雄了。”


    一陽子一挺手中寶刃道:“掌門人請和師妹先退,愚兄仗這手中寶刃擋她一陣。”


    趙小蝶看著三人緊張之態,不禁嫣然一笑,道:“你們走吧,我不打你們就是。”


    三人同時聽得一怔,不知如何回答,過了半晌,玉靈子才一揮長劍,道:“與其這般向你求饒。


    倒不如挨上兩記耳光好些,姑娘盡管請出手就是。”


    颶的一劍,直刺過去。


    趙小蝶嬌軀微側,讓過一劍,愕然問道:“你們幾時向我求饒了,是我自己不願意打你們呀!”玉靈子回手一劍“橫斷巫山”,攔腰平掃過去,口中卻厲聲答道:“哪個要你不打。”


    趙小蝶突然一提真氣,身子忽的淩空而起,雙臂展動,在二丈左右的高空飄飄蕩蕩的遊來遊去。


    昆侖三子仰首上望,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仍不見她落地。


    一陽子歎息一聲,道:“這等絕世輕功,罕聞罕見,咱們開了這次眼界,也算不虛這次東行,咱們走吧!”趙小蝶身懸半空,不能開口說話,一見三人轉身而去,立時一沉真氣,腳落實地,高聲說道:“三位慢走,如遇上我蘭姊姊時,就說楊相公請你們來這絕壑之中尋求奇書,就可平安無事了。”


    楊夢寰隱身在大石之後,聽得心裏有如鹿撞,暗道:糟糕,怎麽能這樣說呢,果然,昆侖三子聽了她的話,一齊停步轉身,一陽子鐵青著臉問道:“楊夢寰現在何處?”趙小蝶本是一番好意,怕三人在未出絕壑之前,遇上朱若蘭,故而替人策謀,那知弄巧成拙,竟又招惹出了麻煩,目睹一陽子聲色俱厲,也不覺動了氣,怒道:“你們不聽我說算了,幹嗎這麽凶啊,哼!不是看在楊相公份上,今天你們就別想離此寸步。”


    一陽子側目看了玉靈子一眼,隻見他滿臉怒容,橫劍怒目而立,心中暗自忖道:此女武功,高不可測,縱然我們三人聯劍出手,隻所也難於抗衡,小不忍則亂大謀。


    當下忍住胸中一股忿怒之氣,故作笑容,說:“楊夢寰現在何處?不知是否要她出來和我見上一麵?”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你們卻忍心把他逐出門牆,幾乎害他送命在荒山之中……”一陽子因不願有傷玉靈子掌門之尊,故而隨聲附和,把夢寰逐出昆侖門下,其實他深知這位迫隨自己一十二年的弟子,是個心地極其忠厚之人,縱然有什麽錯誤,亦必有其隱情,是以,他心中仍然極惦念著夢寰,聽處趙小蝶說他幾乎送命荒虯不禁心頭一跳,急道:“他人現在何處?”趙小蝶道:“被我蘭姊姊救到了天機石府去啦。”


    一陽子微一沉忖,又問道:“有一位身著白衣的少女,和他走在一起,姑娘可曾看到過她?”趙小蝶笑道:“你說的是那位沈姊姊嗎?”一陽子道:“不錯。”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我雖然沒有見到沈家姊姊,可是我知道她決不會遇上什麽危險之事,像她那樣美麗可愛的滴凡天使,自會有百靈相護於她。”


    一陽子聽她說了半天,卻是一句也未透露出未霞琳下落,甚感愧對老友澄固大師,如一旦和他相遇,他必然要查間沈姑娘的下落,那時自己如答不出來,說不定會使多年相交摯友,翻目成仇,想到了為難之處,不禁長長歎息一聲,回頭對慧真子道:“師妹,是否帶著琳兒的父母遺物?”慧真子愕然問道:“怎麽?難道你要把琳兒也逐出昆侖門牆嗎?”一陽子黯然笑道:“未來九大門派和天龍幫比劍之爭,勝負極難預料,澄因把霞琳托付在咱們昆侖派中,無非是借昆侖三子之力,替她洗雪一筆債,眼下情勢變化,恐怕咱們已無能為力,不如把馬她父母遺留的原物,托這位姑娘轉交於她,也免得咱們落什麽遺憾之處。”


    這一席話,聽來平平淡淡,其實含意極深,慧真子素知大師兄的見解高出自己很多,尤其在眼下這等複雜的環境之下,極難暢所欲言,是以聽得十分用心,果然被她聽出了大師兄弦外之音,當即由懷中摸出沈霞琳投入師門時交她保管的布包,送到一陽子手中,說道:“原物在此,一件不少。”


    一陽子微笑接過,緩步走近趙小蝶道:“貧道有一件事,想懇托姑娘幫忙一下,不知姑娘肯否答應?”趙小蝶道:“你先說說什麽事,我再想想看該不該幫你?”一陽子道:“此物雖然重要,但並不很急,如果趙姑娘找不到她,就請轉交給朱姑娘吧。”


    趙小蝶道:“如果我把它交給她楊師兄,不知可不可以?”一陽子微一沉忖道:那也好。


    趙小蝶微微一笑,收入懷中。


    慧真子已了然一陽子的用心,是想借朱若蘭和趙小蝶之力,助霞琳手刃親仇,靜站一側,黯然無言。


    玉靈子看師兄和師妹都對人消了敵意,雖然餘忿未消,但卻不便發作出來。


    趙小蝶忽然間變得十分禮貌,對昆侖三子福了一福道:“三位要走啦,恕我不送了。”


    她講的雖然客氣,卻無疑下令逐客,昆侖三子隻好揮手作別,轉身而去。


    直待三人背影消失不見,趙小蝶才款步走到大石旁側,叫道:“楊相公請出來吧!他們三個人已走得看不見啦。”


    她一連呼喚數聲,卻不聞楊夢寰一句答覆之言,心中甚感奇怪,伸手撥開草叢向裏一看,不禁驚得她呆在當地。”


    隻見一個長衫老者右手執著折扇,架在夢寰頸上,左手卻扣著楊夢寰脈門要穴,麵色一片冷峻,眉宇間殺氣騰騰,正是天龍幫五旗壇主玉寒湘。


    趙小蝶驚魂略定,心中立時盤算如何出手,一擊成功,救下夢寰。


    她胸博武功,浩瀚如海,這一用心去想,隻覺各種手法,一一閃過腦際,招招都可克敵製勝,但卻又感招招都有危險,隻怕一擊不中,對方下手傷了夢寰。


    一時間,猶豫難決,眼球亂轉,焦急之色,洋溢眉宇。


    細看楊夢寰時,隻見他微閉雙目,動也不動一下,似是早已被人點了穴道。


    忽聽王寒湘陰森森地一聲冷笑,道:“快些退後五步,如果妄圖冒險施救,可別怪我要他立時濺血扇下。”


    他老謀深算,初睹趙小蝶時,不知她是否和朱若蘭一般的關心夢寰,擔心弄巧成拙,激起對方殺機,是以,一語不發,靜觀對方神色。


    待他確定以楊夢寰的生死,足以威協趙小蝶時,才冷冷喝問了一聲。


    他這一喝,果然把趙小蝶嚇得向後退了三步。


    她沉忖了一陣,終於決定放棄冒險搶救之心,輕輕歎息一聲,道:“你不要傷害他,有事咱們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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