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路上行人甚少,再次回頭看了醫院一眼後,我不停留,大步走出來。


    孟哲昨晚何時走的我並不知曉。這幾天,接踵而至的這些事情,件件都似在我的心裏鑽了無數個孔。或許是美夢就太容易被驚醒,接下來我跌進了無邊際的黑暗裏。


    a市真的很大,可是卻沒有一處是我的容身之所。這就是我曾經妄想過要在這裏安一個家的城市。然而這麽大的一個城市,卻依舊無法包容我這個小小的人,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像個遊魂遊蕩在街邊。


    可我曾經也有父母疼愛的。那時家裏並不富裕,父親的身體一直不大好,一直住院,實在不忍心母親一人工作還要照料父親,所以在被模特公司看上後,我便偷偷輟學了。這事被母親發現,我狠狠挨了一頓打,可最後母親也是紅著眼眶,摟著我說,“委屈我們小意了。”後來來了a市以後,母親總不大放心我的安全,拍攝很晚的時候,母親都會在結束後打電話過來,直到我安全到家才掛斷。


    是多久沒再吃過母親做的菜了?也許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了吧。她最終沒能和父親一起相信我,她早已經不要我了。


    我的心裏是埋怨他們的,我也恨他們為什麽不能肯相信我,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啊,可我更恨父親,就這樣離我而去。


    但是我還是如此的思念你們啊,父親,母親,我還是想看一眼,想在離別前再看你們一眼。


    火車晃晃蕩蕩的蜿蜒前進著,太陽破雲而出,天亮了,外麵的風光正好。淡藍色的天空一望無垠,白雲似棉花一團一團的漂浮著,遠處如墨色的般山巒一座連著一座。


    火車裏的平靜很快被一個突兀的男人聲音打破。


    “爸,你怎麽了?爸,你別嚇我!列車員,列車員在不在!”


    火車裏開始騷動起來,我越過人群去看,似乎是老人在火車上發病了。


    “大家好,我是本次列車長韓峰,有沒有醫生職業的乘客,請速來4號車廂,有乘客突然昏厥不醒。”


    “小姐,麻煩讓一下。”


    聞聲,我抬頭一看,是坐在裏側的男子,隻見他取下深灰色的圍巾放在桌子的一邊後,眉頭微挑,又把黑色的呢絨大衣脫了搭在靠背上。


    我讓出路,他隻是點了點頭示謝。再沒有見過這麽淡若清水般的男子了,眉目如畫,姿容勝雪。宋齊晟毫無疑問是冷酷霸道的,孟哲更是熱情如火,這個男人與其他人都不同,身姿雋秀的如一副筆墨淡淡的山水畫。


    之前還嘈雜不安的車廂似乎有那麽幾秒的安靜,他穿過人群,我看著他拿出類似於工作證的東西給列車員後,便蹲下去仔細查看老人的狀況。不知道他又開口說了什麽,列車員向著我這個方向走過來。


    “小姐,那位先生說需要你得幫忙。”


    “我?”我略有點吃驚。


    “對。”


    確認是真的叫我後,我也沒耽擱,立即起身跟著她乘務員走過去。


    “我看過了,不是你們猜測的心髒病,老人之前還有沒有什麽病史?”


    “半年前有一次小中風。”


    “最近這兩天有沒有什麽不健康的症狀?”


    “前兩天又吐又拉,有點類似胃出血的症狀。”


    “叫救護車提前準備著,一到站帶去醫院做檢查。”他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奇異的鎮靜作用,一時間隻聽得他有條不紊的安排。


    “你過來,”他看了我一眼,“會不會害怕?”


    “不會。”


    他又深深看我一眼後,立馬把參與救治的人分成七組。“我會給你們示範一下動作,你們要給他輪流來按穴位。”


    “你過來,和我十分鍾一換,掐他的人中和合穀等穴位。”


    我聽話的跪坐下來,等在一旁。不一會,他就有汗意了,頭上綿綿密密的有薄汗了,我卻不敢用毛巾給他擦。


    “擦一下汗。”許久他說。


    “噢。”


    “準備換。”


    “嗯。”


    10分鍾,20分鍾……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搶救還在緊張的進行,病人卻還沒有清醒的跡象,車廂裏的空氣都像是被凍結了,一時間安靜無聲。


    “醒了,醒了!”


    “讓他保持平躺,家人陪同說話,其他人輪班按摩,不要讓他睡著。”


    經過這麽激烈的搶救後,我也像累脫了,手腕更是酸痛無比。或許是蹲的太久,剛站起身,眼前卻一片黑,一時間沒站穩,竟歪歪的向一旁倒去。


    “沒事嗎?”沒想到我會被他扶住。


    “沒事。”我站穩後,對他笑笑。


    他抓過我的右手,摸了摸手脈,“你需要靜養,不是亂跑。”


    “我是被你叫過來的。”


    我原以為會囧到他一下,沒想到他卻認真的向我表達歉意,“抱歉,我上車看你背包有紅十字會的物件,我需要個會的助手,沒想到你最近。”他頓了頓,又似乎是想尋一個更合適的說法,“身體欠佳。”


    這人真是貼心,說話間也十分注意,怕戳到我的傷口。


    “沒事的。”被他提及,我始終難不免會想不到我那個還未來得及嗬護就遠去的孩子。


    “你手流血了。”他試圖去拉我的左手,我卻一把避開。


    “不要碰。”我的語氣有些躁動。怎麽可能給別人看呢,即便手腕的縫線拆了後,醫生也說會留疤。


    “消毒水在這裏,有棉布,你自己處理一下。”他遞給我一個醫藥箱,“不要悶住傷口,注意避水,小心發炎。”


    再回到座位的時候,我已然累極,晃蕩的火車聲像個催眠曲,我忍不住這睡意來襲,靠在一旁睡著了。


    朦朧中,我似乎是感覺到有人拿過我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替我上藥換布。可我太困,實在無法拒絕。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回到小時候,我跌倒了,擦破了皮,母親抱著我,溫柔的摸著我的頭,父親拿著竹蜻蜓哄我。我但願這個夢永遠不會醒,永遠停在六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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