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說一句“我相信你”,可是話到嘴邊,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宋清銘見此,淡淡地笑了一下,繼續低頭喝粥,並沒有再說話,隻眼神中閃過幾絲說不出的寒意。


    薑曼璐指尖微微顫抖,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良久,她再受不了這種微妙的低氣壓,忍不住道:“宋清銘,你別這樣。我隻是有些不明白——你到底當時為什麽會……袒護唐伊?”


    宋清銘顰起眉心,將手裏的勺子“叮咚”一聲放進了碗裏。


    “曼璐,我說過——我隻是不希望把事情鬧大。”


    他抬眸,靜靜地望著她。


    薑曼璐心裏輕輕歎息了一聲。


    她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麽,但隱約能感覺到……他並沒有說出實話。


    片刻,宋清銘慢慢地喝完了麵前的南瓜粥,這才拿過紙巾擦了擦嘴,站了起來。


    “曼璐,你好好想想吧。”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淡淡道。


    說完,他並沒有再看她,高大的身子從她的身邊緩緩經過,徑直推開了餐廳的門。


    “宋清……”


    薑曼璐忍不住想叫住他,可最後一個“銘”字還沒說出口,便聽見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了。


    薑曼璐呆呆地望著白色的門,又轉身看了看空蕩蕩的餐廳,似乎還飄散著南瓜粥的甜香,心裏忽而有些酸澀。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餐桌旁的報紙上,雙手忽然握緊了拳頭。


    如果不是因為唐依……如果不是因為唐依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擾……他和她之間根本就不會這樣。


    她歎了口氣,閉上眼想努力地忘記這些……


    可唐依的話卻像魔咒一般飄蕩在她的腦海裏——那些陰森古怪的“死人衣”,破敗灰暗的“櫻之服裝廠”舊照,以及宋清銘對唐伊奇怪的維護,朱董事長不合常理的解約……


    薑曼璐隱隱感覺到哪裏不對,越想越頭痛。她受不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暗示和無休無止的猜測。


    她隻是想知道答案。


    薑曼璐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自己真的不是不相信宋清銘,隻是……關於“櫻之”和“死人衣”的事兒,根本就在自己的腦海裏揮之不去,這種感覺太煎熬了。


    片刻,她像下定決心般咬了咬牙——


    她要找唐伊問個清楚——


    薑曼璐迅速地走到客廳,拎過衣架上的包包,將腳上的棉拖鞋換成了一雙高跟。


    “薑小姐……您這是要去……”劉阿姨聽到聲音,走到了客廳,奇怪問道。


    “阿姨,我……公司裏臨時出了點事兒,我要回去一趟,清銘如果問起,您……就幫我說一下吧。”


    她剛說完便要推門出去,忽然聽見宋清銘從身後響起:“公司裏有什麽事兒?”


    他應該是聽見了她跟劉阿姨的說話聲,才急急地從樓上下來。


    “嗯,sophia說……我的幾張設計稿出現了問題……”薑曼璐被嚇了一大跳,頓時結結巴巴瞎編道。


    “什麽問題?”宋清銘走到她的身邊,眼眸漆黑,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薑曼璐的心裏有些說不出的緊張,那個理由原本就是她隨口說的,手心上一時間都是冷汗。


    “嗯……顏、顏色……色差,打印出來的畫稿有色差……”她想了片刻,小心翼翼道。


    “有色差?”


    宋清銘將英俊的臉湊了過去,愈發地靠近她,忽而將她尖尖的下巴捏起。


    “你是要去找唐依麽?”他單刀直入地問道。


    “我……我沒有。我就是心裏有點亂,想出去走走。”她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一些。


    宋清銘細細盯了她半響,忽而用力地抓緊她的胳膊,將她從客廳門口拉了過來。


    “你幹嘛?”薑曼璐驚呼一聲。


    宋清銘皺了皺眉,並沒有放手,隻手上力度更大了些。


    他把她按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然後,宋清銘快步走到客廳的那隻垃圾桶旁邊,將蓋子一下子打開。


    “你以為我沒有看到麽。”他冷聲道。


    薑曼璐頓時噤了聲,這隻垃圾桶——剛好就是她順手扔舊報紙的那一隻。


    果然,當時的他……還是看見了,隻是沒有說。


    垃圾桶每天早上劉阿姨都會清理,現在又是上午,裏麵近乎是空的,那一張舊舊的、被揉成紙團的報紙格外顯眼。


    宋清銘緊皺眉心,側眸瞥了她一眼——慢慢將那張舊報紙展開,頓時臉色大變。


    他越往下看神色越難看,一張臉如寒冰般冷峻,忍不住咬牙切齒道:“這個唐伊……”


    緊接著,宋清銘忽而用力將那張報紙撕碎,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怒意。


    薑曼璐頓時愣住,第一次見到他這幅模樣,一時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宋清銘才緩緩轉過身來,冷冷地望著沙發上的薑曼璐,將雙臂撐在了她的身體兩側。


    “薑曼璐,這兩年來,我對你不好麽?”


    他的聲音很低沉,像一潭幽冷的死水,聽不出任何情緒。


    薑曼璐咬了咬唇,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宋清銘見此,勾起嘴角忽而冷笑了一下:


    “你為什麽就不肯相信我?”


    “乖乖的、不要想那麽多,和我順其自然的結婚,這樣不好嗎?”


    薑曼璐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麵前的他有些陌生,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宋清銘,我……我沒有不相信你……我、我隻是……隻是感覺自己像被你和唐依當猴子耍……”


    “她給我寄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而你……卻根本沒有考慮過我,隻一味地讓我乖一點、聽話,別把事情鬧大,不要想那麽多……”


    “宋清銘,我隻是想知道原因,僅此而已……”


    她細細地打量著他的神色,一字一頓道。


    “而且你們瞞著我的那件事……”薑曼璐皺了皺眉,想起報紙和宋清銘陡然變化的神色,似乎斟酌了一番言語,才緩緩道:“那件事……其實是跟……櫻之服裝廠有關,也跟我有關……對嗎?”


    宋清銘身子頓時一僵,下巴繃緊,渾身微微顫抖著。


    良久,宋清銘似乎才冷靜下來來,忽而一字一頓道:“如果……我告訴你原因,你就會失去我。那你,還會繼續追問下去嗎?”


    薑曼璐指尖一頓,陡然間愣住:“你什麽意思?”


    宋清銘並沒有說話,直直地望著她,沙啞地問道:“你會嗎?”


    薑曼璐不解地望著他漆黑的眸子,裏麵似乎還帶了一絲說不出的無奈和悲涼。


    那一瞬間,薑曼璐似乎突然間就明白了些什麽,所有的細微的事情都穿在了一起,每一絲她曾有過的奇怪感覺,從頭至尾,細細密密地糾纏在了一起。


    而多米諾骨牌倒下的第一塊,就是唐依今天寄來的寫有“櫻之服裝廠被祺風集團收購”的、讓宋清銘看到後暴跳如雷的報紙。


    她忽然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許久,才輕輕道:


    “宋清銘,你……應該一直都是知道我母親她……以前在櫻之服裝廠工作的吧。”


    “不,也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從你突然給我過什麽一周年紀念日的那天,知道的吧。”


    薑曼璐咬了咬唇,心裏忽而很疼,像被刀子陡然間劃過。


    她望著宋清銘漆黑的眼眸,心裏微微歎息——他實在是太不會騙人了,雖然他沒有張口說話,可那個表情分明便是默認了。


    薑曼璐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接著道:


    “宋清銘……其實……哪裏有什麽一周年,我們根本就沒有過什麽正式的表白……認識以後,你對我的確是很曖昧,送花送奢侈品送包包……但是,卻每一次都是讓老趙來接送我,與其說是像男友,倒更像是金主。”


    她輕輕地揉了揉眉心,像陷入了回憶中,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低低道:


    “但是突然有一天,你變了……你竟然莫名其妙地對我好了起來。你還說什麽一周年,你開始對我花心思,去哪兒都陪著我,才真正有了戀愛的樣子。”


    “你轉變的那麽快,簡直可以說是措手不及,我雖然心裏懷疑過,但是……卻太開心了,根本想不了那麽多。”


    薑曼璐忽而說不下去,她當時的確很奇怪,還以為鐵樹終於開花,日久果然生情了呢……


    “後來,你陪我找徐嘉藝,路過櫻之服裝廠時,維真師兄很驚訝我母親在那裏工作,你卻神色淡然……”


    “還有我跟你說我母親去世的時候……你也是如此……”


    薑曼璐低垂著頭,緩緩道。


    她當時覺得,以宋清銘的性格,肯定是調查過她的家世背景,所以也沒有覺得太奇怪。


    “曼璐……”


    宋清銘忽而道,將她摟到了懷裏,似乎想要解釋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宋清銘。”


    薑曼璐將他的手臂推開,抬起眸來,定定地望著他。


    “宋清銘,我母親她的離世……其實……是和祺風集團……有關嗎?”


    薑曼璐忽然鼓起勇氣問道。


    母親她雖然有哮喘,但一直都很輕微,而去世時廠裏給的說法卻是“哮喘病發作猝死。”可如今想來——母親她怎麽會在櫻之廠剛被祺風收購還不到半年的時間……就突然間哮喘病發作離世了呢……


    父親和她也曾懷疑過,可廠方堅持這個說法,甚至還責怪母親隱瞞病情……


    可是……除了這個死因,的確再找不到別的說法,他們也隻能不了了之了。


    ——至於唐依寄來的那些“死人衣”,說過的什麽血汗工廠,以及“死人做的衣服”,舊報紙上的“櫻之被收購”的新聞……應該就是在暗示這個吧……


    她的指尖忍不住微微顫抖。


    以唐依的為人,抄襲之事沒弄好,必定會打聽清楚她的具體家世背景,調查時發現這件事後,憑借唐依的財力以及好奇心,一點點挖出了所有的脈絡並不意外。


    與此同時,宋母必然也察覺到了,怕唐依再繼續深查追究,幹脆趁此提出解約。


    而唐依這邊,與其說是對抄襲的愧疚,不是說是怕這件事像個□□一般,萬一某天暴露後讓她新品牌的利益跟著縮水,幹脆也爽快地同意了。


    ……


    薑曼璐望著麵前沉默的宋清銘……忽而想起,自己和宋母在咖啡廳的那次單獨見麵——


    宋母臨走時忽而說了一句“清銘他對服裝廠之類的一竅不通。”


    她當初便覺得有些奇怪,似乎別有深意所指——還以為宋母是想讓自己幫他多了解工廠之類,而如今想來,其實應該就是指……宋清銘不了解這些工廠,當年的那件事與他無關吧。


    宋母或許早就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抬眸望著一直不說話宋清銘,他的神色黯然,臉色蒼白,眉頭緊緊顰起。


    “宋清銘,我母親突然的離世,真的是和你們祺風集團有關嗎?”


    她雙手握拳,又一次,一字一頓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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