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宋清銘的神色陡然間一黯,過了許久,他才道:“好,那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薑曼璐勉強地笑了笑。


    幸好時裝周剛結束,公司裏的事兒也算告了一個段落,她請假請得還算順利。


    第二天清晨,薑曼璐便早早地搭上了第一班開往b縣的長途大巴。


    大巴駛出停車場的時候,她忽然看見宋清銘那輛黑色的瑪莎拉蒂gt竟然靠在路邊。


    她心裏一驚,視線往下移,果然看見他正倚在車旁。


    這邊的宋清銘瞧見有大巴出來,也迅速地移動目光,最後停留在她的臉上。


    兩人隔著車窗對視。


    薑曼璐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朝他揮舞了幾下。


    宋清銘微微勾起唇角,也伸出了手來。


    沒過幾秒,大巴就繼續往前駛去,他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車窗中。


    薑曼璐望著車窗,心裏忽然有些空蕩蕩的。


    她拿出手機想給他發條短信,剛一解鎖,卻發覺他的短信突然跳了出來——“一路小心,有什麽事打給我。”


    她把手機握在掌心,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從市裏到b縣大概也就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往常她都會覺得很快,眼睛一眯就睡過去了。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薑曼璐隻感覺自己頭暈得厲害,總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


    司機突然又一個急刹車。薑曼璐的胃裏一陣翻騰,近乎喘不過氣來。她勉強伸出手來打開車窗,頓時一股清冽的寒風湧進車廂,她深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這才好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薑曼璐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自己雖然一直有暈車的毛病,但這麽嚴重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想起那次和宋清銘的愛愛,心裏又算了算上次來例假的日期,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頭,她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薑曼璐忽然煩到了極點,不斷地喝著手中的礦泉水,用力的深呼吸,一直堅持到了a縣。


    因為回來的匆忙,她隻背了一個小小的包,遠遠看見了父親在路口等自己,心裏的煩躁才淡了一些,有了一種回家的幸福感。


    薑父將她小小的包也攬在了身上,往大巴的方向探去:“曼曼,你一個人回來的?”


    薑曼璐點了點頭,她不願將那些煩心事告訴父親……特別是櫻之和母親的事情,隻點了點頭,道:“是啊,宋清銘……他工作挺忙,我趁著周末回來看看。“


    薑父聽後一愣,隨即笑笑:“還好今天爸廠裏休假,走吧,爸買了一些菜,給你好好補一補。”


    薑曼璐挽過父親的手臂,剛走進家門,不由驚歎一聲——隻見小院裏打掃的井井有條,整個屋內窗明幾淨,似乎煥然一新。


    “曼曼,站著幹嘛,快坐呀。”薑父拍拍她的肩膀。


    薑曼璐點了點頭坐在小餐桌上,安靜地看著父親在廚房炒菜的身影。


    他似乎已經徹底地和過去告了別,炒菜的時候嘴裏都哼著小曲兒,整個人都充滿了對生活的激情。


    看見父親過得很好,她的唇邊也有了一抹微笑,心裏也有些慶幸……還好,她剛剛沒有將櫻之的事情告訴他。


    很快,父親就端上了幾道小菜,笑道:“沒你做的好吃,不過也吃點吧。”


    薑曼璐吸了吸鼻子,又拿筷子夾了好幾口菜:“哪有!超好吃的。”


    薑父見此也笑得“嗬嗬嗬”合不攏嘴。


    薑曼璐在家裏安安靜靜地陪了父親一天,旁敲側擊地問了問櫻之當年的情況。


    可隻要一提到“櫻之”兩個字,父親就會沉默下來,似乎又想到了母親,滿臉的痛楚。


    薑曼璐歎了一口氣,也不忍心再問了。


    在家裏又呆了一天,不僅薑曼璐坐不住了,父親也婉轉地詢問她和宋清銘是不是鬧別扭了。


    她一想到宋清銘就一個頭兩個大,認真地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去櫻之廠看看。


    一路上,也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還是什麽,薑曼璐總感覺有人在跟著她,想到上次的事情,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現在正是下班的點,薑曼璐發覺——櫻之廠的大門口竟是出奇的熱鬧。


    有不少穿著藍色廠服的女工都騎著自行車往家回,還有一些更年輕些的女孩子,手裏拿著不鏽鋼飯盒說說笑笑地往食堂走去。


    她們臉上的笑容很好看,像冬日裏的陽光一般。


    薑曼璐從鐵護欄外還可以遠遠看到——生活區的籃球場,似乎還有很年輕的男工正在打籃球,隱隱約約能聽見投籃和叫喊的聲音。


    薑曼璐徹底地怔住了。


    這個籃球場是一直存在的,但是這麽多年來,她從來沒見過有工人可以隨意使用。


    而且……雖然隔得很遠,薑曼璐都能感覺到他們的快樂。


    還有剛剛那些女工們的輕鬆和自在,那是她從來沒在母親臉上見過的。


    櫻之服裝廠——好像的確是跟當年有些不一樣了。


    薑曼璐似乎也被他們的青春和活力感染了,揚了揚唇角剛要離開,忽然聽見旁邊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小璐璐?是小璐璐嗎?”


    她一愣,隻感覺這個聲音特別耳熟,下意識轉過身去——竟看見大門旁的保安室裏探出一張慈祥的麵容。


    是看門的秦大爺。


    秦大爺似乎從櫻之廠剛建廠時就在這裏了,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薑曼璐記得——自己小時候一直很不喜歡“小璐璐”的這個稱呼,還因此哭鬧過好幾次次,但秦大爺就認定了這麽叫她,時間一長,薑曼璐也習慣了。


    “秦大爺,好久不見啊!”她心裏有一種莫名的親切,笑著道:“您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秦大爺摸了摸頭上的白發:“哈哈,胡說!我都老得不能看啦。”他見薑曼璐衣衫單薄,趕忙打開了保安室的門:“快進來坐,進來坐,外麵太冷了。”


    薑曼璐點了點頭,一進門,就感覺到一陣溫暖,保安室本就不大,中間還擺了一個美的小太陽,熱熱的紅光散出來,讓人特別舒服。她和秦大爺聊了幾句,想起那些輕鬆自在的工人,忍不住道:“現在的櫻之……怎麽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秦大爺一聽就咧起了嘴角,笑著道:“哎喲,現在的櫻之跟你媽在時……”


    說到這裏,秦大爺自知說錯了話,頗有些歉意的望了她一眼。薑曼璐知道秦大爺心直口快,也沒說什麽,隻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現在的櫻之可是趕上了好時候啊,廠裏每個季度都有固定的訂單,根本不用像過去那樣做那麽多,錢還那麽少!連我們保安的工資都提高了呢……”


    見薑曼璐不怎麽理解,秦大爺絮絮叨叨又說了很多,話說得雖很通俗,但她還是聽懂了——過去的櫻之到處接單,到最後隻能靠量取勝,多做、多加班、降低員工的平均工資,廠裏才能賺到更多的利潤。而現在的櫻之,專門做祺風的訂單,工藝要求雖高了一些,但銷售方麵卻有保障,自然而然的工人的待遇也提高了不少。


    薑曼璐點了點頭,忍不住又向秦大爺打聽了一下過去副廠長的事情。秦大爺想了好半天才回答道:“聽說……是得癌症吧。”


    她見秦大爺顯然並不知道“口罩”的事兒,隻說了幾句副廠長,又開始聊起櫻之的好來,簡直是對新東家讚不絕口。


    看來當年的祺風,果然是將“毒口罩”的事情壓了下來,近乎沒有人知道。


    薑曼璐歎了口氣——她雖為母親的離世報不平,但看見櫻之的員工都過得很好,如果……當年的那件事真的曝光出來,櫻之廠恐怕就……


    想至此,她咬了咬唇,無奈地低下了頭。


    薑曼璐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剛一推門,眼角的餘光似乎看見遠處閃過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薑曼璐有些奇怪,再細看過去——卻發覺又什麽都沒有,也沒再多想,隻裹好大衣往家走去。路過藥店的時候,她遲疑了下,還是鼓起勇氣推門進去。


    她剛要開口要一張“早早孕試紙”,卻見櫃台前的阿姨特別麵熟,趕忙將喉嚨裏的話咽了下去,這才想到——b縣是個小地方,這家店離家裏又不遠,萬一傳了出去,她未婚先孕實在是……


    薑曼璐頭痛地皺了皺眉,隻隨口要了一盒感冒藥,便急忙推門離去。


    可能是她出來進去實在太快,一抬眸,竟瞧見了路口旁有一個來不及躲閃的熟悉身影。


    宋清銘?


    薑曼璐頓時愣住——卻見路口的那個人錯愕之後,竟伸手壓了壓鴨舌帽,一臉“你看不見我.jpg”,淡定的轉身就要走。


    “宋清銘!”薑曼璐一臉黑線,忍不住喊道。


    宋清銘的身影突然僵了一下。


    “宋清銘!”她見他還要走,又叫了一聲。


    宋清銘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聲音裏竟然還有幾分責怪的意味:“你怎麽出來的這麽快!?”


    薑曼璐:“……”


    “你怎麽會在這兒?”她反問道。


    宋清銘撇撇嘴沒回答,忽然看見了她手裏拿的感冒藥,忍不住問:“曼璐,你生病了?”


    “沒。”不知為何,她見他就莫名的來氣。


    “啊啊,那難道是……叔叔生病了?”


    “……”薑曼璐深吸了一口氣:“都沒有。”


    宋清銘臉上閃過一絲不解:“那藥是……”


    “我買著玩。”她沒好氣道。


    宋清銘:“……”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宋清銘忍不住道:“曼璐,我真的、真的是放心不下你,所以就請了假跟過來看看,你別生氣,好不好?”他察覺到她的怒火,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般道。


    薑曼璐見此,忽而歎了口氣。


    “宋清銘,我可能是……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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