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那年的夏天,好像特別的漫長。


    那是一個分離的季節,陳重要去比較遙遠的邊疆當兵,而周正則是要去遠方的一個醫科大學。


    漫長的夏天,並不代表,我有漫長的暑假。


    我要回山門,每一年都是如此。


    而暑假一般的情況下,師父都會帶著我和師兄在外行走上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美其名曰‘體驗紅塵’。


    但是,在這一年,師父卻告知我不用跟著他走江湖了,我莫名的在這個夏天多了一個月的悠閑假期。


    生命是一個輪回,卻是在十幾年以後,我們再次體驗到了小時候那樣的感覺。


    抓鳥摸魚,閑談遊戲也有很多炙熱而悠長的下午,在那片小竹林中躺著,亂七八糟的閑談,並不無聊。


    盛夏的光年,就像陽光穿透了竹葉灑落在地上的光斑,不用刻意的揮霍釋放,也有著最耀眼的光澤。


    最好的年華,最炙熱的夏天,有三個人寫滿了我的歲月。


    陳重,周正,辛夷無法抹去的存在。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下午,我和陳重,周正在河邊放肆的戲水玩鬧,飛濺的水花,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澤,然後在我們的笑聲中破碎。


    難得的風,卻是帶著如同溫水一般的熱度,被我們在大笑之中,吸入了身體,灼熱了肺,也灼熱了心。


    在河邊,辛夷守著我們的衣服,翻看著一本書,風飛揚起她的發絲,安靜的就像一幅寧靜的畫麵。


    已經是不能再回去的日子。


    卻還能看見每一個細節,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準備上岸,陳重從水中衝出來,一把摟住了我的脖子,笑著把我往水中拉,我笑著說到:“別鬧了,不行了,累的很,中午沒吃什麽東西。”


    周正吹了一聲口哨,在水裏笑著說:“老三,別找借口。男人年輕的時候可不能說不行。”


    我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一個返身,連同陳重一起拖下水,又一起去‘攻擊’周正了。


    鬧夠的下午,再上岸時,太陽已經偏西,我們三個終於舍得安靜片刻的坐下了,岸邊的青草地,散發著夏天獨有的味道,身上的水珠從皮膚上滾落到草叢中,在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帶著溫暖溫度的濕漉漉的痕跡。


    辛夷遞毛巾給我,我接過擦頭發


    辛夷打開一瓶水,遞給我,我很自然的接過,大口的喝水


    辛夷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塊糕點,遞給我,我再次接過,大口的吃


    “辛夷,就忙著照顧老三了啊?我們呢?”陳重也在擦著頭發,然後逗著辛夷,他和周正總是這樣,不放過任何的機會調笑我和辛夷。


    但事實上,他們比誰都清楚,我和辛夷隻是感情比親兄妹還好,並沒有半點兒曖昧。


    麵對陳重的調笑,辛夷的臉上一絲表情變化都沒有,對著陳重說到:“袋子裏還有水和糕點,你們自己拿著吃吧。”


    “老三不在的時候,我們也有照顧你的。老三這家夥怎麽就讓你看對眼了?當親哥似的,我們就不是哥哥啊?”周正笑嘻嘻的翻著口袋,拿了一瓶水,遞給陳重,這樣的話我和辛夷都不會在意,因為已經不知道‘抱怨’過多少次了。


    所以,辛夷隻是安靜的幫我擦著還未幹的頭發,而我真的餓了,吞完了手上的一塊糕點,又忙著去拿。


    “先喝水。”辛夷的語氣總是淡淡,關心也隻是自然,配合著有些呆呆的樣子,其實看不出有多濃重的情感在其中。


    有的人,他(她)的那種炙熱,恐怕隻有在歲月的累積之中,你才能感受到那種如火的溫度。


    你以為他們從來不燃燒,其實他們一直都在燃燒,這種高溫包圍你久了,你才會察覺不到,隻有離開才發現原來那麽炙熱。


    “老三,辛夷這樣照顧你,以後嫁人了,這頂級待遇就不是你享受了。”陳重故意酸我。


    這種玩笑話,我已經習慣,就像習慣了隻要是我在的日子,辛夷總是跟在我身後,無論我做什麽所以,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喝水,吞糕點,不緊不慢的說:“她嫁給天皇老子,也是我妹妹。”


    年少輕狂時,這樣的話並不過分。


    就像年少輕狂時,也固執的認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肯定不會改變,大人總是危言聳聽。


    那是一個以為自己什麽都懂的年紀,而真正當什麽都懂的時候,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為何我會那麽清晰的看見那個下午,有想哭的心情,卻沒有了一雙能哭的眼睛。


    麵對我的話,辛夷在後來說了什麽?是的,她依舊是那個樣子,寧靜到有些呆滯的神情,掩蓋了她所有的光澤與美麗,她隻是給我擦著頭發,同我一般的淡定,她說:“我不嫁人的,以後長大了,小叔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是啊,小叔,隻是因為某一年暑假回來,我長出了胡須,卻沒來得及剃掉,辛夷第一次給了我一個稱呼,也是一直以來堅持的稱呼——小叔。


    我和辛夷這樣的相處,是很奇怪的吧?沒人言愛,也沒覺得彼此之間有任何的曖昧,她卻決定了要一直跟隨我,不嫁人而我也在那個時候莫名其妙的覺得沒什麽不對。


    包括陳重和周正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他們也已經習慣了。


    “嗯,我在哪兒你就在哪兒,有我一口飯吃,也就有你的一口飯吃。”我回答的是那麽自然,其實從抗拒到接受,到自然到成為習慣,我也已經忘記了這個過程是怎麽樣的了,這種想法怕是已經根深蒂固。


    “嗯,不可以丟下我。”辛夷很多次對我說這樣的話,好像我隨時都會丟棄她,但也隻是在說這話時,她顯得有些呆滯的雙眼才會迸發出一種認真的光芒,整個人才會有一種靈動的色彩。


    不可以丟下辛夷,我這一次並沒有找到辛夷!


    “辛夷!”我呼喊著這個名字,那個下午終於在我眼前片片的破碎,昏黃的燈光映照進我無神的雙眼。


    沒有了那炙熱的陽光,沒有陳重和周正,也沒有辛夷和那回不去的盛夏光年有的隻是tina溫和而自然的聲音:“正淩,你醒了?有沒有覺得還有哪裏不舒服?”


    我苦笑,搖頭用了幾秒鍾時間,才想起了發生過的一切,最後的畫麵定格在我跌倒在水泥地上的一瞬間。


    我的確沒有任何的不舒服,感覺常常昏倒,昏倒之後就是恢複我的人生從劇變開始,就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循環,但並不見得有趣。


    我很口渴,一杯水恰到好處的遞給了我,我接過,喝水,看見的是蘭萱拿著一個文件夾,神情有掩飾不住的疲憊而在她身後,是顯得有些怯懦的蘇靈,畢竟我是從她手裏‘逃走’的,一定是受了責備吧?


    “你好像總是很忙。”我放下了水杯,這個房間我算得上是熟悉了,就是我第一次昏倒醒來的那個房間。


    “不然呢?為你守住這一份家業,並不容易。更何況現在風起雲湧的形式。”蘭萱取下了臉上帶著的眼鏡,揉了一下眉頭,溫和漂亮的眼中能看見絲絲的血絲,顯然她熬了很久。


    為我守住家業?我已經不覺得奇怪了,我自己就是一個謎,再多一兩個謎題又如何?


    我沒有急著去追問什麽,而是對蘭萱說到:“我身上那個電話呢?我想聯係一個人。”


    我要習慣她們或者他們的照顧吧,蘭萱口中的家族有時候,拒絕反而會讓她們不安,失去了依托一般,這種情感經曆這一次的出走,我算是徹底的體驗到了。


    “是聯係秦海念嗎?”蘭萱很自然的把手機遞給我,然後問了我一句。


    我抬頭看了蘭萱一眼,沒說什麽,隻是奇怪她為什麽會知道,連這種私密的事情都知道?然後我撥通了電話,傳來的卻是一陣忙音,然後電話就斷掉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一分,隻因為海念那裏是我能收到辛夷消息唯一的渠道了。


    我還記得海念給我說起辛夷時,有些吞吐的樣子,我從來就沒有心安過隻不顧,我當時自身難保,為了不連累辛夷,所以才沒有一直追問。


    想到這裏,我又開始撥打電話。


    在這個時候,蘭萱卻輕輕的拉住了我的手,說到:“正淩,聯係不上的。你的那場胡鬧,算是明目張膽的公開了你的存在。從此以後,麻煩會不斷的,明裏暗裏的各種行動也會緊鑼密鼓的展開,你的朋友自然也會受到牽連。她要是聰明的話,應該已經聽從我的勸告,也會暫時斷了一切的聯係方式。”


    “是你?”我的臉色變得難看,盡管我說服自己去接受,但並不接受別人對我的生活擅自決定。


    蘭萱輕輕歎息,又戴上了那副眼鏡看著我,眼神和神態都瞬間恢複了一種公事公辦的樣子,她在等待著我的問題。


    “我想知道一切。”我的確有很多問題,但千言萬語都變成了口中的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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