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小懸崖已經被包圍了。


    這就是所有的情況。


    任小玄被那股力量包裹著,直接就是朝著瀑布的方向墜去。


    那個大墓之中的神秘存在既然是說要放過任小玄,我相信他總不至於讓任小玄摔死在下方。


    可笑的是,任小玄得救了,我和憐生還被困在懸崖。


    這一天一夜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我已經麻木,而麻木之下哪裏還有什麽敬畏恐懼?於是我很直接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這結果太可笑了,壞人活著,好人就要死了。”


    我以為以大墓之中那個神秘存在愛‘耍酷’的個性,應該是不會給我什麽回應的。


    卻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大笑了兩聲,問了我一句:“你是好人?”


    “至少我未來所要擔負的一切,我下定決心要做的一切不會是錯的。”這就是我的想法,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不由得挺直了自己的腰,這也是一種鄭重。


    “很好,那麽你未來也會麵對這一切,別忘了你的力量。”我得到了這樣的答案。


    不過,我還能有什麽力量?一場和任小玄的打鬥,雖然並沒有耗盡我的靈魂力,但我不認為我能夠麵對如此多的妖物。


    就憑這些鋪天蓋地淩厲氣場,一般的修者可能都無法站立。


    我是習慣了這種場麵,也覺得事情有些奇怪,我是指我的力量,怎麽感覺無窮無盡?


    在我沉思之間,那個聲音隻是說了一句話:“想的起來,就生。想不起來,就死。若是就如你說那樣,要扛起責任,那麽生死之間,也就隻有你自己去麵對。”


    說完這話,大墓之內又是一片沉默,唯有那條細細的裂縫還存在著。


    憐生此時已經從躲藏的岩石之後,走到了我的身旁,靜靜的窩在我的懷裏,身上依舊血流不止,隻是一點點滲出的速度,暫時看來還不要命。


    我心中有些焦急,又有些心疼,心下是打定主意,出去以後怕是要給這個孩子好好補補。


    我心知我腦中的某個對比或許不對,卻總是忍不住會去想,此刻懷中的憐生讓我想起了那一年把小渣抱在懷裏的感覺。


    他們都一樣,無限的依賴我,也把連著生命的信任交付與了我。


    我的心有些抽痛,在這種包圍之下,幹脆抱著憐生坐下生也好,死也罷,我總不能急死了自己。


    懸崖之頂暫時還算安靜,但因為我和任小玄的打鬥已經一片狼藉。


    微風吹過,像是輕輕的撫慰這受傷的一切。


    “撫慰?”我的眉頭有些皺緊了,一個念頭莫名的出現在我腦海,鎮妖咒言的十三篇之中不是有一篇《撫魂篇》嗎?恰好這也是聶焰會的,莫非這個有用?


    想到這裏,我拚命的拍著自己的腦袋,如果是聶焰會的,我有機會能夠想起的。


    我不由得抱緊了憐生,拚命的想這篇毫無頭緒的鎮妖咒言。


    可惜的是記憶模糊,我總也抓不住一絲線索。


    “心靜,是你自己的東西,總會想的起來。”那個大墓之內的存在,似乎感覺到我抓住了頭緒,不鹹不淡的提醒了一聲。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了下來,整個腦中隻想著《撫魂篇》三個字。


    用存思的辦法來想一段虛無縹緲,我沒有把握,但漸漸的,我卻已經進入了存思的狀態,不同的是我整個人好像第一次麵對,也是第一次進入我的靈魂深處直麵自己的某些東西。


    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在窺視自己的靈魂。


    我很快恍惚起來,模糊之中就像撞入了什麽碎片,似夢非夢間,我看見了我自己坐於一片山林之間。


    此時,應該是晨曦時光,才出現的日頭隻是有著鮮豔的顏色,卻無什麽炙熱的溫度。


    空氣有些微涼,但充滿了山間特有的清新之意,淡淡的薄暮還沒有散去,飄蕩在我身旁不遠的小溪之上。


    篝火已經燃盡,嫋嫋的青煙升騰,融入那薄暮之中,讓這晨曦時光恬淡又寧靜。


    第一次,我發現我的長劍並未在手中,而是插在溪澗的山石之中,鋒利的劍刃閃爍著寒光,而我的目光卻是落在趴在我膝頭的一個女子身上。


    我看不清楚她的容顏,卻能感覺自己內心的一片溫柔,似乎要化開整顆心。


    她還在睡著,我能夠感覺她很疲憊,忍不住手指輕輕的觸碰她的臉,傳來的溫熱柔軟感覺,讓我沉迷。


    卻換來了她的幾聲輕笑,軟糯的聲音,輕喚了一聲:“傻子。”


    我似乎有些局促,收回了自己的手,卻被她堅持的抓在了手中,輕輕蹭著我的膝蓋說到:“我早醒了,隻是這樣的晨光太好,太安寧。又能偎著你,我舍不得睜眼。”


    “我要走了。”心中明明就是一片溫柔,我口中吐出的卻是這樣僵硬的話語。


    她卻也不挽留,隻是輕輕的起身,走到溪邊,涴了一段青綢,又返身回來為我擦臉,語氣柔柔:“我知道你要走,隻是也不至於匆忙的連臉都顧不上擦,這還有血跡。”


    我抓住了她的手,不容她再為我擦臉,隻是低聲說到:“你我還是不好太過親密,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走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分明感覺心中流過了一絲疼痛,臉上卻是越發平靜且若無其事。


    可她卻是抓著我的衣襟,執意的要為擦去左邊臉頰上的一絲血跡。


    若是要掙脫,也不是掙脫不得,話語再硬,神色再冷,內心若是不願去掙脫,又怎麽能掙脫?


    我任由她為我擦臉,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她不理會我,隻是輕聲說到:“君心若如堅石,我亦強求不得。昨夜,能許我一絲溫暖,已是感恩不盡。我道雖是道不同,可有一天是否能情相同呢?這天下萬物,誰的感情又不是感情呢?”


    我不言語,是無法言語。


    抬頭望去,那日頭已經脫去了那一抹鮮豔的橘紅,變得有些熱度了。


    “走吧。隻是昨夜一場大戰,山林之中少不得又是戾氣重重,你劍下未曾留情,也不會留情。我知道。但是否能在這裏誦念一篇《撫魂篇》,消解一番這山林裏萬事萬物的戾氣,安撫一番呢?”她輕聲的問到。


    我輕輕的推開她,可也點了頭。


    晨曦之中,溪澗之旁,薄暮之內,她靜坐在旁,而我立於亂石草叢之間——《撫魂篇》終是一字一句念出。


    這些字句似乎不需要去想,每念出一字都如同本能,而也是每念出一字以後,都深深的植入我的記憶,再也不會遺忘。


    《撫魂篇》,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被我想起!她是誰,那個女子是誰?


    我的內心似乎也泛起了一絲同樣的沉痛,卻是下意識的站起來,如同那個立於溪澗旁的聶焰一般,立於懸崖之頂。


    《撫魂篇》開始被我一字一句的念出同其它的鎮妖咒言充滿了殺伐果斷之意的字句強調不同,《撫魂篇》裏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滿了一種安寧平和之意。


    同樣,它也引動了天地之力。


    卻不用我的意誌卻刻意壓製,它自身就如同一絲絲甘霖灑向了整個小峽穀,隻是需要我的靈魂力去牽引。


    獸吼的聲音變得弱了。


    奔騰的聲音也漸漸慢了下來。


    懸崖上的青草隨風輕輕擺動,隨著我的一字一句,一切的戾氣被祥和的天地之力所吹拂開去,所有都變得寧靜。


    而這天地之力還會撫慰著靈魂,讓狂躁的靈魂安靜下來。


    一篇《撫魂篇》結束,原本躁動不安的小峽穀再次變得安靜,那些被戾氣牽引而狂奔向懸崖之巔的存在都在我的行咒之間慢慢的退去。


    我明白,那是這些存在本身不欲一戰,隻是被戾氣所牽引了而已。


    這《撫魂篇》原本就是戰後用來消解戾氣,或者是清楚一些妖獸所引發的負麵情緒之用,本身是不能控製妖獸的。


    可它必須有存在的必要!隻因為能控製人心,人行,人情的妖獸,妖物多不勝數,手段也是層出不窮。


    一篇《撫魂篇》完結,我猶自還沉浸在之前的情緒當中,久久不能自拔。


    腦海之中陡然一幅畫麵出現,一隻修長潔白的手撫在我的臉頰,充滿不舍,話語卻是:“走吧,今日一別,不知何日能見?若少不得要分生死,定然會是我願死在你的劍下。”


    “隻但願”


    “隻但願,我身死之際,你能在我身旁,為我誦念一篇《撫魂篇》,便已是不負我心,不負一番相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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