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滔天的氣勢,帶著一種悠遠的滄桑歲月感。沒有嘶吼,卻像是在無聲的嘶吼。沒有壓迫,卻已經帶給在場所有的妖物無聲的壓迫。這是來自於饕餮的壓力,來自於一個上古的大妖,一個傳說中的存在,一個高貴的血脈所帶來的壓力。石濤今日表現的太過平凡,也太過謙和,就像一個想要急切娶到心儀女子的毛頭小夥子,讓在場的妖物幾乎快要忘記了他還是饕餮,還敢去想,去打聽他的私密。直到這衝天的妖氣爆發的這一刻,才想起站在台上的不僅是石濤,還是一隻饕餮。在上古,這是一隻貪婪而六親不認,無物不會吞噬的家夥啊。而這滔天的妖氣,有的修為稍弱一點兒的妖物,都不得不動用一些力量去抵抗,在這時,誰還敢去多想關於石濤的私密?誰敢去看石濤的笑話?隻有一些大妖,此時又恢複了不動聲色的模樣,未免大置身事外的感覺,給人一種這背後還有什麽貓膩不成的猜測?但石濤現在豈會去猜測?他的心結,他最渴望的一日,終究不是那麽順利,他想過千百次來自天沐的抵抗,就是沒有想過這聶焰敢在最後的時候攪局?殺了他,是石濤唯一的想法,他的妖氣爆開,在中心受到衝撞的就是聶焰。聶焰並沒有動,竟然是迎著這滔天的妖氣再上前了一步,看著石濤,忽然聲音如同洪鍾大呂一般的響徹在這個喜宴的現場:“石濤,我不是曾經是你手下敗將嗎?怎麽?我孤身一人來到這群妖聚集的婚宴,你讓我說上兩句話都不敢?還有你們,堂堂妖族,莫非還怕了我一個人?也同石濤一樣連讓我說兩句話都不敢?”石濤深深的看著聶焰,眼中狂暴的如有雷霆閃過。這聶焰分明就是故意的,讓他落下口實,如若今天當著眾妖的麵,他都不敢讓聶焰說完當說之話,以後隻怕會成為眾妖的笑柄。比讓這些妖物知道了他的私密,還要嚴重的笑柄,因為私密還好說,誰沒有一點兒過往?就算通天大妖也有幼年之時,誰能保證沒有一點點可笑往事?但今日不讓聶焰說話,就分明是他心虛,膽怯...在這他此後的道路上會留下多深的一個陷阱?聶焰!!石濤的拳頭握緊,發現眼前這個小子,自己還了解的不夠,深深的不夠,他根本不是衝動的莽夫,在必要的時候,他比誰都精明。至於在場的眾妖更是無話可說,今日能坐到婚宴上來的,哪個是無名之輩?哪個又不要一點自己的顏麵?何況聶焰一頂代表整個妖族容不下別人孤身一人說話的帽子扣下來,誰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斷聶焰,誰就代表了妖族的怯懦。那麽誰會去當那出頭鳥?反正娶妻的又不是自己。還有那些不動聲色的大妖,在這番話以後更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似乎現場的一切都不能打動他們了。“好,很好。聶焰,你別說我石濤今日容不下你說完想說之話,我就站在這裏聽你說完。而且,在場妖族,我也會壓著,讓他們不會對你出手。但這是一方麵,我誠心邀請你,並對你的性命做出擔保,但你卻擾亂我的婚禮,那麽擾亂我婚禮這一點,卻是你之過,而在我這裏,婚禮很重要,你擾亂我的婚禮,就要用命來賠。聶焰,你敢說嗎?”石濤說完這句話,右腳猛地往前一踏,之前衝天的妖氣隨著這一踏,也猛地一聚,形成一種逼迫的氣勢,朝著聶焰鋪天蓋地的席卷而去。這算不上對聶焰出手,因為聶焰是雙子,區區妖氣就能算對他出手,未免聶焰就太過嬌氣了!這隻是氣勢上的壓迫。石濤也就是石濤,一股氣勢,三兩句話,就重新在眾妖之中建立了威嚴,他什麽都可以丟,但在眾妖之中的地位不能丟。這世間若有和天沐同等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有一天他要問鼎天下,要讓妖族恢複遠古的輝煌,而不是在曆史流傳的史冊當中,也隻能找到隻言片語。想到這裏,石濤心中也泛起一股苦澀的劇痛!為什麽,為什麽就偏偏愛上一隻天狐?天狐高貴又如何?他石濤在意嗎?還是配不上?重要的是,這一隻天狐什麽時候和天下同等重要了?那凝聚的妖氣猛然從聶焰的眼前吹過,聶焰什麽也沒做,就這樣硬生生的承受了,隻剩下發絲和衣擺在輕輕的飄動。一股妖氣還不足以讓他聶焰動搖半分,眼前他還有更重要的話要說。不管石濤的憤怒,也不管眾妖的想法,聶焰又輕輕上前了一步:“碗碗,不管是纏劍之心,還是等待之辱。這一切的意義都隻是想你能幸福!所以,我才說,我以為到最後我都會一直沉默的,我也才會對人說,就算有一天,要殺饕餮,也不能是我動手,因為他是你的夫君,我做不到。”石濤冷哼了一聲,天沐一直就這樣站著,連身體都不曾動搖一下,沒人知道蓋頭之下,天沐會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說話間,聶焰再走了一步,更加的靠近石濤與天沐,繼續開口說到:“但我還是開口了,第一,我總覺得你會不願。第二,我自己也總是不甘。所以,我隻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你願意嫁給他嗎?如若你說一聲願意,我就在這裏看著你完成婚禮,就算斬不斷心中對你的所有感情,但這算了卻一段心事,知道你從此與我無關,但也知道你在一個什麽地方好好的活著,很開心就夠。但你如果說一聲不願,那麽今天....”說到這裏,聶焰停頓了一下,原本應該表情異常嚴肅的事情,聶焰卻是笑了,有些羞澀,有些靦腆,仿佛他隻是在對一個心愛的姑娘表白,而不是在別人的婚禮上搗亂一般。石濤原本很想發火,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情卻突然的緊張了起來。說起來,聶焰算什麽?加上童帝,雙子在一切都不算什麽,因為他們都是手下的敗將...饕餮知道自己的秘密,其實當年那一戰他贏得不算輕鬆,可到底也是贏了。如今隻有聶焰一個,而且是在他的婚禮...他為什麽要緊張?為什麽不憤怒?說到底,他是在意了,開始在意天沐會怎樣做?聶焰這個時候已經收起了笑容,再前踏一步,就在碗碗身前不足一米之處,離石濤也不到兩米,一字一句的說到:“那麽今天,我聶焰就算逆天,就算在這裏與眾妖為敵,甚至於所有獵妖人為敵,也要帶走你。現在,你回答我?我聽著。”說完,聶焰再次笑了,眼神明亮,笑容幹淨,他心中就是這麽想的,說出來以後即便是押上性命,也沒有任何的負擔,有什麽做心中之所想還要痛快?隻要他聶焰沒錯,老天也不能出來反對!石濤握緊拳頭,抿緊了嘴角,一向霸氣而鎮定的心竟然開始微微顫抖,天沐會怎麽樣回答?他很在意!但他有什麽必要緊張?看了一眼狐族所在之人,他有什麽必要?小赤的眼圈紅了,她同情天沐姐和聶焰,但這份同情從來都是給予天沐姐的癡心,對於聶焰諸多的偏見。卻不想這個男子今天敢在這裏說下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說明他根本就沒有負過天沐姐的一番深情,如若換成自己是天沐姐,小赤有些癡了。狐族的族長手沒有再顫抖了,反倒是很鎮定,吃下了一個果子,喝下了一杯酒,眼中有苦澀,又有一絲釋然。至於天沐的哥哥,沒有咳嗽了,這一刻很安靜,這個幼年時在自己保護之下的妹妹終究是長大了,自己固然愛她,但怎麽樣去愛才是對的?老天好像也給不出答案?而那眾妖,早就呆了,甚至之前幾個做閉目養神狀的大妖也睜開了眼睛,呆呆的看著那個聶焰。他為了那天狐,不僅要與妖族為敵?還要與獵妖人為敵?而且他是獵妖人,一絲天責在他身,就如同他今生獵妖會積累功德一般,這責任也是一樣的沉重!修者不敢輕易發誓,就是怕誓言落空,老天反噬,這聶焰這樣做,是連天責也不顧,真的要逆天嗎?但不管在場有多少種想法,此時的焦點都在天沐一個人身上,她會給出怎麽樣的答案?又會引發一個怎麽樣驚天動地的局麵?現場竟然響徹起沉重的呼吸聲。天沐卻緩緩伸出了藏在長袍之中的手,如此秀美的一雙手,手背上卻有斑斑的血跡流過的痕跡,這是發生了什麽?這隻手拉住了她頭上的蓋頭,接著一把就扯了下來。眾妖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連天沐的樣子都沒有看清楚,卻看見了一個笑容,是春日裏和煦的風,是夏日裏清涼的水,是秋日裏溫暖的陽,是冬日裏聖潔的雪...那個笑容帶著萬物出生時才有的喜悅,一笑豈止傾城傾國?天狐!“我跟你走以後呢?”她問。“我不知道以後,我隻知道現在我要這麽做。”聶焰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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