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納修問好,並簡要講起自己在這裏的原因。


    “謝謝你來探望她,管理員……嗯。”納修很客氣地致謝,接著說:“原來你也是能晶工學的,跟我姐同個專業呢。”


    “叫我伊珂就好了,我隻是在圖書館兼職而已。”我補充介紹後,挺好奇這兩人的關係,就接著問:“蘇珊學姐是你姐姐?”


    “是的。”納修點了下頭,隔會後說:“準確說,她是我堂姐。隻是我們從小就在一起住,所以也跟親姐弟差不多。”


    “那你們感情一定很好。蘇珊學姐遇到這樣的不幸,真讓人傷心。”我說。


    “她不該遭這種罪。那種事故……本就不應發生。”他悄悄地攥起拳頭,似乎在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好一會後,他才鬆開雙手,說:“幸好還能保住生命。但是,這究竟還算不算活著……”


    讓人緩慢心碎的等待,是這樣麽?已經兩年半了,仍看不到複蘇的跡象。


    之後還要再等多久?十年,二十年?也許,希望就是這樣一點點被時間長河衝刷磨滅的。


    “應該還是有一些希望的。這幾年來,聯合生命工程集團的新藥和技術也該有進步吧?”我隻能這麽安慰納修。


    “也許吧,多了一點縹緲的希望。”納修的回應相當悲觀,他似乎對集團的醫療手段有些意見:“這麽多年,集團派駐的醫療組,就是不斷地說服我們簽協議,在她身上試用各種各樣的新藥或技術。但她一直以來都是昏迷不醒的狀態,毒素無法根除,最近還惡化了。”


    “當然,他們承當了大部分費用,還是得感謝。”納修歎著氣說:“但這樣活受罪,究竟算什麽呢?特別是早上,又用大劑量的新藥,說什麽剛研發成功……真的管用嗎?”


    聽他的意思,好像是集團把蘇珊當成了醫學實驗素材?這……


    “那真是煎熬。蘇珊學姐的親人們一定很難過。哎,請保重身體。”我不知該怎麽回應納修,便換了個話題。


    誰知,這好像是個更悲傷的話題。納修沉默一會,說:“現在,隻有我是她的親人。”


    哎?難道蘇珊的父母都已逝去?但納修那句話又是什麽意思,難道他……?


    糟糕,好像不小心觸碰到人家的傷心處!


    “嗯,但是,還有其他好心人幫忙吧,比如索菲學姐。”我慌忙再轉移話題。


    “確實,幸好有索菲學姐的幫忙。她是個好人。”納修笑著點了下頭。


    “是呀。而且,近期是不是還有學院裏的其他老師或學長幫忙……?”我試探著問。上次在醫院見到梅林教授和納修一起走進A-02病區,應該是來看望蘇珊吧?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梅林和蘇珊又是什麽關係呢……?


    出乎意料的是,納修卻堅決地說:“不,一直以來都隻是蘇珊學姐在幫忙,幸虧有她。”


    啊,又猜錯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那天明明親眼見到他和梅林在病區門前說話的,難道進了病區各看各的?


    但這片病區,還有那間病房住著梅林熟悉的人?太奇怪了。


    不管怎麽說,都是能晶工學專業的人,按照入學年份來看,梅林恰好比蘇珊大一屆。如那天所見,梅林肯定知曉蘇珊得病的事情,不可能一點照顧或幫忙都沒有吧?


    可是,納修卻說得那麽絕對……


    就在此時,索菲抱著換好鮮花和水的玻璃瓶走了進來。


    “納修,你來啦?”索菲走進病房,看了看我們,笑著說:“你們已經打過招呼了嗎?”


    見著我和納修都點了頭後,她便走向小圓幾,放下花瓶,說:“那好,這可省事了。”


    “剛剛,我在外麵走廊正巧遇到馬丁主任,他正和團隊醫師討論方案,待會就進來。”索菲對納修說:“他們對這次的新藥很有信心,說不定能創造奇跡呢。”


    “就是早上用的那種注射藥?奇跡麽,但願吧。隻要能清掉一些毒素就謝天謝地了。”納修好像對各種藥物都沒信心。


    不過,當他轉頭看向病床上的蘇珊時,頓時“咦”了一聲。


    “怎麽?”索菲察覺到納修的語氣變化,跟著看了過去。當她的視線從蘇珊的右手移到其麵容時,馬上抬起手掩著嘴唇,輕聲地呼喊起來:“啊……”


    “聖主保佑,真的發生奇跡了嗎?”索菲驚訝地舉手劃了個十字,再小步跑到病床邊,彎下腰,伸手觸摸著蘇珊的手腕,欣喜地轉頭看向納修:“太不可思議了,體溫好像都恢複正常了,不再像冰塊那麽寒冷了!”


    “真的嗎?真的麽?”納修的聲音顫抖起來,仿佛一掃多年來的陰霾,跟著跑過去,卻又顯得手足無措:“這,這可太好了,那接下來該怎麽辦,怎麽辦……”


    “趕緊請醫生進來看看!啊,那邊就有緊急呼叫按鈕!”索菲直起身,激動地看向床頭櫃上的設備,卻又轉個半圈看向門邊:“不對,不對,主任就在外麵走廊!啊,我真是傻了!”


    “抱歉,伊珂,我再出去一趟!”她說完後,便與我擦身而過,衝向門外的走廊,帶起一陣由近及遠而去的跑步聲。


    “太好了。或許奇跡真的發生了。”我看向納修,衷心為他高興。


    希望蘇珊的詭黑毒素被清除後,她能在未來的日子裏逐漸恢複吧。雖然,我也不清楚是否可能,畢竟她遭受過不可逆的身體創傷。


    “謝謝,謝謝!”納修現在整個人都顯得很興奮,完全沒有剛才那種悲觀神態。他向我伸出手,卻又快速縮了回去,好像是要跟我握手,但又覺得不對勁似的。


    “聖……啊,哦,聖神在上,感謝……”他十指交握做祈禱狀,卻有些語無倫次。


    而這句祈禱語……難道納修信仰聖神教派?


    不管怎麽說,糾纏兩年多的毒素消散而去,總歸是個寶貴的希望吧?


    至於後續的康複,那就不是我力所能及了。隻希望能出現醫學上的真正奇跡。


    門外,一陣說話聲和腳步聲響過後,索菲和另外三個人走進病房。那是兩個醫生打扮的男人,一高一矮,還有一位年輕的女護士。


    “馬丁主任,您好。請看看我姐姐,她身上那些黑色毒素……是不是都消失了?”納修向稍矮一些的中年男醫生問好。


    “這可真是奇跡。”馬丁扶了一下靠在鼻梁上的眼鏡架,叫上身邊的醫生護士,快步走到病床邊。他彎下腰挽起蘇珊的衣袖看看其手臂,又撥開一角衣領檢查她的頸部,頓時也是一副十分吃驚的表情。


    “伯倫,真不可思議。早上剛用藥的時候,藥效還沒顯現吧?”馬丁挺起腰,看向旁邊的男醫生:“新型VD-01毒素抗劑的作用時間,竟然要這麽久嗎?”


    “確實。早上用藥後之後的血樣檢測,發現抗劑和毒素之間也如往常一樣的糾纏狀態,並未見到明顯的消除作用……”伯倫醫生如實報告結果,但還沒說完,就被馬丁主任打斷。


    “肯定是你的檢測流程出了問題,跟蹤觀察過於鬆懈,以至於錯過這麽關鍵的過程。”馬丁毫不留情地責備伯倫,說得對方低頭不語後,才轉而問起索菲和納修:“你們今天都在病房裏嗎?是什麽時候見到蘇珊的毒素,也就是原來皮膚上那些黑斑消退的?”


    “這個麽……我記得下午到這裏時,蘇珊身上的黑斑跟之前沒太大區別呀。”索菲努力地回憶了一會,說:“好像就是……我剛好出去換花的時候?不,我也不能太確定。”


    納修就更不清楚情況了:“我十幾來分鍾前回到病房,就發現我姐的毒素好像都沒了。之前我不在的時間段,就不清楚了。”


    “伊珂?你之前在病房時,還記得蘇珊的情況嗎?”索菲想與我確認蘇珊之前的狀態:“剛剛那段時間裏,你有發現什麽變化嗎?”


    “這……不是很清楚,不太記得了,抱歉,學姐。”我不想暴露自己那種莫名其妙的神秘力量,便挑了一些事實模糊其詞:“你離開後,納修學長很快就來了。我們就聊了一會天,若不是你們發現了這些變化,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不管怎麽說,現在肯定是好的變化吧?”


    真的是抱歉,我沒說實話。


    特別是得知聯合生命工程集團對感染類死靈毒素的蘇珊進行新藥試驗後,我就更不想透露連自己都一無所知的能力。


    也許,這種力量能化解類似死靈襲擊所帶來的“劇毒”,但是否真為“化解”,代價如何,有無後遺症,我都不清楚。


    我隻是下意識地覺得,若根據代價轉移理論,隻怕這種“化解”並不是完全無害的。也許我消耗了能量或某種其他東西,抵消了那種可怕的詭黑劇毒。


    那麽,到底付出了什麽“代價”呢?


    不清楚,卻也不想交由別人去研究和探索。我可不想成為醫學小白鼠。


    所以……對不起,我現在還不想說出事實。


    “對呀,無論如何,這都是好事,值得慶祝!”索菲很樂觀地切換到另一個頻道,對著馬丁說:“主任,那麽,下階段的醫療方案,是轉成康複為主嗎?”


    “我們需要做一次全麵檢查和評估,再考慮醫療方案調整。”馬丁思索一會後講:“之前也說過,由於毒素的長期沉澱和侵蝕,蘇珊的部分身體機能,包括腦功能都受到一定創傷。就算毒素被清除幹淨,後續安排康複治療,也無法保證完全恢複健康,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意思是連蘇醒都無法保證嗎?”納修像被淋了一盆冷水,情緒又變得消沉。


    “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爭取最好的結果。”馬丁回答。


    “謝謝您,馬丁主任。”納修向馬丁鞠躬道謝。


    看來,後續還有另一場艱難戰役。希望時間能盡量縮短吧。


    接下來,馬丁組織醫療團隊,準備為蘇珊做檢查工作,病房裏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


    我覺得再待下去有些多餘,便與索菲道別。


    “好的。呀,之前在總部那邊匆匆告別,好像都沒留下聯係方式呢。”索菲隨手拿過櫃台上的筆,撕下一頁便簽紙並寫好聯係電話後遞給我:“這是我的辦公直通號碼,歡迎來電。”


    “嗯,謝謝學姐。”我收好紙條,想了一會說:“以後,我可以再過來看望蘇珊學姐嗎?”


    雖然我和蘇珊並不相識,但或許都曾經中過類似“毒素”,隻是彼此的命運卻大不相同。


    就像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劇性羈絆,讓我下意識地關心她,也希望她能盡早好起來。


    索菲的臉上掛上燦爛的笑容,握起我的手說:“當然可以了,蘇珊也一定會開心的,她本來就是一個溫柔又熱情的人。伊珂,說不定你就是能為她帶來幸運的人呢!看看,你今天第一次來,就恰好遇到她根除被折磨幾年的病症!這難道就是……聖緣?哦,真不可思議!”


    “學姐,這太過獎了,聖緣什麽的,真不敢當……”我大概知道這個詞的分量。索菲恐怕是開心過頭了。


    “抱歉,請聖主寬恕我一時的無心之語吧。”索菲鬆開我的手,又劃了一個十字,接著又笑著對我說:“總之,謝謝你,伊珂。”


    “不客氣……我都沒做什麽,真不好意思。”我補充了一句,好讓自己的話前後一致,接著就與索菲告別。


    當我走出病房時,見到的是無聊踱步中的凱爾。


    “伊珂,剛剛怎麽回事咧?好多人進進出出的,男的女的都有。”凱爾大概等得心焦,又似乎有些後悔開頭把話說滿了,不好意思跟進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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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好事吧。”我領著凱爾走向病區大門,同時對他說:“病房裏的蘇珊學姐,持續兩年半的病症似乎減輕了。”


    “啊,那真是好事。希望她早日恢複健康。”凱爾祝福一聲後,又對我說:“伊珂,看起來你很開心呢。”


    “嗯,怎麽?”我看向凱爾,反問:“有嗎?”


    “有……你在笑哎,難道自己都不知道?哈。”凱爾說完便笑出聲。


    “啊,是嗎……”我這才發覺自己的嘴角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翹起,該不會像是傻笑的樣子吧?不行,趕緊收回笑容:“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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