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婭太太做完那種手術後……是否就沒事了?”我稍微鎮定過後,才問起索菲。


    記得之前也曾問過理查先生。本來還以為,米婭是從1499年2月櫻園宿舍樓封閉後就住院治療至今,現在看來並不是這麽一回事。


    “聽說是的。那時候還沒有能消除這種異常毒素的藥物,隻能整個切除感染中毒的部位。”索菲回答:“還好米婭太太所中的毒隻擴散到一定程度,否則也不能采用這種辦法。”


    “這也太慘了……”我搖頭歎息。


    與索菲繼續交談後,便了解到更多的情況。


    米婭感染的毒素有些特殊。與後來的妮卡相似,最初都是不慎被抓出一道很淺的傷痕,但惡化發展過程大不相同。


    從看似無症狀到擴散至大圈黑斑,妮卡的情況大概是三周,而米婭竟然是一年半。


    大概在1499年2月,櫻園宿舍樓因故封閉後,米婭那看似無害的小傷口就一直沒痊愈過。但在那一年,她也隻是感到偶爾的刺痛、逐漸變深的傷痕、手掌越來越乏力的症狀而已。


    而到了1500年,情況開始在半年內逐漸惡化,諸如手腕傷口周圍突然冒出的黑色斑點,折磨人的強烈痛感,逐漸萎縮的手指等等,讓她開始感到緊張。


    由於前一年情況不嚴重時,米婭並沒有重視,隻是找普通醫生看診和塗抹一些外用藥而已,待得她察覺形勢不對,再來聖心醫院檢查時,已經無可挽回了。


    但是,米婭是被什麽給抓傷的?聽起來,似乎都是在1499年2月前發生的事情,難道是與蘇珊差不多時間中的毒?!


    對於這個問題,索菲的反應看起來有點不太自然。我注意到她瞄了一眼戴莎,接著才回答:“聽說……可能是被什麽動物抓傷的……反正不是被人感染的。”


    啊?


    宿舍樓裏能有什麽動物?難道是……寵物?


    不知為什麽,我突然聯想到櫻園宿舍樓那塊搞笑的“男生及寵物禁入”牌子。


    “米婭太太感染的毒素,潛伏時間似乎比蘇珊學姐長很多。那種毒素也有編號嗎?”我記得,蘇珊所中的毒素編號是VD-01。那米婭呢?


    “這個不是很清楚……因為我與米婭太太的接觸不太多,有些情況也是聽說的。”索菲搖了搖頭,又看向戴莎:“但聽說後續也有機構對其毒素作提取研究。戴莎學姐,你知道嗎?”


    戴莎知道這事?我不禁也看過去。


    “了解過一些情況。”戴莎回答:“聽說醫學專家組做過研究,認為其部分屬性明顯不同於VD-01和VD-02毒素,但也應屬於同種大類。可能接近於VD-03變異毒素。”


    VD-03?我之前聽過戴莎的解釋。但那是對死靈形態的編號區分,比如貓狗之類的小型動物。該不會……是變異成死靈的寵物帶來的毒素?!


    所以,櫻園後來才會有那種強調寵物禁入的牌子……?


    “索菲學姐,你們當時入學時,住的是那間宿舍樓?”我馬上問起索菲。


    “櫻園宿舍樓。”索菲說到這裏,還笑了一聲,似乎想起什麽美好的往事:“我們那一屆四個女生1496年入學時,恰好碰上櫻園建成十周年紀念活動,不過隻有我和蘇珊幸運地被抽中入住那棟樓。”


    “那裏條件還是挺好的,特別是春天紫櫻盛開時,真是美不勝收。”索菲說著說著,慢慢地便收回了笑容:“若非後來發生的不幸,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那是誰都想不到的意外事故,學姐。”我盡量安慰著索菲。原來她和蘇珊真的曾住在櫻園,這樣一來有些細節就對得上了。


    這時,站在病床邊的納修,再一次開口:“意外……真的是意外麽?”


    “哎?”我不解地看向納修,卻發覺他的視線仍留在沉睡中的蘇珊臉上。看來他似乎從剛剛的“不可能”呢喃中清醒過來,但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這個人身上似乎藏著什麽故事,但好像戒備心相當強。


    “納修,別亂說話。”索菲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


    而納修,卻隻是輕輕“哼”了一聲,就繼續沉默應對。


    氣氛似乎變得有點尷尬,我趕忙找個話題:“索菲學姐,我們今年這一屆隻有兩個女生,也是住在櫻園哩,真巧。對了,我們住在202宿舍,你們當時住哪裏呀?”


    “什麽?這可真是巧上加巧!這棟樓竟然重新開業了?”索菲拍了一下手掌,驚訝地說:“我們當時住在201宿舍!嘿,雖然相隔5年,但我們可算是沒見過麵的超時空對門鄰居!”


    “啊?!真有趣!學姐竟然住在201宿舍,還真是對門呢!201……咦?”我也跟著笑出聲,但沒多久就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201宿舍現在住的是塞拉學姐啊?雖然她應該快畢業離校了……”


    索菲和蘇珊都是1496年7月入學的,正常應該是1500年6月畢業才對。塞拉是1498年7月入讀研究生,應該是1501年畢業。她們都住在櫻園沒什麽問題,但是……怎麽會都住在201宿舍呢?那種宿舍應該都隻是住兩個人的套間啊?


    “塞拉學姐住在201宿舍?”索菲一臉迷惑不解的表情:“不對吧,她當時應該是一個人住在202宿舍,就在我們對門。而且,今年是她的畢業年,她搬走後,你們才能住進來吧?”


    “不是啊……我們現在住202沒錯,而且塞拉學姐也確實住在201,當時我入學後找宿舍時,還見到她開門出來……”我聽得有點懵,一會後才想到個問題:“還有,1499年2月第二學期初,櫻園不是還封閉了兩多年……?”


    “對,當時我們大三第二學期剛開學,我剛回到宿舍,就發現蘇珊躺在房間地板上,雖然還有點意識,但情況很危險!”索菲描述著當時的情形:“後來送到醫院急救後,也沒見明顯好轉,而且她身上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黑斑,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而當時醫院還弄不清楚她所中的異常毒素。”


    “這件事情發生後沒多久,校園裏就開始流傳奇怪的謠言……我寒假時都在家裏,也不知道這期間蘇珊發生了什麽事。”索菲繼續回憶著說:“但沒過多久,學院就出力製止傳謠,以檢查整治名義封閉櫻園宿舍樓。我們後來都被安置到榕園宿舍樓,塞拉學姐可能也換到荔園住才對。”


    “然後一直到1500年6月畢業,櫻園一直都是封閉狀態,我也沒再回去過。”索菲歎了一聲:“要不是伊珂提到,我都不知道那棟樓今年重新開放,還以為廢棄了呢。”


    難道說,櫻園1501年重新開放後,塞拉回來這棟宿舍樓,還專門住到201,而不是她原先所住的202?她就不擔心可能發生意外情況嗎……?


    但對於這個問題,索菲是完全不知情,畢竟她去年就畢業了。


    另一個問題引起我的關注:1499年的校園謠言。


    “謠言?什麽謠言?”我想起學院圖書館廣場公告欄上的貼紙,從字跡上看,很可能是韋娜所寫的那段話:‘他們已經很習慣刪帖這種事了,就像處理兩年前的櫻園事件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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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校園裏流傳著什麽謠言?韋娜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麽?但她……又怎麽會知道?


    記得韋娜是1498年入學的。1498年……咦,好像納修也是同一年?因為這兩人現在恰好都是大三。


    “都是些荒謬的傳言,不足為信……”索菲擺著手說:“我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那為什麽又認為“不足為信”?我覺得索菲似乎不太想提這事,想了想,便問起其他事:“1499年的寒假,蘇珊學姐也一直在學校裏嗎?當時的櫻園,是不是都沒什麽人住了?”


    “是的。當時,蘇珊說寒假要留校忙些事……”索菲回應:“基本上放長假時,宿舍樓都沒什麽人住。特別是櫻園那種研究生宿舍,好像就隻有蘇珊一個人。還有米婭太太,但聽說她也經常不在的,也就開學前會到位開始準備工作。”


    “寒假都不回去嗎?看來可能是有很重要的事要留下處理吧。蘇珊學姐是哪裏人呀?”我雖然這麽說,但想了想,也可能隻是假期勤工儉學之類的兼職。如果是後者,那蘇珊可能家境也比較一般。


    “她是卡諾州人。”索菲停頓一會,接著講:“怎麽說呢……從大二開始,每個長假她都留在學校裏,可能是在忙研究和其他事吧,總之很忙。”


    研究?我頓時覺得有些奇怪,大學生能做些什麽研究……?


    而且,如果這麽一算,豈不是兩年多都沒回家了?


    “那蘇珊學姐的父母……”我本來想問,難道她父母都不擔心的嗎?話說回來,好像也隻是納修這個堂弟在照顧她而已?


    “這個麽……”索菲似乎在考慮著什麽,沒有馬上回答。


    此時,納修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在了。已經都不在了。”


    “啊?”我吃驚地看向納修,正好碰上他投射過來的視線。他的眼神似乎藏著某些難以抑製的怨恨,讓我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


    “與你無關。”納修很快地別過頭,隻甩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伊珂,不用道歉。不管對誰來說,那都是個悲劇。所幸當時……”索菲看了看我,卻欲言又止,最後又說了一句話:“總之,已經都過去了。”


    “原來如此,所以蘇珊學姐即便是假期也待在學校嗎?”我大致理解,也許就是因為父母早逝,所以蘇珊才不想回老家,寧願長假獨自留校吧。有時候,忙碌確實能讓自己忘卻一些不好的往事。


    或是說,讓自己忙得沒空去回憶那些莫名的憂傷……


    可能蘇珊也是這樣的人吧。


    “這個麽……其實,蘇珊父親才逝世不久。”索菲看著我,似乎想再說點什麽,卻又停了下來。過小會後,她才說:“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這個答案一下子推翻了我剛剛的猜測。而且,怎麽索菲總強調“過去了”?


    隻是,對方現在無意深談,我也不想自討沒趣。


    接下來的交談,都是圍繞蘇珊的現狀和康複計劃展開。


    不管怎麽說,蘇珊起碼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她現在如同植物人的狀態也很不幸。


    根據索菲透露的說法,好像聯合生命工程集團的資助,隻是針對VD-03致命毒素的遏製和消除研究,並不包括相對“常規”的後遺症醫治。


    所以,擺在目前的主要困難是經濟問題。雖然下周可以考慮轉移到普通病房,但開支也不小。而且,由於蘇珊父母先後離世,親屬助力有限,現在基本都是靠學院補助和同學捐贈在勉強維持。


    還有就是梅林教授的大力幫助。他好像已經給予許多經濟支持,也動用了一些人脈資源。真想不到他如此熱心。


    後續可能還要依靠梅林幫忙。雖然索菲沒有透露更多細節,但我想梅林的付出應該很大。


    真是個好人!我在心中暗暗讚歎。


    再聊一會後,眼見窗外天色漸漸變暗,我便與索菲告別。


    到現在為止,這應該隻是一次普通的探病。


    期間一直發言不多的戴莎,與索菲說再見後,看向病床上的蘇珊,感慨了一句:“都己經過去兩年多,今天見到蘇珊不再受毒素折磨,我也放心了。”


    戴莎這句聽起來並無大礙的話,似乎引起納修的反感。他冷不丁插了一句:“幸好她沒蘇醒過來,於是更加放心,對嗎?”


    這是什麽話??我感動很詫異:什麽意思?


    “我由衷希望,蘇珊能早日康複。”戴莎看向納修:“相信清醒過來的她,仍是那位善良的女孩。”


    “國家檢察官也會這麽輕易地說出‘相信’嗎?”納修也看著戴莎,毫不避讓。


    “基於事實的判斷,自然值得相信。”戴莎回答。


    “是嗎?判斷難道不會有錯嗎?”納修“哼”著笑了一聲。


    “對錯由公義來評說。但人總要先相信自己,才能讓別人相信你。”戴莎也笑了一下。


    “好的,敬愛的戴莎檢察官。”納修點點頭,說:“我接受你的結論。”


    “納修同學。”戴莎嚴肅地說:“我建議你,不要選擇性接受某種結論。任何事都有前提,就如我剛剛所說的話,還請完整地考慮。如果有任何問題,歡迎與我討論。你還留有我的聯係方式吧。”


    “知道,知道。我說不過您,檢察官女士。”納修笑著搖搖頭,揮起手:“那就先再見吧。”


    “很好,我期待下一次再見。也許我還可以再來探望蘇珊,對吧?”戴莎問。


    “當然可以,我有什麽資格阻擋您呢。請隨意吧,也祝願您能找到所希望的事實。”納修說完後,別扭過頭,結束了這次短暫的視線交鋒。


    結束了麽……?我都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直至聽到戴莎的呼喚。


    “伊珂,我們走吧。”


    “啊?哦,好,學姐。”我趕緊跟上轉身離去的戴莎。


    她和納修應該不是第一次見麵。但這充滿火藥味的對話是怎麽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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