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文迫降了武原城後,就接到了鄭略攻下廣戚的消息,他留下田洛善後,率領剩餘人馬攻取傅陽,與武原城不同,傅陽令非常識時務的主動歸降,城頭變換晉軍旗幟後,徐宗文收降守軍兩千人馬繼續西進,準備與鄭略所部匯合,一舉掃清彭城郡北方。


    “鄭略,你是如何在三日之內攻破廣戚城的?”徐宗文自己攻打武原費了整整七日,鄭略一向不通兵法,不知武略,攻城的速度居然比他更快,徐宗文非常好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這都要多虧裴先生提點。”


    鄭略言說,裴卿在他領兵出發前給了他一封密函,要他在廣戚城下才能打開,鄭略謹記在心,到了廣戚之後才敢打開密函,其中附有彭城都尉兵符一枚。


    裴卿在密函中說可以詐稱彭城危機,趁機用兵符調出廣戚城的三千守軍,在必經之路上設伏,突襲守軍後換上守軍的衣裝撞開廣戚城門……


    鄭略隨後依計而行,果然成功伏擊了廣戚三千守軍,並輕而易舉攻破了廣戚城。


    “原來如此!”徐宗文調轉馬頭指著正在大笑的裴卿笑罵道:“輔機先生早就知悉內情,你可瞞的我好苦啊!”


    “豈敢,豈敢!”裴卿回道:“都尉自出兵以來,每戰報捷,卿隻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又怎麽敢在都尉麵前賣弄聰明,邀功請賞?”


    這就是大才啊!


    事前布置周密,密不透風,事成不居功自傲,奪人功勞,反而把功勞推出去,真是君子!


    “先生可願委屈在驍的身旁,時時為驍指點迷津,出謀劃策,若能得先生之助,驍定以國士待先生!”徐宗文拍馬而下,他言辭懇切,目光真摯的朝著裴卿拱了拱。


    裴卿這樣的人才不僅精通內政,還能出奇策破敵,若不收入囊中,豈不是會後悔莫及,抱憾終身?


    裴卿眼角微微一緊,隨後仔細觀察徐宗文的神態動作,片刻過後才淡淡說了一句:“都尉前途不可限量,在下德薄才淺怎能當得起都尉一片誠心?”


    這是婉拒啊!


    “既然先生無意,是驍孟浪了!”徐宗文雙手隨意攏了攏,草草施了一禮。


    裴卿怎麽會看不出徐宗文心中不快,眾人見狀更是不敢去添堵,徐宗文翻身上馬,大喝一聲:“目標傅陽,全軍出擊!”


    “諾!”眾將整頓各部,大軍開拔。


    太元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此時距離淝水之戰已經過去大半個月,就在不久前,徐宗文所率領的不過一千六百北府兵,到如今轉戰下邳、東海、彭城三個郡,接連拿下兩個郡之後,徐宗文的人馬也迅速增加至兩萬!


    徐宗文親率步騎八千直奔彭城北部最後一座城池——傅陽,沈玉與諸葛侃兩部席卷東海五縣一萬餘人西進,距離傅陽已不足百裏之遙,兩日之內必到傅陽與徐宗文主力會師!


    彭城郡,傅陽城。


    “什麽?傅陽降了?”徐宗文勒住馬頭,又仔細聽了一遍斥候的回複,他不敢相信,這剛到傅陽,還沒有圍城就要結束了?


    “輔機先生,看來我們今夜可以在傅陽城內宿營了。”


    “但願如都尉所言。”


    裴卿望著即將越來越清晰的傅陽城,心中十分不安,尤其是當傅陽城洞開之後,傅陽令陳守禮親自捧著土地人口冊表及官印迎接晉軍時,他暗中仔細觀察細微之處,想要從中找出一點漏洞。


    “傅陽令陳守禮,謹奉上土地人口冊表及縣令官印,向王師乞降,望將軍善待我縣軍民!”


    傅陽令陳守禮一副臃腫身材,長得倒是和藹親民,言辭頗為懇切,禮節也十分講究,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徐宗文驅馬向前,命人接過土地人口冊表和官印,朗聲道:“陳府君知曉大義,趁勢來歸,本都尉會向朱使君與大都督詳細秉承,朝廷也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這些都是官場上的客套話,寒暄而已,上一次下邳太守王顯投誠徐宗文是這樣說的,襄賁歸降時他安撫襄賁令也是這樣說的,現在陳守禮投降他還是同一套說辭……


    晉軍斥候在陳守禮一旁主動提醒朱序和謝石的官職,後者得知詳情後又連忙一副戰戰兢兢模樣,再三向徐宗文道謝,徐宗文隻是笑著招招手,迫不及待的想進城休息了。


    “慢著!”眾人回頭查探時,裴卿促馬上前在徐宗文耳邊耳語一陣,徐宗文邊聽邊緊緊皺著眉頭。


    傅陽令陳守禮身後一人相貌與陳守禮輪廓相似,隻是體型相差太多,且那人端正魁梧,目光如炬,在陳守禮與徐宗文攀談時他屢屢投出目光小心觀察晉軍人馬,舉動不軌,讓人生疑!


    裴卿觀察一炷香的時間才從傅陽諸佐吏中找出這端倪,但他向徐宗文陳述的卻全然不關乎此人!


    “都尉,你可記得襄賁來降時的景象?”


    “當然記得,襄賁令讓所有人馬主動放棄軍械兵仗,並且全數開出城外,以表誠意,並獻出土地人口冊表等。”


    “這就對了,你看這傅陽有何不同?”


    “好似沒有不同,這位陳縣令親自出城,也主動奉上土地人口冊表及官印,有何不同之處?還請輔機先生提點一二!”


    “都尉,這傅陽城一定有詐!以在下之意,傅陽城主事的,恐怕也一定不是那位憨厚的陳縣令。此時,趁我軍有利,還請速速命人攻城!”


    徐宗文半信半疑,這傅陽城城門洞開,官員都出城了,還會有什麽詐?


    “先生,會不會是你思慮過重?”


    “若如此,在下倒是心安了。”


    為了以防萬一,徐宗文也仔細打量起傅陽城和城外這一群投降的傅陽文武佐吏,尤其是陳守禮身後一員頭戴武弁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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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府君,這一位是?”


    “舍弟陳守義,現如今忝為傅陽縣尉。”


    不知怎的,見徐宗文提起陳守義,這傅陽令陳守禮眼神躲避,神色有異,十分異常,其餘佐吏也悄悄開始抬頭打量徐宗文,這群人似乎在掩飾什麽?


    “都尉,使君軍令到了,還請驗看!”


    此時,晉軍後方噠噠馳來一騎,徐宗文定睛一看居然是聶蓁兒!


    這小妮子什麽時候學會騎馬的?


    “是田隊主教我的。”似乎是看透了徐宗文的所思所想,聶蓁兒一語道破。


    徐宗文誇了她幾句,握緊了韁繩,返回軍陣,將一幹傅陽文武佐吏通通扔在腦後。


    “這?”


    徐宗文回到軍陣,正要伸手去接軍令,卻被裴卿出手製止。


    哪裏有什麽軍令?


    原來,都是晉軍自導自演,裴卿為了不讓陳守禮等人起疑召回徐宗文的伎倆罷了!


    “裴先生說城中危險,讓我來接你離開。”聶蓁兒從旁解釋道。


    裴卿細細道來:“傅陽眾人麵色有異,哪裏是要歸降的跡象?城上的兵卒一個未見,守軍也沒有繳械出城,這不是詐降又是什麽?”


    “陳氏兄弟是圖謀引誘都尉進城,然後伏兵——”裴卿手刀做切除狀,朝著身下一揮!


    徐宗文暗暗後驚,心道好險!


    如果一切都如裴卿所說,那自己差一點就要落入傅陽城的陷阱裏了!


    “鄭略,去傳話,讓他們準備好酒肉勞軍,我大軍駐紮城外,不進傅陽城。”


    裴卿繼續說道:“都尉,如此可就要打草驚蛇了。”


    “不知先生有何妙計?”


    “都尉不妨權且假裝應下,就說你要親自入城,而且隻帶一隊親兵前往,暫且穩定住陳氏兄弟。隨後我兩翼大軍隱秘前行,趁城門洞開之機,主力大軍直接衝殺!傅陽文武都在城門,我軍精騎隻消一個衝鋒,傅陽文武可一網成擒,小小的傅陽城沒有了這些文武佐吏,埋伏的守軍失去了指揮,隻能歸降都尉!”


    “一切就依先生之計。”徐宗文頻頻點頭示意,表示同意。


    徐宗文讓統領兩翼的張軌、田洛二人包圍傅陽,以鄭略、張四為首,二人搶占城門,自己前去做一回誘餌!


    傅陽城下陳氏兄弟為首的幾人趁徐宗文返回時正在合謀。


    縣尉陳守義懷疑道:“會不會是哪裏出了疏漏,讓晉軍有了防備?”


    “二弟安心,你的計謀一向高明,那都尉又是武人,我料定他胸無點墨,隻是個疆場廝殺的武夫罷了!又怎麽能看破我們的謀劃?”


    “驕兵必敗,他們一路攻伐,投降的城池恐怕也不在少數,不會出紕漏的。”


    “是啊,伏兵都已經布置妥當,一切就緒,隻待那都尉入城,我們先生擒了他,到時候這上萬的大軍還不是任憑我們擺布?”


    “是啊!這樣大的一樁功勞,報與趙使君知曉,一定會重重賞賜!”


    趙使君是徐州刺史、彭城太守趙遷。


    眾人悄悄議論,都在以為詐降之計完美無缺,馬上就能活捉徐宗文,控製傅陽城外所有的晉軍!


    當徐宗文再一次出現在他們麵前時,所有人都屏氣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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