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文武百官來興趣了,禦史台的禦史可是以敢於頂撞龍顏出名的,為何今兒出來一個異類?


    上麵官家年輕的臉露出一個笑來,一支胳膊撐在龍椅上,身子甚至往前傾斜了點兒,“忭卿,此話怎講?”


    趙忭昂首道:“臣曾知泰州事,對兩淮之地略有所得,誠然,朝廷每年在兩淮河運上下了無數力氣,光是河道清理,每年花費百萬貫之巨,隻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市井間頗多依靠河運討生活的,這些人做著最累的活,拿的卻是最少的錢,若有彌勒教這等邪教伺機煽動,最易惹起紛端……


    百官緘言,有富便有貧,兩淮雖然富裕,卻也不可能個個豐衣足食,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民間結社之風向來熾熱,所謂堵不如疏,臣在泰州也想過把結社力量控製在朝廷手上,可惜,臣手無縛雞之力……”他頓了頓,緩緩看著四周同僚,“可陳保羅卻一身好武藝,包大學士,據說展護衛在江湖上號稱南俠,可對否?”


    包拯也是禦史台出來的官兒,也不想駁他麵子,點頭稱是。


    “那,當初五鼠鬧東京之事可有否?”趙忭繼續問道。


    包黑子白淨的臉膛上頓時有些尷尬,有些和他不合的官員低聲笑了起來,包拯卻無法分辨,隻得點頭,心裏麵真真有些不爽。


    “可現如今五鼠中錦毛鼠白玉堂卻被陛下封為景福殿使、禦前帶刀護衛,據說白護衛在大遼國的時候還救過玉卓公主。八王爺,可有此事?”


    嚇!這趙閱道哪來的來消息?群臣中八賢王也鬱悶了,自家手上拱衛府掌握天下情報便罷了,怎麽禦史台也能夠從流言蜚語中分析事情了?一時間吃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麽,何況堂嚐玉卓公主私自跑去大遼國這事情當真不光彩,群臣中許多人都不知道,這下倒好,被他捅出來了,當下含含糊糊說道:“這個……”


    “成何體統。”龐太師借機發威,“八王爺真是好家教哇!給朝廷爭臉麵。”


    “龐籍。”八五爺惱了,我的女兒什麽時候輪到你來說嘴了?


    “太師,玉卓去大遼這事情聯卻是知曉的。皇叔,玉卓雖然頑皮不知事了些,卻也情有可原嘛!”趙禎這是兩不相幫,八王爺和龐太師兩人的能力都是有的,他這個皇帝自然要在中間打打太極拳。隻是,堂堂公主跑去大遼國找情郎這麽個消息突然被捅出來,自然惹得不少官員低笑,連閉著眼睛裝睡覺的老狐狸寇準橘子皮一般滿是皺褶的老臉上都露出些笑來,何況他人乎?


    龐太師打了個哈哈。站回文班首位,八賢王臉色難看,狠狠瞪了趙忭一眼,卻也是無可奈何,女生外向,自己女兒偏偏喜歡那**賊以死相逼。就算自己貴為王爺也一絲兒辦法都沒。


    趙禎到底年輕,還是頗喜歡看這種故事的,尤其自己這位皇叔,朝野知名的賢王,能看見他尷尬的場麵可不多,當下笑笑,繼續問趙忭說道:“忭卿,可繼續說來。”


    趙忭到底是號稱鐵麵禦史的,不慌不忙繼續說:“既然連曾經大鬧過東京城的錦毛鼠白玉堂都能為朝廷所用。這江湖草莽頗多英雄好漢,便有許多渴望有朝廷效命的豪傑,難道朝廷便不能用麽?包拯大人的開封府裏麵不也許多出身江湖的最後為朝廷效力的?故此,臣敢推斷,陳保羅去了揚州結交江湖中人,學的便是包大人,用的乃是以江湖製江湖之策。”


    這以江湖製江湖的說法一說,一幹文武頓時想起來了,那陳保羅白身的時候可不就是開著一家武館來著?而包拯雖然率直,卻也沒料到趙忭會拿自己說事兒,自己突然成了開創“以江湖製江湖”之策的一代宗師,有識之士。


    上首龍椅上趙禎笑著點頭,“果然,包卿家的確是有識之士,自從展護衛任職開封府後,這東京治安的確是好了許多,包卿,你可為群臣表率。”


    誰說清官便不喜歡被拍馬屁的?那得看誰來拍,一個鐵麵禦史一個皇帝都拍他的馬屁,任他是天下第一清官臉上也微微些笑意來,趕緊先謙虛一把,躬身說道:“臣不敢,臣的本份罷了。”旁邊龐太師暗中冷笑,黑老包啊黑老包,你也有愛慕虛榮的時候。


    趙忭繼續侃侃而談,“至於****之說,揚州乃兩淮重鎮,番邦海外僑民多達數萬,商戶雲集,若是這些人肯捐獻銀錢給朝廷,為何不可給他們一些利益?朝廷惠而不費,何樂不為、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們捐了錢增加國庫收入,朝廷便給他們一些利益又何妨?江南賦稅千萬貫,大多便都是這些人繳納的,朝廷要收攏民心,這些人不可忽視,商業互通有無,正是國之根本也,臣倒是以為陳保羅此舉並無不妥,況且……”


    他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意說道:“這次捐獻上百萬貫的乃是白駝山商號,這白駝山商號各位想必清楚罷,白駝山東京店可是最大的銷金窯,號稱沒有買不著的東西,商號主人是一位波斯胡姬,據說是陳保羅的紅顏知己,陳大人素有東京四大美男子的名頭……”


    他話還沒說完,聰明的都猜到他要說什麽了,上次這陳保羅一下便捐了八十萬貫給朝廷,官家可是特意邸報上一陣兒誇,那錢據說是大遼國皇太後賞的,這人長得帥就是不一樣,人比人要氣死人的。


    文官班列裏麵兵部侍郎龐昱小柴聽了臉色難看,他搶保羅的議和之功勞被一幹說書人在東京大肆宣揚,眼下可是朝裏俱知。大多數官員隻是忌憚龐太師不說罷了,這趙忭如此說話,不是公然揭自己的短處麽。


    這時候有個官員低聲嘀咕了一句:“不如娶來做妾得了,千萬家私便都是他陳保羅的了。”頓時惹得哄堂大笑,連上麵官家和旁邊伺候著的司禮太監趙風都笑了起來,八賢王臉色愈發難堪。


    趙禎一陣兒開心笑,接著便說:“少保此次做的是聯的生意,趙風,內庫府你是清楚的,你可說一下。”


    “此次收購花了五十三萬八千貫,比之以前同等貨物要便宜兩成。”老太監大聲把結果說了出來,他從先皇真宗時候便掌管大內,文武百官對這位老太監還是有些敬畏忌憚的,人家賺的是官家內庫的錢,又便宜兩成,再盯著這個不放便不識趣了。


    這時候一聲冷笑,一個聲音說著:“私自動用精鐵裝備地方廂軍這便如何說法。”


    百官一看,說話的可不是兵部侍郎龐昱,頓時便知道戲肉來了,這市井間先傳說“龐侍郎威震大遼國郡主青眼有加”,還沒幾天又換了一個版本“金翅鳥威震上京,公主郡主青眼有加”,結果後來人家大遼國公主親自來了,“汴州陳少保門下走狗”的旗幟都打了出來,雖然契丹人粗魯野蠻,據說卻是最敬重英雄好漢,孰真孰假一目了然。


    頓時,朝堂上靜悄悄,便看這趙忭如何說法。


    “陳保羅此舉有違朝廷製度,不妥。”趙忭緩緩說道:“依律當削爵,連降三級。”


    嘶!不少人吸了口涼氣,到底都是當官的,這削爵、連降三極這等處罰是當官的聽了都怕。


    “不過……”趙忭話鋒一轉,“彌勒教鬧事,曆來有之,每次都是民不聊生損失巨大。此次楚州真州泗州等地彌勒教作亂,不到一月便即平叛,乃本朝所未見,連在揚州提步刑獄的老宰輔呂坦夫大人都上書說陳保羅訓練廂軍保舉賢良有功,依軍功,當加少保銜,賜食邑萬戶……”


    這話鋒轉的,文武百官包括龐太師這等人都愣了。


    加少保銜,賜食邑萬戶,這不成了不降反升了麽?這廝收了陳保羅什麽好處?如此替他說話?


    老狐狸寇準眯著繼續裝睡覺,心裏麵卻在冷笑,龐太師啊龐太師,枉你聰明一世,這點都瞧不出來麽?這趙忭若沒有官家的提點,會知道這麽多?會如此說話?嘿嘿,文武百官都小瞧的年輕的官家啊!


    大多數攻擊陳保羅的說話無非就是年輕氣盛,行事有違祖製且貪花好色,卻不仔細想想,當個官家不就是年輕氣盛麽?行事有違祖製?什麽事情都按祖製辦,那官家何來創業守成?貪花好色?官家龐愛張美人誰個不知?


    你們抨擊陳保羅,跟抨擊官家有什麽區別?


    老狐狸心裏麵冷笑,你們捧龐太師的臭腳,聽內宮裏麵那位皇太後的話,卻也不想想,年輕的官家才是朝廷的共主,除非皇太後……嘿嘿!他心裏明白透亮,卻依然不說話裝糊塗。


    這時候,八賢王說話了,“陛下,陳保羅輕浮用事,辦事不妥,當罰俸祿一年。”


    上麵趙禎還沒等有人說話便接口了,“嗯!皇叔說得有道理,如此,便擬旨罷,罰他俸祿一年,各位卿家以為如何?”


    龐老柴根氣得鼻子都歪了,罰俸一年?這跟沒罰有區別麽?八王這老東西,骨子裏麵還是向著便宜女婿啊,也不知道玉卓公主是否肚子都大了,他忍不住惡意揣摩。


    文武百官也不吭聲了,官家都開了禦口,分明便是存心包庇陳保羅嘛,傻子才以為如何呢,何況,方才趙忭一分析,似乎也不無道理,犯不著在這當口還得罪人,陳保羅到底是長公主和玉卓公主都瞧上的人,為官者,花花轎子人抬人嘛!這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何必真真把人得罪了。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小黃門尖著嗓子恰時喊了一句。


    “陛下,陝西經略安撫夏竦上書,我朝廷大軍在三川口和西夏大戰,敵勢二十萬圍困,我軍大敗,上柱國呼延讚之子呼延丕顯援軍救援不力,恐朝廷怪罪,帶了五千精銳投奔西夏去了。”龐太師突然出班奏道。


    群臣大嘩,武官班位裏麵,呼延讚老將軍頓時吐了一口血,萎頓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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