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首重揣摩上意,韓德讓滔天的權勢便不也是蕭太後給的麽,他跟蕭燕燕自小相識,明知此人現下得蕭燕燕寵愛,而此刻的蕭燕燕也不是許多年前哭泣著說『母寡子弱,族屬雄壯,遼防未靖,哀家可怎麽辦呢?』的的孤兒寡婦纖纖弱質,他想到這點,便緩緩壓製下怒氣,“果然是老夫多心了,少保,陪老夫飲酒暢談一番,如何?”


    保羅笑眯眯拱手,“敢不從命。”兩人便在韓德讓書房置下一桌酒菜,雖然談不上推心置腹,倒也相談甚歡了,官場上人和人便是如此,一旦沒有絕對衝突,實在沒必要互相開罪,即便是韓德讓如此滔天權勢,也不必為了消心中一口氣去故意得罪皇太後。


    “少保當真便不想在大遼做駙馬?”韓德讓免不得再次試探,“我大遼不比你大宋,駙馬掌兵馳騁萬裏的事情便也不是沒有,好男兒誌在鵬雲,少保難道便沒這般心思?”


    保羅緩緩喝了口酒,問道:“韓相,小子多嘴,請問韓相數年來可曾真正快樂過?”


    韓德讓一怔,他多年執掌遼國大權,當真是殺伐決斷一言便可要人性命,也就碰上眼前這位,老是說些兒奇怪的話來,緩緩撚須,他沉吟道:“我或許明白了些你的意思,如此,我盡力而為,不過承天皇太後可不是那麽容易說服的。”


    “韓相能明白便好,說實話小子還是非常佩服韓相為人的,萬萬不肯跟韓相這般驚才羨豔的通天大儒一國權相做什麽惺惺相惜的對手,我便想吃吃花酒逛逛窯子,做不得那些開疆辟土的事情。”保羅一笑,滿杯幹了酒。把酒杯兒虛晃了晃,也算是一種表態罷。


    他這個馬屁拍的有水準。誇了韓德讓還不掉自己身價兒,倒是讓韓德讓笑了起來,雖說不見得就此消去了忌憚,可也心中略安,“如此,不談國事。你我盡情飲酒便是。”他堂堂齊王大丞相如此和一個人單獨飲酒,怕要羨煞了無數遼國官員。


    這番酒喝到午後才休,韓德讓便讓門客東海騎鯨客相送,卻絕口不提雲貞地事情,保羅也識相,事情哪兒能那般妥當說成便成的。我保羅爺使出水磨功夫還怕你最後不肯?


    樸安德相送到街頭,他飛身上了照夜玉獅子,一拱手笑說:“安德兄請回,小弟告辭了。”照夜玉獅子極神駿不說,且還靈性十足。當下便邁開四蹄潑刺刺跑了出去。


    一番疾馳到了大宋使驛館街頭,卻瞧見大街上俱都被衣甲儼然地大遼國騎兵給堵住了,當真個個殺氣騰騰。


    此時正當盛夏酷暑,日頭高照,熱浪滾滾,他陳少保易筋經在身,寒暑不浸,鳥翅膀收攏在身後便也不在乎。而那些大遼國騎兵居然也個個穿著鎖子甲帶著頭盔,狼牙棒掛在馬綹子上,乃是極標準的重騎兵,裏三層外三層一直堵到街頭,怕不有幾千之眾。頓時心裏麵咯噔一下。


    “讓開讓開。”他一聲喝,帶了馬韁,照夜玉獅子前蹄一起,人立而起噅噅一聲嘶,硬往騎兵隊伍裏麵擠去,那些遼兵瞧了,眼前此人背後一對鳥翅,**照夜玉獅子正是郡主娘娘愛馬,頓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個個摘了狼牙棒下來,照夜玉獅子衝出的路隨即便被堵上,人浪層層包圍,宛如衝浪板在大海上滑出一條線隨即消散。


    保羅衝到使驛館門口,一幹禁軍蹶張弩上弦堵在門口,美人痣寶劍半出鞘臉如寒霜站在台階上,龐昱舒袍緩帶一副書生模樣,臉上賠笑正說話,“耶律老大人,此事在下當真不知……”


    冷著臉聽龐昱說話的正是前大遼國兵馬大元帥,號稱軍中第一高手的耶律休哥,但見他:


    頭上護耳飛雲盔,身上黑色镔鐵打造魚鱗甲,胸口八卦護心鏡,肩上睚眥(龍生九子之一,龍身豺首,性剛烈,最是嗜殺好鬥)吞肩獸,腰間狐尾帶,下身八片戰裙,腳下一雙縫綴镔鐵護靴,**赤炭火龍駒(八俊之一的華騮,黑鬃黑尾地紅馬,傳說可日行千裏),手上一對鬥大镔鐵壓油錘,馬綹子上還掛著拳頭大小的飛龍奪命錘(帶鏈子的流星錘),真真是大遼國第一高手風範。


    “老大人,那小子來了,老大人,便要替郡主娘娘作主哇,郡主娘娘被他氣得吐血臥床……”說話的正是太平公主府上家將耶律驢糞,一張臉腫得跟豬頭一般,牙齒都掉落了幾枚,說話便有些漏風。


    瞧見保羅後耶律休哥嘿嘿冷笑,連道三個好字,這才緩緩開口,“陳保羅,當真好膽色。”


    “北院耶律大王,在下有禮了。”保羅在馬上拱手,心裏麵明白,感情打了孩子娘出來,耶律休哥給徒弟報仇來了。


    “少保,你回來的正好,趕緊給耶律老大人陪不是。”龐昱還想做和事佬,那幫子禁軍罵開了,“直娘賊,說什麽宋遼兄弟之邦,卻帶人包圍咱們大宋使驛館,難道咱們宋人便不是站著撒尿的男兒,怕他地個錘子。”說話間裏麵蹶張弩又張開無數張,眼瞧這局麵便是火藥桶一燃便炸。


    騎在赤炭火龍駒上的耶律休哥大笑起來,“宋人麽,嘴上厲害,皆初檀淵之盟鼓動如簧巧舌,敗兵之軍硬是把歲貢談成二十萬貫,除卻這本事,本帥便還真不知脫宋人有甚本事。”


    這話當真便是火星四濺一般,惹得一幹有血性男兒熱血沸騰,便恨不能撲殺眼前此獠,大宋國禁軍人人皆知此人手上染滿大宋無數將兵鮮血,要說仇恨,當真算得第一。


    保羅未嚐經曆邊關戰事,卻也曉得耶律休哥凶名,掛過大遼天下兵馬大元帥,殺過無數大宋國武將,當真戰功彪炳威名赫赫。


    四下沸騰,一方舊恨一方新仇,都恨不得立時廝殺,保羅眼瞧不好,頓時厲聲大喝,聲如霹靂,這下便帶了獅子吼功夫在裏麵,耶律休哥**赤炭火龍駒神駿,保羅**照夜玉獅子不凡,除卻這兩匹馬,頓時四周馬嘶一片,數千兵甲**駿馬聽得這吼,四蹄連連倒退,噅噅嘶鳴不已,遼軍亂作一團紛紛控馬。


    一聲厲嘯後保羅長聲道:“不才大宋朝武義郎陳保羅,便想討教耶律大王的武功,耶律大王給不給麵子。”他自視宋人,當然不肯自稱金翅駙馬,一幹禁軍紛紛聽好,連美人痣都有些詫異,心說這**賊改性子了?居然這般膽色?


    寧殿直挑了大拇指讚,“少保,真好膽色,弟兄們,陳大人的槍呢?”下麵禁軍聞言頓時便從院內把鵶項拐子槍抬來,正是在丹東公主府邸上排練的時候用地那杆白色犀牛尾槍纓、通體金色的丈二鵶項拐子槍。


    保羅伸手按槍,他到底習過些槍法,此刻握槍在手,舞動了一個槍花,反背了槍尖,一手帶著馬韁,朗聲道:“耶律大王,請了。”


    耶律休哥冷笑,“兒郎們,通通退下十丈。”說著帶了赤炭火龍駒緩緩後退。


    長街上頓時便空開了老大一截,雙方虎視眈眈,眼瞧著陳少保便要大戰耶律休哥。


    保羅心中免不得有些忐忑,耶律休哥身經百戰,契丹人騎術極佳,人馬合一,自己雖然拐了呼倫的馬,到底跟人家差距極大,想要硬碰硬贏人家,說實話當真一點兒把握都沒,可有時候男人有些事情是不得不為之,不管是麵子問題還是自尊問題,這一戰難免。


    “陳保羅,你可準備好了。”長街對麵耶律休哥大喝一聲,頓時殺氣四下彌漫,他身經百戰貴為北院大王當過天下兵馬大元帥,豈是好相與的?別的不說,單單能發明那招對付高來高去的江湖人的『元霸擂天』便能瞧出厲害,又是天生神力使一對镔鐵壓油錘,俗話說錘、棍將不可力敵,說的便是這類厲害角色,何況人家還號稱大遼第一高手,想必也通曉江湖手段。


    保羅首上汗毛一豎,似乎有殺氣籠罩自身,**照夜玉獅子也不安起來,低首不停打著響鼻,那種感覺便如同在野外行走,背後跟了一隻猛獸一般,頓時有些詫異,轉首瞧瞧,美人痣長劍入鞘,龐昱玉麵毫無表情,心下疑惑,一時間卻也顧不得,一挑長槍,雙腿一夾馬腹往前麵衝去。


    耶律休哥雙錘一擂,『當』一聲巨響,雙臂一展,**赤炭火龍駒便如同知曉他心意一般,撒開四蹄衝去。


    電火石光之間,兩馬相差便隻有一個馬身距離,保羅大喝,手上鵶項拐子槍一挑,往耶律休哥胸前刺去,正是中規中矩楊家槍法,偷學楊家小妹地本事,所謂:中平槍,槍中王,當中一點最難防。


    耶律休哥冷笑,他和楊家將打交道可是多了去,如何識不得這槍法?大喝一聲來得好,雙錘一夾,便夾住了刺來的一槍。


    保羅人在馬上身子一晃,眼瞧著自己便被他雙錘一夾之力帶得俯身,頓時大驚,說時遲那時快,這時候耶律休哥手上镔鐵壓油錘反掃,目標正是保羅胸口,這一錘擂實在了,肋骨怕不要根根粉碎?


    i,果然是師徒,使跟呼倫一般兒無二的招式,當胸便砸,保羅大駭,反手帶槍攔在胸前,隻聽得『當啷』一聲巨響,震得保羅手臂發麻,差一點兒拋了鵶項拐子槍去。


    便在這時候,耶律休哥手上另外一個镔鐵壓油錘呼啦一下從上麵砸來,臉上一副冷笑,似乎在嘲笑保羅這點兒本事也敢來賣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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