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金色的陽光把整個東京城渲染得如同圖畫中的夢幻城市,汴梁從睡夢中醒來,宛如婦人慵懶地伸了個姿態優美的懶腰,接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南門大街上米脂畫皮館內內說書人口沫橫飛賣力地說著陳少保威震上京的段子,下麵喝早茶的食客閑漢們聽得津津有味癡迷其中。


    大家都以為陳少保無所不能,其實,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譬如現在,四海後院內眷便在開會。


    “阿蠻姐姐,其實這事原本也不該我多嘴。”蓉娘說話的時候心裏麵的確是這麽想的,雖然宅子大了,但她的性子和以前的經曆注定了她很少去管事,隻是,秋月的小性子讓保羅很是無奈,她心疼爺,不得不來說幾句,雖然這些話讓趙槿或者趙嫻來說更加合適,可趙槿迄今還不得出宮,而趙嫻也還沒細心到留意女眷的地步,蓉娘隻能勉為其難了。


    “眼下京城這麽亂,事情大多都是由爺而起,那麽多事情夠爺煩的了,咱們若再給爺添不痛快……”她下麵的話沒說,隻是看著秋月未免便有些責怪,昨兒她服侍保羅洗澡的時候保羅那苦笑可讓她心疼得很。


    秋月其實也沒做什麽,也就是小姑娘使使小性子,甩臉子看見保羅不說話罷了,若在平時,保羅爺那張嘴哄哄也就罷了,但眼下保羅的確顧不上,忙得連飯都沒時間吃,哪兒還有哄小姑娘的心思。


    並不是每個女人都那麽蘭心慧質,秋月低聲說我又沒怎麽,她認識保羅日子可比蓉娘長多了,以前那會兒使小性子的時候多了,想必心裏麵不服氣,旁邊阿蠻斧頭喝著茶也不吱聲。


    一個茶壺配一溜兒茶杯,茶杯免不了得磕磕碰碰的,阿蠻雖然明知其中道理,可明白是一回事,當真麵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下長公主和玉卓公主都還沒嫁過來。爺在大遼那些個公主郡主也都不在,家裏麵就咱們幾個人都還磕磕碰碰的,爺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爺在外麵要麵對多少事情啊!幾乎整個朝廷都為爺的事情爭吵不休,夠讓爺受氣的了。咱們若再使小性子……”


    她頓了頓,看了看阿蠻和秋月繼續說道:“蓉娘讀書不多,大道理也說不出什麽,阿蠻姐姐還要諒解些。”


    今時不同往日,眼下的保羅也不是以前那個白身、四海武館館主陳保羅那麽簡單。他現下有朝廷爵位在身,又掛著大遼國金翅駙馬身份,雖說民間有語“糟糠之妻不下堂”,可若是糟糠之妻不懂相公的身份還用以前那一套未免就不妥了。這道理阿蠻懂,可秋月這個小丫頭卻不懂。


    “閨中**不知愁,春日凝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又想男人出人頭地,又想男人整天陪伴在身邊哄自己。天底下哪兒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做人要懂得滿足,無疑,蓉娘很懂事,肯說這些當真是把阿蠻當好姐妹才說的,阿蠻幽幽歎氣,起身給蓉娘盈盈萬福,慌得蓉娘趕緊去攙扶,阿蠻這才說:“都怪我平時太寵秋月,蓉娘妹妹肯這麽說,阿蠻當真感激呢!”


    她說完又把秋月訓斥了一番,惹得秋月紅了眼,還是蓉娘勸說了幾句。


    齊人之福不是那麽好享的,蓉娘和阿蠻心裏麵都明白,內宅急需一位震得住場麵的主心骨,長公主趙槿是最好不過的人選。可惜,來自朝廷的壓力不是那麽容易讓自家相公得逞的。


    而此刻,在皇宮大內,趙禎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麵群臣爭吵不休,心裏麵實在煩悶不已。


    皇姐,你瞧上的這個人是個沒事便把天捅個大窟窿的人啊!趙禎對於由保羅所引起的一係列朝堂爭吵實在是焦頭爛額,守舊派和一些有遠見的臣子,加上禦史台的禦史們夾在中間,他們一忽兒兩方同時攻擊一方,一忽兒又互相爭吵不休,引發了上至皇太後迄今還插手朝政,下至分地段的宵禁讓一些民眾感到不便等問題吵成了一團。


    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沒一個人想責罰事情的始作蛹者陳保羅,《汴州陳少保威震上京》的段子此刻正在東京城朝野流傳,去責罰這個人,那必定是有病的,長公主看上的夫婿,大遼皇太後欽點的駙馬,況且還文能安邦,武能定國,從這一點上來說,章獻皇太後其實有病。


    即便是那些眼光最苛刻的禦史們,也明白此人腹中錦繡,雖然此人對美人的心思似乎比朝廷興趣更大,而且有些勢無忌憚的痞氣未免落朝廷的麵子。


    而兵部侍郎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則降到了曆史上的冰點,甚至還叫進宮來責斥了一番,龐昱和譚孝安這兩位起居郎出身的人最近都挺讓官家不滿意。譚教安的妹妹進宮做了妃子,譚教安成了正兒八經的國舅爺。前段時間被禦史們參了一本,說他身為國舅爺整日流連煙花之地還跟人家爭風吃醋有失朝廷體統,現在龐昱又捅了個窟窿,的確讓官家感到挺沒麵子的。


    “好了都別吵了,容朕想想。”趙禎嗬斥了一句後起身,旁邊太監大喊:“退朝。”


    他回到寢宮後召來曹貴妃,男人總是喜新厭舊的,雖然張美人極得歡心,可曹妃畢竟剛入宮,男人的新鮮感讓他最近常常叫上這位曹妃,而曹妃不愧是開國名臣之的一,極懂事,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絕對不說,讓他在煩悶之餘未免開心,若換了張美人,雖然懂得哄官家開心,可張嘴幫家裏麵人要官職那也是極厲害的,的確不適合在煩心的時候叫來。那不是亂上添亂麽。


    曹貴妃站在趙禎身後給他捏著肩膀,讓官家很是舒暢,這事情郭後不會做,張美人也不會做,他眯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從肩膀上捏了曹妃的小手,看看柔柔小手虎口處有細微的繭子,一時間柔情蜜意,輕輕撫摸著她手掌說:“苗蓮想必自小吃了不少苦罷!”


    曹貴妃(曹苗蓮,其弟曹佾[音易]後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一說八仙中曹國舅也是她弟弟)俏麵上飛起紅暈,低聲說:“臣妾將門之的一,原該如此的,臣妾小時候的夢想便是像祖父那般為國守土開疆……”


    趙禎哈哈大笑,“好一句守土開疆,朕的愛妃果然文武雙全。”


    正在這時候,外麵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衝了進來,連頭上帽子都歪了,一頭汗水大喊道:“皇上。大喜,大喜啊……”


    “咄!一絲兒規矩都沒。”司禮大太監板了臉,那小太監平日頗得官家歡喜,倒有些膽子。吐了吐舌頭,全不在意,還在那兒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弄得趙禎一頭霧水,“喜從何來?”


    “郭後自請出家入道。改名淨悟,現下進長寧宮了。”小太監一臉的喜色。


    “什麽?”趙禎騰一下站了起來,“當真?”


    “當真,奴才幾個膽子敢哄騙皇上。”


    這突如其來的喜事讓趙禎腦袋一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甚至覺得有些虛幻不可靠,皇後自請出家入道?以她那脾氣,怎麽會這樣?


    良久,他這才醒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快快說清楚。”


    “奴才也不清楚呢!就知道是玉卓公主和那陳保羅去了皇後那兒,然後皇後就宣布說要出家……”


    “快宣陳保羅來見朕。”


    正說著,外麵已經大喊:“廣陵縣侯陳保羅求見……”


    保羅進來後,趙禎也顧不得君臣禮儀,一把扯住他連聲追問,惹得趙嫻在旁邊笑不已。


    “其實臣也沒說什麽,隻是問了郭後幾個問題罷了,臣問,皇後母儀天下後娘家人有幾個高官顯爵的……”


    他一番解釋雖然簡單,旁邊趙風可是個年老成精的,當下忍不住咂舌,這可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說話一絲兒顧忌都沒,簡直就是威逼利誘,想想也是,官家年紀輕,皇位上免不得要坐幾十年,太後能保皇後幾年?皇後跋扈後宮,官家免不得日後牽連皇後娘家人,隻是,這些道理大家都心裏麵明白,可又有誰敢跟皇後那麽去說?


    趙禎是歡喜惱了,拉著保羅把他誇成了一枝花,朝廷缺不得的棟梁,保羅笑笑,這些話也就聽聽,當不得真。


    “他為朝廷做那麽多事,官家都舍不得封官哩!”趙嫻在旁邊撇嘴,頓時把趙禎說得訕訕然,“玉卓,你當真是一絲兒麵子都不給朕留。”


    “臣為陛下做這些事情可不是為了高官厚祿。”保羅說著壓低了嗓子,“我是想,官家和我可是自家人……”他可是個厚臉皮,什麽話也敢說啊。


    旁邊趙風內力深厚,聽得清清楚楚,當下幹咳了聲,趙禎卻不以為忤,反倒大笑了起來,“可不是,朕和少保的確是自家人,來來,坐坐。”趙風看著兩人毫無君臣規矩同坐,隻好苦笑了笑,這時候卻不願意去掃官家的興致。


    趙禎又仔細問了幾問,突然一轉口問:“少保覺得何人可為後?”


    “這個……”保羅一時語塞,這個問題說不好可不大妥當。趙禎看他臉色,頓時知道他心思,“剛剛還說跟朕是自家人,怎麽?才一會兒就變了?”


    看了看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曹貴妃,他靈機一動,說:“曹貴妃係出名門,可為後。”


    曹苗蓮一聽,頓時漲紅了小臉蛋,她再怎麽樣畢竟是十五歲的小姑娘,一聽有人要薦自己為後,那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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