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侔所言,昆崗不禁大怒,立時便站起身來,大吼道:“威脅,這是**裸的威脅!大荷蘭國絕不接受這樣的危脅!”他話一出口,卻立時知道厲害,忙擺手製住了要傳話的兩邊通事,撫頭頹然道:“貴國既然已經有了定論,我國自然樂見其成。


    隻是希望貴國在爭戰之是時,不要傷及無辜才好。”


    李侔自然知道他的這個所謂“傷及無辜”是何用意,當下灑然一笑,答道:“這是自然,天朝大軍堂堂正正之師,斷乎不會做出葡人的那些禽獸舉動,請總督大人隻管放心。”


    兩人商談已定,荷人拿出當年與張偉簽訂的協議,請求續約。


    原以為漢朝使者必定要推諉不簽,卻不料除了取消限製海軍協議一條之外,餘者無不答允,待陳貞慧將刻有:“大漢宣慰通和大使陳”字樣的印信沾了紅泥,在新謄寫的協議上一按,昆崗亦將自已的大名一簽,且不得漢使如何,一個個荷蘭官員立時皆如釋重負。


    自漢朝船隊大舉前來,隱隱約約纏繞在他們心裏最擔憂之事,便是漢人趁機兼並爪哇,將他們全數攆走。


    更有甚者,各人起起當年呂宋幾千西班牙人全被被殺一事,更覺得膽戰心驚,唯恐不經意間與這些漢人起了爭執,人家砰砰的一陣炮轟,幾千漢軍衝殺過來,將滿城全島的荷蘭人殺個精光,那可真是冤枉哉也。


    待協議簽定,全體荷蘭人盡數鼓掌,帶同圍繞在周圍的土人亦是如此。


    隻有漢朝使節不為所動,與全體漢人抱拳一圈示意,便算了事。


    昆崗自然知道這些中國人的禮節,卻也不以為意,隻向陳貞慧並李侔等人笑道:“正事已畢,請諸位赴宴。”


    陳貞慧等人自從清早下船,看看牆角的自鳴鍾已指向下午兩點,各人早就餓的前心帖後背。


    隻是歐洲人的規矩卻與漢人不同,正事沒有談妥,絕對不肯開宴。


    雖然亦是餓的眼睛發花,卻一意與陳貞慧等人商議妥細節,這才可以開席。


    昆崗眼見各人皆望宴會廳方向而去,這些小事自有其餘官員打理,他到不必先上前去。


    因適才談判太累,隻腆著大肚子坐在椅中發呆。


    迎賓的那少校見他一臉煩惱,便上前拍馬道:“總督閣下以理力爭,與強國簽訂了有利的合約。


    消息傳回國內,總督大人一定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讚譽!”“唯願這協議有效才好。


    弱者和強者談外交,定協議,那是在與狼共舞啊。


    他們得到了馬六甲城,等若扼住了我們的喉嚨,又不象葡萄牙人還知根知底,這交道,更難打了。”


    見各人都是臉色灰白,顯是被自已的話嚇住,他忙笑道:“協議簽訂了就是好事,東方人雖然野蠻的多,卻也有千金一諾之說。


    大家隻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人拿住把柄就好。”


    幾名軍官到底不肯接受總督如此沮喪的結論,各人站在昆崗身前,向他道:“荷蘭的海軍實力,絕對在中國之上。


    隻是咱們暫時被捆住了手腳,等解決了英國,海軍主力重回亞洲,那時候就是解決這個麻煩之時。”


    “是麽?就是艦隊主力回來,你們知道中國有多大,有多少人口?在現政府的重商主義援引下,多少中國人每天奔往海港,希望在海外得到財富麽?在這樣的欲望驅趕下,這個龐大的國家以往蘊藏著的巨大力量必定將會爆發出來。


    我們連英國也很難徹底征服,更何況比整個歐洲還大的中國!你們知道他們能動員多少軍隊麽?現在整個歐洲的常備軍才多少!據我所知,現在的中國的常備軍就超過了六十萬人!”被他訓斥的這些人多半是海軍軍官,巴達維亞的駐軍雖然有陸軍,卻多半在海軍的指揮之下。


    各人見總督仍是垂頭喪氣模樣,說話如此沒有自信,當下便由一個中校繼續說道:“閣下,荷蘭的陸軍是不能與這個大國相比。


    就是我們重整實力,也不可能奈何到敵國的本土。


    然而中國一向是大陸國家,對陸對的興趣和渴望,仍然高過大海。


    閣下,東印度公司自那個張偉占領南京起,就一直在南洋漢人中收買間諜,回中國打聽情報。


    據我們的情服分析,張偉手下的神策、金吾、神威、飛騎,三衛一軍近二十萬人,全數布置在遼東和內蒙一線,有相當部分的漢軍在沿著草原深入。


    再有近二十萬漢軍主力全數布置在北方和西北戰線,整個南方,隻有不到一萬人的禁衛軍和地方守備部隊。


    雖然張偉看到了這一點,又在南方新設軍團,不過,短期內集結的軍隊沒有戰鬥力,就此而言,也能看出這個雄圖偉略的皇帝,其攻略的重心在哪裏。


    我們不需要與他們在陸地爭鬥,隻要打跨他們的海軍主力,將他們封鎖在港口裏,切斷他們的海上血脈。


    這個遠離歐洲的國家,還能從陸地攻到荷蘭去不成?”他的這些情報在場諸人多半都不知曉,隨著他侃侃而談,各人的目光立時被他吸引,此時留在內室的多半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文武高層,聽得這軍官言之有理,各人均是點頭微笑,心中歎服。


    昆崗亦是信心大增,微笑起身,向諸人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去陪我們尊貴的中國客人用餐吧。


    希望兩年之後,我們與這個國家的強弱地位,能得到根本性的扭轉。”


    各人正欲隨他一共往宴會廳去,卻又聽那個負責迎賓的少校大聲道:“諸位,我還有一個提議!”他一臉莊重模樣,見全體高層全數停住腳步,向他看來,立時神采飛揚,向眾人道:“既然這些蠻人將他們的做戰計劃告訴了我們,我建議我們立刻派人去與葡萄牙人聯絡,讓他們小心戒備,就算無法擊退敵人,也可以令這些蠻子負出慘痛的代價才好!”此人自視聰明,得意洋洋將自已的打算鄭重其事的說將出來,滿以為必定可以得到一個滿堂彩。


    卻不料眼前眾人都以看傻子的模樣看他,竟是連半點聲息也無。


    僵了半天,他忍不住向昆崗道:“總督閣下,您認為?”“我認為,我認為你應該立刻被降職,立刻被調到爪哇島深處,去和那些巨鱷、蟒蛇、獵頭族打交道!”昆崗劈頭蓋臉將那人痛斥一番,這才抬腳往外行去。


    其餘諸人自然亦緊隨而去,唯有一個軍官見那少校麵紅如血,太過難堪,這才向他提點道:“你適才太過輕率,難怪總督發火。


    你不想想,我們的協議上有互相幫助,互為同盟,一方對別國交戰,一方提供便利,甚至派兵參戰,違約者,則負擔全部背約的責任。


    不僅如此,我國和中國都得對對方人員、軍隊、船隻等承擔保護的責任,比如有中國人或船隻在爪哇海域受到攻擊,我們必須提供援助,不然,也是違約。


    你的提議等若將剛剛簽定的協議主動撕毀,明白了麽?”宴會過後,陳貞慧等人謝絕了荷蘭人提供食宿的要求。


    使團上下俱是回船上歇息,不在岸上停留。


    他們都知道留在岸上,荷蘭人必定不會放心,定會多安排人手監視各人行蹤。


    於其那般,到不如各人都回船上,隻派出民?婦?鬆習恫鉤湮鎰剩?捅閾惺碌暮謾?p荷人兵力單薄,縱是安排了城內過半的軍人就近監視,再有一些忠心不二的土人雇傭軍人,亦一起跟隨監視。


    奈何到得傍晚時分,先是幾千個民?幹習對???潭?鍾寫蟀牒壕?詘侗噝?7d鄭??焐?緩塚?艋鵪???認閎庀闥娣縉?矗??韃幌5娜巳涸謁拇α鞫??Ф嗝?扇擻臚寥四睦錕吹墓?矗?瘓醯醚芻1月遙?薹u直紜?p到了深夜時分,最後一批幾百人的漢人買糧隊伍回來,一起回到船上,各荷兵才算鬆了口氣,至於這些人是多了還是少了,反正這漢人的麵孔在荷人眼中多半一樣,卻也是無法分清,不必再管了。


    高傑帶著幾個帖身心腹手下,裹挾在人群中一起往糧船上而去。


    甫一上船,便由著另一邊迅即而下,借著夜色乘小船往撫遠號而去。


    及至船上,陳貞慧與李岩、黃龍等人卻已全數在內。


    他大半年前就已從南京被派往巴達維亞行事,經營著在此處的情報網絡,伺機起事,奪取政權。


    因事機不諧,無法得手,一直停留在此。


    是以上得船後,除了陳貞慧當年略有交集,其餘諸人卻是一個不識。


    唯有一個漢軍衛尉,還是在台灣時便從軍的老行伍,卻與高傑是素識。


    他心中愕然,不知道這些新貴是何人,卻知道能被張偉派來做這勾當,想必是心腹親近的紅人,他不過是張偉畜養的一條惡狗,向來不敢輕慢大臣,因先向著四品文官的陳貞慧行禮問好,又向李侔等人施禮,待諸人還禮已畢,各自坐定。


    方才向那衛尉笑道:“慶勇,此次征伐南洋,將軍中居然隻識得你一人,漢軍現下人才越來越多,這可真是令人高興。”


    那陳威身為李侔手下,卻不似高傑這般隨便,隻正色答道:“大人,皇命在身,咱們還是說正事的好。”


    他努一努嘴,高傑知道此人與自已還有一些交情,想必事出有因。


    忙順著他下巴方向瞄去,卻是全身激靈,立時坐直,再也不敢隨意說笑。


    他看到的不過是一個校尉,官職不高,卻是身著純黑軍服,胸前佩帶的鐵牌上鑄兩把長刀,中立一斧,顯然是軍中的執法軍官。


    高傑此次奉命前來南洋,執行的卻是軍務,事情一直不順,一直不敢回去麵見皇帝。


    此時見了軍法官在,更加令他害怕,唯恐軍法官奉有張偉密令,要將他擒拿斬首。


    陳貞慧身為使臣之首,卻知道此類事情並不與他相關。


    因與高傑敷衍慰問幾句,便先告辭道:“明日要去拜會當地漢人中的父老,若是精神不濟很失朝廷體統。


    是以諸位請恕我失禮,竟要先失陪了。”


    他如此識趣,到令李侔等人暗中稱讚,各人站起身來,將他送出。


    待重新立定後,李侔方向高傑冷道:“高大人,我是此事負責軍事的都兵馬使,請驗看我的印信虎符。”


    高傑忙道:“既然坐在此處,將軍身份無可懷疑,不必驗看。”


    李侔並不理會,仍是掏將出來,將給高傑驗看。


    待他將東西遞回,李侔突然臉上變色,向他喝道:“奉陛下密諭,問高傑的話!”如此突然一呼,高傑立時嚇的心戰俱裂,忙跪到在地,道:“臣謹遵聖諭。”


    “朕問你,你去南洋已近一載,所為何事?為何一事無成,若是行事困難,為何不返朝奏朕,是否有叛逃之意,講來!”“回陛下,臣赴南洋之後,夙夜辛勞,忠於王事,不敢有一天懈怠。


    實因南洋情形太過複雜,當地漢人富商多半以身家為念,不欲生事。


    臣多方奔走,四處設法,不過是招募了一些漢人中的群氓之徒。


    此類人不事生產,實為漢人敗類,臣亦不能信任其人任事。


    再有荷人因天朝國力日強,防範之心大起,對漢人監視甚嚴,臣居間行事,很是困難。


    困頓至此,皆臣無能所致,臣死罪。”


    說到這裏,他抬起頭來,向李侔泣道:“臣自跟隨陛下起,便以忠狗自居,願意為陛下看家護院,哪願一日離開陛下身邊。


    今事情不成,無顏麵對陛下,總欲再多設良法,成事之後方返朝陛見。


    若是臣有畏懼逃避之心,人神共誅!”李侔先是看到他滿臉灰塵,臉上皺紋連成一片,一臉的忠忱困苦之色。


    心中一酸,差點滴下淚來。


    待聽到此人誇誇其談,以忠狗自居,差點兒便笑出聲來。


    不禁想起臨行之際,張偉向他吩咐道:“高傑此人,才幹還是有的。


    隻是人品稍差一些兒,離朕遠了,你未必駕馭的住。


    是以要先敲打嚇唬一下,這才好使喚。”


    想到這裏,李侔心中讚服,因又向高傑喝道:“胡說!你因循誤事,庸弱無能,誤國至此,還有什麽話說!”高傑魂飛天外,知道反應一慢,李侔底下便是一句:“來人,拖出去斬了。”


    他心中怕極,忙扯著嗓子喊道:“將軍莫急,我今有一法,可使此地生亂,漢軍居中行事,可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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