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起天翔:“你一生中記憶最深刻的人有哪些?”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出一連串熟悉的人名。妹妹、戰風、族人、甚至還有死去的父親……隻是,在他說話的最後,還會提到一個沒有名字,卻令他至今難以忘記的女人。


    一個獨自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女人。


    一個曾經親口說出願意委身於自己的女人。


    一個用兩本無比珍貴古書,向自己換取了幾塊肉幹果腹的女人。就是這個女人,這個曾經被自己認為相當漂亮,而且就算在放過她後,自己也曾多次後悔沒有與之**的女人。現在,正瞪著兩隻充滿血絲的眼睛,絲毫沒有顧忌地捧著一塊新鮮的人肉大嚼。從其口角溢出的血水,順著髒亂的發絲,一直蔓延流淌到了冷硬的地上。


    一根帶肉的肋骨,一團被撕扯剩下半邊的肝髒。這就是她的食物。這就是當初羞澀地想要用身體與自己交換食物的女人。就是那個幾乎用《太極拳譜》當做手紙的女人。天翔沒有動,他隻是冷冷地注視著這個女人的所有動作。


    她很瘦,比之原來自己剛認識的時候瘦了許多。凹陷下去的肌肉,使得肋骨與肩胛的頂端高高翹起,仿佛隨時可以刺穿薄薄的皮膚。


    她很髒,身上的汙垢覆蓋得已經根本看不出原來肌膚的顏色。她很餓,和原來一樣,那種恐怖的吃相仍然沒有改變。隻不過昔日地蟲肉幹,已經變成了一根鮮血淋漓的死人骨頭。


    隻是,為什麽過了那麽久,自己仍然沒有忘記她的那張臉?


    就在那一刻,天翔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古人書籍中提及的“愛情”。那究竟是什麽?那種虛無縹緲,卻又令人無法捉摸的愛情,究竟有什麽用?自己對這個女人的記憶。空間是否就是這種虛幻的東西?握住板機的手指,最終還是沒能扣下去。默默無語地注視著眼前餓鬼一般的女人群後,他終於轉向身邊長歎一聲:“方欲,出去找點能吃的東西,給她們燒上一鍋湯吧……”


    食物對於饑餓的人來說,隨時都擁有著那種無法解釋的魔力。幾隻洗淨的金屬盆,成了最好的湯鍋。剛剛獵殺到的數十隻植食蟲,也成了最好的湯料。類人巢穴的外麵,第一次升起了數縷嫋嫋炊煙。獲救地女人們圍著篝火坐成幾堆。默默地輪流用幾隻臨時翻找出來的小容器,盛出溫熱的肉湯慢慢喝下。


    湯煮的時間不長。但獲救的女人們,並沒有因此不發出任何不滿。相反,她們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綻現出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隻是,她們的手足,仍舊死死地抱緊那一一塊塊新鮮地屍肉。仿佛最珍貴的寶貝一般,拚命掖藏在懷中。她們已經餓怕了,那種對於食物的珍惜感,就與古代社會中,那些對金錢無比吝嗇的守財奴一樣。


    狩獵者們也圍攏在火堆前休息。與女人簇擁的火堆相比。這裏顯然要更溫暖,飄散出的烤肉香味更濃。而尊敬的族長與他的副手們,理所當然地,占據了其中最暖和,也是最好的位置。“戰風,去幫我把她叫過來。”天翔慢慢地撕下一片鬆脆的烤肉塞進嘴裏,朝著女人圍聚的那邊看來一眼。他實在是不明白,自己心裏為什麽無法放下這個年輕的女孩。難道,僅僅就是因為她曾經與自己有過一麵之緣嗎?


    女孩怯生生地過來了。比之從前,她顯得更加孱弱,也更加使人憐愛。從**在外麵的手腳關節突出就能看出,過去的一年多來,她顯然沒從食物中得到過太多的營養。天翔默默地打量著女孩。內心那種複雜的感覺實在難以名狀。理智告訴他,這個女孩已經遭到了類人的強暴。她的體內已經留下了不屬於人類的禍根。就算自己不殺她,她也一樣要死。而且,還是被她肚子裏的孩子活活啃食。


    然而,對於她,自己卻又總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天翔隻覺得,自己很喜歡她,就好像喜歡一件原本可以得到,卻又被自己錯手擋開的東西一樣。“你……還記得我嗎?”示意女孩坐在自己身邊後,天翔頗有幾分期望,卻又以無比冷淡的口氣問道。


    出乎意料之外,女孩搖了搖頭。


    “真的想不起來了吧?”天翔追問,對於這樣的答案,他並不死心。


    女孩仍舊茫然地搖了搖頭。天翔苦笑了.自己原先所想的一切,居然在女孩的腦海中沒有留下任何印象.看來,根本就是自己在做些無用的妄想.本來嘛,一個長得不錯的女人,在弱肉強食的黑暗世界中,肯定回遭遇到眾多的男性狩獵者.也許,自己不過僅僅隻是她遇到的其中之一罷了。


    用身體換取食物的女人,其實就與古代那種依靠出賣身體存活的妓女,沒有任何分別。同樣都是要生活下去,何必去管那些沒有任何實際作用的問題呢?其實,這隻不過是天翔個人的想法罷了。他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些女人,都是剛剛從類人穴中被解救出來。也就是說,在此之前,她們一直都生活在一種巨大的恐懼與生命威脅之中。陷入這種絕境的人,根本不會有過多的腦筋去考慮生存之外的問題。久而久之。自然也就遺忘很多不甚重要的事情。就好像頭部遭受突然撞擊後的人類,會出現短暫地昏迷與失憶現象一樣,都屬於正常現象。古代醫學對此有一個很合理的解釋--“暫時性失憶”。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天翔自嘲著。轉而將手中一塊剛剛烤好的蟲肉遞給女孩,頗有些不悅地說道:“別再去碰那些人肉,快把它們扔了。要吃,就吃這個。記住,你是人,不是野獸。”


    女孩沒有說話,隻是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烤肉發愣。在她的記憶中,似乎也有著這個年輕男人的影像。但是,很模糊,很平淡。以至於,自己根本無法想起。不過,那塊遞過來的熟肉,卻使得女孩忍不住迸發出一陣悲哀地哭泣。自從被抓到這個恐怖的地方以來,每天所做最多的事,就是與自己的同類拚命掙搶那點不多的食物。友愛和關懷,這些聽上去無雙悅耳的名詞,在那些狹小的鐵籠子裏。根本就是軟弱與死亡的代名詞。“慢點吃,別噎著。”天翔哭笑不得地遞過水壺。兩次了,自己與她遭遇的時候,竟然是如此的類似。她總是在饑餓,自己也總是在給予。而她地吃相,也總是那麽緊張急促。甚至,被食物噎得直翻白眼。


    清涼的飲水對於阻塞在食道中的肉團很有效果。它們仿佛潤滑劑一般,使得未嚼爛的肉團通暢地到達了胃袋。而這些似曾相識的場景。也使得女孩的記憶,得到了部分恢複。“你。。。。。。你是。。。。。。”對於自己的判斷,女孩顯然並不確定。畢竟,那樣的經曆在腦海中留下地印象,並不很深。


    “。。。。。。想起來了?”天翔淡然道:“我們曾經見過。那個時候,你也是像這個時候一樣,找我要東西吃,要水喝。”女孩茫然地點了點頭。下意識的抱起手中的烤肉,小心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著。兩隻眼睛卻在不住地打量著天翔。終於,在不陣難堪的沉默之後,她終於再次開了口。


    “我……我好像……好像見過你。……”女孩說出的話,似乎連她自己都並不確定。天翔搖了搖頭,歎道:“見過,我們當然見過。可能你忘記了,那個時候,也是晚上。你同樣肚子餓,同樣是我給了你吃的……一年多了,想不到……”


    “哇——”突然間,女孩沒有任何預兆猛地撲進天翔懷中哭了起來。


    “……是你……原來是你……嗚嗚……”女孩的哭聲顯然驚動了附近的狩獵者,朝著他們做了個平安的手勢後,天翔這才有些手足無措地,將女孩從懷中抱起。小聲地安慰著、詢問著。盡管有過衝動之下地性經驗,但對於如何勸解女人方麵來說,天翔仍舊還是一個嫩手。


    而且,不知是什麽原因,天翔覺得,自己的手,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衝動,想要伸進女孩破爛的衣服裏,撫摸抓捏那兩隻發育不錯的**。痛哭一直持續了很久。其它地女人們在聽到這種遠遠傳來的哀哭聲後,也不由自主地開始了小聲的抽泣。一股淡淡的悲傷,頓時彌漫在濕冷的空氣中。


    “求求你,幫幫我們。現在,恐怕也隻有你能夠救我們了。”良久,停止哭泣的女孩這才擦幹臉上的淚水,眼巴巴地望著天翔哀求道。“救你們?”天翔奇道:“怎麽救?你們不是已經脫離危險了嗎?”


    女孩木然地搖了搖頭:“你們雖然殺死了那些恐怖的生物,但是這樣做,僅僅隻是緩解了饑餓給我們帶來的困境。事實上,自從我們被抓到這裏來以後,實際上,就已經等同於死亡。”


    “你是說,那些類人,強迫你們和它們**?”


    “類人?這是他們的名字嗎?”女孩奇道:“你說的沒錯。他們**我們,逼迫我們為它們生育後代。但是,你絕對想象不到。這種生育有多麽恐怖.....”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而且,這也是我們到這兒來地原因.”天翔狠很地咬了咬牙:”那些嬰兒,它們會吃自己的母親.”


    ”你......你怎麽知道”“我的族人,已經生下了一些這種怪物。所有生出它們的女人,都死了。”


    “。。。。。。那麽。。。。。。那些類人的嬰兒,你。。。。。。你是怎麽處理?”女孩的語調似乎變得有些怪異。


    “我把它們都殺了!”天翔淡然道:“這種生物。留下來也是禍害。”聽到這裏,女孩臉上頓時出現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幸好……你沒有讓它們長大……”


    這句話的聲音很小,根本就是女孩自言中的喃喃之語。可耳力頗好的天翔仍舊一字不漏地聽到。“沒有讓它們長大?這是什麽意思?”


    女孩沒有說話,她隻是在發抖。一種莫名的、神經質般的顫抖。隨著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口中的牙齒也在相互撞擊。那種連續發出的硬物碰撞聲,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一陣沒來由的悚然。


    恐懼,她在恐懼。


    僅僅隻是一句話,竟然就能使她感到如此的恐懼?那些類人,它們到底是什麽生物?它們在女人肚子中播下的種子,究竟會成長成一種什麽模樣?以至於這個女孩聽了,會感到那樣的畏懼?


    天翔抓住女孩的手,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抱住她地身體,一把摟進懷裏。輕輕地撫摸那張布滿汙垢的臉龐。柔聲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轉移話題,這是最好的安慰。“蘇,蘇雅!”女孩仍在顫抖。不過,比之剛才,那種劇烈程度。已經減輕了許多。


    “栗琊?”天翔笑道:“這不是一種蔓藤的名字嗎?”女孩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後,這才說道:“沒錯,粟琊的確是我的名字。隻不過,按照我們的習慣,還是應該叫做蘇雅。”


    天翔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地追問下去。他更加感興趣的,還是女孩此前所說地話。想來,現在問起,她的情緒應該不會再激動了吧?


    “你剛才所說的長大。究竟是什麽意思?”說話的時候,天翔一直緊緊地摟著蘇雅,仿佛生怕她從懷裏溜走一般。這樣做,似乎也給了蘇雅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使得好產生了一種能夠講述下去的決心。


    蘇雅是入冬前就被抓到這裏來的。那個時候,她已經加入了一個僅有六人的女性族群。弱小地力量,注定了她不可能擁有充足的食物。尤其是在寒冷來臨之前,燃料、食物的儲備都必須解決。於是,六個無依無靠的女人,開始離開自己的營地,來到了遠離城市廢墟地這裏。沒有任何預兆,當她們行進到附近山區的時候,大群獸頭人身的怪物包圍了她們。一番力量對比懸殊的追逐後,蘇雅和她的同伴們都變成了類人的俘虜。


    對於這種怪異的恐怖生物,蘇雅的第一感覺是本能的害怕。但是,這種害怕很快就轉變為一種無法言語的恐懼。因為,它們不僅外形長得像人。而且,幾乎所有的行事方法,都與人類極其相似。在這間空曠的地下基地裏,蘇雅曾經親眼目睹過,一個手腳殘缺的類人,在進入培養槽數天後,居然重新又長出了新的手腳。也曾看到過,類人笨拙地使用一些最簡單的工具在木頭上刻畫。還看到,它們有時候也偶爾收拾一下髒亂的居所。所有的一切,都說明:它們很像人。


    隻是,蘇雅從嚴沒有看到過它們使用火。或許,它們害怕這種給人類帶來光明和溫暖的東西。


    當蘇雅被關進鐵籠後,她才發現,這裏竟然有這麽多的女人。得已經把所有籠子裝滿。而且,對於這六個剛剛加入被囚行列的女人,她們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同情。有的,僅僅隻是敵視。一種無聲的,但又確實存在的敵視。


    很快,蘇雅便知道了其中的原因。那是她被關進籠子後的第三天.一名長相怪異的類人,拎著一具顯然是剛剛被殺死的男人的屍體,走進了擺滿鐵的囚房.


    類人的力氣很大,他輕而易舉地,就能從屍體上撕下大塊骨肉.將之扯成更小的碎塊,分散扔到鐵籠前的槽溝中.他分得很仔細,手,腳,身體,內髒,屍體上所有的部位,全部斯成了同等的分量,塞到了囚禁女人的鐵籠前麵顯然,它是在分發食物。


    它在用人肉喂養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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