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帝駕到了陳州。(.)李顯果然不負眾望的謀逆了。梁錚十七萬大軍和李顯的十五萬兵馬在陳州三十裏外的望野短兵相接。在這之前,廉洵帶兵突襲霸州城,活捉了李顯的次子李昭。李顯長子――李肅聞風帶人一路往東,逃回了東饒原來的封地。梁錚帶兵一路圍剿。


    五月帝駕回京。初八舉行乾和帝的大婚儀式。皇後正是天下銀錢半姓褚的褚家唯一後人,褚氏玉凱。這位大鄴曆史上大婚最晚的皇帝,終於在十四年後再次將帝駕安放在了大鄴傳承了六百年的帝都。之後一係列的祭天告廟。論功行賞。塵埃落定時已經是八月下旬。


    段子心進封尚書省左仆射,行宰相之職。監管六部。從隱居山野的文人,短短兩年便做到朝中大宰,可謂一躍衝天。餘下眾人皆加官一等,各有封賞。鄴勝安因此由從七品營千總指揮使升成了正七品。


    鄴勝安對官階無感,但是對於每月4兩銀子外加將近兩石米的俸祿很是高興。魏鵬程的傷需要銀子,她又不懂過日子上的算計。銀錢上很是捉襟見肘。要不是廉洵是不是救濟,她恐怕要喝西北風。


    緊接著朝廷的封賞下來,跟著段子心進京的都有份。她也分得了五十兩白銀。拿著這五十兩銀子,鄴勝安結結實實衝著大慶殿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第一次感覺到手裏有錢的滋味就是好。


    魏鵬程身上的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是情緒還是很不好。沒人的時候隻會發呆。一旦有人靠近,他就會暴起傷人。接連打傷幾人之後。鄴勝安再也找不到人來照顧他。


    實在沒辦法。鄴勝安不在的時候就把他鎖在屋子裏。乾和帝大婚、祭天、告廟,她做為負責皇宮防禦的羽林軍營千總,常常幾天才能回去一趟。好在魏鵬程餓了還知道吃東西,要不然沒傷病而死,先餓死了。盡管如此,他也不複往日容光。[]臉色青白,眼窩凹陷。瘦的隻剩下皮包骨頭。胡子和頭發糾結在一起,幾乎看不清五官。


    封賞結束後有三天的休沐。鄴勝安已經好幾天沒回去了,心裏記掛魏鵬程。腳步不由飛快。一個老太監氣喘籲籲追上來問道:“這位可是鄴勝安,鄴大人?”


    鄴勝安點頭:“正是鄴某。”


    老太監站直了,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道:“鄴勝安接旨。”


    鄴勝安呆了半響,才回過神來。急忙跪倒:“臣在。”心裏卻十分的別扭。也許是自幼浪跡天涯,無人管教。她自由散漫慣了,並不懂什麽禮節。軍中大多是些粗漢,也不十分在意。還好她剛剛和那些同僚一同接過聖旨,小時候也看過些戲文,才不至於不知道該怎麽做。


    老太監一本正經道:“皇上口諭:不知愛卿的俸祿可夠吃饅頭就肥肉?如果不夠盡管來找朕。朕殺頭肥豬,蒸好饅頭等著你。”


    鄴勝安抬頭,眨了眨細長的眼睛問道:“沒了?”


    老太監點頭:“還不謝恩?”


    鄴勝安叩首道:“謝主隆恩。”也不等老太監說話,站起身道:“你告訴皇上。我新得了五十兩賞賜,還夠吃一段饅頭就肥肉。等吃完了一定去找皇上討要。我還有事,告辭。”說完也不管老太監怎麽看她,急匆匆換了出宮的腰牌,出宮去了。


    正七品本來可以有兩個侍衛,一個馬夫。可鄴勝安即沒馬,也沒有房屋。馬夫就不用了,侍衛也是各自找地方居住。她獨自一人步行出了內城。在坊市中的酒食鋪子裏買了幾個包子,一路趕回租住的客房。不怪她喜歡買包子,實在是因為幼年的困苦,包子在她心目中是最好的食物。


    推開房間的門,一股酸腐氣撲鼻而來。屋子的采光不好,而且十分悶熱。魏鵬程蓬頭垢麵的盤膝坐在衝門口的地方,嚇了鄴勝安一跳。急忙把包子放下,扶起他道:“你怎麽坐在地上?”


    魏鵬程伸手抓了一個包子塞進嘴裏,一陣狼吞虎咽。顯然是餓極了。鄴勝安讓他坐在凳子上,轉身去找房東要熱水。


    魏鵬程吃了兩個包子,喝了一壺水才罷休。鄴勝安打了水,給他洗漱一番。將糾結在一起的頭發、胡子梳理通順,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再看魏鵬程,雖然臉色不好。可蓄了胡子少了幾分奶油氣,多了幾分沉穩,反而比以前耐看了不少。隻是不知他這呆呆傻傻的樣子什麽時候能好。


    鄴勝安倒了水,拿了兩人的髒衣服到井台上去洗。


    她租住的客房是一個平民之家的廂房。周圍居住的都是普通百姓。井台就在這戶人家出門不遠的大槐樹下。平常總有婦女們在這裏洗衣、洗菜。鄴勝安沒有男女大防的觀念,一開始很是遭到那些婦女的厭棄。後來她便打了水,遠遠的在一邊洗。時間長了,周圍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情況。有心地厚道的大娘便會幫她洗。她不在家的時候,時不時有好心人隔著窗戶給魏鵬程放點吃的和水。


    做為回報,鄴勝安閑了也會幫老弱挑挑水,給人搭手修修房頂什麽的。建安十四年沒有皇帝,對於老百姓來說,羽林軍已經陌生。大家隻知道她是個窮當兵的。還沒有販夫走卒有錢。對於和自身條件差不多,甚至還不如自己的人。人們經常很樂意展現友好的一麵。


    十四年的戰亂,令男丁銳減。建安也不例外。雖然鄴勝安其貌不揚,但是她自有一股戰場上帶來的氣勢。近來竟然有人開始關心起她的婚事。在大鄴,男子十五歲成年。二十多歲還沒娶親的,也就窮當兵的。不過要是女方小有些資產,過得日子。男人窮些也不算什麽。


    看上鄴勝安的,是隔條街的寡婦張氏。年方二十五歲,有一兒一女。丈夫死後,獨自經營著丈夫留下來的雜貨鋪子。因為她有幾分姿色,經常有地痞無賴滋擾。所以就想找個厲害些的男人入贅。又不想那男人插手家裏的財物事項。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鄴勝安。


    鄴勝安是當兵的。這年頭哪個當兵的沒殺過人?所以夠厲害。再一個她打聽了,鄴勝安是在皇城裏當差的。好幾天都不回來一趟。家裏的事不擔心他插手。還有他那個瘋子大哥。聽說沒人的時候很安靜,有人靠近才發瘋。萬一哪天鄴勝安不在,有人上門找事。這瘋子到能派上用場。


    張寡婦小算盤打得精明。看見鄴勝安回來,有事沒事便打扮的花枝招展往這邊街上來。這一天看見鄴勝安頂著大太陽在一邊洗衣服。走上前不由分說奪了盆子,抱到樹蔭下去洗。身上的香粉味便在她的有意無意中沾染到鄴勝安身上。鄴勝安晾完衣服。哄著魏鵬程,讓他到院子裏透透氣。誰知魏鵬程一反平常的呆滯,忽然抓起她的衣服放到鼻端嗅了嗅,臉上豁然變色。


    鄴勝安頓時緊張起來,問道:“怎麽了?”


    魏鵬程死死盯著她,忽然撲上去將她緊緊抱住。口中嘶喊著什麽,卻苦於發不出聲音。雙目中淚水滾滾而落。鄴勝安慌道:“到底怎麽了?”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使勁渾身解數也沒能讓魏鵬程安靜下來。直到魏鵬程精疲力盡昏昏睡去,鄴勝安將他放到床上後,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照顧他真的比打三天三夜的仗還累人。


    屋子裏悶熱。鄴勝安到了後半夜才睡著。一覺醒來隻見屋門敞開,魏鵬程不見了蹤影。這一驚非同小可。鄴勝安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就衝出了院子。一眼看見井台邊站著一個消瘦的身影,嚇得她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緊緊抱住那身影道:“你不能這麽做。你要是死了,留下我一個人怎麽辦?”


    魏鵬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寫道:“你弄痛我了。”


    鄴勝安一愣,隨即一下子將魏鵬程的身體轉過來。望著他重新煥發神采的眼睛,喜道:“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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