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鵬程輕輕拉了拉鄴勝安的衣襟,給她看自己懷中的孩子。<strong>.</strong>小小的嬰兒,瘦骨嶙峋。仿佛脫水的幼苗,風一吹就會折斷。鄴勝安轉向那孩子,問道:“你想給你娘報仇?”


    孩子搖搖頭。鄴勝安道:“為什麽?”


    那孩子鼓足了勇氣道:“我想跟著你殺貪官,劫富濟貧。”


    鄴勝安道:“你知道劫富濟貧是什麽?”


    孩子道:“我知道,劫富濟貧就是有飯吃。”


    鄴勝安點頭:“你說得對,劫富濟貧就是有飯吃。你可以留下。不過要是不聽話,我會踢爛你的屁股。”也許是開了殺戒,她身上不經意間就會散發出凜冽的寒意。孩子不由自主往後退了退,一腳踏空‘哎呦’一聲翻滾下高台。身子一落地,立馬跳了起來。在高台下仰望著鄴勝安,大聲道:“我一定不會讓你踢爛我的屁股。”說完,跑過去拿起自己領到的米向發放米糧處跑去。他早看好了。留下的人管飯,不發米糧。所以,他要把這些米糧交回去。


    鄴勝安回頭望著魏鵬程:“這個孩子這麽小,怕是不好養活。”


    魏鵬程輕輕搖頭,用唇語道:“沒事,我能行。”從建安出發,一路走來兩人越來越默契。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彼此就明白是什麽意思。盡管沒事的時候,魏鵬程還是喜歡在她手心裏寫字。可平常的交流,魏鵬程一個唇型,幾個手勢就足夠了。


    鄴勝安不再多說什麽。這兩個孩子讓她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小時候。她願意看到有人能照顧他們,隻是沒想過是照顧他們的魏鵬程罷了。


    夜幕降臨,灶下通紅的火光映照著麵黃肌瘦的人們。飯還沒有透熟,香味已經彌漫在整個空地上空。偌大空地上一片寂靜。不時有肚子‘咕嚕嚕’的叫喚聲和吞咽口水的聲音。這個時候,就算沒有鄴勝安的震攝,這些人也沒心思喧嘩。<strong></strong>


    大大小小二十口鍋灶,每個鍋灶邊都有一個帶刀的差役看守。糧倉周邊也有士兵守衛。這些人,有的是鄴勝安從縣衙帶來的衙差,其餘的是看守官倉的士兵。這些人不敢忤逆上官,平日裏欺壓老百姓卻是做慣了的。往那裏一站威風凜凜,實在是唬人的好工具。老百姓沒有不怕的。


    鄴勝安窮苦出身,最善於物盡其用。當然不會浪費現成的爪牙。


    碗筷是不用擔心的,逃荒要飯的別的沒有。隨身的破碗是不會缺的。所以,當負責看鍋的衙差頭子來報:“飯熟了。”鄴勝安大手一揮:“開飯。”那些坐在地上的人迫不及待的舉起了各種各樣的碗。在灶頭的指揮下迅速排成幾條長龍。有動作慢的,或者試圖插隊的。那些看灶的衙差上去就是幾腳,卻沒一個人敢反抗。


    餓久了的人一次是不能多吃的。所以,盡管官倉裏有的是米糧,鄴勝安也隻讓煮了稀飯。每人兩碗。


    那些打了人的衙差,打過之後忐忑了一會兒。發現鄴勝安並沒有發作自己。越發的盛氣淩人。那些留下來的人,就算吃不飽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到了第二天。早飯還是每人兩碗稀飯。那些衙差、皂隸,包括鄴勝安自己都一樣。到了天色近午,陸陸續續有災民前來投靠。和前一天的災民不一樣,這些人大多是有家口拖累的。有的是前一天領了米糧送回家後返回來的。有的是聽說這裏管飯趕來的。


    鄴勝安吩咐管登記名冊的縣衙書吏一一問清楚。凡是有家有口的發五斤糧食,安頓了家人再來。鄴勝安並不擔心那些人不回來。如果不是過不下去,沒人會選擇離鄉背井。五斤糧食隻能解燃眉之急,解決不了根本的溫飽。


    也有女子來投奔。甚至有父母拿女兒來換糧食的。鄴勝安從女營中挑出幾名穩健的婦人。讓她們負責勘驗那些女子。凡年滿十五歲,身體健壯,無孕的女子她也照單全收。同樣是給付五斤米糧。並且前一天,決定留下的人中,如有家眷的也可以領五斤米糧。


    如此一來,短短五天時間。隻在這小縣城外,鄴勝安就招募到三千男丁,四千女兵。把上了年紀的衙門典吏留下。剩下的衙差、皂隸有一個算一個組成了巡邏隊,專管三千男丁的治安巡邏。一旦發現有尋釁鬧事,霍亂人心,欺淩弱小等行為出現。輕的一頓暴打,重的格殺勿論。


    四千女兵,分成了四個營。每營設千總一人,郎將兩人。百夫長,伍長,什長若幹。各營輪流每日出五百人巡邏,由一位郎將帶領。如遇到和男營同樣的不遵號令者。懲罰類同男營。


    魏鵬程又加了一條。有男女兩營私下來往者,視為私通。一律杖斃。


    鄴勝安帶著這七千多人,一路向西南急進。一是為了練兵,而是因為她在這個小縣城弄得動靜有些大。萬一引來附近勢力清剿,這些連兵樣子都沒有的人隻能給那些正規軍祭刀。


    西南多山,且山深林茂。鄴勝安不敢帶著這些人走大路。離了小縣城便一頭鑽進深山裏。鄴勝安深知,好兵隻有在戰場上才能曆煉出來。為了練兵,沿途遇匪必剿。讓鄴勝安意外的是,女營反而比男營勇猛。


    距離周景佑要求的五萬精兵還差的遠。鄴勝安也不能在山裏待得太久,偶爾也會漏漏頭。殺幾個貪官惡霸。故技重施的招招兵,買買馬。當然也不是每次都順利,大不了多啃兩次。沒有拿不下的。


    期間,鄴勝安還發現了女兵很多意想不到的優勢。她們會針線。發軍服直接發布匹就行,多少降低了軍費支出。要知道,周景佑很摳門,每次給的軍費都缺斤短兩。緊緊巴巴也不夠用。害的鄴勝安好不辛苦。平時連肉都不敢吃。


    再一個,這些女兵扮成平常女子,很容易混進一些防守嚴密的城池,或者山寨。


    在鄴勝安收留了一批青樓女子後。女兵的作用那是無限製伸展。尤其是魏鵬程無意間發現了這個情況後,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義。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其中。以前整日裏跟在鄴勝安後麵,像個影子。現在鄴勝安幾天都看不見他一次。但是,他收集的西南各地的信息每天都會送到鄴勝安的案頭。


    西南之地出了一股悍匪,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裏的消息不脛而走。不但打家劫舍的強盜人人自危,就連那些有錢人家每日裏都要思忖一下最近有沒有做虧心事。更別提那些因為朝廷崩壞,李顯又顧不上他們。在西南作威作福當了十幾、二十幾年的官老爺,土皇帝們。一個個戰戰兢兢連覺也睡不踏實。


    這些狗官大多和先帝時的腐老有些勾連,即便原本沒有勾連的,以他們做慣了苟且鑽營的本事,也能勾連上一些關係。於是,自覺被威脅到了己身利益的腐老遺少們紛紛上書。要朝廷出兵,剿滅這股悍匪。


    乾和帝被纏不過,下旨統領西南的兵馬都督趙天順分一萬兵馬剿匪。同時密函到達鄴勝安手裏,讓她有所準備。


    鄴勝安接到密函心裏問候了周景佑的大小老婆一番。她本來是想問候周景佑祖宗十八代的,可那都是先朝皇帝,她不敢。


    問候完了該幹嘛幹嘛。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練兵,遲早會引起有心人忌憚。早就想好了退路。如今她手中有五萬步兵,兩萬騎兵。能藏的讓人隻以為是一股難纏的土匪,已經是盡了鄴勝安最大的努力。她當然不能和趙天順的人真打。可也不能不打。她把大軍主力分散在西南九百裏大山裏。自己身邊隻留了兩千男兵。守在龍虎山上等著趙天順的一萬大軍到來。


    說實話,鄴勝安這將近一年來銀錢上雖然拮據。可三不五時的殺殺貪官,打劫一下惡霸強梁,日子也過得。她又是苦日子裏熬出來的,什麽苦吃不得。這種隻有她惦記別人,別人不敢惹她的痛快日子。粗茶淡飯也比山珍海味美味。所以,不到一年時間她就長胖了不少。連尖削的鼻梁上都有了肉。人一安逸了,警覺性就低。麻煩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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