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勝安不怎麽委婉的拒絕了梁太夫人的留飯。出了大將軍府,忽然想起家裏的兩個小兒。信步往外城而去。以前在登州時,十幾歲的他領著蹣跚學步的希寧去街上玩。兩個人多次不爭氣的看著街上的小玩意兒眼饞。隻是她那時候沒錢。如今她雖然還是常常覺得不寬裕,可那點小錢還是有的。


    漫步在坊市間,建安的繁華遠不是登州能比的。精巧的玩意兒更是數不勝數。鄴勝安除了在軍營,頭一次置身在往來的人流中。興奮又有些緊張。東看看,西看看,目不暇給。也不知該買些什麽才好。


    跟在她左右的一名親衛忽然近前。鄴勝安習慣的警覺起來。那侍衛眼神向旁邊使了個眼色。鄴勝安順著目光望去,隻見青影一閃,隱在了一家店鋪的門內。向親衛遞個眼色,狀似無意繼續前行。另一名親衛悄然隱沒在人流中。


    鄴勝安帶著剩下的親衛,挑挑撿撿買了幾樣哄孩子的小玩意兒。越走越偏僻。拐過幾條小巷,竟然連一個人影也不見。兩人對視一眼,暗道:“就是這裏了。”找了個台階坐下休息。


    大約過了半刻鍾。一個身著粗布衣衫的婦人從小巷的另一頭走來。臂彎裏挎著一個竹籃,上麵蒙著一塊布帕。經過二人時迅速瞟了一眼。鄴勝安隻當不覺。推說自己饑餓,打發侍衛去買吃的。(.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那婦人聞言轉了回來,問道:“聽口音二位大爺不是建安人士?”


    鄴勝安點頭:“我們從齊地來。”她在齊地七年,口音難免帶著齊腔。


    婦人道:“小婦人卻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中正是開食肆的。大爺不妨移步到小婦人店鋪去。小婦人店鋪裏有上好的牛肉,家釀的美酒。”


    鄴勝安笑道:“這大姐倒會做生意。”轉向那侍衛道:“我們去?”


    侍衛笑道:“但憑吩咐就是,反正都是你掏錢。”


    二人跟著那婦人走了不多遠。就看見一帶粉牆,中間開著兩扇小小的黑漆木門。那侍衛輕輕拉了一下鄴勝安的衣襟。鄴勝安站住腳步,故作四處打量,道:“這裏倒是清幽。”


    婦人笑道:“那是。客人隻管打聽,再找不到比小婦人這裏更好的去處。”領著二人進了門,喚道:“妹妹,有客人來。快去準備酒菜。”


    就聽廂房裏一個女孩脆脆的答應了一聲。


    婦人把二人讓進屋子裏,隻見不大的廳堂布置的幹淨整潔。花櫈上還放了一盆蘭花,鄴勝安認得,那蘭花有個名字叫‘大鳳素’。聽段子心說過,還是名貴的花草。可惜在鄴勝安看來,不頂吃不頂喝的多餘的很。


    婦人給二人到了茶,說道:“二位暫時安坐。小婦人去廚下幫忙。”


    鄴勝安等她走了,問那侍衛道:“你拽我做什麽?”


    侍衛道:“爺,你道這是什麽地方?這是一個暗門子。”


    鄴勝安雖然行伍出身。可一開始被梁鴻馳盯得寸步難以轉移,又因為大小姐的緣故。從來沒人會自找不痛快和他說那些葷話。登州之圍後,她漸漸聲名鵲起,尤其是代掌鐵甲軍後,更是沒人敢跟她說那些不著四六的笑話。青樓楚館那些明麵上的勾當她是知道的,可暗裏的門道她真的聞所未聞。


    這時,一個身著粉色綾緞衣衫的女孩捧著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上兩個涼菜,一壺酒並三隻酒杯。


    女孩約有十五六歲,水靈靈仿佛一顆剝了皮的嫩蔥。擺上酒菜,就來斟酒。一雙水目,似有若無的繞著那侍衛徘徊。


    草原之行以後,鄴勝安對於飲食十分在意。端了酒做了個樣子卻並沒有入喉。那侍衛卻像是被那女孩吸引了一般,一口將酒飲盡。等那女孩再要斟酒的時候,趁機摸上了女孩兒滑嫩的手背。


    女孩兒垂了頭,並不拒絕。那侍衛越發膽大,將她一拉。那女孩‘哎呦’一聲跌進那侍衛懷抱。急忙掙紮起來,羞紅著臉跑走了。待走到門口,又回頭望了那侍衛一眼。端的個欲語還休。


    那侍衛望向鄴勝安。鄴勝安微微點頭。那侍衛高聲道:“小弟忽然內急,去去就來。”起身追著那女孩兒去了。


    院子不大。廳門大開。鄴勝安坐在廳中很容易就聽見廂房裏那女孩哼唧了一聲:“討厭。”心頭一陣惡寒,雞皮疙瘩起了一層。


    隻見那婦人捧了熱菜走來,明知故問道:“那一位爺哪裏去了?”


    鄴勝安淡淡道:“他尿急。”


    婦人把熱菜放下道:“如此,您就先吃著。”說著給鄴勝安重新斟了酒。夾了一筷子牛肉,道“您嚐嚐這牛肉做的可還合胃口?”


    鄴勝安點頭道:“不忙。我口渴,先喝酒。你自忙去,不用理會我。”


    婦人道“也好。”


    起身離去。片刻又捧著一盤魚走了進來。笑道:“您怎麽不吃?”說著,放下魚作勢又要給鄴勝安夾菜。腳下一個踉蹌,‘啊呀’一聲向鄴勝安跌去。要是往常,鄴勝安一定會閃身躲開。這次偏偏伸手做出要扶那婦人的樣子。卻一把扣住了那婦人手腕。


    那婦人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柄尖刀,刀刃發青顯然淬了毒藥。


    鄴勝安手上用力。那婦人隻覺得腕上如同被鐵箍箍住。吃痛不過,手一鬆尖刀掉在地上。鄴勝安冷笑:“就這點微末伎倆,也敢算計我?”


    婦人怒道:“就算我死了,變成厲鬼也要找你報仇。”


    鄴勝安將那婦人甩開,撿起地上尖刀插在桌子上道:“想殺我的人很多,你還不夠格。什麽時候你練得麵對敵人不再膽怯再說。”說完站起身向外走去,招呼道:“走了。”


    廂房的門一開,那侍衛衣衫整齊的走了出來。二人出了小院,原先那侍衛已經等在門外。看見二人道:“沒有埋伏。”


    鄴勝安點了點頭,也不十分在意。三人轉回坊市,直到夜幕降臨才回到府中。卻不知有一人已經等了她多時。


    段子心喝了三壺茶,吃了四碟點心,去了兩趟茅房,才等來了鄴勝安。說實話,兩人的交集並不多。鄴勝安對於他的突然造訪還是有些詫異的。


    段子心開門見山:“我是特意來向你推薦一個人的。此人精通地理,善於繪測。”


    鄴勝安頓時來了興趣。問道:“是誰?”走過的地方越多,她對於自己畫的那些地圖越不滿意。每每苦惱。


    段子心道:“我的堂弟,小名吉祥。表字庭淵。隻是我叔叔隻有他一個孩子,縱容的不像樣子。正經學問一樣全無。專愛奇技淫巧之術。喜歡泥瓦土木匠作的勾當。”


    鄴勝安道:“如此甚好。”


    段子心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我明日帶他來拜會將軍。”


    兩人又吃了一陣酒,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深夜才散了。


    第二天,鄴勝安忙完公事,已經是掌燈時分。回到府中,聽管家說有客人在書房等。這才想起段子心曾向自己推薦的人。急忙到了書房,卻不見一個人影。尋到內室,隻見一人躺在內室的床上睡夢正酣。


    管家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正要上前叫醒那人。鄴勝安道:“算了。讓他睡吧。”不想那人聽到說話聲已經醒了。坐起身道:“不好意思,我一閑了就犯困。”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臉上卻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


    鄴勝安這才看清。這人十分年輕,也就二十出頭。雖說和段子心是堂兄弟,麵貌卻沒有一點相似。段子心是那種暖玉般溫文爾雅的人物,罵人都講究個辭藻文雅。這年輕人眉峰淩厲,眼稍飛起,挺鼻方唇,整張臉棱角分明。整個人就像大漠戈壁刮來的一陣風,火熱又霸道。


    “段公子是吧?”鄴勝安莫名其妙覺得自己有些像是在別人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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