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砸了程岫一腦袋,依稀看到熊熊火光中,宋昱如跳蚤一樣蹦到接應的機甲上,雙雙化作流星,桃之夭夭。


    變故來得太快,剛剛還以為宋昱和程岫小打小鬧的圍觀群眾目瞪口呆地看著報廢的“望妻”,久久回不過神。


    爬行獸撥開車舍眾人,一拐一拐地走到mini-賽車金剛麵前,將頭湊過去:“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程岫將他的頭推開:“有,看到你惡心想吐。”


    曹琋笑了:“聽起來像是懷孕的症狀。”


    程岫說:“你的目的是什麽?”


    曹琋說:“帶你走。”


    “建議放棄。”


    “那帶我走。”


    程岫自嘲:“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宋昱在的時候,他信誓旦旦地說要成為職業機甲賽手,可是到了曹琋麵前,又意興闌珊。眼前這個人,是親眼見證了他昔日輝煌的。原來,對於林贏,不是不懷念,隻是醒來的時候沒有遇到對的人,他才能將那段經曆平靜地歸類為過去。與宋昱一起談論的林贏,好似是另一個人的故事,激不起共鳴。唯有遇到曹琋,林贏才能再度變得鮮活而真實。


    曹琋說:“那就先陪著我,等你有了想去的地方,我再陪著你。”


    這種強買強賣的生意,程岫正要表示敬謝不敏,王震就帶著車舍的人過來了,宋昱的小弟們猶豫了半天,也磨磨蹭蹭地湊了過來。小弟們內心有著一個共同的目標:在遇到付先生之前,一定要看住喪心病狂到連哥哥也不放過的程岫!


    王震說星艦已經接近大氣層,問曹琋下一步怎麽辦。


    曹琋毫不猶豫地說:“先救人。”


    王震還在納悶救誰,程岫已經起來往蛟龍競技場的方向走。


    當曹琋還是曹燮,就是公益事業愛好者。或許是天生古道熱腸,又或許是習慣了政治秀,曹琋救起災來得心應手。


    蛟龍競技場裏也沒有老弱病殘孕,連廚師都是身高一米八八的壯漢,很快就在王震的組織下,有秩序有條理地撤離。有幾個落單的觀眾也跟了出來,程岫認出岑家姐妹,正想當沒看到,就被找到跟前了。


    妹妹興奮地拍著mini-賽車金剛的腳麵:“太棒了,你沒事,機甲也沒事!我剛才看到很多報廢的機甲,以為這台也遭殃了呢。”


    姐姐看了一圈,沒找到宋昱和“望妻”,疑惑道:“你哥哥呢?”


    程岫實話實說:“被我打跑了。”


    妹妹笑道:“你們吵架了嗎?為什麽呀?”


    程岫說:“異父異母,容易翻臉。”


    妹妹還在笑,姐姐已經品味出其他的意思了:“你現在要去哪裏?”


    豎著耳朵看程岫被漂亮美眉搭訕的曹琋終於登場:“你們可以繞到競技場的另一邊,那裏有個飛船停靠站,會護送你們離開。他要跟我走。”


    妹妹吃驚道:“曹琋?”年輕未婚的女孩子總是忍不住關注英俊未婚男選手,她雖然對宋昱有好感,但對容貌漂亮得驚人的曹琋也很關注。


    爬行獸的尾巴圈著mini-賽車金剛的大腿往裏走:“我們再看看還有沒有人逗留。”


    這原本是他帶走程岫的借口,誰知走到一半,真的聽到了動靜。一台笨重的機甲從樓梯橫衝直撞著下來,腦袋、肩膀、後背在牆上磕碰了好幾下,但胳膊始終小心翼翼地護著懷裏的人。


    程岫看了眼那人的臉。


    葉子河。他的狀態比想象中好,被囚禁了這麽久,依舊四肢健全,就是臉色有點蒼白。不過,胡舒能夠得手,就說明花影還沒有回來,而銅鈴眼和駐軍也沒有增援,看來駐軍地戰場還未分勝負。


    胡舒看到並肩而立的程岫和曹琋,驚了一下,慌不擇路地往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跑。他身後還跟著個大嗓門,也從樓梯跌跌撞撞地下來,聲嘶力竭地吼著:“別走,站住!”“把機甲還給我!”“胡舒,你個王八蛋!”


    原來剛才的人是藍毛。


    原本就不打算出手救葉子河的程岫就更不動了。


    大嗓門眼見著追不上胡舒,一口氣梗在胸口咽不下,正好曹琋和程岫像門神一樣矗在走廊裏,一動不動,火就憋不住了,指著程岫一通抱怨。


    “你們為什麽不攔住他?”


    “這個世界就是因為你們這種麻木不仁的人太多,小偷才越來越猖狂!”


    “現在你就視而不見,活該以後孤立無援!”


    程岫正聽得心煩,見王震過來報告撤退的情況,一把推他到大嗓門麵前。


    大嗓門繼續叨叨。


    王震聽兩句就變臉了:“閉嘴!”


    大嗓門立刻說:“閉你奶奶的奶嘴!”


    王震從機甲下來,將人按著打了一頓。


    當程岫再從競技場出來,岑家姐妹已經不在了,曹琋跟在他身後,鍥而不舍地說服他跟自己離開。


    程岫說:“我暫時不打算去中央星係。”看新聞就知道中央星係現在烏煙瘴氣,離得遠些,還眼不見心不煩。


    曹琋說:“我也不想回去。”


    程岫道:“曹家呢?”


    曹琋說:“我現在是曹家旁係。”


    程岫驚訝:“……”沒記錯的話,當年的曹燮是曹家嫡係的獨苗兒,加上能力強,人緣好,幾乎是毫無阻礙地登上了曹家家主的寶座。當然,家主是外人的說法,對曹家來說,隻要曹燮活著,他們就唯曹燮馬首是瞻。


    他了然:“你沒有孩子?”


    曹琋雖然想說“你又不會生”,卻很清楚說出口的後果,還是忍住了:“你也沒有孩子。”


    程岫說:“我是來不及。”


    曹琋說:“嗯,我也是。”


    程岫清楚地記得那些年與曹琋形同陌路,甚至針鋒相對的理由,隻是這一刻,他竟無言以對。


    曹琋突然笑笑說:“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紳士地說,‘與你無關,請不要放在心上’。可私心裏還是想讓你知道,是因為你,哪怕獲得的不是感動,僅是憐憫也好。”


    程岫說:“你沒孩子,我也沒孩子,大家半斤八兩,我有什麽好憐憫你的?”


    曹琋忍不住笑起來:“對,這才是林贏。”


    程岫說:“我叫程岫,沒有做別人替身的愛好,謝謝。”


    曹琋認真地回答:“我叫曹琋。琋字從右往左讀,就是希望。我由衷地希望,我們之間能夠擁有一個新的希望,新的開始。”


    程岫說:“希望?這麽多年沒見,大名鼎鼎的曹公子都有口音了。”


    “老大,星艦到了。”王震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曹琋笑容微頓,沉聲道:“王震,我不介意你們在通訊器裏偷聽,但我介意你不是時候地打斷。”


    王震連忙改正錯誤:“我立馬叫曹啟智帶著星艦滾蛋!”


    曹琋:“……”


    有王震插科打諢,曖昧沒了,尷尬也沒了。


    程岫也想得清楚。宋昱不在,自己沒有留下來虛與委蛇的必要,付晨曦與餘先生接下來的爭鬥一定很凶險,不如及時抽身。


    他正要答應,就看到一團火光衝來,曹琋抱著他閃開,火光落在地上,炸出一個大坑。


    ……


    程岫捋袖子就要上,被曹琋抱住了。


    “花落無痕”殺氣騰騰地從天而降,花影咆哮聲響徹通訊器:“你放走了葉子河?!”


    程岫正要開口,才發現他的這句話是衝著曹琋去的。


    曹琋好脾氣地說:“我沒見到。”


    花影說:“他被胡舒帶走了!”他在房間安裝了攝像頭,以便操作機甲時關注葉子河的動態,誰知道在五分鍾前,他竟然看到胡舒駕著機甲闖進了自己的房間,將人帶走了。


    曹琋恍然:“原來他就是葉子河。”


    車舍競技場並入蛟龍的時候,葉子河已經被花影從王座上拉下來了。


    花影氣得腦門冒煙,一跺腳衝著胡舒離開的方向追去。


    宋昱的小弟們見狀紛紛跟了上去。


    等人走遠了,程岫才緩緩道:“你貪汙的證據落在他手裏了?”不然怎麽慈眉善目得讓人毛骨悚然?


    曹琋道:“他是華家的人。”


    程岫就更驚訝了。


    曹琋執掌曹家的時候,是曹家最鼎盛的時候,不少家族圍繞在他身邊,對他俯首帖耳,而華家是最聽話的一個。如果剛才,花影和曹琋兩人的角色互換一下,就合理了。


    曹琋解釋:“一百年過去了。”


    程岫調侃:“曹家沒落了?”


    “嗯。”


    “……”


    程岫安慰他:“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壞事做多了,總會遇到鬼。”


    曹琋:“……”


    星艦停留在半空,曹琋帶著程岫率先入內。


    程岫從機甲出來,一臉挑剔地打量著星艦:“從哪裏淘來的古董?”


    曹琋說:“奧特工廠出品,‘守望者六號’,是modie係統最後一代,繼承了modie係統穩定、不易中病毒的優點,又兼具了nani係統操作便捷的優點。雖然舊,但是很好用。”


    程岫說:“新出的‘全力出擊三號’使用的是nani第七代,具備modie係統的所有優點,還更好用。”


    曹琋攤手:“錢不夠。”


    程岫又受到驚嚇了:“你現在混得有多慘?”


    曹琋說:“我醒來不到三年。”


    程岫神色一動,正想就著這個話題,進行更深入的探討,就看到一隻腳邁進星艦的王震突然將腿縮了回去,如臨大敵地看著天空。


    他目光的方向,一台異常眼熟的銀色機甲正威風凜凜地跳下另一艘星艦,帶著一群機甲和戰鬥機,氣勢洶洶地衝過來。


    陽光下,一馬當先的銀色機甲舒展開翅膀,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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