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琋說:“當然。所以,你現在最好合作一點兒。”他見程岫坐在地上行動不便的樣子,心中燃起怒火,無聲地走到他麵前,蹲下身。


    程岫也不客氣,腳微微用力,身體往前一撲,趴在他的背上。


    曹琋將人輕巧地背起。過程中,幾個孩子在武技培訓師的示意下,分批往外跑,他隻作視而不見,手中的槍始終對準餘先生一個人。


    餘先生喘著氣,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兩個人:“你們知道,襲警是什麽後果嗎?”


    曹琋納悶地問背上的人:“我是不是錯過了很多劇情?”


    程岫說:“沒有太多。差不多是季播劇一季結尾,留點懸念到下一季的時候。簡單總結,她是個經驗豐富的老臥底,老五是她手下,付晨曦被她側翻,大胡子和銅鈴眼被她驅逐,不久之前,她一槍打炮了真正的幕後主使。”


    曹琋皺眉:“真正的幕後主使?我討厭季播劇,為了拖劇情,編劇真是什麽都想得出來。”


    兩人半調侃半吐槽的對話驚呆了來不及撤退的武技培訓師。他一隻腳都邁到門外了,又忍不住停下來想要探聽更多的消息。龐大的身軀堵住了通往走廊的唯一出口,讓想要無視他的曹琋不得不開口道:“你到底想要出去還是進來?”


    武技培訓師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驚訝於對方竟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你不是說星艦有奸細要害餘先生嗎?什麽叫餘先生是臥底?”


    餘先生說:“這些年你的薪水都是我發的。”


    武技培訓師:“……”這句話小小地挽回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曹琋趁機說:“看在這麽多年的交情,你先把她扶出去。”


    “好的。”武技培訓師強忍著屁股上的劇痛,將兩條胳膊都受傷的餘先生小心翼翼地扶出了房間後才猛然回神,“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曹琋說:“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我們不應該同舟共濟嗎?”


    像是呼應他的話,星艦又搖晃了一下。


    武技培訓師:“……”這個理由聽起來無懈可擊,可是,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


    餘先生靠著他,雙眼微合,像是痛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曹琋讓他們在前麵帶路,自己在後麵慢慢地跟著。


    等雙方拉開了一段距離,他們才繼續談話。


    程岫將事情經過簡單地說了一下。聽到他被紮了三針失去行動能力,還差點做了容器,曹琋心頭火燃燒熊熊,勾著程岫膕窩的胳膊微微用力,像是要確定人依舊在自己的身邊。


    程岫雖然四肢麻木,但是腦袋很好使,看他驟然陰沉的側臉就知道他的想法,忙轉移注意力:“你呢?遇到了什麽?”


    曹琋深吸了口氣才解釋。


    他和小肌肉男被武技培訓師關在了武技教室,美其名曰封閉式訓練。當時的他雖然不知道程岫的狀況,但意識到餘先生會有所行動,立刻劫持了武技培訓師。誰知道他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不靠譜,關鍵時刻竟然軟硬不吃,死活不肯說出密碼,逼得曹琋天花亂墜地編了個星艦被奸細入侵,準備加害餘先生的故事,才算讓他打開了門。但他們出來沒多久,星艦就啟動了應急係統,通道被關閉。曹琋找到一台電腦,解除了一部分的封鎖,正好星艦艦橋發出解救餘先生的指令,他就順水推舟地下來了。


    他順便還解答了餘先生之前的疑問:“雖然餘先生聲稱和你在一起,但是,如果你沒事,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通知我。你不做聲,就說明一定出了事。對吧?”


    程岫道:“……對。”現在想想,在他和餘先生翻臉之前,的確有機會和曹琋聯係的……算了。殘酷的真相還是掩藏在美好的假象之下吧。


    曹琋聽出他聲音中的不自然:“怎麽了?”


    程岫說:“沒什麽,我隻是在想,這艘星艦上,我們還能相信誰。”


    蔣向嵐是他們的老對頭,就算一時間同仇敵愾,也無法托付信任。因為蔣向峰的關係,副官原本在可信的名單裏,但是他和蔣向嵐眉來眼去的關係,叫人生疑。考慮到餘先生強大的策反能力,張冰、付晨曦、葉子河、藍毛等人,都要打問號了。


    一圈數下來,他們擁有的還是彼此。


    曹琋的想法顯然也是一樣的。


    他說:“幹脆把其他人都當做敵人,就當玩深入敵營的rpg遊戲。”


    程岫說:“那我們就要唱歌了。”


    曹琋愣了下:“什麽歌?”


    “四麵楚歌。”


    雖然在說話,但曹琋的注意力一直沒有從餘先生和武技培訓師的身上挪開過,尤其是他們正走到拐角處。所以,武技培訓師剛一動,他的手立刻跟著動了一下。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所有反應都是下意識的,比如扣動扳機,射出子彈……打中武技培訓師另一邊的好屁股。


    “哦!”武技培訓師身體一百八十度轉彎,不可置信地看向曹琋,扭曲的麵容表達出了成千上萬句髒話。


    餘先生趁機擺脫掉武技培訓師攙住自己的胳膊,身體一側,沒入拐角處。


    曹琋抬步欲追,就聽一聲槍響,剛剛消失的餘先生直挺挺地從拐彎處倒了下來,麵具額頭的位置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小洞。


    武技培訓師反應迅速地回縮,貼著牆壁,探聽動靜。


    曹琋悄悄地走到另一邊的牆壁,頭快如閃電地探出去看了眼。走廊內空無一人,隻有兩邊的警報燈一閃一閃。


    武技培訓師見曹琋走過去,才鬆了口氣,重新感覺到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怒道:“你怎麽又打我屁股!”


    曹琋道:“我以為你要跑。”現在想來,應該是餘先生想跑,武技培訓師被她拖了一下。


    武技培訓師氣得說不出話來。


    餘先生手腕上的通訊器響起,曹琋毫不猶豫地接起來,“焦急”地表示餘先生遇襲,自己和培訓老師正在保護她,但是敵暗我明,需要支援。


    他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要不是屁股還痛著,武技培訓師幾乎又要相信一次。他看著他從容地掛斷通訊器,拿著槍守在餘先生周圍,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曹琋說:“星國人。”


    “你小時候吃什麽長大的?”


    曹琋單方麵結束了這段沒營養的對話,強製轉開話題:“你怎麽加入的?”


    武技培訓師跪在地上,頭靠著牆壁,有氣無力地說:“我是個雇傭兵,他們出錢雇用了我。在這裏幹活可比外麵安全多了……至少在遇到你們之前。”


    曹琋注意到他用的詞是“他們”,也就是在他的潛意識裏,對這裏並沒有歸屬感。他靈機一動:“你知道餘先生臥底的秘密,她一定會殺你滅口。”


    武技培訓師一臉□□的表情:“你當初就不應該說出來。”


    “這樣我們就沒有辦法合作了。”


    “你這個強盜!”


    “放心。餘先生已經死了,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別忘了剛才跑出去的那群學生!”


    “如果他們亂說話,你就加罰點作業怎麽樣?”


    “什麽?”武技培訓師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得那麽輕鬆。


    程岫說:“有人來了。”


    倒不是他太敏感,而是對方的腳步聲實在是氣勢如虹。隨著腳步聲越來越重,走廊那一頭出現了一支全副武裝的隊伍,迅速地衝過來,將人團團圍住。緊跟著出來的是一個身穿深藍色緊身製服的中年人,他的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看得出是個嚴謹的人。當他看到躺在地上的餘先生時,臉色頓時變了,一邊叫醫療隊的人過來抬走,一邊憤怒地用審視的目光掃過靠在角落的三個人,最後落在武技培訓師的身上。


    “……”武技培訓師對他有點發怵,兩股戰戰地站起來:“姚隊長。”


    “發生了什麽事?”他一字一頓地問。


    武技培訓師吞了口口水,下意識地看向曹琋。


    曹琋從容道:“我們接到餘先生和程岫之後,立刻趕回艦橋,但是途中遇到了埋伏,餘先生腦部中槍。”


    姚隊長不理他,盯著武技培訓師說:“把事情經過詳細地複述一遍。我要你說。”


    武技培訓師吞了口口水,將各方的衝突全部省略,隻說了他們會合和遇襲的過程。


    姚隊長毫不鬆口,追問道:“既然是你攙扶著他,為什麽隻有他受傷?”


    武技培訓師苦著臉說:“我也受傷了。”他轉過身,露出鮮血淋漓的屁股。


    姚隊長招來手下,要求他們在這一帶嚴查,然後帶著人轉身往回走。曹琋跟上去,他的手下們自然而然地將他們簇擁在了中間,武技培訓師直接被兩個人夾著走。看似保護,實則將人看管得滴水不漏。


    他們順著走廊走了一段路,就拐進一間工作室。工作室的天花板被強行開了個洞,洞口架著一條臨時梯子,一群人順著往上爬。


    輪到曹琋的時候,他退了半步,身後立刻有人堵住退路。


    曹琋將程岫放下來,從後麵抱住他的腿,將人送上去。上麵伸出一隻手來拉,曹琋忙道:“不用,我可以。”


    程岫看了看那隻伸過來的手,又瞄了眼抱著自己一步步往上走的曹琋,保持不動,直到自己的腦袋一點點地從樓上的地平線冉冉升起。


    又是一間工作室,但門板已經被拆除了,四周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急救用品。


    程岫忍不住說:“現在還有人用這些?”


    先他一步上來的武技培訓師說:“這有什麽奇怪的,資源緊缺的時候,這些都是珍貴的能救命的。”


    程岫嘀咕了一句“資源緊缺”,後麵立刻催促他們往前走。從房間出來到艦橋,一路戒備森嚴,有人在房間裏進進出出,像是搜查,也有人扛著東西不停地跑來跑去,一切的一切,都顯示他們正處於戰時。


    進入艦橋,氣氛更是緊張。巨大的屏幕上火光閃爍,數以百計的戰鬥機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消失著,但是無論消失多少,那片騰出來的空白區域又很快被其他的戰鬥機填滿。


    姚隊長居中指揮,時不時有人過來向他報告。


    有醫療隊過來為武技培訓師和程岫療傷。武技培訓師還好,趴在那裏,將子彈挑出來,上個藥就好了,倒是程岫,他身上中的藥隻能用血清慢慢地稀釋。


    過了會兒,姚隊長派人過來讓他們去報個平安。


    曹琋有點意外,跟他到了通訊台,才知道副官正在找他們。副官看到人,總算鬆了口氣:“程岫呢?他有沒有事?”


    曹琋說:“被打了針,身體暫時不能動。”


    副官立刻要派人來接他。


    姚隊長說:“他們與餘先生遇襲事件有關,我暫時不能放他們走。”


    副官說:“這與你們事先保證的不一樣。”


    “或者等餘先生醒來之後,你自己和她談。”


    姚隊長這句話幾乎無賴,以餘先生的狀況,就算僥幸活下來,一時三刻也不可能與人交談。但是副官不清楚,問:“她什麽時候能醒?”


    曹琋率先說:“她腦部中槍。”


    姚隊長看了他一眼,叫人將他帶開了,然後對不滿的副官說:“老先生控製了一半星艦,我正在排除他安插在內部的勢力。有什麽事,等這裏的事情結束再說。”


    副官說:“那宋昱呢?”


    姚隊長說:“我不知道。他一直能夠自由活動,去哪裏隻有他自己清楚。”頓了頓,似乎不想與他的關係鬧得太僵,又補充道,“可能去找老先生了。我已經讓付晨曦盯著了。”


    副官說:“別忘記現在是誰頂住了係長的軍力。”


    姚隊長臉色微冷:“這是你與餘先生的合作,各盡其能吧。”說完,不等對方反應,直接掛斷了通訊。正好醫療隊過來,通知他餘先生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他鬆了口氣,親自將消息轉達給曹琋等人。


    曹琋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喜形於色:“真是太好了。”


    他的反應堪稱完美無缺,讓姚隊長找不出破綻,而程岫因為中了毒的關係,表情淡淡的,倒是武技培訓師,臉色當下扭曲了一下。姚隊長抓住他的反應,問道:“你好像對餘先生恢複健康不是太高興?”


    武技培訓師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平靜下來說:“我隻是驚訝。我當時是看著那顆子彈從餘先生的腦袋裏穿過去的,我以為,我以為……餘先生真是福大命大!”


    姚隊長說:“你的學生已經找到了,正在外麵休息,我一會兒帶你們去見他們。”


    武技培訓師腦袋又轟了一下,要不是曹琋和程岫太鎮定,連帶地影響了他的情緒,此時此刻,他恐怕已經驚叫出來了。


    等姚隊長離開,他立刻火燒眉毛地問:“怎麽辦?要是他們把真相供出來,我們都完了!”


    程岫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什麽完了?”


    武技培訓師說:“別忘了他胳膊上的子彈是怎麽來的。”


    曹琋說:“他腦袋裏的那顆子彈與我們無關。”


    “可是誰會相信呢?”餘先生腦袋中槍的時候,身邊隻有他們三個人。而他之前胳膊中的兩槍,那些學生可是看在眼裏的。在沒有新的目擊證人或嫌疑人出現之前,怎麽看都是他們三個嫌疑最大。


    程岫撇清關係:“我就是個傷殘人士,怎麽可能是我。”


    曹琋說:“我當時背著他,根本騰不出手來。”


    ……


    武技培訓師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兩個人光風霽月的少年。為什麽光輝的外表下,有這麽猥瑣的心!這是要將黑鍋扣在他身上了嗎?


    他氣得重新趴在了地上。


    曹琋和程岫對視一眼。他們嘴上滿不在乎,心裏還是有點戒備。看姚隊長對餘先生的態度,顯然很不一般,如果餘先生出事,他們很可能會背鍋,但餘先生安然無恙,醒過來第一件事也可能是找他們算賬。無論哪一個選擇,都對他們很不利。


    束手就擒顯然不是他們的作風。


    程岫挑了挑眉毛。


    曹琋點了點頭。


    程岫借口要上廁所,兩人迅速離開艦橋。


    武技培訓師雖然覺得不對,卻也說不出哪裏不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到了洗手間,曹琋觀察環境,程岫用下巴指了指排氣管道:“我就喜歡排氣管道這麽粗的!”


    排氣管道顯然很久沒有清理了,他們爬到一半,就感覺到各種灰塵被吸入了鼻腔。程岫連打了幾個噴嚏,擦洗停下來,遞出一張紙,讓他狠狠地擤了把鼻涕。


    程岫說:“這裏附近有人在戰鬥。”


    “你怎麽知道?”


    “我聞到了硝煙的味道。”


    他說的硝煙當然不是真的硝煙味,而是一種直覺,一種身經百戰的軍人才有的直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宿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酥油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酥油餅並收藏宿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