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會長想了想,還是搖頭:“現在不是一百年前了。您當年的權力源自於對軍隊的約束力。現在, 集團軍名存實亡, 隻有一個個良莠不齊的軍團, 且各自為政。總司令這個頭銜對三十六集團軍根本沒有約束力。”


    “如果總統暫缺呢?”


    “不可能。”


    為什麽會有一長串的總統繼承人名單?就是為了防止“一排總統倒下了”的尷尬局麵。


    總統死了, 副總統頂上,副總統出事了, 國政議會長頂上……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為了杜絕被一窩端的可能, 這些繼承人不能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場合,所以, 庫存總會有備份。就算是現在, 繼承順序已經到了交通部長、□□長和教育部長……後麵還有十幾個候選在等待。


    “朱培誌被彈劾後, 國政議會會陷入無人可信、進退兩難的窘境。是賭一把人性, 把原本就不可信的交通部長推上去,還是賭一把運氣,再找一個可能變成第二個朱培誌的人選,”曹琋頓了頓, 慢悠悠地接下去, “又或是, 放下成見,選一個絕對不可能和馬哈人串通, 並且有足夠能力應付眼前局麵的人。”


    議會長沒有傻得去問那個人是誰。


    程岫公開身份的那刻起,他上輩子的經曆就像“九九乘法表”一樣受到普及。他被馬哈人刺殺, 不幸身亡的遺憾結局更是讓無數人唏噓不已。無論過去未來, 程岫還是林贏, 他與馬哈人的關係的確是水火不容。


    他想了想,沒有把話說死:“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事。”


    曹琋說:“那你很需要一個能幫你決定一切的人。”


    議會長說:“我雖然是議會長,卻沒有決定的權力,不過,我可以幫你召集議會。”


    這個答案雖然令人失望,卻沒有太出意料。要是議會長有一錘定音的魄力,軍事議會也不至於烏煙瘴氣這麽多年。


    不過在議會長轉身通知召開議會的時候,曹琋給邱旭發了條消息,讓他提醒趙遠矚可以開始部署彈劾朱培誌的行動了。


    趙遠矚風風雨雨這麽多年,埋伏下不少人脈關係,雖說利利黨還在起步階段,在國政議會的存在感還不夠強,可是也積累了不少能夠攀交情、拉戰線的黨派。加上朱培誌原本就是矮子裏拔出的將軍,根基不穩,要拉他下馬並不是件太難的事。


    偏偏,命運就是喜歡對躊躇滿誌的人給予意外的一擊。


    在軍事議會等待議會長召集會議的曹琋很快就收到趙遠矚成功提交彈劾案的消息。


    與保益黨總統被彈劾時的情形不同,朱培誌隻是代總統,彈劾他的程序非常簡單——國政議會內部投票決定是否暫停他的職務,以及投票決定是否將他移送相關單位立案。


    投票前,趙遠矚馬不停蹄地走訪了多個政黨,將能夠用的情誼都押上了,還舍了一張厚臉皮,終於說動了不少人。


    眼看著成功近在眼前,可最後出來的結果讓人大跌眼鏡。


    讚成彈劾的人數竟然連投票人數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趙遠矚當下什麽都沒有說,直接驅車從國政大廈離開。懸殊的差距讓他失去了追究到底是誰臨陣變卦——起碼是大多數。


    曹琋很快得到了消息,沉默了會兒,才說:“馬哈人的勢力比我想象中還要大。”


    也許國政議會裏大多數人是無辜的,可是,馬哈人顯然占據了幾個極有影響力的名額。


    通訊器那頭的趙遠矚也想到了這一點,問道:“要不要查查是誰?”


    曹琋說:“暫時不用,我們要把時間放在更有用的地方。”


    沉浸在失望與憤怒中趙遠矚聞言,突然就生出一股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慨。


    他相信,一手製定彈劾計劃的曹琋此時此刻的失落一定不亞於自己,可是在情緒管理上,曹琋勝出良多。連帶的,他也受到了影響,很快就將那一刹那的失意沉到心底,問:“什麽地方?”


    曹琋說:“彈劾是最快最直接的辦法。也可以迂回一點兒,從立法和司法著手。”


    趙遠矚當即領悟了他的意思。所謂立法,就是立法議會一直在追究國政議會通過投票,擅自將教育部長的繼承順序提前的決定,是違憲的。而司法,就是要將朱培誌徹查到底。上至賣國,下至受賄,全都扒拉出來。


    可是這兩種方法奏效的幾率都小於彈劾。


    一是程岫“沉冤得雪”,曹燮就成了千古罪人。與程岫關係緊密的利利黨也就得罪死了曹家後人所在的時進黨。立法議會是時進黨的傳統地盤,根本沒有他們插手的餘地。


    二是總統下落不明了,國家政局不穩,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所有人找不痛快,把好不容易頂上去的代總統也給捋下來?


    國政議會最後沒有通過彈劾朱培誌的決議是因為朱培誌勝任代總統的職位?


    當然不是。


    聽聞狄福拉國軍隊被放進來後襲擊了本國援軍的可能,首席議員們個個對朱培誌的豬腦袋切齒痛恨。如果有機會重來,朱培誌一定被剔除在代總統名單之外。但是,再怎麽痛恨,人已經上去了,禍已經闖下了,這時候換人,時局動蕩不說,換上來的也未必比他更好。


    人的思維都有慣性,入了坑就懶得挪位置了。


    國政議會的大多數人會被說服,也是因為有一個共同的念頭:管住他。


    很顯然,他們已經將代總統當做了一個傀儡的存在,而不是在危急關頭站出來力挽狂瀾的英雄。


    國政議會的失利,讓軍事議會的結果顯得格外重要。


    程岫終於按捺不住,決定親自加入會議,沒多久,曹琋被特邀旁聽。


    軍事議會的成分複雜,有幾個大政黨安□□來的臥底,有蔣向峰在內的幾大軍團的代表,也有獨立思考、誰都不靠的普通議員。


    當程岫和曹琋落座之後,原本吵得不可開交的會議突然就安靜下來,一雙雙目光或猜疑、或審視地看著他。


    程岫處之泰然。


    總要有人打破沉靜。


    議會長開口道:“程上將是當事人,我想請他的敘述一下想法。”


    掌聲稀稀拉拉地想起。是禮貌上的鼓掌,卻給人一種很不禮貌的感覺。


    程岫不以為意,解開了襯衫的領扣,口氣輕鬆地說:“總統被人抓了,好幾個月過去了,還沒救回來。”


    眾人:“……”


    程岫目光掃視了一圈,又一字一頓地說:“總統被人抓了,好幾個月過去,還沒救回來。”


    他目光凜凜,似乎帶著針,誰與他對上都會被刺一下。


    “秦總統招人煩吧?”他換了個口氣,“反正我不喜歡他。我想在座的諸位中,應該沒有人覺得自己喜歡他喜歡得死心塌地、生死相許吧?但是,他他媽的是我們的總統!”程岫一拍桌子站起來,“是配備了全國最頂級安保的人!要是連他都是想被抓就被抓,那麽,我們國家的安全感在哪裏?我們這群號稱保家衛國的戰士的價值在哪裏?”


    “是一天到晚勾心鬥角,看誰滅掉的同事更多嗎?”


    “還是和馬哈人比一比,是他們毀掉星國快,還是我們毀掉星國快?”


    “今天,現在,此時此刻,隻要你們能提出一個名字解決星國眼前的危機,我舉雙手讚成!”


    程岫手撐著桌麵,目光炯炯地看著鴉雀無聲的眾人:“自己無能為力又不願意別人出力,是想一起等死嗎?”


    “最後,我必須要澄清的是,我不是需要你們賜予我一個總司令的頭銜,而是提醒你們,從一百年前起,我就是縱橫三十六軍的總司令,沒有撤職,也沒有後人頂替。從程序上說,我的檔案已經激活,我的職務也是。所以,今天要討論的是,你們是否要撤銷我縱橫三十六軍總司令的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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