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傑爾夫身邊,將他當做是可信任夥伴的米路從來不會抱有任何戒備,哪怕現在的傑爾夫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位溫和的少年,也不再對她百依百順。所以就算是傑爾夫對她多麽冷漠排斥,米路都沒有想過改變自己對傑爾夫的態度,她依然覺得,傑爾夫還是當初那個溫柔的夥伴,如果他記不起來她的話,那麽就讓兩個人重新相逢,再一次變成夥伴。


    埋完粑粑雷之後,米路又迷迷糊糊的跑到樹洞裏麵,半夢半醒的她更喜歡撒嬌,在感覺到午夜的冷風之後,便兩隻手和腳盤成團團,身子整個依偎在傑爾夫身旁。感覺到旁邊溫暖的源泉時,才舒服的打了個哈欠,再一次閉上眼睛,重新進入夢鄉。


    傑爾夫詭異的沒有推開他,他僅僅是皺了下眉毛,將身子往樹洞邊緣挪動了下,可是剛靠近外圍,就感覺到冷風和嗆人的煙味微微滲透過來。又一臉嫌棄的靠回樹洞裏,不會死去,不代表他就喜歡自虐了。將不推開米路的原因歸罪與夜晚太冷,傑爾夫自欺欺人的閉上眼睛,沒有察覺到自己難得一見的放鬆。已經不知道多少個是日夜,他沒有像現在一樣有人陪伴,他沒有朋友,沒有夥伴。在最初發現黑魔術的奧妙,要將他放陽光大的時候,受到了也僅僅是當初那些著名魔導士的否定和嘲笑。


    『黑魔術是一切魔法的本源?別開玩笑了蠢貨,那種隻能在街頭欺騙無知百姓的東西,怎麽能夠和偉大的本源相提並論!!』


    『黑魔法……?哈哈哈,那是什麽鬼啊,隻是在白癡們臆想的小說中才出現的把戲吧!』


    『別異想天開了,黑魔法那東西怎麽可能存在,你還是練習好你的黑魔術,糊弄糊弄不懂魔法的白癡,掙一塊麵包好了。』


    那些嘲笑和諷刺的聲音還曆曆在目,可是那些嘲笑他的家夥們,現在也隻能龜縮在角落裏麵仰望他的成就。他將默默無味的黑魔術演變成了攻擊力最為強大的黑魔法,他從一個對魔法一知半解的學徒,成為了讓世界戰栗的黑魔導士。他已經完成了所有人仰望而不可能完成的成就,戰勝了往昔千百萬個在曆史上留下痕跡的偉大聖魔導……


    可是,為什麽,沒有還會清楚的記得少年時那落魄的片段……


    他已經是黑魔導士了,已經用自己的實際成就打了那群白癡的臉!為什麽還會記得那些東西呢…


    少年的陰影怎麽樣都揮之不去,傑爾夫閉上眼睛,忍住心裏的煩躁,和忽然湧上心頭的一股股想要發泄出去的戾氣。讓人難以察覺的黑色魔法元素悄然從他身體裏麵滲透出來,接著那一絲絲黑氣盤旋匯集著,又朝著米路的身邊流動。閉著眼睛的傑爾夫沒有察覺自己暴走的魔力的異常,更沒有發現,他身上暴露出來的黑魔法元素,全部被米路手上的手鐲吞噬殆盡。


    不知道過了多久,月光升上了正空,星光也變得更加閃爍。在今夜異常明亮的月光灑在樹林裏麵,為灰暗的夜帶來一絲就算是人類的眼睛也能視物的光明。那些在深夜躁動起來的動物們行動變得更加密集,隱隱約約能聽到狼的腳步聲在朝著樹洞這邊靠近。隻是樹洞外麵的巨大篝火阻攔了他們的腳步,麵對火焰的恐懼,狼群們守候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選擇了離開。


    比起蟬鳴的聲音更加清脆的叫聲此起彼伏,打斷了傑爾夫的深思,他重新睜開眼睛,惡魔般的深紅已經完全消散,褪去了防備和作為被大家認知的黑魔導士的戾氣之後,那雙黑色的眼睛比任何人都要清澄。他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道:“黑魔法的誕生,是對的嗎……”


    沒有人給過他答案,從他將黑魔術改變成黑魔法開始,迎接來的都是批判。


    最初的時候,大家將黑魔術當成是笑談。所以他拚命努力,就是想得到所有人的認同,可是當他欣喜的創造出偉大的魔法生物,那些被稱之為惡魔的東西,他跨越了別的魔導士連想都不敢想的神之領域,得到了卻是恐懼和疏遠。


    “黑魔法,真的不應該存在嗎……”


    是不是真的,我做錯了呢?


    少年帶著濃鬱憂愁的聲音在午夜中顯得相當明顯。本來就隻是淺眠的米路從睡夢中睜開眼睛,便聽到他這句詢問的話。沒有多想什麽,她直接脫口而出道:“薩波說過,存在就是合理的。”這句話她記得很深刻,記得當時薩波說完的時候,她和弟弟路飛,還信誓旦旦的對爺爺說:既然存在的就合理,那他們睡懶覺是合理的,偷懶不寫作業也是合理的,吃太多東西也是合理的。不過說完之後,他們兄弟四人就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好吧…爺爺打人也是合理的。


    “合理?”這麽簡單的道理他自然聽過,傑爾夫自嘲一聲,道:“真的合理嗎,明明被所有人排斥。無論是誰,都認為黑魔法是邪惡的,不應該存在的……”


    “那是因為對別人來說,要接受另一個人的意見很難啊。”米路想了想,說了個自己能理解,而且自認為最貼切的比喻,道:“你看,才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吃生肉。有一天有個人吃烤肉了!你覺得其他吃習慣生肉的人會有什麽反應?”


    傑爾夫愣住,下意識回道:“難道不是接受新的變化嗎?”生肉那種東西怎麽可能比熟肉更好吃。


    “不對不對。”米路搖搖頭,道:“這樣就太顛覆了啊!你說你從小就在吃生肉,父母朋友、鄰居!所有人都在吃生肉!然後有一天有個人拿著熟肉來告訴你,這個比生肉好吃多了!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就算這件事是真的,別人也會反對啊!”


    “……”傑爾夫好像明白了什麽,嘲笑道:“落後無知,還不接受新的事物。”


    “也不是這樣啊,我讓你吃這個你喜歡吃嗎?”米路不知道從哪裏弄出來一隻螞蚱,揪著它的觸角在傑爾夫麵前晃來晃去。


    “…把它拿開!”傑爾夫狼狽的撇過頭。


    “所以啊,就算是能吃,你也不接受吧,因為你身邊的人都沒有吃過啊,接受是需要過程的。”米路振振有詞的解釋著,還從喜歡吃肉和不喜歡吃肉的兩種立場上,認真說道:“把熟肉拿給喜歡吃生肉的人吃,就算是有膽子大的人去嚐試,也不一定會接受啊。”


    傑爾夫皺眉,愛好口味不同的原因?但是魔法是一種知識,應該不分愛好偏向的吧。平時幾個不同類別的魔法師,也不會互相抵觸啊。


    智商上爆表,也一直從高層上看待問題的傑爾夫不能明白比他弱的人的想法。如果傑爾夫遇到未知的力量,會感興趣的去研究,可是大多數正常人在沒有辦法控製那力量的時候,隻會選擇排斥,那是他們自我保護的手段,是人類的本性。


    看到傑爾夫還不清楚,米路忽然榮升了一些優越感,得意洋洋道:“本來吃生肉的人就很難接受熟肉,所以他們在吃的時候,也會有所戒備。而他們吃下一口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不是好吃香噴噴,而是燙嘴!”


    說到這個,傑爾夫臉色一變,想到自己白天的遭遇。


    “你看,那喜歡吃生肉的人就會想啊,這個東東一點都不好,奇怪還燙嘴!簡直是太可怕了!於是這種思想一傳二傳三…逐漸蔓延開來,所有人都會抵製熟肉,沒有人敢去嚐試。”看到傑爾夫陷入沉思,米路繼續道:“所以要認識到熟肉的好吃,應該是等吹涼了之後在給大家。不要一開始就用高高在上的樣子,去否定生肉,而是一點點的將熟肉分給大家,從身邊的人開始,逐漸的往上蔓延。而最簡單的讓別人接受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己學會烤肉!發現熟肉是自己烹飪出來的,就容易接受多了!”


    米路一邊說著,一邊口水像黃河一樣連綿不斷。她的手臂轉動著,手上的烤串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


    隻是個假設而已,就能引發出食欲嗎……


    不過米路的話,也讓傑爾夫明白了一些東西。黑魔法太過強大,否定了原來的魔導師們數以萬載來的認知,這樣顛覆他們思維的東西,隻會讓他們恐懼。他隨意創造的惡魔,都擁有著讓已經成名很久的魔導士望塵莫及的能力,他從一開始表現出來的力量就太強大。那些為了自己的生命感覺到不安的魔導師們,又怎麽可能會接受他擁有絕對力量的人呢。


    想到這裏,傑爾夫苦笑了聲。當初自己費盡心機,將黑魔法弄到頂點,沒有想到,卻弄巧成拙,成了被排斥的原因。


    不過最令他感覺到驚訝的,反而是這個從始至終都表現的單純或者可以說愚蠢的女孩。想到剛才米路說的話,傑爾夫看米路的目光變得古怪起來。


    她究竟是真的糊塗,而是在裝傻呢……?


    傑爾夫這種大人物肯定不會了解,米路隻有在吃上才能爆發的神奇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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