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了晚上,大家還是遵循了原來的生活規律。比如一日三餐,比如到原來晚上的時間睡覺、早上起床。


    喬菲的睡眠甚至更規律了:每天十二點睡覺,八點起床。這麽多年愛熬夜的毛病都被改掉了。大概是因為熬夜熬夜,沒有夜了,自然也就沒法熬了。當然,實際原因,是以前讓她熬夜的一切因素,都隨著電的消失而消失了。


    這一天,距離元宵節已經過去7天,距離“基地”覆滅丁偉他們逃回村子已經六天。被抓的張誠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政府和軍隊也沒看到。


    人心又再次開始浮動:不會又出了什麽事吧?


    不過,當剛起來的喬菲看到蹲在她家院子裏的從默的時候,她知道,大家等的人,終於來了。雖然,這畫麵,總覺得有點不大對。


    “早,起來了?”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從默從容的站了起來,然後轉身,跟喬菲打了個招呼,還難得露了個笑臉。


    “早!”被這笑臉給晃了神,喬菲本能的也回了句。


    “你在幹什麽?不是,你怎麽進來的?”就算你表現的再理所當然,也改變不了你出現在這裏是不合理的。喬菲腹誹。


    “小磊給開得門。這是準備種土豆?需要播種的工人嗎?我毛遂自薦,工錢就用土豆苗抵好了。”


    “你會種地?種過地?”喬菲表示懷疑,種族天賦什麽的都是騙人的,要不自己怎麽就發現種地這麽難呢。


    “沒種過,不過,我體力耐力都過得去,肢體協調性也還行,上手應該很快。”喬菲總覺得他這話意有所指。而且,什麽體力耐力,還肢體協調性,原來種地也是這麽高大上的嗎?


    體力耐力協調性都不行的喬菲決定還是不接這話了‘


    “你要土豆苗做什麽?自己種嗎?你們軍營裏不會也是一人分一塊地吧?”還是回到土豆的話題比較保險。而且,蹲在她家院子裏土豆催芽的拱棚前的從默,這形象給她的衝擊有點大,一時半會很難將其從腦海裏抹掉。


    “地啊,總會有的,先做點準備。有地的不知道種什麽,想種的又沒地,這樣總歸不好。”從默的話,有點語焉不詳,喬菲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點什麽,卻有說不清。


    不過,這筆交易還是不錯的。她用來催芽的土豆準備的有點多,本來是想著可以跟村裏人換別的種苗的,但現在一切不確定的情況下,能不能換成,還是未知數。要是能換來個壯勞力,哪怕是沒經驗的,也很劃算。況且,雖然從來沒問過,肩章她也不認識,但從默不是個小兵還是看得出來的,所以就算他實在不會種地,找個會種地的小兵總能吧。


    喬菲在心裏把算盤撥得叮當響。


    “苗到是可以分你,不過,話說前頭,現在種土豆氣候合不合適我可不知道,能不能種出來我也不知道。本來是合適的,但兩個太陽了,天知地知,我反正不知道了。”


    “肯定能種出來,我有這直覺。”


    直覺,不是說女人的直接才靈嗎,從默你該不會是女人吧?喬菲不懷好意的大量著他,剛想調侃兩句的時候,


    “團長,早飯做好了。”突然是聲音打斷了喬菲的話,“大……”


    “叫我喬菲,謝謝!”喬菲果斷的打斷了上次見過的那個炊事兵,不讓他把“大嫂”喊出口。真是報應來得快,自己調侃的話還沒說呢,就想了想而已啊。


    看著招呼她進屋吃飯的從默,喬菲有點想笑:這是我家,不該我招呼你嗎?


    不過,意外的,她不討厭這感覺。


    雖然,重逢後,他們這是第三次見麵;雖然,其實,中學的時候,他們也隻算得上彼此熟悉,恩,最多還傳過點緋聞;雖然,從上次見麵到現在,中間發生的事,隻能用“滄海桑田”來描述。


    再見麵,沒有太多的激動,仿佛他們就是很平常的一個多月沒見而已,仿佛天沒有塌地也沒有陷,他們還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著。


    喬菲知道,這種感覺,就是除夕之後,她一直求而不得的,安寧。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日子還不是一樣過?天塌了要頂著的高個子都覺得沒什麽,那她這個還可以在底下躲一躲的,有什麽理由覺得要過不下去了呢?跟隨從默一起進了客廳的喬菲隻覺得無比輕鬆。


    雖然讓客人動手做飯好像不大好,不過,既然客人這麽自覺了,喬菲覺得自己也別假裝客氣了,人家畢竟是專業的。


    一碟酸豆角炒臘肉,一碟肉末茄子,一大碗酸辣土豆絲,一大碗清炒大白菜,再加一碟涼拌黃瓜,一碗番茄蛋湯,一鍋米飯,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炊事兵小哥的手藝真好。


    明明材料都是她家的,喬菲還是有種吃了別人家一頓大餐的滿足感。恩,隻要不把這當早餐,簡直是完美的一餐。


    不過,看著自家弟弟對兩肉菜情有獨鍾,客人們卻頻頻光顧土豆白菜,喬菲有點不好意思了:人家為了替她省點肉,葷菜都隻炒了淺淺一盤,素菜卻是裝了一大腕。怎麽著也不能讓他們全吃素的啊!


    從默突然貌似隨意的開口:“上一次吃到新鮮蔬菜,還是小朱他們從你們村帶回去的。可惜,少了點。”汗,喬菲記得當時那個遠超出她想象的大的直升機都要被塞滿了,再多人就要沒地方坐了。


    “還不是團長太大方,要都我們團自己吃了,也不會一人才一筷子。” 炊事兵小朱抱怨。


    喬菲想起來,上次他們說過,他們駐地有幾萬人,就算誇張了,“萬”這個單位估計還是不會錯的,這麽說來,上次那點菜,確實不多。不過,


    “j市那邊這麽缺蔬菜?”j市周邊那麽多鄉鎮,多多少少都會種點菜的。


    “近些的地方受災都比較重,遠點的,就像你們這裏,交通斷了。而且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之後的事又太多,一件比一件急,蔬菜問題,實在顧不上了。”


    “我們駐地本來自已有種了菜的,結果,山體滑坡,把我們的菜地全埋了。不過幸虧麥地保住了。”小朱又補充道,“還是你們村好啊,什麽蔬菜都有,居然還有西紅柿味的西紅柿,以前沒出事的時候,我也沒在過年的時候吃到過有西紅柿味的西紅柿。”


    汗,你以前吃的沒西紅柿味道的西紅柿,搞不好也是這裏產的,那時候價格太好,沒熟的時候就都摘了,然後催熟。現在沒地方賣,就都養熟了。


    “你們真的要自己種糧食啊?”喬菲覺得不大可能吧,他們的駐地大概位置她還是聽說過的,不像是能養活上萬人的樣子。別說他們這種軍營了,整個j市,包括他們縣城,都是要從外麵買糧的,沒法自給自足。當然,種糧食收入太低也是個原因,沒多少人願意種了。


    “有地當然得種,這是我軍的優良傳統。”從默說得很認真的樣子,喬菲判斷不了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所以說,麵癱真是討厭!


    “你們村沒種糧食吧?”從默轉了話題。


    “恩,很多年沒看到有種糧食的了。不過現在,基本上都決定種了。都在等你們給送稻種呢。”喬菲小小的試探了一下。


    “那也要幾個月以後才有收獲。”


    這一點,誰不知道呢,喬菲默然,雖然說各家各戶應該都有些存糧,但能堅持多久,就難說了。她家的大米,吃個一年半載是沒問題的,但是,如果真是隻剩她家還有吃的了,她真能隻顧自己?就算她能硬下這個心來,被逼急了的其他人又會做什麽?


    如果可以,喬菲希望大家都能過下去,即使艱難,起碼不要到斷糧的地步。


    “不用擔心!”從默突然說。不知怎麽的,喬菲就覺得:真的不用擔心了。這一定是對軍人的信任感造成的條件反射,她對自己說。


    從默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不少人,除了軍人,還是政府的。


    “他們帶了糧食的,現在也正在做飯。我們兩個的夥食,就先賒著,等種的土豆種出來了再還。”喬菲無語,你的土豆還沒發芽呢!


    飯後,在留下一句“你很快就可以聯係上叔叔阿姨們了。”後,兩人就離開了。


    兩個弟弟自然開心興奮到不行,喬菲卻有點茫然:聯係上了,然後呢,是大家都一起生活,還是,他們繼續過他們的,她也繼續一個人過?好像哪一個,她都不喜歡。


    不久的以後,與父母們重逢,麵對著他們的噓寒問暖,聆聽著他們的各種詢問述說,恨不得把彼此的遭遇都講了一遍又一遍。喬菲想,自己果然還是更喜歡從默這種方式的,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重要的是,現在大家都安好,這就夠了,何苦一遍遍回憶那些恐懼與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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