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很快綁在秦落衣的腳腕處,每次走路她都有種難受的踉蹌感,好在她學過防身術和瑜伽,平衡能力比常人強,很快適應了這種不適。


    秦婉兒在旁用小巧的香扇掩住嘴,偷偷笑著,心裏期待著秦落衣一時沒走穩,當眾狼狽地摔倒在地。但除了剛綁上的那刻,秦落衣走路時搖晃了兩下,其餘時刻都走得很穩,甚至越來越穩,仿佛她的雙腳間根本不存在繩子,這讓她心中生疑是不是燕嬤嬤沒綁緊。


    秦婉兒和燕嬤嬤望著走路姿勢特別正的秦落衣,心裏都納悶了起來。燕嬤嬤收了皇後的銀子,自然要好好地訓斥訓斥這個無顏女,可這秦落衣比她教過的任何女子都來得聰明。她原本想綁上繩子讓她摔跤出醜時,罵上兩句,現在都無用武之地。


    秦落衣忽然一停,回眸對著燕嬤嬤似笑非笑:“嬤嬤,這次,步伐總歸對了吧。”


    燕嬤嬤實在是挑不出錯,點了點頭道:“秦大小姐現在的姿勢很標準,但臉上的笑容不太對。應該要露出最自然,最能打動人心的笑容。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樣更讓人容易親近。


    “多謝嬤嬤教導。”秦落衣微微抬頭,露齒淺淺一笑。


    見狀,燕嬤嬤不由嘀咕了起來。這秦大小姐雖然長得醜,但笑起來,還成。笑容方麵,她沒有多難為秦落衣,隻是道:“日後,秦大小姐對著鏡子多加練習,讓笑容更為得體自然。”


    秦落衣一直暗中觀察著燕嬤嬤的表情。在說到下句話時,她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眼神更有些閃爍。她心中一緊,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嫁給王爺後每日需進宮給皇後敬茶,見到皇上皇後要行跪拜禮。秦大小姐,今日,你先給老夫人敬次茶,老身會在旁一一指點你。”


    “好,有勞嬤嬤了。”秦落衣略微施禮,低頭暗中觀察著地上的墊子。這上麵該不會有針吧?


    燕嬤嬤已經捧著一個綠檀茶盤遞到了秦落衣的麵前,上麵列著一個青白瓷茶盞。見秦落衣久久不動,燕嬤嬤閃了閃眼睛,問:“秦大小姐?”


    躊躇了半響,秦落衣緩慢地跪在了墊子上。墊子沒做手腳,她心裏嘀咕著自己是不是宮鬥劇看多了竟然這麽多疑,伸手接過燕嬤嬤遞來的茶盞。


    然而,手一碰茶盞,灼熱的溫度直逼肌膚,可見茶盞裏的熱水有多麽的滾燙。


    好家夥,竟然在茶水上動手腳!


    秦落衣眼睛一寒,忍不住看了老夫人、燕嬤嬤和秦婉兒一眼。是老夫人給她的下馬威,還是燕嬤嬤私自所為?是希望她打翻茶水燙傷自己,還是希望她做錯事,衝撞老夫人?隨後借題發揮重罰她?


    這件事和秦芷萱有沒有關聯?是送衣服後的下一步行動嗎?


    秦落衣微微垂眸,心下冷笑:不管是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什麽能難倒她秦落衣!


    所有的思考隻是刹那間發生的事情,麵上秦落衣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茶盞,這茶盞導熱極快,而且沒有杯柄。


    “祖母,請喝……啊……”她忍著指尖的熱量,輕輕地端起茶盞,隨後手一鬆,茶盞輕摔在茶盤上,滾燙的熱度唰得傾瀉盤中。但因為幅度較小,茶杯並沒有碎。


    老夫人看著盤中熱騰騰的蒸氣,眼神閃了閃,隱含怒氣。秦落衣卻在她微露的錯愕中,知曉這件事,老夫人並不知情。她迅速拿起茶盞,這時茶盞的水傾瀉了一半,熱度不高,拿起來輕輕鬆鬆。


    她將茶盞碰到老夫人的麵前,裝作惶恐道:“落衣一時沒拿穩,請祖母諒解。祖母,請喝茶,落衣恭賀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老夫人哼了一聲,並沒有接過茶盞:“連敬個茶都不會。燕嬤嬤,你要好好地教教她禮儀。”


    “是,國公夫人。”


    秦落衣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之色。剛才茶水傾倒,熱氣外散,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發現茶水過燙的問題。老夫人明顯知道燕嬤嬤有意拿熱水刁難她,竟然還幫著外人給她一個下馬威。這樣的做法令她心寒。


    此刻,秦落衣自以為自己很妥善地處理這件事——裝作無心傾倒茶水,暗中揭發燕嬤嬤下作的行為,卻不知道,在古代,敬茶最忌諱的是打翻和摔碎茶盞,因為那是不吉利的象征,等同於詛咒長輩氣數已盡……是對長輩大大的不敬。所以老夫人才不接這個茶盞,甚至特別的生氣。畢竟老夫人原本就不喜歡秦落衣,此刻心裏對她更是厭惡至極。


    秦婉兒見老夫人生氣了,燕嬤嬤在旁不停地讓秦落衣罰跪,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她上前一步,嘴甜甜地說道:“得知祖母前來,婉兒特地做了些糕點。剛才光顧著大姐的事,忘記給祖母了。祖母,您吃吃看。”


    秦婉兒轉過身,示意丫鬟打開食盒。食盒最上層成列著一盤晶瑩剔透的桂花糕,糕質細軟滋潤、色澤潔白,具有濃鬱的桂花清香。讓人聞著就有些食指大動。


    老夫人拿了一塊,淺嚐一口。桂花糕油潤不膩,入口不澀,吞咽酥滑。味道甜中有鹹,香裏帶涼,留有一口淡淡的清香。她欣喜道:“這些都是你親手做的?”


    “是的,祖母,這些都是我新學的。選用的是健脾化氣的肉桂、木香等製作的。這桂花糕營養很好,健脾開胃,排毒養顏,補中益氣。”秦婉兒高興地哄著老夫人,還給她揉揉肩,捏捏手,閃爍著一對又大又真誠的漂亮杏眼:“祖母,您若是喜歡,就多吃點。以後婉兒再給你做糕點。”


    “嗯,好吃!婉兒有一雙妙手!”


    “謝祖母誇獎。”秦婉兒眼眉一彎,又掀開食盒的第二層拿起一塊玫瑰花餅,放到老夫人的嘴邊,“祖母,這個玫瑰花餅同樣好吃,采用的是鮮玫瑰花瓣,略甜,不知符不符合您的胃口。”


    “嗯,好吃!祖母喜歡!”花廳裏四處洋溢著溫馨,時不時地發出兩股不同的笑聲。而一旁,秦落衣一直在燕嬤嬤的督促下,做著各種跪拜姿勢。跪得她膝蓋有些腫痛,腳腕處的細皮嫩肉也被繩子磨出了幾道血口。


    秦落衣不由想:老夫人對秦婉兒疼愛有加,莫非因為昨晚的事,秦婉兒找來老夫人懲罰她?


    就在秦落衣滿腹猜疑時,剛才歡笑的老夫人忽然像是被噎住一般,喘不過氣來。她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眼珠不斷向上翻著,隻露出兩個白白的眼珠,手指輕輕抽搐,扶著脖子。秦婉兒被這個變故驚呆著,整個人呆若木雞地站在一旁,手中的糕點撒了一地。


    “老夫人,老夫人!”


    董嬤嬤見老夫人噎住了,伸手在老夫人後背輕輕拍著。老夫人被糕點的碎片卡在了咽喉裏有些難受,她全身沒了力氣。董嬤嬤半扶著她,喂著她緩緩著喝著溫水。


    老夫人喝了點水,臉色卻依舊如剛才一般慘白,甚至滿頭大汗。眼珠雖然不向上翻著,但意識仍舊模糊。這樣的狀況,根本不像是噎住,而像是急性心肌梗塞。


    秦落衣見董嬤嬤不明所以,依舊不停地拍老夫人的背,心中一急,一個箭步上前,將董嬤嬤擠開了,並伸手在老夫人胸前按了幾下。老夫人被這麽一按,頓時有股惡心氣漫上胸口。想嘔,卻偏偏是幹嘔,胸口更是脹氣。


    董嬤嬤見老夫人那麽難受,對秦落衣斥責道:“大小姐,你怎麽對老夫人如此無禮!”


    秦落衣怒道:“現在是計較無禮的時候嗎?老夫人發病了,快去叫大夫!”


    “老夫人身子好好的怎麽會突然病了呢。”董嬤嬤說著,要將老夫人扶去房間。秦落衣卻止住了她的動作,冷聲道:“不要亂動,任何搬動都會增加心髒負擔,危及生命。現在要做的事是給祖母順氣!你難道想害死祖母?!”


    老夫人很有可能患有糖尿病。秦婉兒拿來的糕點裏糖分過高,老夫人吃了太多,引發了糖尿病病發,隨後又引起了短暫性的心肌梗塞,甚至出現腹脹、腹痛、噯氣、惡心等消化不良症狀。


    危急生命?害死老夫人?董嬤嬤被這嚴重的指控嚇得呆怔在原地。秦落衣見狀,立即將老夫人就地平臥,掀起老夫人的衣服,一手隔著一層薄薄的單衣輕輕地揉按著,一手重重地按著老夫人的人中喚她醒來。


    地麵又冷又硬,其實祖母能躺得地方?


    反應過來的秦婉兒剛要斥責,卻見秦落衣冷冷瞥了她一眼,嗬斥道:“愣著幹嘛,快點過來給祖母揉按。祖母若是出事了,你可是第一個吃不了兜著走的!”


    麵對秦落衣的威脅,秦婉兒氣紅了臉,最後仍是走了過去,一邊給老夫人揉按著胸口,一邊哭喪地喊著:“祖母,你千萬不要有事,不要丟下婉兒,祖母……”


    此刻,秦婉兒真的害怕了!若是祖母這麽不明不白的走了,她可就按上個謀殺祖母的罪名,以後要遭到眾人唾棄,甚至以命抵命。而且這府裏也就祖母最疼她。這樣一想,她更是害怕地大哭了起來,哭得淒慘至極,好似老夫人真的這麽去了……


    半柱香後,老夫人身子忽的一顫,痛苦地吐出了一地的汙穢。原本慘白的臉慢慢恢複潤澤,彌蒙的雙眸漸漸犀利了起來。她看著眾人慌慌張張害怕責罰的模樣,腦袋仍有些神誌不清。


    秦婉兒喜極而泣:“祖母,太好了,您沒事。”相比較秦婉兒的激動,秦落衣神色淡淡的,確定老夫人神誌恢複後,她站起身,靜立在一旁,安靜極了。


    很快,慕容氏帶著大夫急急趕來。再三確認老夫人平安無恙後,董嬤嬤扶著渾身無力的老夫人緩緩離去。臨走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安靜垂首的秦落衣。


    這時,燕王到訪,慕容氏立刻匆匆忙忙趕去,臨走前命秦落衣和秦婉兒整理好儀容再去前廳。隻不過,在看到那件漂亮錦衣穿在秦婉兒身上時,她臉色難看地沉了下來,朝著秦芷萱院子的步伐更加匆忙了起來。


    老夫人無礙後,秦婉兒整個人似鬆了一口氣一般,癱倒在地,滿身大汗。她看著秦落衣鎮定自若的模樣,心中又氣又怒。很快,她眼神一暗,想到了最初的計劃。


    去前廳的路上,要走一段曲折別致的九曲橋。這橋在九曲池中間,池水深三尺許,水池裏麵盛滿了朵朵白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與點水撲閃的蜻蜓相映成趣。微風吹過,香遠益清,亭亭淨植,讓人心曠神怡。


    落衣走到正中央的時候,忽然看見水麵上倒映著秦婉兒的身影。秦婉兒離得她極近,過於近的距離讓她提防了起來。果然,在轉角的時候,背後忽然推出一掌。


    秦落衣巧妙地側身一躲,身子頓了頓,最終腳步一點地,裝作被推得身子踉蹌,跌入了水中。


    因為九曲橋極窄,玲兒一直被秦婉兒的丫鬟攔著,所以落在隊伍的最末。她看見小姐掉入水中,很快沉了下去,驚叫了起來:“快來人啊,小姐落水了!!!快來人啊!小姐不會泅水!”


    秦婉兒使得勁極大,一推卻隻碰到了秦落衣的衣袖。望著秦落衣翩翩如水的背影,她心中高興之餘,身子刹不住力道,竟“噗通”一聲跟著跌入了池中。


    兩人共同掉入池中,濺起一大片水花,驚擾了一池的錦鯉。秦婉兒的丫鬟一呆,好半響哭喪地喊著:“小姐!小姐!”


    與此同時,糾結一晚上的燕王,終於踏入了相爺府。


    楚淩寒剛進入丞相府的花園,就看見一哀怨蒼白卻難掩豔麗的側臉。那張臉的主人幽幽地坐在回廊處。低垂的眼瞼,難掩滿臉失落哀怨之色,正輕輕地歎著氣,滿腹心事。


    感受到兩道灼灼的眼神盯著自己,秦芷萱淺淺抬首,望向幽若寒潭卻蘊藏著心疼的眸子,忽然變得有些驚慌,繼而,又馬上恢複了原來的神色。她扯了扯嘴角,恭敬地站起來福身:“民女參加燕王,燕王千歲。”


    沒有任何表情,但那神色的變化顯示了她那心裏巨大的變動。


    麵對秦芷萱生疏的稱呼,強扯出的笑容,楚淩寒的心口不自覺的一緊,一抹強烈的痛和愧疚讓出口的聲音有些暗啞,泄漏了些許心緒。


    “萱兒……”


    這道溫柔的聲線仿若利箭刺向心窩,一滴清淚毫無預警地溢出眼角,滑過楚楚動人的麵頰,悄然落下。


    蓄滿清淚的水眸不斷地滾落著淚珠,在楚淩寒愧疚的心中不斷地蕩起著漣漪。“萱兒,對不起,我……”


    他眸子一暗,展臂一把攬過未語淚先流的秦芷萱。孤男寡女抱在一起惹人非議,可楚淩寒實在是受不住了,緊緊地將秦芷萱擁在了懷裏,撲麵而來一股淡雅的蘭花香氣。


    他輕輕嗅著,低低道:“昨日求過父皇,父皇逼我娶秦落衣……但就算娶,我隻會給她一個空的王妃之位,在我心中,隻有萱兒才是我的王妃……萱兒,你可願隱忍一會,在我成大事前,做我的側妃?”


    原本隻是做戲讓楚淩寒愧疚,聽聞他真要娶秦落衣為正妃,將她貶到側妃之位,心中的心酸和委屈一起湧上,對秦落衣的殺意和恨意更起。


    她抬起頭,如花嬌美的容顏此時梨花帶雨,柔軟的聲音充滿著柔弱,分外惹人憐惜。“淩寒,不要緊,我願意等。多久都願意等。”說完,她雙頰暈紅,像隻可愛的小羊羔一樣柔順地靠在楚淩寒炙熱的胸膛上。嬌靨刹時浮上一層酡紅,更加顯得嬌豔動人,令人愛煞。


    兩人你儂我儂時,一道尖叫聲響徹整個丞相府。是玲兒慌張的求救聲:“快來人啊,小姐落水了!!!快來人啊!小姐不會泅水!”


    她聽聞,嘴角微微一笑,漂亮的杏眼裏皆是不懷好意的惡毒。


    太好了,秦落衣就要死了!沒人再跟她搶燕王王妃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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