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秦曉君因為一路的顛簸,在被救回家後,徹底暈了過去,虛弱的身子不堪重負地發起了燒。他燒得迷迷糊糊,死死地拽著服侍他的玲兒的衣袖,喃喃著:“姐姐……姐姐……別丟下曉君……”


    玲兒正將冷手帕放在秦曉君的額上,聽到他昏睡間也焦急著自家姐姐的安慰,眼裏水光閃閃:“五少爺,你安心休息,老爺已經派人找大小姐了。等你醒了,大小姐就回來了,她看見你生病一定會擔心的,所以要好好養病,我們一起等小姐回來。”


    服侍秦曉君原本該是他的大丫鬟凝香所為,玲兒這麽做,完全是越界。但玲兒緊記著秦落衣的囑咐,對凝香特別的警惕,決定自己照顧五少爺,等待小姐平平安安回來。


    凝香見玲兒這麽焦急秦曉君,以為這大小姐的丫鬟是對五少爺有情,詫異了一下,並沒多想。其他人都顧著秦落衣的安危,也沒有注意玲兒這邊越界的舉動。


    大廳裏,秦雲鶴一身官服,原本儒雅的俊臉沉著嚇人。飛揚的眉宇下,一雙明眸布滿著焦急和擔心。雙手更是緊緊握著木質扶手,硬生生地捏碎了一部分。


    慕容氏得知秦雲鶴回府,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迎接。誰知,瞧見秦雲鶴因為秦落衣遇刺正火冒三丈著,心中恨恨地罵了一句“小賤人,你就死在外麵吧”。但麵上,她擔憂上前,給氣得不輕的秦雲鶴揉了揉肩,關心問道:“老爺,怎麽回事?一回府就那麽生氣……”


    秦雲鶴氣惱地捶了下桌子:“落衣遭人刺殺,至今失蹤著。若非我路上遇見君兒,恐怕君兒也會遭遇不測。到底是誰跟我們秦家過不去,竟然處心積慮派了天容閣的殺手刺殺我的兒女!豈有此理!”


    天容閣是幾年前興起的一個殺手組織。據說一旦接了任務,務必會殺死任務目標。所以,隻要你付得起錢,沒有殺不了的人。


    剛進門的秦芷萱一聽到這個消息,嬌弱的身子一晃,跌倒在了地上。此刻,她一身粉紅色長裙,淺淺地露著如雪似酥的胸脯,淡粉的衣衫襯得人比花嫩,讓不少下人們都看直了眼。她抬起頭,顫著音道:“爹爹,你說什麽?大姐遇刺失蹤了?!”


    她悲從中來,臉上掛著盈盈的淚水。一雙皓膚如玉的纖手悲傷的捂著臉,一副梨花帶雨柔弱淒楚的樣子。


    “爹爹,大姐千萬不能出事啊。是誰……這麽狠心,竟然對大姐出手!”


    秦芷萱哽咽了起來,竟有些喘不過氣來。秦雲鶴雖然疼愛秦落衣,但對於其他子女同樣十分疼愛,更何況是他兒女中最優秀聰慧的二女兒。


    他瞧見秦芷萱痛苦的模樣,連忙快步走近,扶起了秦芷萱,拍了拍她輕顫的身子,關心道:“萱兒放心,爹爹已經派人出去找了,你大姐一定會平安歸來。這麽晚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你一覺醒來,落衣已經平安回來了。”


    她死在外麵最好!秦芷萱咒罵了一聲,麵上柔弱地點頭,在丫鬟的攙扶下,抖動著雙肩,緩緩離去。


    秦雲鶴見秦芷萱顫抖著身軀離開,以為她壓抑著悲傷,心裏感慨著姐妹情深。


    卻不知,秦芷萱那是忍著笑,心裏不知有多愉悅呢!


    夜深後,慕容氏來到了秦芷萱的院落,見秦芷萱晃蕩的兩條修長白皙的長腿,坐在床邊悠閑的嗑著瓜子,不禁心虛地朝外看了看,確定沒人後,小心地關上了門。


    秦芷萱見狀,笑道:“府裏的人都派出去找秦落衣,誰會管我做什麽。”


    慕容氏不讚同地搖了搖頭。


    秦芷萱問:“娘親,聽說殺手的屍體都找到了,秦落衣卻沒找到,你說她死了沒有啊?”


    慕容氏蹙了蹙眉,麵色隱隱藏著擔憂和懷疑:“聽大哥說,這次殺手的屍體死狀奇怪,三個是被割破脖頸,一個是中毒而死。秦落衣有再大的本事,不應該以一敵四,還能一刀斃命。”


    秦芷萱一驚,緊張地問:“有其他人?還是個高手?”


    “不排除這個可能。”慕容氏沉著臉點了點頭,“不過,娘親已經準備好下一批殺手了。不管秦落衣身邊有沒有其他人,是不是高手,他們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說著,母女倆陰冷地笑了起來。


    京城郊區,第一縷陽光幽幽灑下,強烈的光源透過層層樹蔭,照在了秦落衣那張髒兮兮的臉。秦落衣不舒服地扭動了下腦袋,將髒兮兮的頭顱往香噴噴的衣服裏鑽。


    胸口似被重物壓著,百裏辰忽然睜開眼,眸中一片墨黑,透著絲絲困惑和迷茫。昨晚夢見母親,竟不是噩夢,反而睡得意外的香甜,那種觸手可及的溫暖,至今還記憶猶新。


    他動了動身子,發現胸口壓著一個胖女人,迷茫的眼睛慢慢對準焦距。忽然,他想到昨晚被撞吐血暈倒的事情,臉色瞬間一變。


    “姑娘,可否鬆手?”磁性的聲音極其虛弱,但冰冷中沒有一絲溫度,讓人如置臘月冰窖。秦落衣猛地睜開了眼睛,迷糊無神的目光在對上眼前冰冷的眸子時,瞬間清醒了。


    百裏辰蹙了蹙眉,有些不耐道:“姑娘,你要抱在下到何時?”


    秦落衣一呆,她低了低頭,發現自己昨晚因為太累竟然睡了過去,而且原本明明是對方抱著自己的,為什麽現在變成自己衣冠不整,八爪魚地抱著他,一手摟著他脖子,一手竟摸著他胸。


    他那什麽眼神……好似她輕薄了他一眼,是他厚顏無恥非要抱著她的!


    秦落衣若無其事地趴在他胸口聽了聽,然後氣定神閑地伸出手,在對方想避又避不開的糾結下,摸了摸他的腦門道:“體溫和心跳都正常了。”


    “……”


    秦落衣爬了起來,整理了下淩亂的衣服,將昨日采摘的果子遞了過去。正對上男子漆黑的瞳孔,清澈如泉卻又幽深似潭,瞳孔深處暗藏著危險。


    “這附近沒什麽吃的,勉強吃點果子墊墊肚子吧。”


    百裏辰看了一眼,扭過了腦袋。


    秦落衣撇了撇嘴,自己開吃了起來。百裏辰則沉默地盤腿而坐,調理著氣息。


    秦落衣見他不搭理自己,覺得無趣,騎上了馬,想早日回秦府。誰知,到了黃昏,她饑腸轆轆,還是沒有出這座森林。


    該死,她不會迷路了吧!


    看見遠處有消煙飄起,秦落衣騎馬而去。走近一看,火堆旁,那抹玄衣正倒在地上,地上還散亂著她早晨丟下的一些果子。


    囧,她又走回了原地啊。這人怎麽又倒地了……


    “喂,你死了沒啊?”


    秦落衣喊了兩聲,見對方沒反應,以為他又病發了,連忙下了馬急急趕去。走近一瞧,玄衣男子一動不動,青絲淩亂地散落身旁。僵硬的樣子,像是一具屍體。


    她驚住,連忙握住他的手腕,剛要診斷,卻被突如其來強大到驚人的力道給扼住了手腕。滾燙的手心如鐵鉗一般有力,掐得她手腕都快斷了。一雙暗沉陰鷙的雙眸犀利地直視著她,濃重冷冽的殺氣頓時撲麵而來。


    手腕火辣辣地疼,秦落衣忍不住痛吟。在疼痛之餘,她在心底拚命地大罵自己居然又心軟。這男的不會又發病了吧!


    “是你?”百裏辰側了側腦袋,暗沉無比的黑眸稍稍亮了亮,有些嫌棄地鬆開了手,擦了擦衣袖。


    秦落衣被他的動作激怒了,冷笑道:“怎麽,是不是渾身沒力氣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自然沒什麽力氣。這果子你不吃?怎麽,怕我下毒對你不軌啊。你也不看看你這副病秧子的樣子,誰會對你感興趣!”


    百裏辰的動作頓了頓,清涼無波瀾的眼眸靜靜地望了她一眼:“去秦府的路線是東麵。”


    秦落衣髒兮兮的臉一紅!她這一整天都往西麵跑……怪不得越走越遠,最後迷路了還原地返回了。她一天都在白折騰,這麽丟臉的事情他剛才瞧見了竟然不說!


    秦落衣氣呼呼地原地一坐,白了百裏辰一眼,死鴨子嘴硬道:“剛才是四處走走看看風景,現在天色暗了,明天再走。”


    白天都迷路,晚上更摸不清楚方向,而且敵暗我明,萬一再碰到黑衣人隻有死路一條。秦落衣想了想決定明早再出發,至少旁邊這位現在清醒著,應該無害吧。


    夜幕漸漸深了,岑寂的夜再次被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咳嗽聲打破。百裏辰窩著輕顫的身子,強行按壓住想要顫抖的*。可他還是抖得厲害。已經是第二天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咳——咳——”


    他連咳了數下,手驀地一緊,揪住自己膝蓋的衣緞。


    此時有腳步聲漸行漸近,百裏辰耳朵靈動,已聽出來者何人。因為胸口過於揪痛,他沒來得及做出任何閃避,隻好嘴上威脅道:“不想死的話,別靠近我!”這句話雖是威脅卻也是事實,他一旦病發,思緒渾濁,六親不認,會攻擊任何靠近他的人。


    三米,這是界限。


    這樣想嚇唬走秦落衣,簡直是小兒科。秦落衣不用想也知道,依他如今的狀況,隻怕又要病發。而他強硬用內力壓製,隻會適得其反,造成體內氣血衝撞,有性命之憂。他一旦病發,再度攻擊她,她的危險指數反而增高,現在必須要做的事,就是控製他的病情,讓他保持清醒!


    秦落衣並沒有停下步伐。百裏辰正低咳著,這時,後背已經不期然地撫上了一隻柔荑。他微微一蹙眉,偏過半個臉,雋深的眼眸閃過一道銳光,他伸出手想要揮開女子的手,卻被對方二話不說拽過手臂,整個身子倒在一雙柔軟的雙腿上。


    “咳咳……”百裏辰一邊難受的重咳,一邊推著秦落衣起身,卻被對方狠狠的壓著,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幽幽地響起:“強硬用內力壓製隻會適得其反。如果不想死的話,就放輕鬆,跟著我的口令做呼吸,讓氣血保持通暢!”


    秦落衣的口氣不容置疑,眸光湛亮透徹,讓人忍不住會相信,她真的有這個能力。


    “為了讓按摩更起效果,現在我將腰帶解開一些。情況緊急,請公子拋開男女顧慮。我僅僅作為一名大夫對公子進行急救措施。”


    這麽說著,一雙白皙的手伸出,在男子驚住的目光下解開了他的腰帶,將衣衫拉開一定的寬度後,將溫暖柔軟的手探到他胸口之處,或輕或重地揉按著。


    身子瞬間僵直了起來,百裏辰一眨不眨地望著依靠著他極近,呼吸都清晰而聞的女子。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她,很認真並且帶著各種揣測地望著她。


    相府的大小姐秦落衣,那個傳聞貌醜體胖,前不久又被退婚自盡的口吃女子。怎麽會做如此大膽的動作!?而且口齒伶俐,思路清晰,竟能瞬間對他的病症做出反應。


    秦落衣專心致誌地為他順氣,並沒有察覺男子漆黑幽深的鳳眸時時刻刻緊盯著她認真微黑的側臉,有探究,有不解,還閃爍著奇怪的光澤。


    “哪裏難受,比較悶?是這裏,還是這裏?心跳速度有些快,還難受著嗎?”陌生女子在他身上亂摸八摸,隱在發間裏的耳朵忍不住浮現嫣紅。百裏辰隻覺得一口氣憋在喉間,竟讓他一瞬間發不出一道聲音,仿佛啞了一般,隻是安靜地望著這個對他身體望聞問切,認真揉按的女子。


    月光下,女子墨色的瞳仁像一塊珠光流轉的琉璃,和她滿臉的傷疤不相符,透著能讓人安神的目光。但她卻麵無表情,目不轉睛的凝視自己,聲線毫無波動:“舒服些了嗎?”


    男子目光深幽,琉璃似的明眸一瞬不瞬。在月光之下,俊美的麵若宛若神雕之作。他垂著眼眸,順勢瞧見她手腕上一道宛然在目的青紫痕跡,心中不由泛著一股奇怪的感覺。


    纖長的睫毛在俊美的臉頰下畫出一扇完美的陰影。他冷峻的神情裏,有著一絲自己都捉摸不清的迷茫之色。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樹林裏寂靜的很,隻有劈啪作響的火息和一陣陣颯颯作響的風聲。


    不知道花了多久時間,直到百裏辰的呼吸漸漸平順了,咳嗽聲漸漸止住,秦落衣才鬆了手,起身擦了擦滿頭的汗漬。


    她走向小溪,彎下-身洗了洗手,淨了淨臉,給自己臉上的傷口輕輕塗藥,順便又做了一套瑜伽,鍛煉下僵硬的筋骨。


    百裏辰回過神的時候,秦落衣又坐回到了火堆旁。兩人隔著火堆,他抬著頭,望著眼前微胖的背影,如墨玉深潭的眼眸似被寒煙籠罩,透著淡淡的迷茫困惑之意。


    這時一陣狂風吹過,秦落衣點燃的火堆忽然被吹滅。夜一下子暗了起來,百裏辰一陣緊張,手指狠狠地握起了拳,眼裏沉積著濃烈的苦色。他起身想點燃火堆,卻被人猛然一撲,好不憐香惜玉地壓倒在地:“別點火,有螢火蟲!”


    百裏辰聞聲抬眸,見四周忽然閃躍著星光點點,隻見無數的光點在小溪邊大片大片的飛舞著,在銀河上織成無數條縱橫交錯的點點流螢。而壓在他身上的女子望著滿天的星光,嘴角一彎,泄出了一道驚歎:“真的是螢火蟲,好美……”


    月下樹陰,影影綽綽。黑沉沉的暮色裏,點點靈動的光芒,在小溪草叢間一閃一閃地飄浮著。


    秦落衣第一次見到螢火蟲,除了驚歎外,勾起一抹難以訴說的情感。她伸出手,想捉上一隻,卻總是捉不住。她並不氣惱,手舞足蹈地一陣亂抓,往日冷清的眉目間反帶著孩童般愉快的笑意,溫暖好似陽光。


    此刻,百裏辰想閉目養神也不行了,因為某位胖女人完全忘了她正壓著自己,還玩得不亦樂乎,害他根本靜不下心來。終於,他忍不住伸手撲了一隻在掌心裏,遞到了秦落衣的麵前,目光幽幽地看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奉上,謝謝大家!


    感謝judywa和衛靈宮主小天使扔了一顆地雷,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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