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下落不明,她的孩子想要撐起一個家族心有餘而力不足,馬爾福家從來沒有陷入過這種窘迫的困境。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拖延時間。


    ——直到戰爭開始,直到戰爭結束。


    當納西莎從壁爐裏麵跨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發愣地德拉科。視線相交的那一瞬間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起來,仿佛早就為這一刻做好了足夠的準備,緊接著又瞪大眼睛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納西莎朝四周張望了一番——這兒隻有他們兩個人,還要小心什麽?她有些意外地看向德拉科,隨即挑起了眉梢,輕步走到他的身邊,高跟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這兒是馬爾福莊園,可她居然像個賊似的躡手躡腳,這可不是什麽好滋味。


    直到兩人的距離足以讓納西莎看清德拉科——光潔的額頭上沁著冷汗,泛白的嘴唇緊緊地抿著,棱角分明的麵孔毫無血色。


    她的小龍已經長大了,即便她現在穿著高跟鞋,也隻是到他的肩膀而已,可這樣一個堅強寬大的身軀此時卻因為極度緊繃而微微顫抖。


    納西莎再一次將視線凝聚在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上,那裏有茫然和堅定,兩種相矛盾的東西同時存在,這就讓納西莎不明白他的想法了。她收斂了神色,輕輕握住他的手,傳來一陣幾乎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寒冷。


    這是她的孩子,原本一直在馬爾福羽翼下無憂無慮的孩子,即便是現在也應該在她的庇佑下安然無恙的孩子。


    “發生什麽事了?”納西莎刻意壓低聲音,仍舊流露出濃濃的擔憂。在這一刻她褪去了馬爾福夫人的稱號,隻是一個為孩子焦慮的母親。


    德拉科的整個身子震了一下,納西莎的一個問話就像錘子一樣狠狠地敲在他的身上,他驚慌失措地盯著她,似乎是現在才發覺她的存在。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媽媽……”聲帶緊繃到了極限,充滿驚慌和恐懼。


    納西莎等了一會,卻沒有再聽到聲音,於是牽著他坐回到沙發上,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怎麽了?”她輕聲問。


    德拉科咽了咽喉嚨,小心謹慎地朝樓梯處看了看,又抽出魔杖在他們的周圍布下了一個靜音咒,然後沙啞地說:“他在這。”


    納西莎驀然灰白了臉,下意識地收緊了手,尖銳的指甲紮進了德拉科的肉裏,鮮紅色的指甲油產生一種染上鮮血的錯覺。過了許久,納西莎意識到手上的動作,她深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地把額前的一縷頭發挽到了耳後,微微顫抖的胳膊卻泄露出了她此時的不安——隻有她知道這個動作有多麽艱難和沉重。她不能慌了手腳,至少要讓她的孩子在她身上找到可以依靠的感覺。她不停地對自己說,漸漸地穩定好情緒,腦子裏麵細細地過濾著德拉科給予的信息,“隻有他?”


    “是的,隻有他。”德拉科回答地很是急促,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直到這一刻納西莎才微微鬆了口氣,如果跟著黑魔王來的還有那些食死徒那就意味著有人要倒黴了,最糟糕的情況就是馬爾福家遭殃,她冷靜地說:“不用擔心,他還沒有發現我們背叛……”她皺了皺眉頭,歸根到底,他們效忠的一直是自己的家族,從盧修斯這一代開始,他們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對黑魔王忠誠,又怎麽說得上是背叛?於是她改口說:“他還沒有發現我們的動作,德拉科,你要冷靜下來,絕對不能讓他發現任何異樣,否則一個攝魂取念就能讓我們功虧一簣。”


    “我知道……我知道……”德拉科有些恍惚地低語,“媽媽……我可能惹他不高興了。”


    惹黑魔王不高興可不是什麽小事情,納西莎的心又提了起來,“你做了什麽?!”


    蒼白的臉上閃過猶豫和掙紮,德拉科似乎想要說什麽,他想要把所有的心事說出來,媽媽可以幫他分擔,幫他處理,即便是什麽辦法都沒有,她也是個極為可靠信任的傾訴對象——或許隻有梅林和他自己才知道,心底的秘密有多麽沉重,每天每夜都壓地他喘不過氣來,尤其是現在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幾句話而已,說出來就能輕鬆許多,德拉科有種錯覺,仿佛那些話一說出口,他就會完全脫離這種逼死人的困境。


    可最終他隻是抿抿嘴,低聲而又迅速地說:“媽媽,我會處理好的。”他想到了今天宴會的時候,他在她體貼地允許下逃離了,卻完全沒有想過……她一個女人是怎樣在那些諷刺和憐憫中挺直背脊的?被逼到困境的不僅僅是他,可他卻理所當然地享受了鮮血淋漓的羽翼。


    納西莎愣住,她原本已經做足了準備幫他想辦法,可現在……怎麽可能?他是她的孩子!有哪個母親願意讓自己的孩子獨自麵對危險!“你是在高估自己還是在低估黑魔王?憑你?你又憑什麽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活蹦亂跳?真出了什麽事情……你最好的結局就是一輩子呆在聖芒戈!”即便是聲音有些發冷,卻依舊掩蓋不住她的焦慮。


    德拉科愣愣地看著納西莎,原本慌亂不安的心漸漸平定下來,他輕輕摟過她的肩膀,將下巴點在她的肩胛骨上,“媽媽,放心,他是不會殺了我的。”是的,他還有保命符,比如賽拉,比如馬爾福這個姓氏。德拉科突然有些後悔剛在在納西莎麵前表現出惶恐和不安了,這隻會給他的母親帶來更多的煩惱,帶著濃濃地愧疚,他輕輕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我愛你,媽媽,所以我不會死的。”


    #####


    可納西莎卻覺得渾身冰冷,她不記得德拉科是怎麽把她送回臥室的,關門的時候他還說了些什麽,可能是晚安,也有可能是放心。她渾渾噩噩地坐在床沿上,目無焦距的盯著黑暗中的某一點發愣,直到空氣中的寒意侵蝕了身體,她才驚醒過來。


    納西莎站起身子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突然厲聲道:“查查!給我出來!”是了,平常一進家門的時候它都會給她準備好熱茶,今天卻消失的無影無蹤——它一定是知道些什麽。


    空氣扭曲了一瞬,一陣輕響打破了房間的平靜,查查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處,背部緊緊地貼在房門上,這樣子讓納西莎更加肯定了猜測。


    “黑魔王來了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納西莎冷聲問。


    查查猛然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查查……查查不知道。”它對那個人有著極端的恐懼,所以即便沒有得到命令,它也不敢吐露。


    納西莎眯了下眼睛,黑暗中原本精致漂亮的臉顯得格外的陰霾,“別忘記誰才是你的主人!誰才是你真正該效忠的人!如果做不到的話就滾出馬爾福莊園!”


    查查突然跪倒在地上,膝蓋發出一陣悶響聲,可很快就被它不停地用腦袋撞擊地麵的聲音給蓋過去,它發出一陣尖細的哭泣聲:“求您原諒我!夫人!”


    納西莎不耐煩地揮揮手,“回答我的問題。”


    查查停下了動作,瑟縮了一陣,哽咽著說:“萊斯特蘭奇夫人來了一趟,然後莫裏斯小姐就衝了出去,可回來的時候是……是那位大人帶著她回來的……”


    納西莎的身子僵了僵,然後狠聲道:“接著說!”


    “查查很害怕,躲了起來,然後聽到了少爺的呼喚,少爺命令查查給莫裏斯小姐熬製魔藥……”它顫抖地說,“查查看見莫裏斯小姐臉上的標記了!可怕極了!可少爺把查查趕了出來!”


    “……他呢?”納西莎問,帶著小心翼翼地味道。


    查查驚恐地叫了一聲,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哆哆嗦嗦地說:“查查沒有見到那位大人……可是查查知道他在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一個查查看不見的人!”


    “我是問你他現在在哪!”


    “查查不知道!”它驚恐地說,“少爺讓查查給莫裏斯小姐送了藥……可是查查看不見那位大人!”


    是看不見,而不是沒看見。納西莎覺得一股眩暈感湧了上來,她忍不住往後踉蹌了幾步,跌倒在床上——黑魔王隱藏了自己,卻沒有隱藏賽拉臉上的黑魔標記,更糟糕的是,他極有可能明白德拉科知曉他的存在!他有什麽目的?他想要做什麽?德拉科當時又是怎麽應對的?無數種猜測在腦袋裏麵肆意飛轉,可一想到德拉科差點因此丟了性命,原本埋在心底的恐懼瞬間突破了臨界點。


    那個可怕到連名字都不能說的人說不定現在還在這座莊園裏麵,而且隨時可能讓馬爾福家成為曆史上的一筆!


    “盧修斯……”納西莎捂著臉喃喃低語,肩膀微微顫動著,消瘦的身體幾乎要融進黑暗裏。


    過了許久,她緩緩放下手,麵無表情地瞄了一眼匍匐在地上一聲不吭的查查,說:“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找我……就說我去找本森了。”


    查查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於是又忍不住一個哆嗦,卻還是說:“是,夫人。”


    納西莎疾步拿過衣架上的黑鬥篷披在了身上,走到華麗的梳妝鏡麵前,抽出魔杖揮動了一下,它立即分成了兩半,裏麵的黑色壁爐顯現了出來。她往裏麵撒了一把飛路粉。


    “蜘蛛尾巷23號。”


    這個世界上有無數個怕死的人,可絕不會有一個怕死的母親,至少她納西莎馬爾福絕不!


    誰也別想毀了她的家!誰也別想傷害她的孩子!


    耀眼的綠色火光侵蝕了視野,眩暈感褪去後,納西莎跨出壁爐,她的麵前是正在用魔杖指著她的斯內普,“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納西莎神色如常地說,熟練地繞過他坐在沙發上,手邊堆了許多厚厚的書本,她拿起一本隨意地翻弄著。


    斯內普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一係列的動作,過了好一會才走過去一把拿過她手上的書本扔回原處,嘶嘶地說:“深更半夜闖進別人的家,這就是馬爾福家的教養?你應該慶幸你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否則就會好好體驗一把惡咒的滋味。”


    納西莎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她四處張望了一番,這個有些陰森森的房子還是一點都沒有變,過多的書籍和魔法類物品堆在了一起,雖然可以看出它們的主人有好好整理一番,可一個男人能有多細心?左邊貼牆的架子上還擺著一些瓶瓶罐罐,裏麵裝著稀奇古怪的魔藥材料。“你這兒應該有個女人,至少她會讓你的房子變得不那麽像個鬼屋。”


    出乎意料的,納西莎看見斯內普詭異地僵了下臉,然後聽到他不怎麽和善地說:“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這樣挑三揀四。”這話有些怪異,納西莎挑起了眉角,可還沒有說話就又聽他說:“你和盧修斯一個模樣——總是在重點之前說一些廢話來做鋪墊,納西莎,我再給你一分鍾的時間,如果你不能給我給個足以說服我犧牲睡眠時間的理由,飛路粉在壁爐左邊,你自便。”


    “你的耐性變差了。”納西莎說。


    斯內普哼了一聲,眯著眼睛等待著。


    納西莎向後仰了仰,整個身體都陷進了沙發裏,軟綿綿的感覺激起了一身的疲憊,她把查查的話重新組織了一遍,用一種輕描淡寫地口吻說了出來,順帶了表達了自己的猜測,最後總結了一句:“他們三個人的關係足夠讓人頭疼了。”互相欺瞞,同時又互相幫忙遮掩,最後居然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就這樣?”斯內普冷冰冰地說,可以看出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了,“大半夜,一個母親的訴苦,僅此而已?”


    納西莎眯了下眼睛,看了他好半響,說:“你是不是早就清楚德拉科知道賽拉的身份。”


    極為肯定的語氣,斯內普淡淡地說:“顯而易見。”


    納西莎語塞,然後冷笑,“你可真是個稱職的好教父。”


    “時間到了,不送。”說著,斯內普轉身就要離開房間。


    “西弗勒斯。”納西莎在他剛踏上樓梯的時候才叫住他,“他在哪?”


    斯內普頓下頓身子,扭過頭來冰冷地看著她,“我現在開始懷疑……在我眼前的是會不會是個冒牌貨。”如果他將盧修斯的所在地說出來,那麽赤膽忠心咒就會失效,憑這盧修斯身上的標記,黑魔王要找到他輕而易舉。


    納西莎的臉白了白,似乎還想要說什麽,可最後隻是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她還是隻能一個人繼續撐下去。


    經過片刻的沉默後,斯內普又走到她的麵前來,懶洋洋地坐□,“說,你想要做什麽。”


    這一刻,納西莎終於放緩了神色——她就知道他一定會幫她的。蒼白的嘴唇漸漸恢複了血色,上挑成一個高傲的弧度,她挺直背脊,微微仰起下巴,冷聲說:“我要挑起戰爭。”


    這個答案讓斯內普有些意外,他最開始猜測她是想要將德拉科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在黑魔王的眼皮底下。沉默了一會後,他諷刺地說:“作為一個馬爾福,你把貪婪的本性發揮的淋漓盡致。”她要的不僅僅是德拉科和盧修斯安然無恙,更是要借著推動戰爭掌握主動權,這比原來等待戰爭開始要好得多了。


    “貪婪是有代價的。”納西莎淡淡地說,“如果失敗的話無論是黑魔王還是鳳凰社都不會放過我,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誰能保證這個過程中不會有任何意外?西弗勒斯,我們已經熬了足夠長的時間了,不能總是聽人擺布。他們這種無聊的試探不知道持續到什麽時候。”她停了一會,見斯內普麵無表情,也沒有吱聲,於是接著說,“想想看吧,由我們挑起戰爭,這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好處?你也能最大程度地幫那位小救世主保障自己的性命。”她的聲音壓地很低,帶了絲蠱惑的意味。


    斯內普這會挑起了眉梢,似笑非笑地盯著納西莎,黑色的眼睛裏流轉著暗沉的光輝,“你似乎把前景想得太好了一些,容我提醒你,黑魔王可不是任人戲弄的糊塗蟲。更何況,你並不能保證能夠成功,如果失敗了,你有什麽本事承擔後果?”


    “並不一定要本人出麵。”納西莎微微垂下了眼,“那就要看棋子是誰了。”


    斯內普微微起了些興趣,說:“洗耳恭聽。”


    她抿了抿嘴,挺直的背脊變得僵硬了起來。


    【姐姐……】


    【怎麽了?親愛的。】


    【得了吧,茜茜,他在叫我呢!嗨,親愛的西裏斯,怎麽了?】


    【貝拉特裏克斯!你走開……嗨,寶貝,我知道你有事找我幫忙,說吧,我絕對能夠幫上你。】


    【……呃……我找的是安多米達,打擾了。】


    【等等,別走……噢!茜茜這都怪你!】


    【怪你!你這個……】


    【姐姐……們。】


    【怎麽了?親愛的。】【嗯?寶貝。】


    【別忘了媽媽叮囑的,如果你們再亂使用咒語的話,就沒收你們的魔杖。】


    【……你這個幸災樂禍的臭小子!】


    【等到明年你進霍格沃茲的時候,看我怎麽收拾你!】


    “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和……西裏斯·布萊克。”


    納西莎·布萊克的兩個親人。


    可是……她現在是納西莎·馬爾福。


    她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


    將納西莎送回房間後,德拉科也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剛才在那個房間裏麵度過的幾分鍾要比他在外麵奔波一整天還要令人疲憊。他現在迫切的需要安靜的環境和一張柔軟的床。腦袋挨上枕頭沒多久,德拉科就睡著了。


    這個覺睡得極不安穩,鮮血和尖叫充斥了整個夢境,無數的屍體無數的亡魂,它們化成荊棘將他死死纏住,他感覺自己的身子都要被碾碎了,這樣清晰的痛楚未免太過真實了些,直到窒息感逼得他腦子缺氧,他才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一條麵目猙獰的蟒蛇正纏繞著他的身體,衝他張開血盆大口,刺鼻的血腥味填滿了整個嗅覺。


    德拉科驀然睜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氣,差點驚呼出聲——他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這條爬蟲。於是他極為困難地咽了咽喉嚨,微微撇過頭去,朝窗邊那抹黑色的身影露出一個艱難地笑容,“……主人。”


    他眨了眨眼,略微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然後淡淡地說:“我以為還要再等會。”


    德拉科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裏多久了,可他從那聲歎氣中知道,如果再不趁著他改變主意之前說點什麽的話,恐怕就會被納吉尼吞下去。德拉科繃緊身子,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扯動嘴角,“如果……如果納吉尼餓了的話,我很樂意讓查查幫……她準備些食物。”


    “哼,一個馬爾福。”他有些諷刺地說,然後發出一陣讓德拉科心底發寒的嘶嘶聲,原本束縛著自己的爬蟲頓了一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德拉科身上慢吞吞地遊了下來,滑膩膩的蛇鱗惡意地刮弄他的脖子,德拉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它對自己的敵意。


    爬蟲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間,它衝著德拉科嘶嘶地叫了幾聲,然後看了眼自己的主人就遊動著身子離開了房間。


    德拉科覺得它在表達“應該動作快點早些吃了你”之類的意思,看來自己在它眼裏很不受待見,可誰在乎呢?沒有給自己平定心跳的時間,德拉科連忙從床上跳了起來,用一種極其恭敬的姿態跪在他的麵前。


    德拉科不敢吭聲,他可能猜到他是為什麽出現在這兒了——還能為了什麽?他是不會殺他的,畢竟他允許自己從賽拉的房間走了出來。德拉科一遍又一遍地安撫自己急促的心跳,可惜效果甚微,因為緊貼著地麵的手還是在微微顫抖。他可以感覺到那刺人的目光狠狠地紮在自己的背上,如果它們可以化成利器的話,恐怕德拉科早已經千瘡百孔了。


    這種屬於裁決者的壓迫感還不是十七歲的他可以承受得住的。德拉科埋著頭,一絲不甘心從恐懼感中冒了出來。


    “怎麽發現的。”他淡淡地問。


    這讓被詭異的沉默壓得幾乎窒息的德拉科微微喘了口氣,如實回答:“鏡子……樓梯間的那麵鏡子說您在……我以為您並不想讓我知道您的存在。”至少在賽拉的麵前。


    他冷笑了一聲,又問:“你早就知道了?”


    德拉科的肩膀無法控製地顫抖了一下,他絞盡腦汁斟酌著要說出口的話,避免一個不慎就引來懷疑,“是……是的,主人,在霍格沃茲的時候……我發現她是個蛇佬腔,之後曾在裏德爾老宅見到過她一次。”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充滿敬畏,這就能證明他沒有膽子在他麵前說謊——誰都清楚黑魔王精通攝魂取念。


    幾乎在同一時間,德拉科的身子突然騰空而起,讓他有一瞬間想起了魁地奇比賽的時候,自己騎著掃帚衝刺的感覺。他被狠狠地甩了出去,把落地窗撞地四分五裂,殘破的玻璃折射著月光,讓黑漆漆的房間稍微有了些光亮,身子在半空中停頓了一瞬,德拉科第一次以這種形式從外麵看自己的房間,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被拋出馬爾福莊園摔個粉碎的時候,他又被一個強勁的力道用力地扯了回來,就像是一個任人擺弄的娃娃,背脊狠狠的撞在了牆壁上,劇烈的疼痛擊退了臉上最後一絲血色。德拉科的四肢被無形的東西束縛住,像是一個被釘在牆上的殉道者,他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艱難地凝聚自己的視線,對上一雙翻滾著鮮血的眼睛。


    他緩慢地走近德拉科,腳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可每一步都用力地踩在了德拉科的心上,似乎要把他的心髒給狠狠碾碎。額頭上的鮮血順著弧度滑落下來,模糊了視線,德拉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可即便這樣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殺意和……怒氣。莫名的,心底湧上來的一陣不易察覺的快意。


    ——並不是什麽都在你的掌控範圍內。


    #####


    房間被施了個靜音咒,否則這麽大的聲響早就引人過來了,最重要的是……可能會吵醒某個熟睡的小公主。


    他的小公主……費勁心思隱藏自己的秘密。


    恐懼、哀求、還有……【我相信您。】


    手中的老魔杖精準地對著德拉科,他能夠察覺到他身上透露出來的恐懼,可它們卻再一次掀起了心底的怒氣——在那個房間的時候,他故意沒有隱藏賽拉臉上的黑魔標記,為的就是能摧毀她和這個馬爾福家的小崽子之間的假象,當然,如果能夠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更好了。可是……他自始至終都神色如常地和她交談,在自己的眼皮低下演了一場好戲!


    “睜開眼,告訴我,馬爾福家的小崽子,誰給你的勇氣在我麵前裝模作樣?”他逼近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壓低嗓子冰冷地說。


    德拉科驚恐地瞪大眼睛——為現在正在麵對的,也為等會可能要麵對的。攝魂取念?還是鑽心咒?又或者……四肢百骸都被寒冷侵蝕,即便是僵硬到極點也沒有辦法壓製住戰栗,他顫抖地說:“不……我沒有!主人,請相信我對您的忠誠……”


    “收起從你父親學來的那套!”他嘶嘶地說,“回答我的問題!”


    父親……這個詞讓德拉科的腦子微微清醒了下來,他忍著痛,深吸一口氣,用一種慌張的口吻說:“主人!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絕不是刻意的!賽拉不想我知道!她幾乎每時每刻都為瞞住這個秘密而煩惱!您……您當時也看到了!賽拉有多害怕我知道……真相!”他沒有說謊,任誰在那時看到她絕望的樣子,都會忍不住動容。


    他眯了眯眼睛,如蜘蛛關節般可怕的手指細細地摩挲著德拉科的臉,“一個自以為是的馬爾福,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能夠代替我為她做決定?”


    指腹碰觸的每一處都傳來刺骨的寒冷,德拉科不知道這隻手究竟會戳瞎他的眼睛,還是扼住他的脖子……當然,他更沒有忽略他的魔杖,“我以為……我以為這是您默許了的!所以才沒有掩飾標記!”看到賽拉臉上的黑魔標記的那一刻,德拉科的腦子就懵掉了,這是試探?可又要試探什麽?他捉摸不透黑魔王的想法,最後隻能顧著賽拉的反應來走一步算一步。可之後冷靜一想,如果當時的他揭穿了事實,那麽下場肯定要比現在糟糕得多。


    ——賽拉沒事了,那麽身為演員的他就要倒黴了,畢竟黑魔王似乎想要看到些更精彩的東西,可如果賽拉難過了,那麽黑魔王就不樂意了,當場一個索命咒都是極有可能的。


    進退都不討好,隻能選較輕的一個了。


    “你以為?”他諷刺地笑了笑,“你或者還‘以為’你能夠抓住這個機會和我——達成協議?自認為抓住我的軟肋?讓我猜猜……你想讓我看在賽拉的份上拉你一把,和本森家簽訂協議,對嗎?馬爾福。”


    沒有任何偽裝,德拉科這次是真的瑟縮了一下。


    “我一向讚賞馬爾福家利益之上的觀念,可在物盡其用的時候也要看清楚對方是誰,德拉科。”說著,他緩緩鬆開了手,同時也收回了魔杖。


    德拉科從牆壁上滑落了下來,趁著這個機會一把擦去了臉上的鮮血,重新跪在了他的麵前。德拉科感覺到黑魔王似乎突然心情變好了——這不正常,德拉科原以為他會生氣,畢竟驕傲如他肯定不允許被任何人利用、算計。可還沒有來得及細細琢磨他的反應,就聽他突然說——


    “德拉科,你覺得……如果賽拉知道你利用她最大的秘密去奪取利益,會怎樣?”像是想到了什麽,他低聲笑了出來,“我的小公主可不是什麽善良偉大的聖人。”


    德拉科驀然僵住身子,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離了,腦子裏突然閃過她的隱忍,害怕,痛苦,小心翼翼,還有絕望。


    ——不能被她知道!絕不!


    喉嚨裏被一塊硬鐵塞地死死的,德拉科沙啞地喘息了一會,始終沒有辦法把想要說的話組織到一塊去,隨便說些什麽都好,必須!他抬起頭來,再一次對上那雙猩紅色的眼睛。


    ——突然,他愣住了。


    原本在腦子裏纏繞成一團的疑惑散開,變得井井有條起來。


    德拉科猜測他可能知道為什麽這個人隱藏了自己的存在卻沒有掩蓋賽拉臉上的標記,而現在又為什麽會突然放過他,或者……也可以解釋之前為什麽會把安妮的任務交他的手上。


    一個荒謬到極點的猜測,如果不是時間和對象不合適的話,德拉科不介意把它當做一個笑話來看待。


    德拉科突然想到了紮克利·布雷恩。


    當他知道他是個被賦予監視任務的食死徒時,會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賽拉麵前拆穿他,以此來摧毀他們之間的羈絆。


    當他把安妮的事情成功地推到布雷恩身上的時候,除了輕鬆,還有些莫名的優越感,就像一個奪回寶貝的勝利者。


    他想,他和黑魔王在某一方麵,或許有共鳴。


    意識到這一點,德拉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坐在地上,呆呆地仰望著他。


    見德拉科半天沒有吱聲,他愉悅地挑起眉角——果然隻是兩個小孩子的遊戲罷了。他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德拉科一會,仿佛他隻不過是個比螻蟻稍微高等些的生物。他俯下、身,攙住德拉科的胳膊肘將他扶了起來,力道不大卻不容拒絕。


    德拉科也毫無反抗地順著他的動作站直了身子,似乎有無數隻蜜蜂在腦子裏麵四處亂竄,雜亂的嗡嗡聲引得他一陣頭暈眼花——可能嗎?他眼前的人可是黑魔王啊……


    “德拉科,你和紮克利那孩子的私怨得快點解決。”他心平氣和地說。“畢竟賽拉和他關係不錯。”至少表麵看來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身上的痛覺在不停地刺激德拉科的神經,他或許真會以為這個人是個關心晚輩的長者。德拉科低下了頭顱,盡量避免和他的眼神接觸,“當然……我是說……一切聽從您的安排,主人。”


    “不用這麽拘謹。”他帶著笑意說,伸出手來彈了彈德拉科肩膀上的灰塵,忽視他短暫的瑟縮,“我常聽西弗勒斯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能夠得到他肯定的人不多。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你都是個值得倚重的仆人。”


    德拉科幹巴巴地扯了下嘴角,重複著爸爸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不過比起紮克利,你的為人處事還不太成熟,你要學得東西還很多。”說著,嘴角挑起嘲諷的弧度,他冷冷地看著眼下這顆鉑金色的腦袋,“少把時間浪費在……一些無聊的事情上,你還沒那個資格,懂嗎?”


    德拉科繃直了身子,硬邦邦地點點頭——被這個人摔了捧捧了摔,感覺比飛天掃帚失控還要讓人煎熬。


    “既然她生病了,你明天早上走的時候就不用過來道別了。”他又恢複了輕描淡寫的語調。


    “是。”德拉科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死死地盯著地板,視線範圍內的那抹黑袍漸漸向門口移動,然後就是幹淨利落地關門聲。


    過了好半響,德拉科才抬起頭來,盯了緊閉的房門好半響,確定它不會再被人從外麵打開後才鬆了口氣。


    他轉身走進浴室,看到鏡子裏麵那張慘不忍睹的臉時,忍不住嘖了一聲,揮動著魔杖,輕聲念著咒語,臉上的傷口便漸漸愈合,最後隻浮現了一些紅腫。


    他將睡袍脫下,轉過身來——背部一塊青一塊紫的,將原本白皙的皮膚破壞地徹底。德拉科有些頭疼地歎了口氣。


    腳剛踏進浴缸,裏麵就溢滿了熱水。他懶洋洋地斜躺在裏麵,灰藍色的眼睛茫然地盯著那些霧氣,它們不停地變幻著形狀,偶爾居然能夠勾勒出他所熟悉的東西,比如……


    德拉科驀然閉上了眼睛,刻意下滑身子,將頭也沒入了水中。


    溫熱的水拂過臉頰,將原本凝固在臉上的鮮血化開,鉑金色的頭發在水中輕輕地搖曳,德拉科眯開了眼,灰藍色的眼睛裏冰冷一片。


    ——沒資格的人是誰還說不定呢。


    ——再忍忍。


    ——戰爭,戰爭,戰爭……


    ……賽拉……


    【戰……咳,畢業之後你有什麽是最想做的?】


    【……沒什麽想法。】


    【喂!別敷衍我!】


    【我沒有……好吧,我想想……離開這兒,去旅遊。】


    【嘖……就這樣?】


    【你別一副嫌棄的表情!我是認真的!】


    【果然還是高估你了,你就不能有些充滿挑戰充滿難度的念頭?】


    【……我想離開這兒,再也不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攢啊攢啊修啊修啊~總覺得在哪裏分章都不對,於是……


    嘿嘿嘿嘿~他&她係列終於完了,哦霍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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