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員外忙問:“大老爺此話怎講?”


    冷羿笑了笑,道:“這茅廁的糞坑是封閉的大缸,糞水是不會流到外麵去的。而茅廁後麵除了那一點點分縫隙之外,整個是封死的。所以淘糞工隻能在茅廁裏麵淘糞,而不是在茅廁後麵。從現場勘察情況也知道,茅廁後麵,除了武捕頭踩到的那一灘糞水之外,別的地方都是沒有糞水的。這一灘糞水怎麽來的?當我看見菜地一角的那對糞桶之後,我就大致明白了凶手是怎麽殺人的了。茅廁後麵的那一灘糞水,不可能是淘糞留下的,也不可能是糞坑留出來的。而是用一桶糞水當做重物下壓,糞桶傾倒,潑在那裏的!”


    “可是,這也不能說就是丁捕頭做得呀!”


    冷羿望向武捕頭和宋捕頭:“案發時,你們在哪裏?”


    武捕頭和宋捕頭互望了一眼,道:“我們和其他兄弟一起其廚房吃飯去了。”


    冷羿點點頭:“這個跟丫鬟杏花的證言是吻合的。——她當時發現不對之後,跑去班房叫人,便隻有丁捕頭一個人在,正往茅廁走。那茅廁三麵都是圍牆,這個機關不能太早布置,隻有在估計受害人就要來茅廁之前布置。捕快班房的後窗是對著茅廁院子開的。而三個捕頭的班房跟其他捕快的班房是分開的。武捕頭、宋捕頭都出去巡邏去了。家裏隻有丁捕頭,其他的捕快都在大房間裏準備吃飯,隻有丁捕頭獨自一人在捕頭房間裏。他才有作案時間。還有一個關鍵證據,也是我剛才說被你打斷的他露出第四個馬腳,——那隻大腳印!”


    “大腳印?”


    “對!”冷羿盯著丁捕頭道:“你支開丫鬟去叫人之後,立即轉到茅廁後麵,把扁擔抽出來。扁擔另一頭綁著的匕首並不太結實,受害人被插傷之後立即起身,所以刀子已經從她的下體退出。隻需要翻轉扁擔,刀子就能從扁擔頭脫落,墜入糞坑。再把扁擔抽出來,挑著糞桶跑到菜地一角放下。然後返回。——就是這個時候,你留下了你的特征性的大腳印。那是糞水倒在土地上,你再踩上去時留下的,讓我肯定,你就是布局殺人的真凶!”


    丁捕頭萬念俱焚地長歎一聲,道:“我原來以為我的布局天衣無縫,想不到在大老爺眼中,卻是跟篩子一般破綻百出。佩服!”


    賴員外啊一聲大叫,撲過去,對丁捕頭亂打亂踢,嘴裏還狂叫著:“你這惡賊!殺死我的愛妾,我要你給我愛妾抵命!”


    武捕頭趕緊把他拉開,丁捕頭已經被他幾腳踢得鼻青臉腫了,口鼻出血了。


    冷羿冷眼看著,嘴角浮現出一抹譏笑,先看了一眼賴員外,這才對丁捕頭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我既然已經知道是你幹的,為何不在衙門就揭露你,非要到苦李村來才揭露?”


    丁捕頭盛神情慌亂地望著冷羿。旁邊的賴員外更是全身一哆嗦,恐怖地望著冷羿。但是,冷羿沒有看他。


    冷羿扭臉對武捕頭和董師爺道:“你們把他帶出去錄口供,問清楚,究竟是誰指使他這樣幹的,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殺死賴員外的小妾!一定有人在背後指使!說出來,還有一條生路,否則,死路一條!”


    武捕頭和董師爺答應了。


    冷羿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卓巧娘,隻見她一副驚喜交加的表情,很顯然,她對自己丈夫查案的本事還是第一次見識,原來如此神奇,近乎於崇拜了。


    冷羿朝她眨了眨眼睛,道:“你去外麵看看山村風景,等會咱們就回去。”又對武捕頭道:“把夫人保護好!”


    武捕頭忙躬身道:“屬下領命!絕不會出半點閃失。”卓巧娘跟著武捕頭他們出去了,冷羿讓賴員外的妻妾等人也都出去。


    屋裏就隻剩下他和賴員外兩人。


    冷羿這才慢慢把頭轉過來,望著賴員外,意味深長地道:“員外對丁捕頭作案,好像很緊張啊?”


    賴員外大驚,忙道:“不不,怎麽會呢,小人巴不得找到真凶啊!隻是,小人也不願意冤枉好人啊!”


    “冤枉好人?”冷羿冷笑,“那咱們就等著瞧,看看究竟誰是好人。”


    賴員外麵如土色,慢慢地往後退,一屁股坐在了交椅上。


    冷羿好整以暇拿起茶盞,慢慢地抿了一口。皺眉道:“茶涼了!——這人還沒有走呢,怎麽就茶涼了?”


    賴員外趕緊起身:“要小人這就叫人去泡新茶。”說罷,快步走到門口,對院子裏伺候的仆從道:“趕緊給知縣大老爺上茶!上熱茶!”


    院子裏仆從答應了,趕緊跑去重新沏熱茶。


    很快,新茶送上來了,擺在冷羿麵前。


    冷羿瞧著賴員外,有幾分調侃道:“這茶水,不會有毒吧?”


    “怎麽可能呢?”賴員外尷尬地笑著。


    “我想也不會。”冷羿端起茶盞,送到嘴邊,突然又停住了,斜眼看著賴員外,目不轉睛地瞧著他,慢慢道:“你說,指使丁捕頭殺害你愛妾的會是誰?”


    “小人不知道。”賴員外聲音有些發顫。


    冷羿點點頭,沒有喝茶,把茶盞放在茶幾上,瞧著他,一直沒有說話。


    賴員外被他瞧得發毛,幹笑著,眼珠不停打轉。


    又過了好一會,董師爺匆匆進來望了賴員外一眼,對著冷羿咳嗽兩一聲,站在旁邊束手而立。


    冷羿也瞧了賴員外一眼,對董師爺道:“有什麽事情,就說罷。”


    董師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支吾著還是不肯說。


    冷羿皺眉道:“是不是丁捕頭招供了誰是幕後指使?”


    董師爺點點頭。


    “是誰?”


    董師爺又瞧了一眼賴員外,咳嗽著,神色頗有幾分尷尬。


    賴員外非常緊張,一個心都懸到嗓子眼了。


    冷羿道:“但說無妨!”又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瞧著賴員外,“我相信,賴員外也很想知道這個結果。”


    董師爺上前兩步,吞吞吐吐道:“丁捕頭供述,說是……,是賴員外……,賴員外指使的!具體怎麽指使的,因為什麽原因,正在審訊中。學生先過來稟報一聲。”


    賴員外全身發顫,想說,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冷羿對董師爺道:“知道了,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任何人。”


    “是!目前隻有武捕頭我們兩人知道。”


    “很好,叮囑他,誰也不能說!”


    “是!”


    冷羿讓董師爺坐在旁邊記錄,然後慢騰騰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幾口,道:“員外啊!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辦呢?”


    賴員外看見剛才冷羿的安排,現在又聽冷羿這話,聽出是話裏有話,頓時是驚喜交加,忙咕咚跪倒道:“小的也是一時糊塗,如果大老爺能放過小的一馬,小的永記大恩,沒齒不忘!”


    冷羿懶洋洋道:“其實本縣早就懷疑你了,所以在衙門沒有揭穿丁捕頭,而是帶到你苦李村來,目的就是必要時跟你對質。你知道你什麽地方露出了馬腳了嗎?”


    賴員外惶恐地搖搖頭。


    “拉肚子!”冷羿道,“你的小妾正好那幾天拉肚子,而她又是恰好在茅廁凶手有預謀地布局殺害的,這就讓人很容易聯想,既然布局在茅廁,如果她不上茅廁,不久一切落空了嗎?所以,必須想個辦法能讓她那個時候上茅廁,這個辦法當然就是讓她吃瀉藥。而能讓她吃瀉藥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你!你又剛好跟本縣在繳稅問題上有矛盾,也就不難懷疑到你的頭上來了。”


    賴員外一臉惶恐,伏地磕頭:“小人一時糊塗,請大老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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