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小周後開始感到身上已經不那麽冷的,也不知道是因為想起了丈夫的詩詞感到溫暖,還是身體冰凍過度反而不知道寒冷。她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臂的知覺,心裏似乎也找不到丈夫李煜的詩詞了。恍惚間,好象看見了冷羿站在自己身邊,用那讓她心碎的憐惜的目光看著她。


    小周後一邊咳嗽一邊打著噴嚏,搖搖晃晃把窗戶關上,插好插銷,慢慢地回到了床邊,穿上中衣,爬上床蓋上被子。


    她感到她就要死了,卻沒人知道,隻有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躺在**發抖。


    她開始哭,可是哭聲隻能是斷斷續續的,因為會被劇烈的咳嗽和噴嚏打斷。


    ……


    ———————————


    冷羿從小周後府邸出來,並沒有直接回家,他吩咐轎子徑直去皇宮。


    他現在是禦帶,也就是禦前帶刀侍衛,憑借腰牌可以直接進宮。不需要聖旨。


    不過轎子和貼身護衛都隻能在皇宮門口,冷羿下了轎,步行進宮。一直來到皇帝的寢宮。


    王王繼恩見到冷羿,忙上前招呼。冷羿問:“官家身體如何了?”


    王繼恩麵有憂色,搖頭道:“不太好。昨夜一夜高燒,又冷又熱的,花神醫用藥之後,到了淩晨這才稍好,已經安睡了,你就不必進去了。”


    冷羿點頭,道:“昨日官家讓微臣去探望鄭國夫人情況,今天早上微臣去了,我問了她,似乎也聽到了一種恐怖的聲音,但是不敢肯定是老虎吼叫。而且,鄭國夫人也病倒了,看樣子病得不輕呢,所以有些擔憂,本來想跟官家建議讓花神醫去給鄭國夫人診治,可是,官家同時也病倒,花神醫要給官家治病,怕是離不開了。”


    王繼恩道:“是啊,不過官家對鄭國夫人非常關懷,這邊既然已經沒有危險,或許就會讓神醫去給鄭國夫人治病也未可知。待官家睡醒之後,我就跟官家說說這事,看官家的主意吧。”


    “如此甚好!”冷羿往屋裏張望,道:“花神醫呢?我家娘子近日身體也不好,我想問問他是不是上次那病沒斷根啊,要不要再吃點藥什麽的。”


    王繼恩忙道:“花神醫在裏麵呢,我去叫他出來你問問,弟妹上次病得那麽重,現在感覺不適,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好好看看的好。”


    “也沒什麽,就是覺得有些怕冷發熱的,我是瞎擔心,所以問問。”


    “嗬嗬,小心為上,我去叫他!”


    說罷,王繼恩邁步進了寢宮。過不了片刻,花冥尊走了出來,看見冷羿遠遠站在院子中間,麵無表情過去,也不說話。


    冷羿左右看看無人,壓低了聲音道:“昨日,官家召見小周後,似乎聽到猛虎吼叫的聲音,官家受到了驚嚇,讓我去看看小周後。剛才我從小周後家探望回來……”


    花冥尊很緊張,低聲道:“她怎麽樣?”


    冷羿緩緩搖頭:“她病得很厲害,要是請太醫去看病的話……”


    “我去!我去給她治病!”


    “那當然好。不過,你是官家的侍禦醫,這時候不宜主動請纓。最好讓官家下旨讓你去。所以,先前我給王公公推薦了神醫。王公公已經答應到時候跟官家說。”


    花冥尊大喜,長揖一禮:“多謝冷大人成全!”


    冷羿拱手還禮,低聲道:“小周後這次的病看著挺重的,而且,她的身體一直不好,這次加上受到驚嚇,就算神醫出手,估計也是一時半會好不了的,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啊。我覺得,在小周後的病沒有完全好之前,還是不宜進宮麵聖的。神醫以為呢?”


    花冥尊作為皇帝趙光義的貼身侍禦醫,當然知道趙光義強行臨幸小周後的事情,他一直深深愛戀著小周後,因為這件事而非常的難過卻毫無辦法。現在一聽冷羿說小周後在病好之前不宜進宮,那也就不會被趙光義**,立即聽懂了冷羿話裏的意思,是讓他想辦法利用小周後生病這件事讓她暫時脫離苦海,讓一個人生病或者一直病不好正是他的強項,不由大喜,心中充滿了對冷羿的感激,長揖一禮道:“老朽明白了,多謝冷大人提醒,老朽也替……,也替她感謝大人的關懷。”


    “好說!”冷羿拱手,告辭離開,又去了繡坊查看了一下小周後著裝的刺繡情況,進展很順利。便出內廷返回了家裏。


    花冥尊得知小周後可能病重的消息,當真是坐立不安。可是人家還沒有請自己去診病,總不能自己找上門去吧。隻好耐心等著。


    就這樣煎熬到了下午,太醫院終於來人稟報說隴西公李煜的妻子鄭國夫人病重,想請太醫去診治。花冥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巴不得馬上就去,可是,他是皇帝的侍禦醫,皇帝這裏也生著病,如何能離開。而且皇帝還在睡覺,還沒有蘇醒,這也不知道要睡什麽時候了。


    花冥尊等不得,眼珠轉了幾轉,跟王繼恩說到時間給官家用金針了。王繼恩這才小心地喚醒了趙光義。花冥尊給趙光義針灸。


    趙光義懶洋洋道:“冷羿來過沒有?”


    王繼恩忙道:“來過了,官家在熟睡,就沒有打擾。”


    趙光義眼皮睜開了:“朕讓他打聽的事情,怎麽樣了?她也聽到了嗎?”


    “冷大人說鄭國夫人好像也聽到了有恐怖的叫聲,隻是,當時鄭國夫人驚恐之下,也不能確定是否就是老虎的叫聲。”


    趙光義神情有些恍惚,道:“她也聽到了?”


    “是,隻是不敢確定。”


    “你們三個都不敢確定是不是老虎叫,可是我聽得真真的,就是老虎的吼叫!”趙光義陰著臉道,“你馬上安排人調查,務必給我查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王繼恩趕緊答應了。


    趙光義又道:“鄭國夫人身體如何?冷羿說了沒有?”


    “說了,鄭國夫人回去之後就病倒了,可能是又受了驚嚇。看樣子病不得不輕。先前太醫院來人說,隴西公到太醫院請太醫,給鄭國夫人看病,也說病得很重。”


    要是這之前,趙光義不會這麽緊張,可是這次小樹林**小周後的感覺,極大地刺激了趙光義,讓他異常的興奮,可是這種興奮被老虎的出現打斷了,還沒過癮呢,這時候他可舍不得小周後病死,一下子坐了起來,眼睛瞪圓了:“為何不早點叫醒朕?”


    王繼恩賠笑道:“官家也在病中,不宜勞神……”


    “鄭國夫人病重,如何能耽誤?馬上讓太醫院派太醫去!”


    王繼恩道:“這次鄭國夫人不僅是受了風寒,還受到了驚嚇,隴西公說已經請了京城知名大夫都看過了,可不中用啊。唉!”


    趙光義點頭道:“這樣啊!那——花神醫,能否勞煩您辛苦,前去給鄭國夫人治病?”


    花冥尊大喜,可是臉上卻不表露出來,起身拱手道:“微臣遵旨。”


    花冥尊還是耐著性子給趙光義用針完了之後,這才來到太醫院,拎著藥箱,跟著李煜來到了隴西公府。


    ————————————————


    小周後昏昏沉沉之中,她好象感覺到自己飄起來了,飄在風裏,夾雜著風雪的風裏。就像柳絮,無依無靠。


    她感到口好渴,可是沒有水,隻有火焰,升騰的火焰,把全身都要烤化了。


    但是,全身在烈火煎烤之中,卻是冰冷透心,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骨骼,一根根都變成了冰雕。


    而這時,整個黑壓壓的天,變成了黑壓壓的山,把自己壓在下麵,所有的骨骼、肌膚都成了醬,可是意識卻是清醒的。


    那黑壓壓的大山,又變成了皇帝趙光義,猙獰笑著,朝自己壓下來,嘴裏說著那恐怖的話。而她的身子也瞬間重新凝聚成形,但是,卻逃不出那大山的擠壓。


    她便開始哭喊,拚命的哭喊,用力的踢打,可是沒有用,她打出去的拳頭,軟得好象風吹一樣,而腳更是踢都踢不出去。


    轉瞬間,趙光義消散了,成了濃濃的迷霧,掩蓋住了四麵八方。那濃霧讓她窒息。


    恍惚間,冷羿在濃霧的半空出現了,迷蒙中用那憐惜的雙眸望著自己,把自己全身的冰都熔化。


    冷羿!


    那個知我憐我的男人!


    那個有著堅強的胸膛可以我依靠的男人!


    她如同長夜漫漫中的旅者看見了啟明星,淚流滿麵仰天呼喚著:“冷羿……!冷羿救我……!”


    她哭喊著叫著,聲音都嘶啞了。眼淚都流幹了,冷羿卻還是依舊那樣憐惜地看著她。


    這時候,天上開始往下落冰刀,一根根的白森森的尖頭,穿透了她的腦袋、她的身子,密密麻麻的,把她釘在冰冷的岩石上。


    這就是萬箭穿心之苦嗎?


    如雨一般落下的冰刀後麵,她看見了冷羿那依舊憐惜的目光。


    “冷羿……!”她一遍遍地哭著嘶聲叫喊,“冷羿……!冷羿……!”


    她哭醒過來了,半醒之間,她能聽到了自己哭著叫冷羿的名字聲,心中好難過。


    耳邊,傳來丈夫李煜驚喜的聲音:“醒了!她醒了!”


    小周後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殘酷的現實裏。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一雙熟悉的手握住,那是丈夫李煜的。耳邊聽著他說:“夫人!我在你身邊,別怕!”


    小周後想睜開眼睛,可是,沒有辦法,她感到眼皮重如千斤,嘴唇都要裂開了。


    這時,又聽見李煜說著:“謝謝你!花神醫,你真是神醫!我妻子昏迷了整整三天,你隻是用一枚金針就治好了!真是神醫!”


    花冥尊?


    小周後知道,很多年前她就認識,聞名天下的神醫。可是,他還是沒有治好姐姐的病。不過,要不是這樣,或許自己就不能最終成為姐夫的妻子,不能跟才貌雙全的姐夫共結連理。


    現在,他來給自己治病了?他不是大宋官家的侍禦醫嗎?官家讓他來給自己治病,怕是要知道自己到底病得如何吧?


    小周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把眼睛睜開。


    屋子裏很暗,似乎是夜晚。自己還是躺在自己的**,床邊,坐著一個幹癟的花白胡須老者,便是花冥尊。他身後站著的人,正是丈夫李煜。如此之外,沒有別人。


    她隻能睜開眼這麽一小會兒,便沒有力氣,又合上的眼睛。


    全身軟綿綿的,好象沒了筋骨一般。頭痛得幾乎要裂開了,昏昏沉沉的。嘴裏隻是說著:“水……”


    李煜趕緊道:“我去拿水!”


    “不行!”花冥尊斷然道:“你現在讓她喝水,她立馬就會吐血而死!”


    李煜嚇了一跳,道:“不會吧?”


    “我的話你也不相信?”


    “不不!相信,當然相信。別的太醫都沒轍。你幾針下去就好了。你是當世神醫,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呢?嘿嘿”


    “那就按我說的辦!明天此時之前,絕對不能讓她吃任何東西!特別是水,一滴都不能沾!”


    “好的!神醫,拙荊已經蘇醒,您這些天辛苦了,就請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來複診。”


    “不行!”花冥尊斷然道:“老朽必須在這裏守著,不然要是鄭國夫人死了,知道的是你不聽老朽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朽醫術無能,治死了她呢!”


    “不會的,一定不會。”


    “不會也不行!是官家讓老朽來給鄭國夫人治病。就必須治好才行。留在這裏,有什麽變故,也好馬上采取措施救治。不然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朽如何交差?”


    李煜聽他把皇帝搬了出來,不敢再說什麽。忙諾諾地答應了。


    兩人靜靜坐在窗邊守著,小周後依舊昏睡。


    不知過了多久,花冥尊肚子咕嚕響了一下,他哼了一聲,道:“我餓了,有吃的嗎?”


    李煜忙道:“有有!我讓人準備酒宴去……”


    “不用了!有什麽糕點之類的填填就行了,——這時候誰還有心思喝酒!”


    “是!是!”李煜陪著笑,忙起身到餐櫃前,取了一個糕點盒拿來,打開。糕點很精美,看著就有食欲。花冥尊取過一塊點心吃了,咂咂嘴,道:“味道真不錯!”又取了幾塊吃了。


    李煜見他吃得香,也覺得有些餓,便也吃了幾塊。想想自己能吃能喝,可是妻子要什麽時候才能這樣,心中有些黯然,不禁眼圈也紅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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