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趙德昭額頭有微微的汗珠,接著道:“金明池選址範圍內的村子,有十五個,再加上沿途修建河道,大概有十八個村子要搬遷才行……”


    趙德昭皺眉道:“怎麽這麽多?”


    “沒有辦法,湖麵占地太寬了,京城附近居住的百姓本來就很多,而且大多住在靠近水源的低窪處。修人工湖和河道,最節省的方法就是盡可能利用現成的小河溪流還有湖泊,這可以增加水量,還能節省。”


    “行啊!讓他們搬遷就是!


    趙德昭神情遲疑,欲言又止。


    趙光義皺眉道:“你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就說!”


    趙德昭臉有些紅,低著頭。


    “怎麽了?說啊!”趙光義話語裏有些不耐煩。


    “是!”趙德昭咬咬牙,道:“金明池選址地,是……,是先帝賞賜給開寶皇後和微臣,還有弟弟趙德芳的食邑……”


    食邑是君王作為世祿封賞給皇室的一種封地,食邑範圍內的農戶要按照規定向領主定期上繳糧食、牲畜等產出,供養領主。


    趙光義斜眼看了看他:“怎麽?用了你的食邑,你很不樂意?”


    “不不!微臣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趙光義的語氣很不客氣。


    趙德昭支吾道:“微臣和弟弟的食邑不算什麽,但是,開寶皇後的食邑,如果占用了,隻怕開寶皇後不樂意。”


    “不樂意你就想辦法讓她樂意啊!如果說服開寶娘娘這樣的事情也要朕去辦,那要你這個三司使作什麽?朕自己當就行了嘛。”


    “是是,”趙德昭弓著身子道:“開寶皇後為人恬淡,到不會說什麽,隻是,怕娘家人還有朝廷的大臣有不滿。”


    “有什麽不滿?”趙光義臉更陰沉了,“朕又不是白白的用你們的食邑。朕會另行封地給你們補償的嘛。”


    趙德昭苦笑,京城周圍的好地早就已經封賞完了,哪裏還有什麽好的地方能封賞給自己的?但是這話又不能說出去,隻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吞了。


    趙光義又道:“還有什麽要說的?”


    趙德昭忙道:“還有一件事情,也非常的棘手。”


    “什麽事?”趙光義眉頭又皺了起來。


    隻要看見他皺眉,趙德昭就是膽戰心驚的,忙偷偷抹了一把汗水,低聲道:“是這樣的,微臣讓屬下計算過了,開挖這樣大的湖泊,又要在兩年內建成,至少需要民壯一百萬以上!”


    “這個不用你們算,朕自己就知道。怎麽了?沒有這麽多民壯?”


    “全國征調當然有,隻是,這些都必須是青壯勞力,而現在馬上就春耕了,正是要用勞力的時候,一下子抽調這麽多勞力,隻怕會影響春耕啊。而且……”


    他說到這裏,已經看見趙光義的臉陰沉得馬上就要下雨一般,不由打了一個突,不敢再往下說了。


    趙光義冷冷道:“說啊,接著說,而且什麽?”


    “是……”趙德昭覺得嗓子都要冒煙了,咕咚咽了一聲口水,艱難地接著說道:“而且……,而且,這一百萬人的兩年的食物都要自行負責,會把家裏的糧食拿去不少……”


    說到這裏,趙德昭偷眼看了看趙光義。


    在古代,民眾替朝廷官府服勞役是完全免費的,不僅沒有一文錢的收入,而且,服勞役期間自己的口糧,還得老百姓自己承擔。官府是不負責提供糧食的。


    趙光義沒有看他,陰著臉道:“接著說!怎麽想的就怎麽說。”


    “是……”趙德昭艱難地說道:“整個修建要持續兩年,這麽長的時間裏這一百多萬青壯勞力不能回去,他們大多是家裏的支柱,很多家裏的人都指望他們養家糊口的,兩年他們不能回去,家裏人隻怕要……”


    “要餓死!——對吧?”趙光義冷冷道。


    趙德昭硬著頭皮點點頭:“微臣到不是擔心別的,隻是因為這樣大的動靜,朝廷的文武大臣們會有話說。”


    “你倒是會說話,拿他們來搪塞朕!”


    趙德昭嚇得臉都白了,忙撩衣袍跪倒:“微臣不敢!”


    趙光義也沒有讓他起來,隻是冷冷道:“還有什麽,就一並說了吧!免得沒有說完,沒有為民請命,回去又該睡不著了!”


    趙德昭聲音都有些發顫了:“還有就是費用問題,現在庫銀出去官家明令不準動用的軍費之外,就不剩多少了,遠遠不夠用來修建金明池的。不說別的,就說這搬遷十多個村子的村民,就需要一大筆錢。修建一萬間以上的亭台樓閣,需要的金錢就不下百萬緡,要從太湖運太湖石,這隻怕也要數十萬緡才行,又要整個園子種滿花木,那又要……”


    “行了,你就直接說,你們算了之後,修建這個金明池,總共需要多少錢?”


    趙德昭暗自把牙齒一咬,道:“所有費用加起來,至少要一千萬緡!”


    一緡就是一貫,即一千文,等於一兩,一千萬緡就是一千萬兩白銀,約等於人民幣一百億元!


    趙光義一聽,不由眉頭都鎖在了一起。要知道,這個時候的大宋,才建國不到二十年,每年的財政收入也就大約二千萬緡(貫)左右,雖然大力發展商業,經濟恢複和發展很快,朝廷曆年積攢的錢不少,但是由於時常征戰,耗費了大量的錢財,所以積攢下來的錢不算多。而趙匡胤和趙光義兄弟兩一直籌備著對北用兵,準備掃平遼朝。而攻打這個強勁的對手,銀子不夠,那是肯定不行的。所以一直在籌備軍費。現在,修建這個金明池,竟然要用掉全年所有財政收入的一半,怎麽不讓他心驚。


    現在的問題是,每年的兩千萬緡財政收入,有些費用是必須開支出去的,比如全國各級官吏的俸祿,維持軍隊的軍費開支,皇室的用度,還有每年必然的各地的賑災救濟等等,這些要用掉財政收入的大部分。剩下的才是趙光義能挪用的。他原本是要把這些剩下的錢的大部分留著作為軍費,將來用於對大遼的作戰。


    去年的財政收入已經全部該用的用,該花的花,該存作軍費的存了,而今年才開春,錢還沒有收上來,朝廷銀庫空虛,要修金明池,除非動用已經存起來作為軍費的錢,不然,就沒有辦法。


    趙德昭眼看趙光義沉吟不語,以為有戲,忙又道:“還有一個頭痛的問題。”


    “什麽?”


    “民壯的糧食!”


    “怎麽了?”


    “按理說,民壯應該自帶口糧,可是,那是就近的勞役可以這樣。而這次不同,我們需要從全國抽調上百萬的民壯到京城來修建金明池,而且要持續兩年,白天黑夜的幹才行。而很多民壯家裏,存糧不多,半年以上都要加野菜什麽的一起吃才行。一年時間的口糧,很多家庭是拿不出來的。我們估計,隻有三四成的民壯,能拿出三個月以上的的口糧就不錯了,其他的,是拿不出來的,如果要征調,便隻能由朝廷掏錢。這又個大概需要……”


    “行了!”趙光義不耐煩地一擺手,“你不就是說,這個金明池不能修,是這個意思吧?”


    趙德昭很是尷尬,道:“不是不能修,而是不能操之過急。應該用二十年以上的時間,每年農閑的時刻修建。這樣……”


    “這樣你就稱心如意了!”趙光義怒道:“你是為民請命,朕是個昏君,不顧民生,你在朝野上下就威風了,愛民如子了,大家都說你的好了,都催著朕把皇位讓給你,連趙廷美那裏都不用過了,對吧?”


    趙德昭嚇得匍匐在地,額頭貼著地麵,連聲說不敢。


    趙光義道:“朕明白地告訴你,這個金明池,朕是修定了!誰也別想阻攔!沒有錢,就先挪用軍費!具體的辦法,你三日內拿出來給朕,你這三司使要不行,朕就讓行的人來幹,明白嗎?”


    “是是,微臣遵旨!”


    “還有,朕明日要親自到金明池選址處察看情況!你帶著你的手下現場跟朕解說計劃,你還有一個晚上的時候好好補充一下你的計劃,一旦定下來,就不能變動!”


    “是!微臣……,微臣遵旨!”


    “退下吧!”


    “微臣告退!”


    趙德昭磕了幾個頭,起身,倒退著退到門口,這才抹了一把冷汗,轉身出去了


    趙光義怒氣未消,重重地在圖畫上一拍,道:“沒有的廢物!”說罷,他呆了半晌,頹廢地癱坐在龍椅上。


    冷羿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過了好一會,趙光義這才抬頭起來,對冷羿道:“你拿著畫圖去見花蕊貴妃吧。務必請她明日跟朕一起去實地勘察。同時,現在已經春暖花開,正是踏青的日子。咱們順便踏青賞景,一覽春色。”


    “微臣領旨!”


    “對了,那一帶獵物也不少,正好就這個機會也打打獵。你把朕賞賜給你的那把弩也帶上,朕教你打獵!”


    “多謝官家!”


    冷羿把畫圖卷好,退了出去。


    他來到門口,見王繼恩站在廊下,便朝外麵努努嘴。王繼恩會意,跟著他到了天井邊上。冷羿低聲道:“官家今天怎麽了?好象脾氣特別的暴躁,把武功郡王罵得是狗血淋頭的。而且,看著也非常的疲憊似的。到底怎麽了?”


    王繼恩壓低了聲音道:“官家**不順,加上鄭家的事情心煩,所以才這樣。”


    “官家**怎麽了?”


    “唉!別提了!”王繼恩搖搖頭,轉身看了看四周近處沒人,低聲道:“前幾日,官家忙於政務,沒有招幸嬪妃,昨夜終於空閑下來了,臨幸了夏修嬡。這夏修嬡容貌俏麗,又天真無邪,頗得官家的寵愛。可是不知道怎麽的,昨夜官家的龍根一直不舉,夏修嬡用盡了辦法也沒用,就是起不來。本來官家就很沮喪了的,偏偏夏修嬡又口誤遮攔,說了一句:‘官家,以前一碰那兒就起來了,今兒個怎麽不行啊?象個蠶寶寶似的。’”


    冷羿差點笑出聲來,忙抹了一把臉,道:“就是因為這個?”


    “要是她單單隻說了這個,官家大不了拂袖而去,不會把她如何,偏偏這夏修嬡不懂輕重,又開了句玩笑,說‘官家,是不是花蕊貴妃把你的魂勾走了才起不來啊?’這下把官家給激怒了,狠狠給了夏修嬡一記耳光,下旨把她打入冷宮了!”


    冷羿苦笑道:“花蕊娘娘那是先帝的嬪妃,官家喜歡花蕊娘娘,這種事情隻能肚子裏知道,如何能說出來?也難怪官家盛怒了。”


    王繼恩道:“自從上次官家被小周後捏傷龍蛋,就一直沒有起來過,幾乎所有的嬪妃都臨幸過了,沒有一個能讓龍根起來的,官家原來指望張天師在南柯寺作法之後,能有所起色,可是竟然沒有分毫。唯獨的一次起來的,便是抱著花蕊娘娘的時候。官家老是念叨,看來這一輩子的幸福,隻有花蕊才能給他了。可偏偏花蕊又是先帝的貴妃,他要是娶皇嫂,那不被天下人罵死才怪了,真是苦惱。”


    冷羿想了想,道:“我聽說匈奴契丹那些北疆人,是可以娶皇嫂的,對了,我以前去過吐蕃,那裏幾兄弟可以娶一個妻子。我親眼見過的。”


    “你說的那是他們,我們大宋能這樣幹嗎?禮儀之邦,豈能娶嫂子的道理!”


    “這到也是,那官家可怎麽辦?”


    “官家就指望能把金明池修好,因為官家跟花蕊有約定,隻要金明池修好了,花蕊就給官家侍寢。所以,修金明池那是官家的頭等大事,比北伐還要重要!你想,趙德昭推三推四的說修金明池的種種難處,便是不要官家修,官家能不生氣嘛。”


    “嗯,我明白了。那咱們得好好把這件事情辦好才行。”


    “那可不是嘛。行了,你快去吧!別耽誤了。”


    冷羿點點頭,拿著畫圖來到了南柯寺。


    花蕊在佛堂念經,冷羿站在後麵不敢打擾。等她念完了,才輕輕說了聲:“貴妃娘娘”


    花蕊念佛專心致誌,渾然置身物外,被冷羿這一聲嚇了一跳,忙轉身。看見冷羿,這才鬆了一口氣。


    冷羿道:“貴妃娘娘,官家讓微臣裏……”


    花蕊一擺手,起身,往寢宮而去。冷羿知趣地跟在後麵。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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