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顏緩緩地回過頭去,皇上看見了她的皮膚皎白晶瑩,笑容也極為美麗,薄薄的仿佛浮著花般的香氣,皇上一時有點入神。


    “皇上,叫錦顏還有事嗎?”


    皇上聽見這話才回過神來,便淡淡一笑,揮了揮手,道:“罷了,你回去吧。”說完,自己先放下了車簾,不忍再看。


    方錦顏回到馬車上,一路無話,仿佛萬般心事無人可訴,一直鬱鬱不語,直到回到了折香園,也是推說乏了,讓人伺候著換了一身藕荷色的薄羅長袍,頭發也卸下了釵飾,隻一條同色的綢緞將頭發輕輕地束起,無神地靠在窗前的貴妃椅上,手裏拿著一本平日裏最是喜歡臨摹的小篆,上麵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這是方錦顏最喜歡的一首詩。“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方錦顏屏退了身邊伺候的人隻留了紫苑一人,她一個人默默地吟誦著這首詩裏自己喜歡的幾句,不知為何,淚水竟流了下來。


    紫苑一旁站著偷看,不敢說話,她不知道方錦顏是為了雖然已經清醒了但是身子還是未恢複的趙淮山,還是為了之前才見到的皇上,她不願意看見自己的主子這樣的傷心,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勸慰。


    “紫苑,讓羅丹去查那個月冷清的下落,情況怎麽樣?”


    紫苑還在一個人一旁發愣走神,聽見方錦顏問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啊了一聲,不知為何,方錦顏突然惱了,一把將手中的書帖扔在了紫苑的腳下,大喝道:“在身邊伺候著都走神,想必是十分不想伺候我了吧,反正你也是從方家來的,想回去也是自然,回頭我給方自清說了,讓你送回去算了。”


    紫苑更是不解,嚇得一下跪在地上一個勁兒說自己的不是,一個勁兒跪地磕頭求饒,方錦顏從來不對身邊的下人發火的,這一次不知為何,一點沒有原諒的意思,索性看也不敢地上已經嚇得是瑟瑟發抖的紫苑,大聲叫了芙蓉和玉竹進來,指著紫苑說是讓他們叫人帶回方家去。


    雲朵和雨點本來在自己的房間裏說話繡花,聽見了爭吵的聲音,正要埋怨不該這麽大的聲音驚擾了方錦顏,沒有想到走出門去,這才發現原來正是方錦顏自己在發火,這倒是讓兩個人十分的詫異。


    “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突然又哭又鬧了起來?”雲朵一邊說著話,一邊進門,見屋子裏除了紫苑之外,玉竹和芙蓉也跪著,別的丫鬟和奴才則在門外也嚇得跪了一地。


    方錦顏冷笑著指了指紫苑,又指著玉竹和芙蓉,恨恨地說道:“芙蓉我是沒有辦法的,你是冷家的人,我沒有處置你的權利,玉竹既然你舍不得紫苑,不如一起回了方家,我倒也清靜了。”說完,也不敢她們,將頭扭到一旁。


    雲朵看了看紫苑和玉竹,示意她們起身先出去,等她們都出去了,自己和雨點一個先去撿了地上的書帖,一個則走到方錦顏的身邊一臉笑意地看著方錦顏。


    雲朵拿著書帖走到方錦顏身邊,和雨點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身邊,兩個人都看著方錦顏,誰也不說話。


    方錦顏讓兩個人看的難受,便沒有好氣地說道:“你們這是做什麽?休要在這個時候說什麽不好聽的,我且是不會聽勸,也不會讓你們給這兩個小蹄子說好話的,想走的,都走好了,不用假惺惺地留在我的身邊,我一個人也是可以活,不用人伺候。”


    雨點則笑嘻嘻地說道:“好端端的,將火又灑到我們的身上,這算什麽?”說著,一隻手輕輕地挽著方錦顏散落在胸前的青絲。


    方錦顏卻也不笑,還是很生氣的樣子,道:“你們四個一向最是要好的,這個時候自然會說她們的好話了。”


    雲朵道:“你這樣說便是沒有道理了,我們又不知道紫苑和玉竹如何讓你生氣了,自然也是先要問清楚緣由,這才能說出一個子醜寅卯來的,再是關係好,也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就偏袒一方吧。”


    雨點見方錦顏還是怒氣未消,便半真半假地道:“我看你不像是為了紫苑和玉竹生氣,倒像是一直心裏憋屈著一件事情,隻是找不到一個發泄的機會罷了。”


    方錦顏先是一愣,繼而鼻子裏哼了一聲,卻沒有之前那樣直直地坐著,而是斜靠著,雲朵在她身後放了一個綿軟的靠墊,這樣的姿勢讓她的神情也鬆弛了許多。


    “我有什麽好憋屈的,你隻知道胡說。”方錦顏嘴裏雖是這樣的說著,語氣卻明顯的軟了下來。


    雲朵知道方錦顏的性子的,從來都是自己在心裏忍著,忍不住了,這才會宣泄一番,不過到底是說了出來,這十幾天,除了守在趙淮山的身邊,方錦顏一直這樣的悶悶不樂。


    “我想雨點不會胡說,一個是你傾心的人,一個是你在意的人,一個是愛人,一個是朋友,若說不在意,那豈不是將一份情誼說的太輕?”


    方錦顏聽罷,嘴角微微**一下,貝齒輕咬嘴唇,低下頭去,青絲遮住了半張小臉,看不清表情。


    雲朵繼續說道:“可是我卻想,那個月冷清其實不是大哥的仇人,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一定想,是大哥這個殺手的身份招來的殺人之禍,於是你怨懟大哥,覺得他是害人害己,不顧及你的心情,不該做那樣危險的事情。”


    方錦顏一句話都不說,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雲朵真的是洞若觀火,她心裏所思所想,竟然一直都在雲朵的眼裏,絲毫沒有遺漏。


    雲朵見方錦顏雖然不說話,但是身子卻慢慢地依靠在了自己的身上,這說明,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至於王芷墨,不……應該是當今的皇上,雖然誰都知道他對你的情義,就好比你對大哥的情義,那是一樣的,可是這件事情不也不該對自己有怨責,對皇上也不該有異議。畢竟他從未要求你付出半分,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對你好,對你付出,隻要你笑了,他便才能安心離開,是他讓天下人瞞著你,你不知道,你以為他隻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平常人,你們一起下棋,一起嬉戲,一起歡笑,那都是真心的,沒有半點虛假,不是嗎?”


    “可是……他竟然是悅寧的夫君,我記得悅寧曾經對我說過,問我想沒有想過當皇後,當時我還笑她,如今想來,我竟然和自己好朋友的夫君,一起看日出,一起看夕陽,一起在花下吟詩,一起在湖邊散步,我……”方錦顏到底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心事。


    雲朵低歎,將方錦顏摟在自己的懷裏,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你沒有做他妻妾的心,那就沒有半分愧疚的心,我們都有自己的朋友,如果說因為朋友成了親,我們就放棄了這段友誼,那這段友誼是不是太脆弱了?他們都是你的朋友,你不該分彼此。”


    方錦顏還是一臉的茫然,道:“可以嗎?”


    雨點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大叫道:“天呐!不就是和皇上做了朋友嗎?又不是天要塌下來了,再說了,呂悅寧應該早就知道她的夫君就是那個整天往我們折香園跑的王芷墨啊,她都沒有說什麽,你還擔心什麽?”


    方錦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閉上雙眼,沒有說話。


    雲朵便低聲說道:“隨遇而安,順其自然,有些事情,我們自己心裏有杆秤就好。”


    方錦顏點點頭,睜開了眼,道:“好了,我明白自己該怎麽做了。去讓紫苑和玉竹進來吧。”


    雨點笑了,道:“算了,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要看見那兩個可憐的人兒了,怕是已經哭得眼睛都腫了,我出去告訴她們兩個就是,就說你的心情已經好了,不會趕她們回去了。”說完,雨點站起身來往門外走。


    “不,雨點,你告訴她們,就說我說的,她們明天一早就給我回方家去,這兩個人我不要了。”


    雨點愕然地轉過身來,雲朵也是一臉地茫然,隻有方錦顏一人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一臉的詭異的笑容,不知道心裏又在想什麽。


    第二天,紫苑和玉竹果真收拾了東西,讓冷府的管家送回了方家。


    送走了她們二人,方錦顏便帶著雲朵一人,乘著馬車到了偶遇酒館。


    沒有想到天氣暖和起來之後,這個小酒館的生意居然好了起來,兩個人下了馬車,酒館的老板見是方錦顏來了,趕緊騰出從前趙淮山最喜歡做的一個位置來,讓方錦顏和雲朵坐下,然後迅速地上了酒菜之後便退下了。


    這個酒館本是城郊的一個小酒館,平日裏人客就不是很多,即便是有人來,來的也大多是打尖過路的商人和附近的村民,突然來了兩個穿著錦衣的女子,而且兩個的容貌都十分的出眾,其中一個更是有著驚豔的美貌,這不禁讓酒館裏的人出現短時間的議論和偷偷地觀望。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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