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方達從綢緞鋪回家,見董氏摟著貴姐兒在一邊陰笑,詫異道:“大白天的,怎麽笑的這般寒磣人,倒像是陰了誰一道?”


    “有這般明顯?”董氏拿貴姐兒胖乎乎的小手貼在自己臉上,遮去了那股從心裏透出來的笑意,跟方達說:“雨哥兒他娘剛帶他來坐了一會,不想雨哥兒被貴姐兒咬了手背,又被貴姐兒作弄了一通,剛把他娘倆送出大門外回來,我這忍不住就笑了。”


    方達素知董氏和董玉嬋總是有些兒麵和心不和,偏又愛湊在一起,一有什麽就忍不住攀比起來,這會貴姐兒欺負了李甘雨,在董氏來說,就像是自己欺負了董玉嬋一樣,壓過她一頭了,笑的就像是報了積年老仇一般。


    方達搖搖頭,自顧坐下。董氏看看時辰不早了,估計文信他們也該回來了,忙喊家裏一個新請來的老婆子緊著準備飯菜,自己抱了貴姐兒去放在椅子上,起身倒了茶與方達喝,笑道:“今兒回來的倒早。我就說請的掌櫃他們都是可靠的,有些事就放手與他們做去,再說信哥兒雖年紀不大,現下也能幫著你,你就踏實些不好,非得天天還早出晚歸的操勞?”


    方達喝了茶,抱過貴姐兒逗弄,一邊卻跟董氏說:“阿逍全家搬去京城裏也有好幾年了,如今才熬出頭來,因之前自己做的也是皮貨,對皮貨最是熟悉,如今不單是掌櫃,還幫著老東家經營著新開的皮貨鋪。他知道我雖不再跟著行商出海,但跟這些行商們的交情還在,這些行商的足跡又是遍步各處的,也有一些發了跡,已是搬到京城裏住著,因此來信托著我介紹現下住在京城裏,信用好又可靠的行商與他認識。想借著自己是皮貨鋪的掌櫃,拿了鋪裏的貨隻記帳,不用先給銀子這條便利,買些上等的皮貨托行商運出海外去買,所賺的錢四六分。為了他這件事,我這幾日才早出晚歸,打探的十分妥當的人,回信與阿宵。前幾日本待與你說這事的,你又正惱我,就丟開沒說。”


    方達嘴裏所說的阿逍,正是他二弟方逍,早年也跟著他一起出海當行商的,誰知他那回所搭的船遇上海盜,船上的人雖沒事,貨物卻盡被搶淨,待得回轉,又碰上家裏一個老夥計收錯了一批次貨,一下子左支右拙,自然是求上方達家。


    方達當時出海未歸,董氏狠狠心作了主,把家裏剩下的銀子拿出來與方逍還了追得急的債。因方逍家裏還常有人上門討債,董氏隻得把方逍的婆娘和兒子接到自己家裏,跟方逍說待方達回來才作道理。


    方逍焦頭爛額了半個月,見方達遲遲未歸,沒奈何隻得把商鋪和宅子賣掉還清債務。當時正好有一位從京城裏來此地購買一些獵戶手中皮子的大掌櫃,從方逍手中購買了幾張好皮子,交談之下,得知方逍的境遇,便道:“我們東家新開了一家皮貨鋪,正要請一位十分懂得皮貨的副掌櫃站櫃前看貨色,你若是願意,倒不妨帶了老婆兒子同我一起上京。”


    方逍當時正在走投無路,聽得這位掌櫃所說的東家,卻是聞名已久的一位大商家,再一聽所給的酬勞並不低,還有一所大宅院,隔開了一幢幢小院落,專門給他們這些有家屬的掌櫃和夥計等住著,立馬心動。回去跟婆娘商量了,過得幾日就帶了婆娘和兒子跟那位掌櫃上京了。方逍盡心助著東家打理皮貨鋪,熬了幾年,終是被東家信任,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這陣子便寄了信回來與方達說自己的現況。


    再說董氏前幾日之所以惱了方達,卻是方達兩晚沒回家,她聽得是集了幾個行商到摘月樓喝花酒去,卻不知道他是為了方逍之事正拜托幾個行商打探如今在京城裏住著的行商們的情況。待得方達第三日回家,自然吃了董氏一個閉門羹,後來雖是開了大門,董氏也沒給他好臉色看,自鎖了房門,他隻得睡書房去。昨日,他候著董氏氣消了些,正待說這件事,卻剛好是貴姐兒拜幹娘的吉日,一時要接待巧娘和鄭明發等,也沒機會說。於是,他們兩個因種種原因而空曠了幾日,昨晚上才會發出那麽大的異響,讓貴姐兒聽的小心肝亂跳。


    董氏聽了方達的話,白了他一眼說:“既是為著二叔的事才上的摘月樓,有什麽不好說的?你道我不知道,你們借著談事情到那些個地方去,就算沒有真個作了入室之賓,雙手又哪會空閑著,雙眼也自然是瞧盡了春光。你既是得了甜頭,在別人那裏吃的飽飽的,回來自然是宿往書房去,不肖和我解釋的。”


    方達拿眼覷董氏,似笑非笑說:“我在別人那裏調動了全身的火,可是一直忍著,至昨晚才泄在你身上的,你可莫冤枉我!”


    董氏啐了他一口,見貴姐兒憋著一張臉,似是忍著尿的樣子,慌忙抱了到裏麵去把尿。


    其實貴姐兒是聽得他兩個話話兒童不宜,一張臉才古怪起來的,一邊按著自己的小心肝,一邊暗暗歎氣:天咧,我什麽時候長大呀?起碼這些人不會在我跟前說這些話。


    方達跟了友人們到摘月樓去,又哪會清清白白走出來。隻是這回的姑娘特別的妖豔,因此跟著友人在摘月樓連宿了兩晚,打破了從前至多隻宿一晚的規例,因此心中有一些愧意,見董氏生氣,一時又怕言多必失,便忍住想等董氏消氣些再作解釋,到那時她也不會追問的太詳細。


    董氏又何嚐不知道這些男人們到了那些個地方,除了不能的,哪個會如君子一般守著規矩。隻是男人要應酬做事等等,少不得逢場作戲,自己若是不能夠睜一眼閉一眼,這個家早散了。好在方達多年來也恪守一些規矩,並不太過份,人前人後也很給她麵子,相較於其它稍稍有些頭臉的男子,方達的行為已算是十分難得了。


    董氏抱貴姐兒把完尿出來,也不欲再深究方達的事自尋煩惱,轉問起方逍在京裏的情況。方達見董氏不細問宿在摘月樓裏那兩晚的事,悄悄鬆一口氣,笑道:“阿逍他們到京裏時,隻有一個兒子,如今新添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了。女兒卻是新納的婆姨生的。”


    京裏果然是一個大染缸,二叔這才去幾年,又是做的人家掌櫃,自己並不是東家,這便納上妾侍了!董氏一聽方達的話,狠是吃了一驚,脫口說:“二叔本不是京裏人氏,又不過幫著東家打理鋪子而已,卻是哪家願意把女兒嫁與他作妾?”


    “據聞他新納的婆姨,本是東家身邊最得寵的一個姨太太的丫頭,那回東家帶了姨太太和那個丫頭到皮貨鋪去挑皮貨,那姨太太不知道跟東家說了什麽,後來就叫了阿逍到跟前去,把姨太太那個丫頭給了阿逍作小的。阿逍一者覺得這是東家信任自己,給自己的賞賜,二者見那丫頭貌美,自然就接受了。”方達說起這件事,卻冷笑一聲道:“這自然是東家那姨太太見阿逍經管著皮貨鋪,想要結納他,因此才把自己身邊的美貌丫頭與了他作小的。將來若是有什麽,怕那個丫頭不會跑她那兒去報告?阿逍若是有什麽把柄被拿捏住,就得聽那姨太太吩咐了。這事兒我門兒清,已是寫了密信細細的囑了二弟妹,叫她好生看著那婆姨,莫要鬧出什麽事來。”


    “我就說呢,姨太太是那麽容易納的?不過打人家一份工,就呼奴喊婢,三妻四妾起來,那正經主子又該是怎生排場?”董氏不以為然,正待再說,見自己幾個兒子相繼從鋪裏和學堂回來了,便止了話,吩咐婆子開出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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